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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東出祐一郎 -【Fate/Apocrypha.三】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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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


【內容簡介】:
第三次聖杯戰爭中冬木之地丟失的大聖杯「第七百二十六號聖杯」在羅馬尼亞發現。

原來六十多年後,當時第三次聖杯戰爭勾結納粹德國的參戰魔術師,糾集一群魔術師以千界樹一族的名義,將冬木市的聖杯被搬運至羅馬尼亞,該地區的一支魔術師向時鐘塔宣戰,並打算成立新的魔術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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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55 AM 編輯

序章

——那麼,讓我們來說一說第三次聖杯戰爭的事情吧.

在第二次聖杯戰爭中,開場沒多久愛因茲貝倫就輕易落敗了.盡管身為創造出大聖杯的禦三家之一的煉金術大家族,卻因為在戰斗方面力量不足而落敗.

為了一雪第二次聖杯戰爭中落敗的前恥,這一次愛因茲貝倫已經做好了必勝的准備.他們花費了六十年的歲月對所有的可能性進行了詳盡的比較和斟酌,最終——把候補目標鎖定在兩名英靈的身上.

其中一個辦法,是通過改變大聖杯的系統召喚出名為複仇者(Avenger)的特殊職階.召喚的Servant是背負著世界上六十億人詛咒的反英雄安格拉曼紐.

他是被冠以"惡魔之王"稱號的無名英雄.一旦被成功召喚,就必定會把其他Master和Servant盡數殺光,從而實現啟動大聖杯的目的——那簡直就是一場純粹專注于殺戮的災難.

第二個辦法,是濫用大聖杯本身所具備的系統——召喚出原本為了調整聖杯戰爭平衡性而存在的,擁有無與倫比的最強力量的職階——Ruler.

簡單來說,就是對Ruler所擁有的"以Servant為對象的令咒"這個大特權加以利用的圖謀.究竟是選擇力量,還是選擇智慧呢.經過一番苦惱後,愛因茲貝倫選擇了智慧.或者也可以說是選擇了更為安全的策略吧.也許是因為上次的失敗,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了能夠駕馭那種接近神的力量的自信

被選中作為Ruler召喚的Servant,盡管在作為舞台的極東之地是最接近于聖人的存在,但最終卻沒有得到世人認可的悲運少年——天草四郎時貞.

雖然愛因茲貝倫並不是打算召喚東洋的無名英靈,而是渴望召喚出更接近于本來的Ruler的Servant,但是在通常的聖杯戰爭形式下召喚Ruler這個行為,本來就已經是對聖杯系統的一種強烈干涉了.

所以他們選擇了妥協——盡管如此,擁有以Servant為對象的令咒確實令他們掌握了壓倒性的優勢.被召喚出來的天草四郎在戰斗方面並沒有什麼突出之處,而魔術水平也同樣比不上Caster,但他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中卻不斷取勝,一直生存了下來.

這大概都是多虧了"絕不進行無謀的戰斗"和"徹底鞏固防禦"的策略吧.在第三次聖杯戰爭接近尾聲的時候,愛因茲貝倫確實站在了最接近大聖杯的位置上.

但是,在這時候卻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參加第三次聖杯戰爭的尤格多米雷尼亞的一族之長——達尼克.布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亞偶然發現了大聖杯,並且借助軍隊的力量執行了搶奪計劃.

于是,第三次聖杯戰爭就這樣崩潰了.

存活下來的Servant們為了謀求大聖杯而在互相廝殺中斃命,愛因茲貝倫的Master也因為被卷入那場慘烈的魔術戰中而死亡了.

愛因茲貝倫死亡,遠坂和瑪奇里選擇了撤退——結果,戰場上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幸存者中,其中一人的名字叫做言峰璃正.身為聖堂教會神父的他親眼目睹了英雄們以完全出乎意料的形式展開慘烈戰斗,作為第三次聖杯戰爭的監督官而被派遣至此.

明明應該只有不足二十歲的年紀,但那仿佛飽受了世間一切苦行般的容貌卻會讓人聯想到雕刻在岩壁上的人面像.那筋骨隆隆的姿態,看起來就像一座城堡.

眼神有如剃刀一般纖細銳利,閃爍著炯炯的光芒.與其說是神父,倒不如說是武藝高強的格斗家或者是身經百戰的傭兵更合適.

"——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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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6 AM 編輯

第一章

咽下滴出來的血液,一股甜甜的鐵腥味頓時在口腔內擴散開來.損傷程度暫時還算不上嚴重,但是需要治療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因為這已經遠遠超出了能依靠自然治愈來解決的范疇.


過去只能漂浮在魔力供給槽中度過一生的人造人,如今卻變成了擁有齊格這個固有名字,介乎于人類,英靈和人造人之間的奇妙存在.

他不經意地看向左手的手背.本來的話,令咒一旦被消費就會消失而只留下淡淡的痕跡.但齊格的令咒卻依舊殘留在手背上,只有輪廓變得有點模糊.非但如此,以消失的令咒為中心,他的手也變得有點黑了.由于沒有疼痛的感覺,這恐怕是令咒消費後的反作用吧——齊格暫且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身體總覺得有點沉重——他剛這麼想,用雙手抱著他脖子的Rider就以嚴峻的表情盯著他說道:

"……你呀,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不必多想,他也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我知道,是我不好."

"說的沒錯,不好,真的很不好!我的努力不都全白費了嗎!"

雙手摟著衣領周圍,使勁搖晃著齊格身體的Rider,露出了仿佛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先是猛撞上'紅’Saber死掉!然後又馬上複活!甚至還變成了Servant!現在又恢複了原狀!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嘛?快說,快說,快說啊!"

"……關于這件事,其實我也不是太明白.究竟我為什麼會重新活過來呢?"

"我說啊,那種事你問我這個笨蛋也沒有用對吧!真是的,笨蛋!笨蛋!笨蛋——!"

在使勁大喊了幾聲之後,Rider忽然間把腦袋撞到齊格的胸口上.保持著臉朝地面的姿勢,他小聲嘀咕道: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但是你要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再有第二次了!知道嗎,知道沒有?"

面對兩眼濕濕地注視著自己的"黑"Rider,齊格坦白地說道:

"不,這個我無法保證."

"……咦?"

眨了兩三下眼睛的Rider,馬上鼓起兩腮說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嘛!一般來說在這時候都應該做出保證的啊!你應該說'我太亂來了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做了’,一邊流淚一邊反省,然後我就原諒你,用手摸你的腦袋才對啊!"

"我就是為了這樣做才回來的……Rider,我還是很想幫助我的同伴,很想回報在那時候給了我憐憫的他們."

"……那個——"

"我知道.其實我也很清楚,這是一個很難實現的願望.正如你所說,我本應該是不再回頭,就這樣一直生存下去的吧.也許那樣,我會更加幸福."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自己還是無法對他們視若無睹而自顧自地生存下去.

Rider聽了齊格的解釋,不由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你這個家伙,這個家伙,這個家伙……啊~真是的~!"

Rider使勁抓了幾下腦袋,猛然跳了起來.齊格原本已經做好了被他訓斥的覺悟,但跳起來後的Rider卻突然綻放出了燦爛的表情,他大叫道:

"太棒了!嗯,你果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本來就算見死不救也不會有任何人責怪你,但你自己還是會為此自責!多虧了你,我現在也做好了覺悟!不管如何,那也絕對是錯的,錯得很離譜,簡直無藥可救了!好,我們去救他們吧!一定要救他們!"

"……真的好嗎?"

"咦,什麼?"

"不……不管怎麼想,這種狀況下其他的Servant也不可能會同意吧?"

"什麼啊,是這個嗎.那種事情等到那時候再慢慢考慮好了!來,走吧!"

Rider使勁拉住齊格的手,朝著快要崩塌的米雷尼亞城塞走去——但是,他馬上就停住了腳步.理由非常明確——有一名魔術師擋在了兩人的面前.

"哎呀呀,被發現了,不過也對啦,畢竟在那座城塞里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嘛."

Rider滿懷歉意地搔著腦袋.佇立在兩人面前的,是以一副銳角形鏡框的眼鏡強調著自身的攻擊性氛圍的冰之美女,也就是"黑"Rider的Master——塞蕾尼凱•愛斯科爾•.尤格多米雷尼亞.

她正處于暴怒的狀態,齊格是這麼認為的.他曾經聽Rider抱怨過,說自己的Master塞蕾尼凱對自己懷抱著某種明顯的妄念.

出乎意料的是,塞蕾尼凱臉上露出的卻是微笑.她正以陶醉般的表情注視著互相拉著手臂的兩人.

"嗚哇,這樣倒不如被痛罵一頓更好受耶."

聽了Rider的沉吟,齊格也仿佛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塞蕾尼凱根本沒有生氣.准確來說,她應該早就超出動怒的階段了.她的憤怒,在超過某個階段後就會發生"凍結".

在那種狀態下,感情會被分解,思維也會變化為最具合理性的方式.但是,方向本身是沒有變化的.對于恥辱必將以千倍奉還的憎惡,對于侮辱也會以萬倍的殘忍作為回禮.

在到達那個階段的過程中,所有的猶豫和躊躇都會消失,其中甚至包含著利害的關系.是的,在看到Rider即使接到撤退命令也一動不動,反而竭盡全力去保護人造人的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把聖杯大戰的勝敗都拋諸腦後了.

必須以合理的方式為Rider安排一個最痛苦的結局.但在這種狀況下,Rider早就連自己的死亡也考慮在內了.就算用令咒逼他自盡,這個樂天派的騎士也絕不會感到絕望的.

或者說,就算再如何侵犯他也是一樣.就算用刀子把他全身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最多也只會讓他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吧.但是——只有一個,只有一個手段能夠讓名為阿斯托爾福的英靈陷入絕望.

"我說,Rider.說一說你的真名吧."

塞蕾尼凱以甘甜的竊竊細語聲如此說道.面對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盡管Rider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地回答:

"阿斯托爾福,是查理曼大帝的十二勇士之一,怎麼了?"

"不對啊,Rider.你知道麼,你只不過是從英靈這個源頭分離出來的Servant.簡單來說,只是一個劣化的複制品.就算你再怎麼擁有生前的記憶,再如何行使生前的力量,名為阿斯托爾福的存在也早已從世界上消失了."

"……呦."

原來如此,的確也有點道理——Rider點了點頭.雖然是一種侮辱的說法,但是這些來自他人的侮辱,Rider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那麼,我這個複制品又怎麼樣了?"

"也就是說,對于英靈阿斯托爾福,我是充滿敬意的.說到底他也是查里曼大帝的十二勇士之一,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嘛.但是啊,Rider,你認為我會對身為偽造品的你懷抱敬意嗎?"

"哎呀,這個我可以肯定地說,Master——不管我是英靈還是怨靈,我都不覺得你對我抱有絲毫的敬意啊~"

"也許是吧.不過,這樣你就明白了吧,我根本就沒有把你當成阿斯托爾福來看待.你只不過是我召喚出來的一個有趣的玩具罷了."

"…………"

面對她那冷酷的淺笑,Rider不由得立即舉起了槍.盡管這並不是對自己的Master應有的舉動,但Rider的頭腦卻向自己發出了警告的信號.

"齊格,你從這里逃出去."

"什麼……?"

"別問了,快點!"

盡管對發出怒吼的Rider感到驚愕,齊格還是為了離開現場而開始後退.但是,塞蕾尼凱卻馬上舉起了左手上的令咒:

"第四之'黑’以令咒下令,馬上給我殺了那個人造人!"

怎麼可能——齊格頓時啞然.他實在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會為這種無聊的事情使用令咒.

Rider也有著同樣的感想.當然,在這種狀況下回想起來,自己的Master塞蕾尼凱,也從來沒有說起過自己對聖杯抱有什麼樣的願望.而且她對這場戰爭的態度也顯得略為消極——當然,她確實有著取勝的欲望.但是跟其他的Master相比,她對勝利的執著卻顯得有些淡薄,如果是考列斯的話還是可以理解,畢竟他對跟自己的親姐姐菲奧蕾互相爭斗這件事產生抗拒感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這個最有魔術師樣子的魔術師卻為何對聖杯表現出如此淡薄的態度?

答案非常明顯——因為她早就放棄了勝利.

為什麼她會放棄勝利呢?

這個答案也同樣非常明確——就是為了凌辱自己.

"快逃啊……!"

黃金之槍已經刺到了齊格的面前.然而,顫抖著身體的Rider還是咬緊牙關,在發出苦悶呻吟的同時拼命壓制著黃金槍繼續往前刺出的動作.

令咒——那是Master所掌握的王牌,是能夠輕易沖破英靈的尊嚴,矜持和信念等所有束縛的命令執行權.

本來的話,無論在意志上是何等的抗拒,Servant也是無法拒絕執行令咒的.但是,如果擁有極高對魔力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哎呀,還真努力呢."

"……Master,拜托了!請你取消吧!"

"不要,我才不要呢!啊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就是想看這個呀!我說,Rider,你現在一定很絕望對吧?而且你也很明白吧?雖然現在你依靠寶具的對魔力還能勉強保持著勢均力敵的狀態——"

塞蕾尼凱再次舉起了刻印著令咒的左手.這一次,Rider的表情就真的充滿絕望了.

齊格也愣愣地說不出話來.難道她僅僅是為了殺死自己就要消費掉兩劃令咒嗎?那怎麼可能……不,不對.這是大有可能的.殺死自己,其實並不僅僅是殺死一個人造人那麼簡單.

挫敗Rider的心,讓他陷入絕望——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不管要做出什麼樣的行為,這個Master也不會有絲毫的躊躇吧.

"好,現在我就用第二劃令咒."

"不要啊……求求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只有這個是萬萬不能的……!"

那沙啞的聲音和痛切的懇求,卻反而進一步刺激了塞蕾尼凱的嗜虐心.Rider那像小動物般顫抖流淚的姿態,看起來是那麼地美麗和可愛,充滿了誘惑力.

"啊啊,就是這種表情啊!很好,太棒了!我就是想看到這種表情啊!不,我就只想要這樣的表情!"

那是壓倒性的惡意.塞蕾尼凱恐怕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在用完兩劃令咒之後的事情.無論是聖杯戰爭還是自己的死,大概都已經不在她考慮的范圍內了.現在的她,只是純粹的——貪婪地享受著自己的Servant陷入絕望而發出苦悶呻吟的快感而已.

齊格無法動彈.一旦自己有逃跑的舉動,恐怕塞蕾尼凱就會馬上發動第二劃令咒.在寶具依然起作用的現在,Rider還算是能勉強承受住壓力.想要欣賞Rider的絕望表情的塞蕾尼凱,目前只是暫且把第二劃令咒用作威脅的手段,並沒有真正付諸實行.

當然,她是絕對不可能手下留情的.但是在維持現狀的這段時間里,她至少也不會馬上發動令咒.

……然而,這樣做也只能稍微拖延一下破滅的時刻而已.也許在十秒鍾後,又或者是在二十秒鍾後……無論如何,塞蕾尼凱是一定會發動令咒的.

那樣一來,齊格就會被Rider殺死.畢竟齊格的"龍告令咒"還沒有完成發動第二劃的准備.

就算真的發動了,他能夠堅持的時間也只有三分鍾.對于令咒效果在受到兩劃令咒的強制下會持續多長的有效時間,齊格根本就不知道……恐怕連Rider和塞蕾尼凱也不知道吧.

事到如今,齊格才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如果采取積極的策略,還可以拖延三分鍾的時間,但也就僅此而已罷了.那麼,如果殺死塞蕾尼凱又怎麼樣呢?

那樣的話,令咒的命令應該會被自動取消.當然,讓Rider的存在維持在現世的因果線也會隨之消失——不過這方面倒是有一個對抗的策略.

最關鍵的就是時機.自己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必須做到天衣無縫.

看到塞蕾尼凱沒有把注意力投向自己,齊格悄悄地用手握住了掛在腰間的細劍.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

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好!

就在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間,塞蕾尼凱的臉轉向了齊格.寫滿了對勝利的確信的她的臉上是殘忍無比的表情.

失敗了——這種感覺瞬間讓齊格全身的汗毛倒豎起來.與此同時,強烈的頭暈目眩和嘔吐感向自己襲來,他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哎呀,好像不怎麼見效嘛."

齊格看了看自己向前踏出的那只腳.凝視地面,可以隱約看到某種類似黑色印痕的東西.看來是用黑魔術布下的陷阱.

"真是太小看我了.區區的人造人,以為這樣就能輕易戰勝我嗎?黑魔術師對敵意和惡意都是特別敏感的哦.在你剛握起劍的瞬間,對于你想做的事情,我就已經了如指掌了!"

塞蕾尼凱一把抓住因痛苦而伏下身子的齊格的後腦,狠狠地把他的臉撞向地面.

"快住……手……!"

"Rider,你先給我閉嘴.最後我還是會要讓你來解決他的哦?"

說完,又一次把齊格的臉撞向地面.她拿出一顆似乎是魔術道具的舊釘子,將它釘進了齊格的右手.對于這非同尋常的痛苦,齊格忍不住發出了嘶啞的慘叫聲.

"很痛吧?但是,我可比你還要痛哦?因為我的Servant就是為了你這樣的渣滓而痛苦不堪耶!"

但是,那並不是被釘子刺進手的疼痛.那種神經被暴露在外後被鋸子直接割斷的劇痛,即使是現在變得壯碩的肉體也難以忍受.

"黑魔術呀,是一種陰濕,險惡,不快和殘忍的東西哦.光是純粹給對象制造痛苦的術式就已經有上百種之多了.本來我是想讓你一種一種來體驗的,不過很可惜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只能就這樣——"

齊格的左側腰間掛著Rider借給他的細身長劍.所以,他必須用右手握住劍柄才能把它從劍鞘里拔出來.

但現在他的右手被釘子貫穿了.現在的他只能用左手來拔劍,而且還是以蹲著身子的不便姿勢.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齊格也不會愚蠢到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扭動左手,摸到了腰間的長劍.在對方察覺到之前,他不由分說地把劍拔了出來,目標當然是她的項脖——!

對塞蕾尼凱來說,這一擊應該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反射性地後仰身體,想要躲過這一劍.

但是,這樣的話就可以砍下去了.一擊,必須以一擊砍掉她的腦袋——然而,現在卻是用左手拿著掛在左側腰間的劍,所以不得不以反手的姿勢拔劍.

也就是說,跟右手持劍的情況相比,在軌道的深度上就會有所不足.

"嗚……!"

這一記本應致命的斬擊,結果只停留在劃破了一層皮的程度上.塞蕾尼凱慌忙向後跳開一步,仿佛要掩飾內心的恐懼似的叫喊道:

"你這個區區的人造人……對我……對我做了些什麼!!"

"齊格,快逃……快點!"

但是,右手的釘子卻無法拔掉.齊格懷著"就算手掌穿洞也不在乎"的決心握住手腕想要將手拔出,但全身頓時傳來一陣痙攣般的劇痛,使得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脫身.

"——第四之'黑’現以令咒下令!"

塞蕾尼凱那扭曲的臉上充滿了喜悅的色彩.閃爍著殘忍光芒的眼瞳炯炯有神,看起來就如野獸一般.那正是身為黑魔術師的塞蕾尼凱平時一直掩飾著的本性.只有在純粹為了自己的嗜好而殺人的時候,她才會展露出這樣的表情.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Rider哭喊著大聲叫道.當然,塞蕾尼凱自然不可能大發慈悲在這時候停手.就在她為了下達"殺死人造人"這個命令而張嘴吸氣的瞬間——

"吵死了啊."

隨著這樣的抱怨聲響起,塞蕾尼凱的頭部消失了.她的意識毫無疑問是在那一瞬間斷絕的,塞蕾尼凱本人恐怕就連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吧.從"能在滿懷喜悅的狀態下死去"這個意義上說,也可以算是一種幸福的結局吧.

砍掉她腦袋的人,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少女.一頭偏短的金發隨意束在腦後,上身穿著便于活動的套筒胸衣和紅色皮夾克,下身則是是暴露出大腿的平角牛仔褲.同時,她的手上拿著一把跟身材毫不相稱的大劍.Rider馬上就察覺到了她的身份.

"'紅’Saber……!"

聽了他的話,"紅"Saber小聲說了句"答對了",同時露出一臉無畏的笑容."黑"Rider依然保持著握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的視線中充滿了強烈的殺意和敵意.

但是,即使面對被譽為英雄的"黑"Rider的視線,"紅"Saber也依然保持著淺笑.

"算了算了,'黑’Rider.令咒的束縛現在還有效,在魔力完全消失之前不老實呆著的話,你的身體馬上就會奪去最重要的'這家伙’的性命了啊?"

"……嗚!!"

這句話的確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以令咒下達的命令,除非Master自己取消或者令咒的魔力被消耗殆盡,否則都會持續執行下去.第一次的令咒已經在行使中,而且現在塞蕾尼凱已經死亡,就連取消也無法做到.

但是,令咒基本上都是一次的消費方式,而塞蕾尼凱如今也無法再行使下一劃令咒了.因此,只要Rider一直抵抗下去,令咒的魔力就只有被白白地浪費掉——等到完全耗盡的時候,Rider就可以獲得解放.

不過反過來說,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即使敵人近在眼前,Rider也是無法動彈分毫的.

"——哼,很不巧的是,現在我可沒有閑工夫去理會你.因為我們要到空中庭院那里去.你就像個雜兵一樣老實呆在那里吧."

"咦……?"

聽了這出乎意料的發言,Rider和齊格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紅"Saber把目光轉移到齊格的身上——當然,剛才跟她展開過一場生死廝殺的齊格馬上警惕了起來.由于塞蕾尼凱的死,他右手上的詛咒用的釘子也消失了.

但是,少女的眼神中並沒有浮現出絲毫的戰意……反而可以隱約看出某種類似同情的色彩.

"哎呀呀,真讓人不習慣……我要走了,去那里奪取聖杯.如果你打算妨礙的話我就把你干掉,下次再遇上我我也會殺了你.聖杯你們就老實放棄吧,那並不是你們應該擁有的東西."

一邊搔著腦袋一邊這麼說的"紅"Saber,在說完之後就沒有再理會兩人,就這樣不見了影蹤.作為碰巧路過的見面禮,幫他們殺死了Master——似乎就是這麼一回事.

"Rider!"

"哇,哇,哇!別過來啊,笨蛋!要是不小心殺了你怎麼辦!"

聽到Rider罕見地發出了焦急的聲音,剛想走近他的齊格也不禁慌忙停住了腳步.Rider的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表情也顯得極其憔悴.持續性地抵抗令咒的強制力,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事情嗎——不,不僅僅是這樣.

"Rider……你的魔力不要緊嗎?"

"幸好,我是被允許'單獨行動’的.只,只是一會兒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嗚……"

那苦悶的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確實,只要有"單獨行動"的能力,就算來自Master的魔力供給被切斷幾小時到一天的時間,他也依然能夠自由行動.

但是,現在的Rider正進行著"抵抗令咒命令"這種即使在通常狀態下也不一定能堅持得住的行動.

那也就是說——他至今一直都在持續性地使用著寶具書籍.這樣下去的話,別說是一天了,就算只是幾分鍾恐怕也難以支撐得住……!

"Rider!"

"不,不要啊!我無論如何也不要……!我絕對,絕對不會殺死你.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我怎麼能認輸……!與其那樣做,我甯願消失……也無怨無悔!"

盡管已經變得滿頭大汗,全身也在不停地顫抖,但是Rider還是輕輕一笑,若無其事地跨越了對死亡的恐懼.然而,齊格卻絲毫沒有要讓Rider就此死去的打算.

"Rider!跟我訂立契約吧!"

"啊!?……哎呦呦,嗚哇好危險好危險!快~躲~開~!"

聽了齊格這出乎意料的提議,Rider似乎有一瞬間放松了意識,手上的槍差點就要刺向他的心髒了.齊格慌忙閃身躲開,而Rider也在關鍵時刻壓住了自己的動作,結果槍尖只是在齊格的面前擦過而已.

"別,別突然間嚇我一大跳啊!而且,你說契約!?Servant和Servant訂立契約不是違反規則的嗎!?不,那本來就不可能做得到吧!"

"……我雖然是Servant,但同時也不是Servant啊."

"咦?"

面對困惑不已的Rider,齊格向他舉起了自己刻印著令咒的手臂:

"你還不明白嗎,Rider.既然有令咒,就意味著我也擁有Master的資格啊."

"不,這個.但是——但是,要把你卷入戰斗什麼的——"

"Rider,我也許只是一個誕生了不足一年的小孩子,是一個即使頭腦里有知識,也不懂得如何活用的黃毛小子.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知道自己現在該做的事情.我要跟你訂立契約."

Rider正要殺死自己——這個他當然明白.但是,他同時也很明白,如果自己在這時候逃走的話,就會釀成無法挽回的事態.他甚至很清楚,現在已經沒有絲毫的時間去猶豫了.

"……在這種狀態下,要我跟你訂立契約?就像剛才那樣,在我一旦放松警惕就會殺掉你的情況下嗎?"

"我死的話,你也會死.這就跟一起自殺沒什麼兩樣,沒有必要為此贖罪……與其白白看著你死,我甯願自己死."

"知,知道了!真是的,知道了啦!既然這樣就豁出去吧!我跟你訂立契約!訂立契約好了!"

聽了這句話,齊格點點頭,然後向Rider伸出右手.Rider一邊咬緊牙關,一邊握住了齊格的手.令咒的殺害命令依然有效,對令咒的抵抗,以及巨大的魔力消耗在不停地折磨著Rider.

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齊格馬上高聲吟誦出契約的誓言:

"——吾宣告,

汝之身托付于吾,吾之命運托付于汝劍.

願遵循聖杯之托,循此意此理者,請回應.

遵從吾的意向,請響應吾的呼喚.汝是否願意將命運托付于吾!"

"我以Rider之名在此宣告,願意接受此誓約!

我的主人就是你,我就是你的——Servant!"

瞬間,兩人互握著的手頓時掠過一陣閃光.回路被強制性開放,兩人之間形成了因果線.

"黑"Rider就這樣獲得了新的主人,從而能夠繼續留在這片大地上.契約已經完成.身為Servant的同時也是Master的齊格,和立誓與他共同進退的Servant——Rider.

"……契,契約……已經成立……了吧?"

"啊啊."

"那,那樣的話——你快點離開!"

聽了這句話,齊格不禁反射性地往後跳開.瞬間,槍尖就在齊格的面前橫掃而過.

看來即使是成了Master,前Master塞蕾尼凱的命令也依然有效.在晃動肩膀喘著粗氣的同時,Rider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太,太危險了……契約後馬上殺害什麼的,我差點就變成一個最差勁的Servant了……"

"大概會名留青史吧."

"我才不想留下這種美名!比起這個,既然契約已經完成的話,你還是盡快從我面前消失比較好.啊,不,我是說直到這個令咒的命令消失為止啦.等命令消失之後,我會馬上追上你的!"

"知道了.那麼我就先到城塞那里去.現在魔術師們也應該無暇顧及人造人們了.我要再確認一下他們的意向."

"明白……不過,你要小心Caster哦.因為特別執著于你的人,毫無疑問就是他了.不過他現在似乎已經去了空中要塞那里——"

我知道——齊格點了點頭.那里存在著危險是毫無疑問的,現在的齊格對尤格多米雷尼亞來說是站在一個既非敵亦非友的曖昧立場上.即使是齊格自己,實際上也還在這點上猶豫.

究竟自己是不是應該跟尤格多米雷尼亞相敵對呢?還是說應該跟他們達成和解呢?就連這一點他也拿不定主意.

說起來,人造人們的前途也同樣是讓他煩惱的一個問題.假設他們都退出了這場聖杯大戰,那麼接下來究竟應該做些什麼呢?為了被殺戮,被榨取而誕生的他們,今後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又應該如何生存下去呢?

只有這件事,齊格無法為他們提供協助,同時他也認為自己不應該那樣做.因為一旦那樣做,到頭來他們也只是在遵從別人的意志,跟以前思考停止的狀態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應該憑自己的意志去選擇自己的道路.即使只是如同蜉蝣般脆弱的生命,不,正因為如此——齊格決不認同放任他們停止思考的做法.

仰望天空,那巨大的要塞幾乎把月光都遮住了.對于聖杯本身,齊格沒有任何的興趣.因為如果要實現願望的話,就應該憑自己的力量去實現.

但是,在那個地方,Servant們恐怕正在展開著一場生死決斗吧.究竟誰會獲得勝利,最後實現什麼樣的願望呢?而聖女貞德——Ruler,又會對他們的戰斗做出什麼樣的裁決呢?

對于自己加入聖杯大戰這件事,Ruler究竟會感到悲傷,還是感到憤怒呢?

又或者……她可能已經把這看成是已知的命運接受下來了吧.不管如何,雖然只是一種直覺般的預感——

"恐怕會被狠狠地教訓一頓吧."

伴隨著這樣的自言自語,齊格默默地吐了一口氣.

◇ ◇ ◇ ◇

這是由"紅"Assassin制作出來的空前絕後的大寶具——"虛榮的空中庭院".強奪了大聖杯,並成功地將其收納在內的這座浮游要塞,如今正籠罩在一片冰冷的沉默中.

互相注視著對方的少年和少女.有著褐色肌膚和銀色頭發的少年,在展露出溫和笑容的同時,卻以蘊含著某種異樣色彩和不祥氛圍的視線注視著少女.

少女則有著如雪般白皙的肌膚和金色的頭發,緊緊地抿著嘴唇——以帶著灼燒般的凌厲光芒的眼神睥睨著少年.

可以確定的只有一點——這兩人都互相把對方認定為與自己不共戴天的存在.僅僅是這樣,在聖杯戰爭中就已經屬于異常狀態了.

而且,現在是Ruler作為"紅"方的Master參加了聖杯戰爭.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天草四郎.難道你就那麼想得到聖杯嗎?"

"那當然了,同樣信仰著神的你也應該非常明白吧?"

"請不要開玩笑了……冬木的大聖杯並不是信徒們所認識的聖杯,這一點你也應該非常清楚."

仿佛不允許對方有半句虛言似的,Ruler向Shirou追問道.這時候,伴隨著一聲輕笑,Shirou的Servant——"紅"Assassin塞米拉米斯實體化了.

"——哈,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那麼鄭重其事地守護著那個聖杯了吧."

"'紅’ Assassin……這是你的圖謀嗎?"

面對Ruler如此率直的提問,"紅"Assassin仿佛很愉快似地發出咯咯的笑聲.

"原來如此,說不定是我欺騙和教唆了這個純情的Master,把他推上了邪惡的道路呢.不過很不巧的是,我只是一個Servant.Servant當然是要服從Master的吧?"

"Assassin,我們的Master怎麼樣了?"

身披翠綠色衣服的"紅"Archer阿塔蘭忒向她詰問道.她的眼光如野獸般銳利,看上去仿佛要一口咬破對方的喉嚨.

"是前Master才對吧?"

"紅"Assassin若無其事地回答道.Archer正要飛撲上去,"紅"Rider卻迅速制止了她.盡管如此,"紅"Rider的表情也同樣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敵意.

"你不用擔心,當然還活著啦.我不是說過嗎?我已經讓他們以和平的方式把Master的權力移交給了我.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他們都深信著自己已經在聖杯戰爭中取得了勝利.畢竟太過可憐,還是請你不要吵醒他們吧."

聽了Shirou的這番話,"紅"Archer和Rider幾乎同時展開了行動.Archer挽弓搭箭射出了箭矢,Rider的槍則直取Shirou的喉嚨.

但是,兩人的攻擊都分別在同一時間被"紅"Lancer和Assassin抵擋住了.Lancer一手抓住了射過來的箭矢,Assassin則以左手擋住了槍尖.當然,她並非單純地把手伸出來,而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展開了一塊黑色的魚鱗狀的裝甲.

盡管Rider的槍輕而易舉地粉碎了那塊裝甲,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唔,神魚之鱗也理所當然地被貫穿了嗎.不愧是阿基里斯,果然是神之子啊."

"紅"Assassin皺起眉頭,用手揉了揉滴著血的手臂.

"哼.如果我是動真格的話,不管是鱗甲,手臂還是你的臉面,大概都全被我刺穿了吧."

"大概吧.但是Rider,你剛才這樣做可是自殺行為呢.因為你現在的Master是我."

聽了Shirou的發言,Rider只是隨意地聳了聳肩膀.

"我可沒有答應過更換Master啊.就算實際上連一次面也沒有見過,要我背叛主君也是做不到的."

"這大概只是見解上的差異吧,你其實並沒有背叛哦."

Rider咂了咂嘴,然後就不哼聲了.另一方面,Archer則逼近把自己的箭抓住的Lancer,她責問道:

"Lancer,為什麼要妨礙我?汝該不會要承認這家伙是Master吧!"

"——嚴格來說的話,他的確是Master.不過即使是我,也沒有同意過更換Master這件事.但是你這樣做也未免太過性急.在射出箭矢前,不應該先問清楚事情的真相麼?"

聽了這句話,"紅"Archer才不情不願地退了回去.

"謝謝你,Lancer."

對于Shirou的感謝,Lancer頭也不回地說:

"不需要道謝,本來這也不是為你而做的事.不過憑你的力量,要躲開剛才那一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別總是指望著我."

"……嗯,說的也是啦."

Shirou苦笑著聳了聳肩膀.然後,他又重新轉向Ruler說道:

"——接下來是我們提出的要求.這場聖杯大戰,可以說已經是分出勝負了.'黑’方的Servant,除了Assassin之外還剩下三騎."

"是四騎,Saber,Archer,Rider,Caster——"

面對Ruler的指摘,Shirou的表情不禁變得有點陰郁.

"把Saber也計算在內也未免太不切實際了吧.根據我的估計,他能戰斗的時間最多也就幾分鍾而已."

"……即使如此,Saber也是確實存在的."

Shirou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繼續反駁.因為即使是說出這句話的Ruler本人——她的表情也同樣充滿了苦澀.

"黑"Saber——真名為齊格弗里德,Master是人造人.但是嚴格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完全的Servant,而是以"附身"的方式通過人造人來現界,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狀態.

其現界的時間就只有短短的一百八十秒.因此,Shirou並沒有把重心放在齊格上——與他相反的是,Ruler卻相當重視齊格的存在.

"嗯,就算是那樣吧.至于'黑’Assassin——雖然至今依然行蹤不明,不過最近的連續獵奇殺人事件,我看那就是他的動作吧?不管怎麼想那也不是正常的Master和Servant.要他們統一戰線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個也要除外.那麼,在這種狀況下你會怎麼做呢,'黑’Archer?"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從目前狀況來考慮,Ruler應該可以看成是和我們站在一起的,而'紅’方的Servant似乎也不是團結一致的樣子.既然如此,這種狀況對我們來說也並非太過不利吧?"

Archer的說法決不是在逞強,其中確實是有著他自己的根據.至少就目前來說,"紅"方的Servant們應該不會同時向這邊發起襲擊.因為比起跟敵對勢力之間的對抗,現在他們對Master Shirou的不信任感反而顯得更加強烈.

"——原來如此,那麼'黑’Caster,你覺得如何呢?"

"……這個麼,就我來說,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為何沒有同時發動襲擊來一口氣殲滅'黑’方的勢力?作為Ruler的王牌——她手上的令咒對你不起作用.先不說Archer和Ruler,一旦被你們攻擊,我肯定會很快被殲滅吧.于是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向我們這邊提出什麼交換條件——"

對于他的這句關鍵性發言,Ruler和Archer立即提高了警惕.

"Caster……!?"

但是,頭戴面具,以藍色裝束覆蓋著全身的"黑"Caster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只是筆直地面向Shirou所在的位置.

"——的確是呢,蓋比魯勒.就我個人而言,我希望你能歸降."

Shirou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黑"Caster的真名.不過,那已經不是什麼值得吃驚的事情了.作為Ruler的特權,盡管他沒有對參加聖杯戰爭的所有Servant行使命令的令咒,但畢竟還有另一個"真名看破"的能力,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在場的所有Servant的真名.

"但是那樣一來,如果不殺死我的話,聖杯不就無法啟動了嗎?必須被殲滅的Servant人數足夠麼?"

"沒有問題的啦.我比任何人都更理解這個大聖杯.完全不需要擔心,我的願望和你的願望,一定會毫無沖突地得到實現.當然,前提是你的願望的內容正如我推測的那樣——"

"我有一個條件."

"請說,我會盡量滿足的."

"要把你當作Master是沒有問題,但是關于我的前Master羅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亞,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嗎?"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說不要傷害他了."

原來如此——Shirou點了點頭."紅"Assassin很愉快地笑道:

"噢噢,還真是個忠誠的Servant呢.以自己作為交換條件來保障主人的安全嗎——"

"Caster,你難道是——"

"黑"Archer的聲音冰冷得像要凍結起來."紅"Rider非常明白,這是他被激怒的證明.

"那麼,請把手伸出來."

"我戴著手套,多有失禮."

"黑"Caster毫不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Shirou握住他的手,開始吟誦出訂立契約的誓詞.

"快停下來,Caster……!"

"黑"Archer為了制止他而猛然射出一箭,而"紅"Lancer則舉槍迎擊.只見他揮起神槍,准確無誤地撥開了箭矢.刺進屋頂的箭隨著震耳的隆隆聲發生了爆炸.

"紅"Lancer注視著"黑"Archer說道:

"在聖杯戰爭中,雖然Master通過魔力供給和令咒來使役Servant,但我們也有選擇Master的權利.雖然我不知道他的Master是怎樣的存在……不過他的選擇還是應該得到尊重的吧,大賢者."

"紅"Assassin皺著眉頭抱怨道:

"別隨意損壞我的庭院啊,'黑’Archer.憑你的力量根本無法破壞它,只是在白費功夫而已."

"黑"Caster一直都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也就是制造魔像的工作.但是反過來說,除此之外他完全沒有對別的事情產生過興趣.

無論是戰爭的結果,還是能否得到聖杯……所以,現在這樣的結果或許也是可以預料到的.

"我承認您是我的Master,天草四郎時貞大人."

毫不猶豫地舍棄了和羅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亞之間的契約,"黑"Caster就這樣成了Shirou Kotomine——天草四郎時貞的Servant.

"事不宜遲,我馬上下令——請把他們包圍起來."

"明白了,我的主人."

"黑"Caster依然保持著泰然自若的態度,只是輕輕撥動了一下右手的手指.

瞬間,幾個魔像就猛地踹破禮拜堂的大門闖了進來.那些都是"黑"Caster精挑細選制作而成的魔像.以青銅,鐵和土塊制成的那些魔像,就像真正的生物似的充滿了躍動感.

然後,魔像們以無比敏捷的動作從上方,左右和背後被幾個方向把兩人團團圍住.因為前方集中著"紅"方的多名Servant,"黑"Archer和Ruler現在可以說已經變成了籠中鳥.

"坦白跟你說,雖然這種手段實在很卑劣,也並非出于我的本意——但是Ruler,你是一個很大的障礙.所以必須在這里把你和'黑’Archer一起消滅掉."

跟Shirou那冷冰冰的宣言相呼應,"黑"Caster彈了一記響指,魔像們猛然發起了襲擊.

"——!!"

"黑"Archer挽弓搭箭,Ruler則揮動聖旗向魔像展開迎擊.雖然兩人以魔像為對手也不會落于下風,但是由Caster直接操縱的魔像卻發揮出了足以媲美一流Servant的敏捷度和准確性.[]

"Archer,Lancer,Rider.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也能參加戰斗——不知道兩位是不是因為英靈的尊嚴而不允許自己這樣做呢?Lancer,你打算怎麼辦?"

"……我對指責他人卑鄙的行為沒有興趣.如果必須在這里動手的話,我也會照做.但是神父,你這個願望是恐怕是無法實現了."

盡管"紅"Lancer舉起了長槍,但他的視線卻並沒有朝著"黑"Archer和Ruler所在的方向,而是注視著剛才被魔像打破的禮拜堂的門扉.

Ruler揮旗戳向魔像的咽喉,同時迅速轉換了體勢.

"Archer!"

她向"黑"Archer叫道.Archer也理所當然地做出了回應,同時迅速向後方跳開.這時候,"紅"Assassin舉起了右手.

"——"

詠唱的長度盡管不足一節,但這里畢竟是"虛榮的空中庭院"的內部,在這里構築的魔術全都是大魔術.光之利刃當然並不是朝著Ruler,而是集中向著"黑"Archer飛去.

這時候,一道紅色的閃電闖了進來.

"什麼!?"

對于這出乎意料的伏兵,除Lancer以外的"紅"方Servant都不禁大吃一驚.如同一陣疾風般闖進來的"那個",在釋放赤雷的同時揮出手中的大劍,一下子就將兩具魔像一刀兩斷了——!

"……來了嗎."

"紅"Lancer迅速踏前一步刺出長槍.但是Saber卻以巧妙的劍技擋開這一擊,同時縱身攀上對自己做出反應的魔像的身體,朝著相當于其頭蓋骨的部分舉劍直刺下去.

"'黑’Archer,剛才的那一箭原來是為了這個嗎……!"

"紅"Assassin的雙眼狠狠盯著剛才被箭射穿的屋頂."黑"Archer剛才朝著"黑"Caster射出的那一箭,實際上根本不是想要阻止他們訂立契約.那一箭,完全是為了用引人注目的聲音和魔力傳達自己的所在的位置而射出去的.因為這是能讓"她"以最快的速度順利到達這里所必需的條件.

"……原來如此."

Shirou馬上明白了過來,以面帶淺笑的表情迎向闖入者.

最初見面時戴著的頭盔早已摘掉.豔麗耀眼的金發,充滿野性的眼眸,還有——無畏的笑容.

"'紅’Saber原來是你啊,結束了榮耀光輝的亞瑟王傳說的人——叛逆之騎士莫德雷德."

"哼!少在這里隨便亂喊我的名字!"

在發出大笑的同時,"紅"Saber揮起大劍盡情肆虐,讓"紅"Assassin不禁為之咂舌,大聲喊道:

"Saber!你難道想要背叛嗎!?"

"你是傻瓜嗎!背叛的是你們吧!你們之前不是賣弄奸計想要殺死我的Master麼!從那一刻開始,你們就已經成了我的敵人!"

伴隨著這充滿霸氣的宣言,描繪出圓弧軌跡的斬擊在禮拜堂內一閃而過.就像要劃出分界線般的這一擊,把Shirou和Ruler完全分開了.地板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四周頓時彌漫著無數的木屑和碎石片.

下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從禮拜堂的遠處被投擲了過來.盡管殘存的魔像反射性地揮起拳頭迎擊,但那東西似乎是有機關的,瞬間就噴出了大量白煙布滿了整個禮拜堂.

"可惡,麻煩透了……!"

"紅"Assassin怒斥道.

"Archer,Saber,現在馬上撤退!趕緊,趕快!"

兩騎Servant以無言表示同意,"黑"Archer和"紅"Saber馬上有如脫兔一般奔出了禮拜堂.

"Shirou,快追啊."

"不,這個就請交給我吧."

"黑"Caster主動請纓道.沒有理會面露困惑的眾人,他命令一具魔像抬起自己,轉眼間就從禮拜堂消失了蹤影.

"那麼,接下來就交給他好了."

"真的沒問題嗎……那家伙可是Caster啊?"

"不管怎麼說,對方畢竟有Ruler,Saber,Archer在,那肯定會被反過來干掉的吧."

"……他大概是想證明一下自己吧."

聽了Shirou的沉吟,Assassin不解地問道:

"他到底要證明些什麼啊?難道是因為加入了我們的陣營,想要向我們展露一下自己的本領麼?"

"不是的,Assassin……他只是想證明自己制造的魔像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罷了.其中並不存在任何對自我的執著,有的就只是純粹的信仰而已."

那和工匠有著決定性的區別.工匠總是會在創造出來的東西中注入自我,那是靈魂,是信念,是尊嚴,也是技術.

而"黑"Caster蓋比魯勒之所以加入"紅"方陣營,則單純只是為了尋求"至高無上"的存在.而那樣的他想要創造的寶具——正是某種意義上說是犯規級別的對軍寶具"王冠•睿智之光."

承載用的魔像進一步加速.如果用自己的雙腳來追趕的話,恐怕就算追上一百年也不可能追上.但是采用這種手段的話,自己就能在毫無疲勞和焦躁的狀況下持續進行追蹤了.

那麼,現在首先就要跟應該還處于混亂狀態的前Master取得聯絡.Caster接通了念話通道,向羅歇發送念話.雖然Master和Servant之間的關聯已經斷開,但是在魔術道具的輔助下,進行這樣的遠距離通話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羅歇,你能聽到嗎,羅歇?"

"老——老師!?太好了,太好了!原來你還活著!"

盡管傳來的只是念話,但也能清楚地聽到羅歇那動搖不已,甚至是含著抽泣的聲音.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站在他的角度來看,畢竟是自己跟Servant的契約突然斷絕了,也難怪他動搖到這個地步.

"究竟發生了什麼——"

"雖然現在無法說清楚詳細的事情經過,但是你大可放心.現在你對我來說也依然是很重要的存在.關于接下來的作戰,我想把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來完成."

"是,是的,老師!是什麼任務呢?"

"黑"Caster把身體倚靠在一具魔像上,一邊在空中庭院滑行一邊以念話向前Master呼喚道:

"抱歉,我想讓你幫忙從我的工房里把'爐心’帶出來.看來現在終于到了啟動寶具的時刻."

"……我明白了!"

在匆忙地應了一聲後,羅歇就中斷了念話.接下來,如果"黑"Archer到達城塞的話,羅歇說不定會知道Caster已經背叛的事實.

——但是即使如此,羅歇恐怕還是會照自己的吩咐趕過來.

Caster懷抱著這樣的確信.就算真的相信自己背叛的事實,對自己懷抱著憧憬的少年也一定會趕過來的吧.

對于自己的這個想法,Caster不由得苦笑起來.討厭人類,討厭小孩子的自己,在這個最後的關頭卻不得不信賴別人.

所謂的人生就是諷刺和背叛的連續,要實現夢想總是必須克服極大的障礙——但是,蓋比魯勒在悲觀的同時卻沒有停止前進的步伐.

由于作為Servant被召喚到現世,現在的他已經站在了極其接近夢想的領域.這是所有卡巴拉術師都夢寐以求的,不斷制造魔像的人們畢生追求的最高境界.

對"黑"Caster來說,相對于這個最高境界,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甚至就連他本身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 ◇◇ ◇

"紅"Saber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兩人的面前消失了.而Ruler和"黑"Archer則一起朝著城塞的方向疾馳.

"'黑’Archer啊,'黑’Lancer和他的Master達尼克已經被消滅了.就目前來說,'黑’方和'紅’方的對立構造應該算是完全崩潰了吧.雖然並不是說要偏袒,'黑’方,但我還是希望向你們提出互相協助的建議."

聽了疾馳中的Ruler的發言,"黑"Archer也表示同意.正如她所說的那樣,現在的狀況已經遠遠超出"由哪一方陣營獲得聖杯"的階段了.

"沒有問題,既然達尼克已經滅亡,後任的指導者將會由我的Master來擔當.只要她明白現在的狀況,我想也應該會同意的.盡管如此,就算把你也算上,我們也依然處于明顯的不利地位呢."

"現在無論如何也要阻止'紅’方陣營……不,阻止天草四郎時貞的行動."

聖杯之所以不惜以附身這種勉強的方式把我召喚來這里,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他並不是純粹為了滿足私欲而強奪大聖杯的.他正在企圖利用那個大聖杯做一些極其可怕的事情.

"那還用說嗎.是全人類的救濟啊,聖女貞德."

少年那沒有絲毫迷惘的眼神.

如果只是糊塗人說糊塗話還好.如果他只是在陶醉于夢境的狀態下說出這句話,那還有挽救的余地.

但是,那不管怎麼想也是他發自內心的話語.他有著周全的計劃,做好了一切准備,並且經過無數次的反複思考……才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以"通過聖杯戰爭收集英靈們的靈魂,令自身得以啟動"作為使命的大聖杯——現在他卻企圖以恐怕連身為鑄造者的愛因茲貝倫,遠坂和瑪奇里這禦三家也難以想象的手段來付諸實現.

"全人類的救濟……"

"Ruler,他——那個名叫Shirou的少年所說的話,你覺得是真的嗎?"

"嗯,我想是真的.我也很明白為此所必需的手段就是那個聖杯.但是,只有結果是無法預測的."

所謂全人類的救濟,只不過是一個文字游戲罷了.不管是什麼樣的聖人,什麼樣的王,什麼樣的國家,在過去漫長的曆史中都沒有將其實現過.幸福與不幸都是被等量放置在天平兩側的.假如有人獲得了幸福,那就必定有人蒙受同等程度的不幸.

當然,在最小值的情況下,說不定也存在著所有人都獲得幸福的可能性.故事中的小小世界,或者是一個家庭,一個集團,一個國家.

但是,隨著世界范圍的巨大化——不幸的存在也會隨之增殖,這是毫無疑問的.

"即使如此,他還是斷言說'我要救濟全人類’,恐怕那是一種我們根本無法想象的手段."

"……問題就在于那是不是真正的救濟."

當然,答案是肯定的……那樣的救濟根本不可能存在.不,是不應該存在.光憑一個人的思考,一個人的行動,無論如何絕對無法救濟全人類.

"'紅’Saber那邊要怎麼應對呢?"

"要是我和你在那里被殲滅的話,一切都會完全順著Shirou的計劃推進.我想她恐怕是因為厭惡這種結果才采取的行動——但是說到底,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跟我們聯手."

畢竟那個Saber是有著相當自信的人呢……Ruler暗自嘀咕道.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她畢竟是給亞瑟王的傳說打上終止符的叛逆騎士莫德雷德.

"其他的Servant們,是不是可以認為都站到他們那邊了呢?"

"……不知道.無論是'紅’Rider還是Archer都是有著極高尊嚴的英雄.但是.現在的Master卻是那個Shirou.既然有令咒在手,他們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吧."

"紅"Lancer,是印度的大英雄迦爾納."紅"Archer,是希臘神話中最強的女獵人阿塔蘭忒.還有"紅"Rider,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阿基里斯."紅"Assassin,是亞述的女帝塞米拉米斯.

還有另一名Ruler,被譽為奇跡之子的天草四郎時貞.那時候並沒有現身的"紅"Caster,恐怕也同樣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吧.

在這樣的形勢下,連"黑"Caster也被拉攏到了他們的陣營.傳說中的卡巴拉術師,世界上最強的魔像操縱者蓋比魯勒.

而且現在連大聖杯也被奪走了.這是一個壓倒性的窘境,焦躁感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膨脹.但是即使如此,也決不能弄錯要做的事情的先後順序.目前最首要的問題,是必須讓"黑"方認識到現狀的嚴峻.

◇ ◇◇ ◇

很糟糕,很糟糕,那絕對是糟糕透頂了.獅子劫界離以跟外表相反的敏捷迅速奔跑著,跟"紅"Saber准備一起從空中庭院逃脫出去.

"啊啊,可惡,果然是沒有那麼順利啊……!"

"嗯?Master,有什麼必要歎氣麼!"

"那當然是要歎氣了啊!可惡,由Servant當Master什麼的,犯規也該有個限度吧.而且還是Ruler?六十年前的第三次聖杯戰爭的幸存者?啊啊,真是糟透了!"

跟他並肩而行的"紅"Saber則高聲笑道:

"哈哈哈哈哈,這樣簡單明白不是很好嘛!總之只要把全員都視為敵人就好了吧!"

"一點也不好!首先我們有必要跟'黑’方的家伙聯手啊.然後,那個拿著旗幟的女騎士,看樣子似乎是真正的Ruler……"

我們不是敵人——對方當然也應該會有這樣的想法吧.畢竟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才讓"紅"Saber闖入那個混亂局面大鬧一番的.

地板開始晃動,看來空中庭院已經開始上升了.

"好,Master,我們要脫離這里了!"

"喂喂,稍微等——"

還沒等他回答,Saber就一下子把獅子劫的身體扛了起來.連出言制止的時間也沒有,"紅"Saber馬上以"魔力放出"縱身一躍,就這樣逃離了正在上升中的空中庭院.

那可不是類似跳傘降落那樣的悠哉游哉的狀況.具體來說,這就跟被艦載機彈射器射出來的感覺差不多,也就是如同外側拼命用手抓著一架音速飛行中的戰斗機一樣.

"我,說,你,這個,太亂來,了啊——!!"

"哈哈哈哈哈!沒什麼,不要緊的.相信我吧!"

"我對你的信用度,可是現在進行時地急速下降中啊!"

耳邊響起了"嗡嗡"的耳鳴聲.獅子劫憑著瞬間的判斷吞下一顆暫時強化肉體的藥丸,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恐慌心理.當然,那也只是一點心理上的安慰罷了.要是Saber調整失當的話,就肯定會釀成一場慘烈無比的事故.

從亞音速降低到二百公里左右的時速,然後著陸——那一瞬間的沖擊雖然大部分都通過Saber在地面上的滑行相抵消了,但獅子劫的腹部卻還是遭到了仿佛被重量級的拳擊手狠揍了一拳般的沖擊.

噔,噔,噔——Saber就像踩著舞步似的在地面上踏行,然後速度逐漸減慢,Saber和她扛著的獅子劫總算平安無事地著陸了.至少從肉體上來說是平安無事的,不過在精神上就苦不堪言了.

——差點以為要死掉.

要簡明扼要地概括此時的感想,就是這樣了.下次入侵空中庭院的時候一定要帶上人類用的飛行道具——獅子劫在心底里暗自發誓.

被"紅"Berserker斯巴達克斯推倒了大片樹木的伊迪亞森林,位于其最北段的湖就是約定的地點.

羅歇•弗雷恩•尤格多米雷尼亞正操縱著行走用魔像使其全速前進,同時全身都因為內心的歡喜而顫抖著.手中拿著的是一個圓桶狀的巨大鑰匙.這就是"爐心",現在終于到了使用它的時刻.

A級別的對軍寶具,至高無上的魔像——"王冠•睿智之光".至今為止,即使是老師利用閑暇時間鑄造的魔像,也被用上了遠遠超出自己想象的技術,術式和素材.

而這卻是被那樣的老師評價為"絕對"的魔像.羅歇盡管身為一介魔術師,現在卻獲得了一睹其尊容的榮耀.

這如何能讓人不為之歡喜呢.少年天真無邪地遵照老師的命令徑直向前疾馳.如今的少年,已經早就把聖杯戰爭什麼的拋諸腦後了.只要自己的Servant成功啟動寶具,那一瞬間對他來說就已經勝利了.

"——老師!!"

在那充盈著清澈湖水的湖邊,"黑"Caster就像往常那樣輕輕點了點頭,以此迎接羅歇的到來.

"這就是'爐心’了.沒有問題……吧?"

"做的很好."

"太好了.但是老師,這個'爐心’應該是很久之前做的東西吧?但是直到今天也沒有起動過,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理由呢?"

聽了羅歇的提問,"黑"Caster卻一直沉默不語,只是默默地把羅歇交給自己的"爐心"刺進地面,然後蹲下身子把雙手浸泡在湖水中.

"……老師?"

"黑"Caster在嘴邊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羅歇見狀慌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

于是,面對明淨如鏡的湖水,"黑"Caster開始朗朗地吟誦了起來.

"生于大地,吞之以風,充之以水."

那是為了給土塊賦予生命的天之祝詞.

"揮之以火,病魔散去.不仁為擊碎自身之頭蓋,義即引導自身血脈流向清靜."

這片土地,這些樹木,這個身軀,所有的一切都是奉獻給主的供物.這是對名聲和力量都毫無追求的男人才能創造出的神秘境地.

"有如靈峰之巨大身軀,其堅牢堪比岩山.擁有守護萬民,統治萬民,支配萬民之貌."

那已經是超出寶具這個領域的奇跡結晶了.

"汝雖為泥團卻並非泥團,汝雖為人類卻並非人類.汝乃佇立于樂園之人,統治樂園之人.汝乃吾等的夢想,吾等的希望,吾等的愛."

受難的民族,將其信仰實體化而成的東西.

這是主的奇跡再現——是背負著改寫世界之重任的人偶.

"擁抱聖靈之名——汝乃'原初人類(亞當)’是也."

原本平靜如鏡的湖面,忽然間"咕噗"的冒出了一個泡.那是"黑"Caster和羅歇利用平時鑄造士兵魔像的暇余時間秘密制作的作品.

在鑄造的初期,羅歇只認為這是一具大型的魔像.其身高大約為十五米,雖然確實很高,但也還沒有到驚異的地步.即使僅憑羅歇的本領,這種程度的大小他只要用上五年的時間也是可以鑄造出來的.當然,他能再現的就僅僅只是魔像的大小,在質量上自然是無法比擬的.

即使如此——這也不算是罕見的東西.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是據說某個魔女所保有的魔像有著與此相當,甚至更大的巨大身軀.

恐怕從神秘的古老程度來考慮,反而是那個魔像更勝一籌吧——羅歇做出了這樣的推斷.使用的材料雖然確實非常昂貴,但是其中的每一樣都是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東西.如果要勉強說有的話,恐怕就是使用的都是持續存活的自然材料這一點了.

明明如此,對這個魔像,羅歇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無比的驚歎.

因為這個魔像本身的定位就很異常.不,從"他"(Caster)的角度來看,這恐怕才是最正常的出發點吧……

"這個,就是最忠實于原點的魔像……"

說到底,所謂的魔像究竟是什麼呢?按照一般常識來說,那就是以某種魔術的手段構築而成的人工生命體.但這其實只是說對了一半.

所謂魔像(Golem),本來的含義是指"胎兒"或者"未定形的物體".換句話說,那正是主在創造人類時所用的秘術.

把泥土捏成人的外形,吹一口氣使其成為生命.但是,大多數的魔術師就止步于此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接下來更高層次的領域是所有卡巴拉術師的悲願,如果沒有相當程度的覺悟是絕不應該踏足的.而且越深入魔像的領域,魔像反而會越發變成不符合魔術師們期望的存在.

所謂至高無上的魔像,說白了就是亞當的再現.

他是把艱難地熬過了受難時代的民眾引導到樂園的王,同時也是守護者.

一只巨大的手臂從湖水中伸了出來.原材料是岩石,泥土和樹木——全都是有著頗長曆史的東西,是從來沒有被用于城牆和木材的自然物.達尼克為了搜集這些材料,足足花費了自己三成左右的資產.

不一會兒,那擁有古城般風格的上半身已經完全露出水面.這時候,他的動作停住了.是的,他的活動范圍就僅限于此.如果不讓身體浸泡在這個湖里,這個魔像就連動都動不了……至今為止都是這樣.

"那麼,現在就開始裝配'爐心’.Master,你准備好了嗎?"

"是的!"

◇ ◇◇ ◇

齊格看著半崩塌的城塞,心情也不禁變得陰郁起來.從瓦礫堆中隱約能看到的纖細手臂,似乎是某個人造人的身體——在察覺到那只手稍微抽搐了一下的瞬間,齊格慌忙跑了過去.

"喂喂!"

聽到他的聲音,那只手又做出了反應,仿佛在渴求什麼似的,把手掌朝向上方——應該是在求助.如此確信的齊格,馬上把手掌按在壓著人造人身體的瓦礫上.他所使用的魔術,完全是以破壞對象為目的的.因此,他決不可能對被壓在下面的某個人造人造成更大的沖擊.

魔術回路開始加速,在完全理解了瓦礫構成後,齊格迅速打碎了瓦礫.魔術展開得非常順利.壓在人造人身上的重物幾乎全都化作了粉塵……但是,已經遲了.

"啊——"

如果剛才是以全力跑過來的話,是不是就有救了呢?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在她被瓦礫壓倒之前替她擋住是不是就有救了呢?這樣的假設根本就毫無意義.

如果真的想救她的話,就必須讓她自己來做出選擇,做出不參加戰斗的選擇.

"得救了,非常感謝你.戰斗已經結束了嗎?"

恐怕在瓦礫砸中頭部的時候喪失了大部分的視力吧,她睜開白濁的眼眸,朝著別的方向伸出了手.

盡管瓦礫已經被擊碎,然而不幸的是走廊上的燭台已經刺穿了她的腹部.再加上似乎遭到了"紅"Berserker斬擊余波的直擊,她的雙腿已經消失了.

大概本來就已經沒有痛覺,或者是已經有意識地遮斷了吧.她只是平淡地向齊格詢問著自己的使命是否已經結束.

"……啊啊,已經結束了."

聽到齊格的話,她立刻就像放下心來似的舒了一口氣.她的動作看起來實在充滿了人類的感覺.

"——那麼,我要回去打掃衛生了.啊啊,不過這樣子是會弄髒地板的.真是太不像話了.我要快點換上新的衣服,把戰斧換成掃帚,但是在那之前,必須先止血才行——"

齊格一邊強忍著感情,一邊以平靜的態度——穩穩地握住了少女的手.

"不,不用了.打掃衛生就由我來干好了.畢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就好好睡一覺吧."

"是真,的嗎?"

少女的聲音中滲透著一絲的安心.

"——老實說,我現在稍微有點累的確是事實.如果可以拜托你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實在很抱歉,我暫時休息一下.請在五個小時後叫醒我."

"……你就多睡一會兒吧."

"人造人的睡眠,只要有五個小時就應該足夠了.但是,看來我的身體已經變得相當疲勞,像這樣的昏睡感,還是,第一次——"

就像要睡覺似的,少女合上了眼瞼.回握著齊格的手的力量也開始逐漸減弱.在這段時間里,齊格拼命在心里思考著自己還能為她做些什麼.

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樣的事.不一會兒,她的手已經完全喪失了力量.齊格只是稍微放松了握力,少女的手就滑落到了地面上.

齊格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少女.現在繼續留在這里已經沒有意義了.自己還有必須完成的使命.通過履行自己的使命,來作為對少女的鎮魂——

"竟然特意為了我們而跑回來,你還真是有禮貌到了可悲的地步呢.不過,謝謝你.多虧了你,我才得到了救贖."

齊格不禁愕然地轉過身來,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檢查脈搏.但是,這次少女的生命可真的是完全斷絕了.

她似乎從中途,或者從一開始……就察覺到自己那不入流的蹩腳演技了.自己就連安慰少女,讓她帶著幻想離去這一點也沒能做到.

……這樣的我,也實在是太無能了.

即使如此,在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向自己道謝了.盡管她對自己的禮貌感到可悲,她依然滿懷感激地說得到了救贖.

強忍著幾乎壓碎心胸的悲傷和憤怒,現在必須把救人放在第一位.為了解放人造人所需要的東西並不是力量.力量只不過是一種抑制效果,真正需要的僅僅是話語而已.

戰爭的狀況已經變得混亂不已,Servant們全都到外面去了.至少在這座城塞里,只要不是Assassin的話都應該能感覺到才對.

齊格通過被破壞的城牆潛入了城塞內部.走廊的照明原本是被特意賦予了魔術效果的蠟燭,但是現在都因為先前的強烈一擊而徹底熄滅了.

齊格默默地走在昏暗無光的走廊上.同伴們——人造人們的氣息幾乎完全感覺不到.胸口傳來了仿佛被什麼緊緊勒住的感覺.剛才遇到的那個已經死去的少女,難道已經是最後一人了嗎?

"有人嗎!"

靜寂.盡管明知道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們還在這里,齊格還是對這種靜寂感到莫名的恐懼,于是再次呼喚道:

"有沒有人在這里!"

……耳邊傳來了微妙的聲音,他馬上凝神靜聽.雖然很有可能是魔術師,但現在的自己已經是Master,也擁有跟他們同等的權限.雖然也許他們不願意認同,但是在力量關系上處于對等位置這一點,他們是不得不承認的.而且,自己還擁有作為"黑"Saber的力量.

齊格壯起膽子繼續往前走.即使如此,他的內心卻依然潛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快感.為什麼呢——在這樣自問的瞬間,他馬上領悟過來了.

"……這里,正是我的出發點."

在走廊上行走的過程中,齊格想起來了.沒錯,現在自己正沿著和那時候相反的方向走在這條走廊上.當時自己身上什麼都沒穿,只是一步一步地——懷著無比的恐懼拼命地往前走.

那時候的恐懼感直到現在也依然烙印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明明除了性命之外什麼都沒有,卻不願意連這條性命也被人奪去,只是不顧一切地往前走.

現在……現在,已經沒事了.雖然不快感是存在的,但那只不過是因為想到了過去的痛苦回憶,並不是內心還懷抱著恐懼.

"聲音——是從那個房間傳來的嗎."

那是過去自己誕生的地方,也就是放置魔力供給槽的地下室.為了供應魔力而被鑄造出來,本來命中注定就只能被榨干魔力死去的自己,卻極其偶然地獲得了自我的意識.

或者說那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懷著某種類似于感悟的想法,齊格打開了地下室的門扉.

"——什麼啊,入侵者原來是你嗎."

人造人把戰斧舉到了齊格的面前.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熟悉.

"……你是——"

記得他好像就是自己第一個搭話,也是第一個逃離戰場的人造人.

"接受了你的建議,我從戰場逃回來了……實在很幸運——大概也只能這麼說了.最後的那一擊,我們根本無能為力."

他說著就把舉起的戰斧收了起來.周圍的供給槽還漂浮著許多人造人.他們那茫然睜開的眼眸中,完全看不到一絲的生氣.心髒依然在脈動,但是卻不存在思考的回路.他們並不是活著,僅僅是存在著而已.但是,他們也跟過去的齊格一樣,很渴望得到救助——只要有適當的契機,他們是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快點把他們——"

解放了吧——齊格剛想這麼說,面前的人造人就打斷了他的話:

"冷靜點.現在我正讓他們准備道具."

不一會兒.兩名人造人就扛著幾個似乎用窗簾做成的簡易擔架走了過來,另外還帶著擦拭身體用的床單和衣服.

"因為沒有具體的人數指示,所以我們准備了盡可能多的數量."

來到這里的人造人少女似乎是全力疾奔過來的,呼吸也顯得有點急促.當她看到齊格的時候,馬上豎起眉梢盯住了他——似乎正在生氣.少女伸出手指向齊格說道:

"還活著的話就該好好說出來,你這個笨蛋."

"啊啊.""就是嘛."

跟少女一起來的人造人少年和原本就在這里的少女都點頭表示贊同.齊格起初對這突如其來的責備感到不知所措,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才終于明白過來.

"難道,你們全員……都感覺到了我死的征兆嗎?"

三人都點了點頭.齊格的心中頓時湧起一陣苦澀的感覺.尤格多米雷尼亞所鑄造的人造人,他們彼此之間都存在著類似Servant的因果線,雖然這種聯系在程度上是比較微弱的.也許是由于大量生產而獲得的能力之一吧,雖然在個性上有所欠缺,但即使不是有意識地進行"念話",諸如"死亡"之類的重要情報,不管身在何處也能實現傳達.

當然,對于缺乏個性的他們來說,這種能力其實是不必要的.不管自己以外的哪個人死了,那也只不過是統計上的數字罷了.除了唯一的,唯一從這個城塞里逃脫出去的那個人——齊格之外.

他們缺乏個性,感情也只維持在相當遲鈍的水准上.即使如此,對于逃出去的他也還是有著傾向于維護的情感.

當齊格平安無事地逃出去的時候,他們心中究竟湧起了何種程度的喜悅,還有在他重返戰場後死去的時候又是何等的失望呢.

"……抱歉."

"別說了,快幫忙吧.現在我們就來解放他們.Servant們全部外出的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要是我們的主人到來的話——"

人造人們同時把視線集中在齊格的身上.我明白——齊格點了點頭.恐怕能夠跟魔術師門對抗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了.

"明白了,到了關鍵時候我會掩護你們的.現在,我們來解放大家吧."

——他們一旦動手做起來,作業卻是出乎意料的輕松.

用戰斧斬斷供給槽,去除了吸收魔力的機器.在用床單擦拭身體後,就給他們穿上衣服抬到擔架上.在"沉著冷靜地做事"這一點上擁有最高素質的人造人們非常妥善地進行著作業.

"要運到哪里去呢?"

"總之還是先運到我們的房間去吧.畢竟是大房間,要照顧他們也更方便.醫療班應該還有幸存者,要馬上通知他們過來診察一下.不管怎麼說也總比負責戰斗和打雜的我們來照看要好一點吧."

"知道了,那麼我們先運過去."

兩名人造人抬起了擔架.

"啊……"

仿佛在渴求空氣似的,"患者"的嘴巴一開一合地動了起來.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一直沒有使用過的聲帶已經變得完全僵硬了.齊格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在祈求著對方能聽到的同時輕聲說道: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

躺在擔架上的人造人點了點頭,原本緊繃著的臉也稍微松弛了下來.

對他來說,他可是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被抬出了供給槽.不管之前發出過多少次"救救我"的信號,對現狀感到混亂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了,在搬運的途中也跟他搭搭話吧,這樣也可以稍微讓他放松一點."

兩人點頭答應,一邊搭話一邊把他抬出去.沒過多久,幸存的戰斗用人造人和留在城塞里待機的雜務用人造人都陸續趕過來幫忙了.

最初在這個地下室里的人造人舉起戰斧,非常熟練地下達著各種指示.齊格也握住被解放出來的人造人們的手,向他們搭話好讓他們安下心來.

"已經沒事了.""放心吧.""不用擔心."

雖然沒有人能發出聲音,但只要看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們想要表達的意思——在現場默默地從事著救出作業的人造人們都非常明確地感受到了.

從供給槽中被救出來的並不全都是生存者,魔力早就被榨取殆盡最終只能被扔掉的犧牲者也陸續出現了.大概都是在這次的大規模戰爭中被"消費"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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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其事地扔出這樣一句爆炸性發言的Rider,大步大步地走到了齊格的身邊.菲奧蕾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Rider的對魔力在寶具書的作用下達到了最高值的A等級,現代的魔術師根本就無法給Rider造成任何的傷害.

"我說,已經夠了吧?至少在這里的人造人們都沒有戰斗的意向.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強人所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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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7 AM 編輯

第二章

空中庭院已經開始移動了.把大聖杯吸入其腹中的庭院,正在黎明的天空中飛行.Shirou憑著Ruler職介的感知能力,察覺到"黑"Caster已經滅亡的事實.他的夙願似乎並沒有得到實現.

這樣一來對方也得到了重整陣容的時間.

"考慮到情報整理,追蹤准備和追蹤時間的話——我看大概是三天左右吧."

"你說他們三天就能追上?"

"嗯,當然了,Ruler必須成功說服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並把剩下的Servant們統合起來——這是必要的前提."

說不定尤格多米雷尼亞方面會做出妥協,轉而向魔術協會那邊提出訴求.即使對魔術協會來說,這也是意料之外的狀況吧.畢竟他們應該對大聖杯虎視眈眈.

"——那麼,既然如此,你也差不多該說出來了.根據你的回答,說不定我會取下你的首級."

"紅"Rider把槍尖刺進地板,以嚴肅的表情向Shirou質問道.他說"取你的首級"決不是在開玩笑.如果Shirou的回答無法令他滿意,那麼不管成功與否,恐怕他都會立即向少年發動襲擊.令人困擾的是,在這樣接近的距離內,就算想要使用令咒也是來不及的.不,問題並不在于距離,只要進入視野范圍,那就如同進入他的攻擊范圍.這個"紅"Rider只要一瞬間就能進入攻擊距離,在一瞬間就能取下對方的首級吧.

而且還有另外一人,以天穹之弓搭上利箭的"紅"Archer阿塔蘭忒.若是Shirou的回答不能讓她稱心如意,大概她也同樣會毫不留情地射穿他的前額.

靠在牆壁上一動不動的則是"紅"Lancer迦爾納……不過即使是他,也明顯不是服從自己調遣的態度.

盡管如此,Shirou也還是只能向他們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自己能靠欺騙的手段來瞞過他們——更何況其中有迦爾納這位英雄.

"那麼,我就把真相全部說出來吧."

"好,你的目的是什麼?"

"就正如我回答那個Ruler時說的那樣,是全人類的救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需要得到大聖杯.因為需要大聖杯,現在我將它掌握在手中.你們也一樣,所以這些都是跨越這場聖杯大戰所必需的存在."

這時候,"紅"Rider和"紅"Archer都向Lancer瞥了一眼.對英雄迦爾納來說,語言的辯解和欺瞞都是完全不起作用的.那樣的他,此時向Rider和Archer輕輕地點了點頭.

驚愕——困惑.看來這個人真的是打算要救濟全人類.他們無法稱之為"狂人的戲言"而付諸一笑,于是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Master在哪里,處于什麼樣的狀態?"

"你們感覺不到嗎?他們五人都集中在這個庭院的一個房間里……我想,應該還保持著人的外形吧.因為使用的就是那樣的'毒’."

"——你這家伙."

Servant們的視線都同時集中到Assassin的身上.她依然若無其事地綻放著妖豔的笑容,面向迎向眾人回答道:

"那是當然的,要是讓Master們隨便亂跑的話就麻煩了.不管再怎麼優秀,說到底也只是區區的魔術師.那些整天想著要搶別人風頭的家伙,實在太礙事了."

"從只考慮自己這一點來說,你也是一類人吧."

聽了Lancer的這種說法,Assassin很不愉快地皺起了眉頭,Shirou則面露苦笑.

"那麼,你是想把我們當成棋子來役使,到最後就把我們丟棄麼?由你一個人來當Master,我看就是這麼回事吧."

"哪里哪里,只要不是跟我的願望發生正面沖突,我完全不介意讓你們實現自己的願望哦——那麼,現在作為Master的我要反過來向你們提問了.各位把希望寄托于聖杯之奇跡的理由,可以讓我了解一下嗎?"

聽了這句話,三人頓時都沉默了.他們各自露出微妙的表情交換了視線——在歎了一口氣後,Rider開口說道:

"我的願望就跟生前一樣,'作為英雄而存在’……僅此而已."

"也就是說並非對第二人生抱有留戀,是嗎?"

"當然不是沒有.在這個世界里生活,也是相當有魅力的一件事.但是即使要那樣做——也必須以'我作為英雄而存在’為大前提."

曾經向母親發誓.

自己要作為英雄而生,也要作為英雄而死.即使得到了第二人生,這一點也不會有所改變——阿基里斯是這樣想的.

無論是自己過去所做的英雄行為還是惡行,甚至包括悖逆神意的行動在內,他都沒有任何的後悔.然而盡管如此,要讓他對生存毫不留戀,做出聖人般的舉措的話,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因為他心懷著無數任性的欲求.

"原來如此.不過對于大英雄阿基里斯來說,這個願望也未免過于平凡了."

"少在這里插嘴,女帝.雖然我的願望很平凡,但不管你的願望有多高尚,我也沒有讓步的打算.不管怎麼說,我可是私欲纏身的啊."

"紅"Rider和"紅"Assassin互相瞪視著對方.Shirou以安撫兩人的口吻說道:

"願望並沒有崇高和低俗之分.至少你的願望是不惜打倒任何人也希望得到的東西.同時,這也跟我的願望沒有沖突.你只要作為英雄而存在,把我的敵人逐一消滅就行了.而我則為此提供魔力,或者行使令咒."

"你的敵人和我的敵人可不一定重合啊?"

Shirou聳了聳肩,說道:

"如果你根據自己的判斷認為不重合的話,你盡可以放過對方或者反過來幫助對方,我是不會介意的.不過我只提出一點,對手那邊恐怕有'黑’Archer喀戎的參戰吧."

"……嘖."

咂舌——但是,Rider的殺意也變得相當稀薄了.跟"黑"Archer徹底分出勝負,這正是Rider在這場戰爭中的目標.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還有一點……不過,那個等所有人都說完之後再談吧."

說完,Rider把槍放到了自己腳邊.他並沒有平伏行禮,只是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這樣的舉動意味著他還沒有承認Shirou的Master身份,但目前並不會采取敵對的態度.

"接下來輪到我了嗎.雖然聽到我的Master被下了毒的確很不爽……但是也沒有辦法.我就姑且承認你是Master吧."

"大姐,這是可以用'沒有辦法’來一筆勾銷的事情嗎?"

面對Rider以無奈的口吻提出的疑問,Archer也依然若無其事地肯定道:

"那是當然的.在必須想方設法戰勝對手的聖杯戰爭中,錯的自然是輕易被人喂毒的家伙.在召喚我之前他就應該慎重行事.對于連這種事也沒有考慮到的懶惰Master,我並沒有任何留戀.沒有死就已經足夠了."

Archer的話聽起來很刻薄,但同時也是正論.出生後就被遺棄,得到雌熊的授乳,最後被獵人發現的少女,一直都活在"生存所必需的糧食要靠自己去奪取"的單純世界里.然而即使是這樣的少女,也想要有唯一一個願意向她付出慈愛的存在.

"我的願望是'世上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愛的世界’.也就是孩子在父母和人們的關愛中長大,然後又成為關愛自己孩子的父母這樣的循環.不管是誰,要是妨礙我實現這個願望的話,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我說,Archer.你可不要生氣啊?但是那樣的願望,我看恐怕是不可能實現的世界吧?"

面對Assassin的提問,Archer以似乎帶著某種怒氣的口吻說道:

"作為願望機的聖杯不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嗎?連這種程度的願望也實現不了,那還叫什麼聖杯!"

Shirou點點頭,面帶淺笑地贊同道:

"的確是呢,這種程度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不了的.不管是以什麼樣的方式,聖杯也還是會實現你這個願望的吧.而且,我的願望也跟你的願望有著同樣的方向."

"……全人類的救濟嗎."

"嗯,怎麼樣呢?如果你要否定我的願望,反對我的做法也沒有關系.我願意中斷Master的契約,你想跟其他的任何人訂立契約都沒有關系.就算你要站到'黑’方的那邊我也不介意."

——他並沒有說謊.

至少從Archer的眼中看來是這樣.Archer也同樣保留著一個疑問.但是,這個恐怕Rider和Lancer都是一樣的吧.畢竟那是應該最後才提出的問題,所以就留到最後好了.因此,Archer就暫時把話題拋給Lancer.

"Lancer,汝打算怎麼做?"

背靠著牆的Lancer正靜靜地以神靈般的雙眸注視著Shirou.那充滿英雄風格的姿態,給人以一種壓倒性的印象.Shirou甚至產生了被他的目光剝成赤身裸體的錯覺.

然後,Lancer靜靜地開口說道:

"……雖然Master確實是發生了更替,但決定要召喚我,向我求助的人,也毫無疑問是那些Master當中的一人.而且我的Master在肉體即將面臨消亡的現在也依然渴望著得到聖杯.既然如此,我就只有為他舉槍而戰,那就是我的願望,也是對被召喚的我的報酬."

"——也就是說,你打算繼續侍奉之前的Master嗎?真是太荒唐了,大英雄迦爾納.那可真是個愚蠢的選擇啊."

大概是把他的這番話看成了敵對的宣言吧,Assassin毫不猶豫地准備對他下殺手.但是,Shirou卻以視線阻止了她的行動.

Lancer沒有絲毫的怯意,只是平淡地宣告道:

"……不管你對我怎麼稱呼我也不在乎,不過那實在太抬舉我了,亞述的女帝.我只不過是區區一杆槍而已."

除了Shirou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啞然無語了.從聖杯中獲得了知識的他們,都非常清楚這位稀世的大英雄是何等的存在.

如果這句發言是出自其他人口中的話,他們大概都會為此憤怒,或者是嘲笑對方吧.因為過度的謙虛就會變成過分的自卑和挖苦.

……但是他剛才這麼說,卻完全是發自心底的實話.他心里確實是這樣認為,同時也對這一點抱有堅定的確信.

"——那麼,我是否能夠向你請求協助呢?"

"雖說位置發生了變化,但敵方來這里搶奪聖杯這個基本路線是不會改變的.既然如此,我的槍只要繼續討伐敵人就行了."

看來他的意思並不是要站到敵對的立場上.Assassin似乎稍微有點掃興,放下了正准備編織魔術的手.

"……總之,站在這邊陣營也跟我自身的願望相符,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我將會全力以赴,把前來搶奪聖杯的人都統統燒成灰燼."

聽了這句話,眾人都不禁產生了一絲動搖.

"紅"Lancer迦爾納的願望.難道這個看似完全沒有私欲的槍兵,也同樣對聖杯有所寄托嗎?

"——那個,是指跟'黑’Saber齊格弗里德的再戰嗎?"

"沒錯.因為在初戰跟他戰斗的時候,他曾經這麼要求過."

那是,沒有盡頭的劍劇.沒有終結的劍戟.

神槍(Karna)給不死身的龍鱗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出傷口,幻想大劍(Sigfried)則是,一次又一次地持續斬切本來不可能受傷的黃金之鎧.

既不是淒慘絕倫的殺戮,也不是互相隱藏力量的消極性戰斗.只是雙方都純粹地使出了全力,卻奇跡般地讓力量的天平保持著平衡的狀態.

到黎明時分為止的幾個小時,就如剎那般短暫.

Shirou雖然稍微皺起了眉頭,但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沒錯,假如跟"黑"Saber再戰就是他的願望,那麼現在已經是無法實現的狀態了.

因為他早已死亡,現在作為"黑"Saber存在的人,實際上只不過是區區的人造人而已.

但是,就算向Lancer指出這一點也是無濟于事的吧.或者,他實際上已經知道了這一點.

"——假如'黑’Saber來到了這個空中庭院,我可以保證讓他出現在你的面前."

聽Shirou這麼說,Lancer向他輕輕頜首表示感謝之意.這並不能說是欺騙.因為那個也的確是"黑"Saber……至少從外表上看來是這樣.

雖然懷抱著一絲罪惡感,但要是照實說出來害得Lancer改變主意也很難辦.當然,這位慈悲為懷的英雄也不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

"那麼,最後就由我代表三人向你提問吧,Shirou Kotomine.你到底要如何利用聖杯,去救濟這世上的全部人類?"

沒錯.這正是三人的最大疑問.畢竟對方有Ruler的存在,至少當初先向原本處于中立位置的Ruler發起攻擊的是自己這方.

Ruler是為了讓參加者遵從聖杯戰爭的規則,或者是防止聖杯戰爭導致世界破滅而被召喚的存在.而從這一次的情況來說,就只能認為是後者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聖杯對Shirou的願望作出了"很危險"的判斷.

"……也對呢,如果一直隱瞞這一點,說不定也會招來不必要的誤會.比如我其實只是站在那里咯咯笑的Servant的傀儡,根本就沒有想過什麼人類的救濟——類似這樣的."

"紅"Assassin聽了這句話,仿佛有點氣惱似的把臉扭過了一邊.

"那麼,關于我將如何利用這個大聖杯去救濟人類,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具體的手段吧."

于是,天草四郎時貞就開始說了起來.那是在經曆了漫長思考後最終得出的答案.不管別人如何理解,也不管受到什麼樣的指責,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意志.

◇ ◇ ◇ ◇

——以上,就是我和Archer所遭遇的狀況了.

聽了Ruler的說明,現場馬上陷入了一陣凝重的沉默.除了親眼目擊到那個情景的"黑"Archer外,眾人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要打破這樣的沉默,恐怕也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

米雷尼亞城塞雖然處于半崩塌的狀態,但房間的數量還是相當充裕的.全員現在所集中的地方是親族用的會議室.雖然椅子在沖擊中被震倒,吊燈也掉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菲奧蕾還是馬上將其修複完好.

盡管如此,即使憑菲奧蕾和戈爾德的本領也不可能把半毀狀態的城塞完全修好,只能多花時間,慢慢的一點點進行修複罷了.

忽然間,考列斯看著在場的眾人開始思考.達尼克,塞蕾尼凱,羅歇——本來自己覺得應該能生存下來的Master們都先後死去,自己卻不知為什麼存活了下來.對于這一點,他實在覺得很不可思議,如果Master出現死傷的話,單純出于實力不足的立場而考慮,自己本應是先死的那一個.

或許正因為是這樣,他總覺得沒什麼現實感.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親眼目睹了壓倒性的力量,還是因為至今依然對"黑"Berserker——自己的Servant的死耿耿于懷.

還是說,自己到現在還無法接受剛才聽說的事情經過麼.那是當然的吧,考列斯想到.從Ruler口中說出來的確實是一件荒唐無稽,毫無道理——但卻極其可怕的事情.

"……另外一個Ruler,是天草四郎時貞……嗎."

菲奧蕾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點聲音.她的聲音本來就很纖細,剛才的聲音也比她平日的音量還要低.但或許是因為房間內完全陷入沉默之中的緣故吧,她的話卻能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而且'紅’方的令咒都分別持有三劃吧?那個……另一個是Ruler的家伙."

對于考列斯的疑問,Ruler以沉痛的表情點頭說道:

"是的,我想他應該不是在說謊.他舉起的手臂上的光輝,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令咒.跟他站在共同戰線上的'紅’Rider,Lancer,Archer這三騎英靈,就算並非出于本意,也不得不聽從他的調遣."

掌握著令咒,同時還擁有作為Master的權利.也就是說,只要他不輸送魔力,Servant們就連實體化也無法做到.雖然擁有"單獨行動"技能的話就另當別論,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但是,除了那三騎,再加上本來的Servant,那就是四騎了吧?而且如果正如你剛才說的那樣,另外一騎也已經被他掌握在手中了.那樣真的有可能嗎!?"

考列斯站起身大聲喊道.Servant和Master是成對的,可以說是比翼成對不可分割的存在.

打破這個規矩,還與五騎Servant訂立契約這種事,那簡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情形.而且要是真的這麼做,恐怕也只會落得魔力枯竭而死的下場吧.

"我記得,他當時說自己是從大聖杯那里汲取魔力的.只要連接上大聖杯,大概光靠積蓄在那里的魔力就已經足夠了."

"也就是說——那是像我們把人造人用作魔力供給那樣的,分割魔力路徑的手段嗎."

聽戈爾德這麼說,Ruler點了點頭.他應該不是把全盤都移交給大聖杯管理吧.作為Master的權利,也就是說是否向Servant流送魔力這個根本性權利,絕對是由Shirou穩穩掌握在手中的.

"……天草四郎,是極東的聖人呢.Archer,你可以說明一下嗎?因為我也對這個不太了解."

應菲奧蕾的要求,Archer開口說道:

"明白了,Master.天草四郎時貞,他是距今約五百年前——在極東日本一個名叫島原的地區發生的大規模叛亂中擔當主謀的少年."

"少年?"

"是的,畢竟他僅僅享年十七歲."

聽到十七歲這個年齡,考列斯頓時大吃一驚.沒想到竟然會有跟自己同齡的英靈.

Archer向眾人簡單介紹了天草四郎時貞這個少年的曆史.

他並沒有取得什麼輝煌的戰果.雖說是大規模的叛亂,但是日本在那之前就已經處于多個國家為了稱雄爭霸而不斷爆發激烈戰事的戰亂時代.

天草四郎的出生,是在那戰亂終于平息,日本剛剛被統一成一個國家後的事情.

遠比平時沉重的年貢,天候不佳導致農作物的歉收,對在日本不被認可的異教信徒們的排斥——就在這些問題重合在一起的最惡劣的時刻,叛亂之火被點燃了.

化作了火藥庫的島原的叛亂,在農民起義中可算是曆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了.總人數為三萬七千人,據說其中大約有兩萬人都是非戰斗員.

"而當時率領著他們的,就是被譽為救世主的天草四郎時貞了."

本來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平凡少年,卻自出生以來就實現了眾多的奇跡.治愈了失明少女的雙眼,在水面上行走——他信仰著神,並且逐步擴大信教的范圍.

當在各地同時爆發的多起叛亂被統合為一的時候,天草四郎被擁立為指導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他們就是如此的信仰著神——信仰著天草四郎.

"但是.他們的進擊很快就停止了."

固守在島原城里的他們,盡管在起初的時候仗著血氣方剛的勁頭取得了剿滅幕府軍的輝煌戰果,但最後卻因為糧草短缺而陷落了.三萬七千人,除了唯一一名奸細之外都全部戰死了.

既不是英雄,也不是聖人.明明擁有創造奇跡的力量.結果卻連一個人也救不了,就這樣含恨而死的少年.

"……光是從這些經曆來看,似乎也不是一個太可怕的Servant呢."

"的確沒錯.從純粹的力量角度來說,他跟身為英雄的我們相比恐怕要差上一大截吧……但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他可怕."

Archer正在回想,Shirou在禮拜堂里毫不猶豫地面對眾Servant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時的情景.在那種只要稍有差池就會被全體Servant視為敵對者的情況下,他卻沒有絲毫的動搖——甚至臉上還一直掛著微笑.

當時在場的英靈,以聖女貞德為首,還包括喀戎,蓋比魯勒,阿基里斯,阿塔蘭忒,迦爾納等幾人.……就算身為他的Servant和共犯的"紅"Assassin可以忽略不計,他當時所承受的重壓也是大得難以估計的程度.喀戎對Ruler的說法表示同意.

"確實如此,我也是……覺得那個Ruler非常可怕.並不是力量和技能,只是他的那種信念就讓人感到無比的可怕."

並不是單純的堅強,那簡直是擁有究極密度和質量的黑洞天體.是光憑信念就可以把所有人類和英靈都卷入其中的怪物.

他並不是發瘋了.如果光是發瘋的話,決不可能擁有如此強烈的信念.

三萬七千名將自己當作神一般崇拜的信徒在自己面前被殺害,作為這樣的指導者,天草四郎時貞——他究竟在那個戰場上看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立下了什麼誓言呢.

無論是親身經曆過戰亂曆史的聖女貞德和阿斯托爾福,還是生存在眾多英雄輩出的神話時代的喀戎,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總之,那個問題就先擱置一邊吧.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他究竟有什麼圖謀."

聽了Ruler的意見,"黑"Archer也點頭表示同意.

"Shirou正打算利用大聖杯去做什麼事情.可以確定那並不是複仇之類的企圖,曆史的改變——或者死者的複活,也不在可能性的范疇內."

"那個,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一點呢?"

對于菲奧蕾的疑問,Ruler回答道:

"因為他已經明確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是'全人類的救濟’."

"你說是救濟?還真虧他敢說出這種愚笨的——"

看到戈爾德不屑一顧的嘲笑態度,"紅"Saber歎息道:

"笨的是你才對啊,胖子.能輕易實現這個愚蠢荒唐的願望的東西,不就是那個聖杯麼."

"什……!!"

菲奧蕾安撫了一下憤慨不已的戈爾德,同時反駁道:

"但是……的確,叔叔大人說的也沒錯.那個大聖杯,說白了也就是單純的一團魔力凝聚物罷了.它確實應該可以實現大部分的願望,也可以把各種理論,各種過程全部省略掉而只給人帶來結果.但是反過來說,它必須有可以省略的過程才能實現願望."

齊格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向Ruler問道:

"……那麼,就算他許願說'想救濟人類’也是沒有意義的吧?"

"也對呢.假設他許願的內容是'請救濟人類吧’這樣的話——要是許願者的心目中沒有任何具體的手段,那就只能停留在這一步上了.既然方向性沒有被確定,願望就無法傳達到任何地方."

"既然如此,如果那個叫Shirou的男人知道某種手段又會怎麼樣呢?姑且不論那是不是真正的救濟."

聽齊格這麼問,Ruler仿佛完全沒想到似的倒吸了一口氣.

"在那種情況下……我想,應該是會被實行的."

"但是,根本就不存在那樣的手段吧?"

對于菲奧蕾的說法,考列斯搖搖頭答道:

"姐姐,我想那並不是問題的關鍵啊.現在的問題,是在于那個叫Shirou的家伙'以為’自己知道救濟全人類的具體方法的情況吧."

"咦——"

菲奧蕾無法理解考列斯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先想一想,Master.根據剛才所提到的內容.在許願者不知道具體手段的情況下,那個聖杯就無法為他實現願望對吧?那麼反過來說,只要許願者知道具體的手段,聖杯就會啟動了.現在的關鍵,是Shirou知道具體的手段,而且這種手段對人類來說就相當于一場災難的情況."

如果只是不知道具體手段的話,那麼問題就到此結束了.

但是,如果Shirou Kotomine的頭腦中已經對這種手段有所認識的話——即使那是對大多數人類來說是錯誤的手段,聖杯也還是有可能啟動的.

"……也就是說這麼回事嗎?假設有一個男人懷抱著'想讓自己成為世界第一的魔術師’這個願望,而那個男人所考慮的是"把實力在自己之上的魔術師全部殺死"這種糟糕手段的話,那個聖杯就會為他實現了麼?"

"Master,難道那就是你的願望嗎?"

"……當然不是了,你別露出那種敬而遠之的表情好不好.那麼,到底怎麼樣啊,Ruler小姐."

"從理論上來說,確實是這樣.當然,前提是那個人完全不知道除此以外的任何手段."

這時候,齊格忽然想起了某件事.

"Ruler,關于你被召喚的原因——"

沒錯.Ruler被召喚的條件是聖杯戰爭有可能導致世界陷入危機的時候.那個名叫Shirou的男人奪走了大聖杯,懷著要救濟全人類的願望——那麼他的救濟手段,恐怕就是世界所面臨的危機了吧.

"……大概,就是這樣吧.不管怎麼說,本來由Ruler調遣Servant,並企圖借助聖杯來實現願望這種情況,就已經是毫無議論余地,完全脫離正軌的行為了."

"那麼——"

"由集中在這里的Master和Servant來阻止他們……各位都沒有異議吧?"

雖然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們都點頭同意,但實際上就只有菲奧蕾一人還是Master.考列斯和戈爾德的Servant已經被消滅了,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大忙.

至于獅子劫界離——

"唔,阻止Shirou Kotomine……不,阻止天草四郎這件事我當然也贊成.即使對我來說,也是非這樣做不可的嘛.Saber,你沒有意見吧?"

"紅"Saber以稍微有點鬧別扭似的眼神點頭答應道:

"沒有啦.雖然我很想跟那邊的Saber決出勝負,但在這種狀況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而且那幫家伙也的確讓人很不爽,尤其是那個Assassin."

"那麼——"

菲奧蕾剛開口,獅子劫就點頭表示同意:

"至少在打倒他們之前,我是不介意締結臨時的共同戰線啦.或者就算要結成自我強制證文也沒問題……當然,這是互相的."

所謂自我強制證文,是魔術師社會中最為強力的咒術契約.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將雙方的靈魂捆綁在一起執行契約,有效期間覆蓋生前死後,根據契約內容的不同,甚至還可以延伸到子子孫孫的後代.

對于獅子劫的提議,菲奧蕾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說道:

"也沒有必要做到那一步吧,我相信你."

"黑"Rider稍微扯了扯齊格的衣袖.面對回過頭的少年,Rider小聲問道:

"喂,喂喂,你真的要戰斗嗎?"

"啊啊,我要戰斗."

齊格以堅定的口吻說道.老實說,Shirou這個人正在策劃的陰謀,對于他來說根本是無關重要的事情.在那個過程中,已經喪失了眾多的生命.

人造人,Servant,Master——他們都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其中既然有坦然接受的人,當然也會有帶著遺恨郁郁而終的人吧.

也不是說要替他們報仇什麼的.畢竟自己也沒有那樣的資格,更何況報仇的對象也不應該是Shirou.

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還是得到了權利.首先是作為Master的權利,其次就是作為Servant戰斗的權利.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須在這場聖杯戰爭中走到最後,就算要付出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也不在乎——因為那就是自己的義務.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戰斗比較好啊."

"黑"Rider不知為什麼有點賭氣地嘀咕道."紅"Saber見狀不由得一臉無奈地說道:

"不戰斗怎麼行嘛,這家伙是Saber吧."

"不是Saber啦,他是我的Master耶.Master並不是名為齊格弗里德的英雄,所以我決不會再讓他遇到那樣的危險那樣的狀況,我已經受夠了啊."

聽到Rider的這句話,所有人都像剛才那樣陷入了沉默.不過,這次的沉默跟剛才卻有著質的區別.

過了一會兒,"紅"Saber小心翼翼地指摘道:

"我說啊,你剛才是不是把真名給漏出來了?"

聽她這麼說,"黑"Rider就歪著腦袋問道:

"咦?你還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別怪我說你,你是笨蛋吧!你真的是個笨蛋啊!"

"剛才那句話的確是沒有任何辯護的余地呢."

"黑"Archer歎了口氣,戈爾德發出了"果然我當初的作戰方案是沒有錯的啊"的呻吟,考列斯無奈地抱著腦袋,菲奧蕾無言地眺望著遠方.

"'黑’Rider,那個,剛才的確很不像話."

面對隨著Ruler的指摘集中而來的責備視線,"黑"Rider也馬上蜷縮起了身體,把雙手的手指合在一起,悄然把臉轉向自己的Master:

"啊,嗚,那個對,對不起啦."

"唔?不,我也不介意啊.就算被人知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話說回來,'紅’Saber,難道你沒能從我寶具的真名解放中推斷出來麼?"

啊——"紅"Saber馬上捂住了嘴巴.看來她完全忘了這回事.

"咦?啊,沒有因為戰斗時太集中精神,還真的沒察覺到!啊啊,說的也是,現在這樣冷靜一想,的確出現了聖劍的名字.可惡,我開始覺得自己才是笨蛋了啊."

"順便告訴你,Saber.我可是發現了哦?"

"吵死了,Master.小心我揍你啊."

獅子劫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樣,"紅"Saber則狠狠瞪了他一眼.

"先別說這個,Rider.很抱歉,我還是要戰斗.我早就決定要作為Master跟你一起戰斗了.因為那既是對你的報恩,也同樣是對Ruler的報恩."

聽了這句話,Ruler帶著複雜的表情低下了頭,Rider則露骨地鼓起雙腮表明自己的不滿.

"唔唔."

但是——齊格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刻印著異質的黑色令咒,而且,皮膚的一部分也逐漸變成了淺黑色.剛才他已經確認過,自己的胸部和脊背的一部分似乎也擴散著這樣的顏色.現在的問題,就是在用完最後一劃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在利用令咒被披上外殼前的瞬間所產生的毛骨悚然的感覺.那毫無疑問是某種致命的東西.而且現在雖說是有令咒為支援,但也是一種極其奇跡的狀況.

在用完令咒之後,就算自己會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會繼續使用的吧——齊格作出了這樣的自我分析.假如使用令咒能幫上他們的忙,那麼自己一定會很樂意地用上最後的一畫.

真的很諷刺——齊格心想.本來為了生存而從那個魔力供給槽中逃出來的自己,現在卻不知不覺地在考慮死的事情,而且還准備欣然接受這樣的結果——

"齊格君,你該不會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Ruler忽然拋出這樣一句令他措手不及的台詞,齊格慌忙搖了搖頭.那就好——Ruler盡管這麼說,卻眯細眼睛注視著這位少年.

先不說成了自己Servant的Rider,Ruler也不知為什麼從見面時開始就一直想讓自己遠離這場聖杯戰爭.

但是即使如此,自己也還是身在此地,作出了要繼續戰斗的決定.這是無法改變的命運,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是自己的意志.

總而言之,全員的意向已經確認完畢,菲奧蕾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麼,關于接下來的方針.首先他們究竟在去往什麼地方呢?Ruler,憑你的能力是否能把握得到呢?"

很遺憾的是,Ruler搖了搖頭.

"以空中庭院的能力剝離大聖杯並加以強奪這種行動本來就是超乎想像的做法.雖然我可以理解救濟全人類需要借助聖杯的力量,但他們要到哪里去這一點我也不知道.不過,追蹤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召喚形式的關系,我和聖杯之間有著特別強韌的聯系.只要知道大致上的地點,我想應該是不會找不到的."

而且空中庭院本來就有魔力,同時"紅"方的Servant們也在空中庭園待機.也就是說要追蹤的話根本不愁找不到線索.

"他們是以空中庭院進行移動的,那麼巨大的東西,移動起來也一定很遲鈍.如果單純考慮距離的話,要追上也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

說到這里,Ruler開始含糊其詞起來.不過這也難怪,要追上他們的話,正如Ruler所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但問題就在于追上他們之後要怎麼做.空中庭園是名副其實地漂浮在空中的東西.

光是從地面上追的話,不管怎麼追也不可能到達目的地.雖然用跳躍的手段——使用令咒雖然沒有問題,但那也未免太浪費了.

"憑我的駿鷹,我想應該是可以到達的哦?"

"能把全體Servant都帶上去嗎?"

"啊,那可不行,畢竟也沒有把戰車拉來.最多就只能在後面坐一個人.而且我早就決定不會跟Master以外的人同乘的耶."

"別一本正經地在這里說蠢話,你這廢物Rider."

面對露出羞澀笑容的"黑"Rider,"紅"Saber以冷冷的目光指摘道.

"不管怎麼說,依靠寶具進行長時間移動也是很困難的吧.就算是魔術,也不適合用作這麼多人的移動手段,畢竟消耗太厲害了,術者的負擔也很重.我們只要乘坐普通的專機就行了吧?"

"唔這位小弟弟說的有點道理,但是——"

"別對我用這種稱呼啊,大叔.那麼,究竟問題在哪里?"

被喚作大叔的獅子劫雖然不快地皺起眉頭,但是看到"紅"Saber拼命忍著笑的樣子,他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要是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的話,也只會自討沒趣吧.

"因為對方那邊有個Archer在啊."

"啊~說起來,也的確是這樣"

聽到這個答案,考列斯不禁搔著腦袋沉吟道.

"紅"Archer——阿塔蘭忒.她身為希臘神話中屈指可數的女獵人,只要一旦察覺到有Servant以飛行的方式接近,當然是會進行迎擊的.

"這麼說也對啊.可惡,就算退一百步說我們能夠成功接近對方,接下來怎麼辦也是個大問題."

只要有Archer這座炮台在,就算乘坐飛機接近空中庭園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再加上"紅"Rider的三駕馬車也同樣能在空中自由往來.

"首先就不存在能夠抵受Servant攻擊的飛機嘛."

"但是——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雖然有什麼特別的魔術道具可以另當別論,不過那種誇張的飛行用道具,價格恐怕也是天文數字吧."

再補充一點的話,就算使用魔術也很難抵禦Archer的攻擊.無論是魔術還是科學,在Servant的強大力量面前也只是形同虛設.

"從價格來考慮,還是乘飛機比較現實呢."

"關于'紅’Archer的對策,我會再仔細考慮.現在暫且決定乘飛機吧."

菲奧蕾的這句話,首先決定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不管是乘飛機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總之必須找到一個在空中飛行的手段——然後追上那個空中庭園.

"我們現在就先去休息了,因為還要和其他親族進行聯絡.各位可以隨時使用城內空置的房間.那麼,我先失陪了."

說完,菲奧蕾就帶著"黑"Archer和考列斯走出了會議室.從崩壞的城牆縫隙間,透進了單調的橙色光芒.

"已經到早上了呢."

漫長的一天即將迎來終結的時刻.但菲奧蕾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她必須向散布在世界各地的血族報告現狀,還要盡快選定下一代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族長.

雖然本來只要達尼克一句話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他還沒有決定下任繼承人就死去了.聽說他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到達大聖杯,最後卻連同自己的Servant一起被消滅了.

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曆史,實際上就是達尼克•布雷斯通的曆史.不管從好的意義上說還是壞的意義上說,他也是一個擁有帶動全族成員前行的能力和領導才能的人.

當然,那也許是欲望使然.到達根源的欲望,或者是榮耀和名譽,又或是讓一度名譽掃地的尤格多米雷尼亞重振聲威的宿願.

究竟自己能不能做到呢?不,現在去想這種事也沒有意義.首先必須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但是,最初應該從什麼開始——

"啊~姐姐,飛機要怎麼辦呢?"

"我們有足夠購買的資金,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不是說這個,是說對策."

"哎呀,是那個嗎?也對呢Archer,你有沒有什麼好的策略?"

"Archer和Rider,如果只是其中一方的話,還是有辦法應付的.不過這種方法很單純,對方恐怕也能預測到我們會這樣做——"

以此作為前提,"黑"Archer說出了自己考慮的"對策".雖然是一個單純得讓人吃驚的方法,但的確很有效果.

而且——憑這個方法絕對只能應付其中一個人,這也是事實.所以,現在只要想出應付另外一個人的對策,就一定能追上那座空中庭院.

問題就在那之後.

假設追上了空中庭園,憑現在的人員構成究竟能不能跟對手相抗衡呢——這就難說了.現在"紅"Saber這位稀世的英雄已經站到了自己這一方.

但是,對方的陣營卻非常凶惡.

希臘神話中最強的女獵人,阿塔蘭忒——"紅"Archer.

在古印度的大敘事詩中榜上有名的大英雄,迦爾納——"紅"Lancer.

特洛伊戰爭中最強大的英雄,神靈與凡人之子阿基里斯——"紅"Rider.

至今依然是個謎,在空中庭園的戰斗中也沒有露面的神秘人——"紅"Caster.

亞述的女帝,最古老的毒殺者兼大魔術師,塞米拉米斯——"紅"Assassin.

還有——誤入歧途的Ruler,這場聖杯大戰首屈一指的異端者,天草四郎時貞.

全員都是赫赫有名的英傑人物.除此之外,菲奧蕾還有一個讓她煩惱不已的問題.

"Master,現在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跟親族的聯絡,我想等明天再做也不遲."

"咦?但是"

"Archer說得對啊,姐姐.跟親族聯絡什麼的根本就是白費力氣.反正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到頭來只會被他們挑刺挖苦讓自己心里不好受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了——聽到兩人異口同聲的肯定回答,菲奧蕾也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既然Archer也這麼說,那一定是沒錯的.

"那麼,我就先休息了.那個,早上好不,晚安."

菲奧蕾輕輕低頭行了一禮,就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注視著這一幕的考列斯,向"黑"Archer問道:

"Archer,你不進去房間里嗎?"

"畢竟是女性的Master,我想還是應該尊重她的個人隱私.基本上只要她沒有提出要求,我都會在這里靈體化."

真不愧是喀戎——考列斯不禁在心底里為他鼓掌.在野蠻的半人馬一族當中,他確實是唯一的例外存在.

"話說考列斯大人,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請教."

"向我?我當然無所謂,是什麼事?"

老實說,他實在沒有自信能回答喀戎的問題.要是他提出什麼哲學的難題該怎麼辦——正當他懷抱著這種不著邊際的不安時,喀戎靜靜地問道:

"我的Master菲奧蕾大人,在你看來是否合適擔任尤格多米雷尼亞的一族之長呢?"

那是一句平靜的問話.

同時也是一個強烈無比的炸彈.

"什麼!?"

因為實在太出乎意料,考列斯一下子就被卷入了混亂的漩渦中."黑"Archer,賢者喀戎——竟然對自己主人的能力抱有疑問?

"等,等一下.先等一下,Archer.你剛才這是——"

驚慌失措的考列斯馬上看向菲奧蕾緊閉著的房門.為了讓他冷靜下來,"黑"Archer說道:

"你不必擔心,Master已經睡著了.但是,如果你覺得不放心的話,我們就換個地方吧."

"那個,我現在很累啊."

考列斯也有自己的煩惱,先是自己的Servant被消滅,後來又被卷入了"紅"Berserker的強烈一擊,今天實在是有夠辛苦的.

但是,Archer卻微笑著說道:

"根據我的觀察,考列斯大人應該還有精神.我只是想談幾句話而已,可以拜托你嗎?"

在這種情況下,拜托實質上就等于強制.考列斯搔搔腦袋,歎了一口氣.實際上Archer的觀察是絕對沒有錯的.考列斯確實還殘留著一定的體力.

"可惡,知道了.走吧,Archer.總之去瞭望台的話應該能靜下心來談話吧,畢竟已經是黎明時分了."

明明這麼累了,真是的——考列斯一邊抱怨一邊踩著看不出疲累的步伐,跟Archer一起走了起來.

◇ ◇ ◇ ◇

亂七八糟地堆起來的書本,全都是資料.在不停地執筆狂寫的同時,他一步也沒有離開書齋持續著作業.成為英靈後 最方便的就是不需要用餐和排泄——在作家當中這早已是共識了.

偶爾也會有人會碰上像這樣被召喚到現實中的好運氣.但是能偶爾遇到如此有趣事態的作家,大概還是很少有的吧.

他暫時中斷寫作,站起了身子.Master四郎也應該差不多說完話了吧.雖然也存在著Servant們因為反對他的主張而掀起叛亂的可能性——但多半是不會出現那種情形的吧.

果然不出所料,一走出庭園就看到三名Servant若無其事地站在那里,只是單純在看風景.

"喲,各位!"

"紅"Caster——莎士比亞以充滿朝氣的聲音喊道.Rider和Archer以緊皺著的眉頭作為回應,Lancer則面不改容地輕輕點了點頭.

"我說,你已經知道了嗎?"

Rider以郁悶的聲音問道.Caster誇張地張開雙臂,高聲宣言道:

"'我們的夢想總是編織出同樣的東西,那虛無縹緲的一生始于睡眠也終于睡眠’所以嘛,在下當然是知道的."

"那家伙,是瘋了嗎?"

"唔,這個就難說了.不過是正常還是瘋癲,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吧?我們的Master——天草四郎時貞,是在跨越了無數苦難和絕望後才得出了那個結論的.既然如此,在下也只能排除萬難讓他實現理想了."

"Caster,雖然我知道你的腦子不正常,但我還是要問你一句,為什麼你要協助四郎?"

對于Archer的提問,Caster馬上唾沫橫飛地嚷叫道:

"那當然就是因為很有趣的緣故啊!這畢竟是人類的救濟啊,並不是想拯救某個人那些渺小的東西.全人類,居住在這個世界上的六十億人的救濟.而且他並不是尋常的聖人,跟那些行善積德,想光靠祈禱來獲得救贖的家伙完全不同!他戰斗過,然後敗北——最後還被淒慘地奪走了一切!沒錯,他應該是很怨恨的!怨恨著那個殺死三萬七千人的統治者!還有那些對此袖手旁觀的人!但是他卻沒有怨恨!非但如此,就連他們也成了受救濟的對象!所謂的救濟全人類就是這麼回事吧.而他也非常理解這一點!這種苦惱,這種煩悶,究竟是何等的悲劇啊!正因為這樣——他真的很有趣.既然如此,把那些無聊的Master放逐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在下並不是侍奉Master的人,而是侍奉故事的人."

"紅"Caster莎士比亞的這番話毫無疑問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也就是說,他會只因為覺得無聊而舍棄Master,同時也會只因為有趣這個理由而效忠于Master.

認為他這種做法不可原諒而指責他當然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在已經背叛Master這一點上,無論是Archer還是Rider都是一樣的.

況且他在英靈之中也是極其異端的存在——作家,是通過敘述空想的故事而贏得自身信仰的"怪物".跟只憑借勇氣和力量揚名天下的英雄們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他很弱,甚至幾乎不具備作為Caster的力量.只要是稍微有點戰斗心得的Master,大概也擁有比他更強的力量吧.

明明如此,他還是竭力要貫徹自己的信念.既沒有高貴的氣質,言行舉止也說不上是威風凜凜.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接近于執迷不悟的狀態.雖然並不是對他表示贊賞——但到了這種程度的話,也實在令人不得不佩服.

"總而言之,這樣我們'紅’方就重新統一了意向.雖然Berserker被討伐而死,不過畢竟取得了那樣活躍,也已經足夠了.問題就在于Saber——"

"紅"Saber——突然闖進來挽救了Ruler等人的危機,然後就這樣逃之夭夭的Servant.借助四郎作為Ruler的特權,她的真名才終于被揭開.

圓桌騎士,給亞瑟王傳說打上終止符的叛逆英雄——莫得雷德.

"她恐怕會站到'黑’方那一邊吧.'黑’Assassin至今還沒有露面,現在就暫且忽略不計——對方有Ruler,'黑’Archer,'黑’Rider,還有'黑’和'紅’的Saber.是五對五麼."

"Archer,你有把在下算進去嗎?"

"沒算進去.難道汝是想讓吾算進去麼?"

"不不,反而應該說幸好你沒有把在下算進去呢.畢竟作為Servant來說,在下也實在太弱了嘛!"

看到Caster挺起胸膛的樣子,Archer嘀咕了一句"那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麼",同時無奈地歎了口氣.見此情景,一直保持著沉默的Lancer開口道:

"值得驕傲的東西是因人而異的對那個Caster來說,大概不持有武器,不掌握力量才是他的驕傲吧.也就是說,那一切都可以由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和疾書的鋼筆來代替."

"沒想到會被大英雄迦爾納這樣分析自己的心理,實在是光榮之至啊."

Caster恭恭敬敬地,同時也極其誇張地低頭行禮道.然而因為他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白白浪費了這充滿紳士風度的禮節.

◇ ◇ ◇ ◇

登上梯子後,兩人來到了米雷尼亞城寨的瞭望台.周圍都被石壁所包圍,用于射箭的垛口也隨處可見.

如果是普通的攻城戰,就可以從這里把緊密集中在城門附近的敵兵殺個落花流水了.然而遺憾的是對手都是Servant——而且全是曆史和神話中赫赫有名的英雄

即使如此,也萬萬沒有料到"紅"Berserker竟然會"糟糕"到那個地步.

考列斯以稍帶敵意的視線注視著"黑"Archer.在少年的頭腦中,現在正卷起了疑慮的漩渦.逗留在這座城寨里的所有人和Servant都敬畏三分的大賢者喀戎——那樣的他卻偏偏對身為達尼克繼承人的菲奧蕾的能力提出了異議.

——是否合適擔任尤格多米雷尼亞的一族之長呢?

那還用問嗎——考列斯心想.除了她之外,難道還有別的合適人選麼?他一邊抑制著反駁的沖動,一邊以冷靜的聲音問道:

"那麼,Archer,你說姐姐怎麼了?"

"看來你是有所誤會了,對于菲奧蕾大人的Master地位,我一直都是絕對認可的.就算她叫我去死,我也會很樂意地遵守她的命令."

Archer半帶苦笑地說道.看來盡管想著要盡量保持冷靜,自己還是沒有能掩藏發自內心的敵意.

不管怎樣,聽到Archer說認可自己姐姐的Master地位,緊繃的神經也總算是稍微放松了一點.

"那麼,剛才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據我所知,擁有能繼承達尼克伯父遺業的實力的人,就只有姐姐一個人了啊."

要說意外也確實有點意外,但除了菲奧蕾之外有望的候選人就是戈爾德.賽蕾妮凱,羅歇等人作為候選人雖然榜上有名,但是他們兩人所學的魔術在知名度上略有不足,所以就只能止步于候選人這個階段了.不過事到如今再說這個也沒有意義,因為他們兩人都已經死了.

至于考列斯就完全不用考慮了.就算不考慮菲奧蕾是姐姐這一點,她的實力和品位都是無可挑剔的.至少即使失去了達尼克的支撐,尤格多米雷尼亞也不會就此崩潰.

"的確,在實力方面是非常完美的.但是,在精神方面呢?"

"你是說姐姐也許會討厭當魔術師嗎?那是不可能的不,雖然我也不是面對面聽她親口說過,但她也不是對魔術抱有厭惡感什麼的."

"不是那方面的問題,關鍵是在于菲奧蕾大人我的Master,她究竟有沒有殺人的覺悟這一點."

瞬間,考列斯就說不出話來了.

Archer的表情稍微變得有點陰郁——似乎在憂慮著什麼事情.

"什,什麼啊那當然是有的.實際上,她不也跟獅子劫界離戰斗過嗎!"

"嗯,雖然我並不是全程目擊了Master的戰斗,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老練頑強的魔術師,她一定是做得非常出色.但是,我是這樣想的.假如在那時候Master取得了勝利,她究竟能不能繼續保持著正常的心態呢?"

"那個——"

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如果那時候姐姐殺了人的話——

就算那是自己的敵人,她究竟能不能承受住這個事實呢?

"站在魔術師立場上的心,和Master自己的心——我總覺得這兩者是處于相互剝離的狀態.考列斯大人,如果是你的話,我想在那時候一定是可以放開心態的吧.你應該會把戰斗和殺人看成是魔術師的宿命.但是——"

"你是說姐姐做不到這一點?"

——雖然只是隱約的感覺,但考列斯其實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天真,或者是溫柔跟那一類東西也有點區別.因為過分固執于走上魔術師的道路,對于從內心某處發出的悲鳴也一直置之不理.

要問為什麼的話,就是因為那時不符合魔術師這個身份的認識.正因為菲奧蕾是一個優秀的魔術師,所以能夠通過完全扼殺那些感情來維持自己的魔術師地位.

然而,那只不過是基于魔術師的理論而采取的行動,只是以構築在頭腦中的程序來作出判斷罷了.

"大概正因為她是卓越的魔術師,所以誰都沒有發現吧.Master——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有著非常近似于普通人的倫理觀."

沒錯,近似于普通人的倫理觀.傷害和殺人是不可原諒的行為.欺騙他人,教唆他人也同樣是不被允許的行為.當然,即使是魔術師,只要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關頭也是不會殺人的.但是換句話說,只要到了迫不得已的關頭,魔術師就會理所當然地把殺人納入考慮范圍.

不管是多麼卑微的魔術師,一旦陷入那樣的狀況都會做出舍棄常人法理觀念的覺悟.即使是考列斯也同樣如此.至少從參加聖杯戰爭的那一刻開始,考列斯就已經接受了各種各樣的殺人方法和違法行為.

當然,他不想被別人殺掉.雖然這樣想有點自我中心,但無論如何也不想被殺掉.但是,那對生命體來說是非常自然的心理,至少也不應該受到別人的指責.

"雖然是自己的意見,但我想Master從幼年時期就已經能看懂很多文字了吧?"

"啊~我聽父母說過,跟普通人相比確實是早了很多呢."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Master就好像在閱讀故事似的生活在這個世界里.如果只是'卓越的魔術師’那還好辦,但如果要她開始以族長的身份做事的話——她的心恐怕就會發出悲鳴,甚至還會扭曲吧?"

作為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族長行動的狀態,有時候也不得不做出一些無情的決斷吧.比如說要犧牲親族中的某個人之類的.

剛開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菲奧蕾決不會獨斷行事,她應該會在咨詢長老們的意見後整理出自己的想法,經過慎重的思考後做出裁定.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她的心就會開始發出悲鳴.比如殺死無辜的嬰兒,以其作為材料擴展魔術理論的魔術師獲得贊賞,或者光是因為放過了目擊魔術的人就必須被問罪等等,為這些魔術師和常人之間的矛盾而陷入痛苦.

但是——正當考列斯想要反駁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過去的某個情景.大概是因為姐姐的樣子太令人痛心吧,那是他一直都盡量避免回憶起來的充滿忌諱的片段.

"怎麼了嗎?"

聽到Archer的提問,考列斯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他畢竟是引導者喀戎,對姐姐不利的事情,他應該是絕對不會做的.

"以前啊,我們家還曾經養過一條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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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8 07:3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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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狗嗎?"

那是極其遙遠過去的回憶.在三代之前都是由女仆打掃的廣闊大屋,當時是由母親所召喚的低級靈來打掃的.但是即使如此,也無法阻止屋子本身逐漸變得破舊.

兩人在那座到處都能見到裂縫,彌漫著衰敗破落氣氛的屋子里出生,然後長大——就是在那段時期里發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是老爸不知從哪里撿回來的很乖巧的流浪狗啦.老爸本來是打算用那條狗來教我們降靈術的.但是,因為老爸突然有急事要辦,馬上就外出了.于是,我和姐姐就只有一起照顧那條狗."

大概是隱約推測到了這個小故事的結局吧,Archer沒有插嘴,只是靜靜地向考列斯點頭示意.

"那是一條很遲鈍.很不愛動的狗.姐姐她還非常熱心地照顧著那條狗呢.明明自己雙足行動不便,她還是堅持給那條狗清洗全身,還用她最喜歡的梳子給那條狗梳毛.那可是自己用的梳子哦?然後她又買回了養狗的指南書,斟酌著該用什麼食物來喂狗.當我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的時候,她就很不可思議似的回答說——"

"因為,寵物是必須懷著愛去對待的吧?"

考列斯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連我也明白的事情,姐姐卻完全不明白.但是,我什麼都說不出口.嘿,那只是推遲發生問題的時間,讓事情變得更糟糕而已.我明明知道卻沒有告訴她,這種做法實在是糟糕透了."

"是被殺死了嗎?而且,恐怕還是被用作魔術的實驗品——"

考列斯點點頭,同時很不爽似的輕輕踢了一腳石壁.

"過了一個禮拜,老爸回來了,還笑嘻嘻地使勁說抱歉抱歉.老爸一手抓起那條狗,在我和姐姐面前演示了使用降靈術附身失敗的後果.看到皮毛倒翻起來發出慘叫的那條狗,姐姐的表情頓時僵住了,使勁握著輪椅扶把的雙手也變得全無血色."

她很清楚,要是自己捂住耳朵就一定會受斥責.要是哭出來的話,也同樣會受到責備.所以,她只是默默地注視著.

"過了一分鍾左右,那條狗死了.因為老爸將低級惡靈附身在它身上,導致肉體發生了暴走.要是不小心注意的話,你們也可能會變成這樣哦——老爸當時是這麼說的.然後,姐姐微笑著回答說'是的,我明白了,父親大人’.因為姐姐很優秀,所以在那種狀況下也能輕而易舉地找出最適當的解答."

真是糟透了——考列斯以唾棄般的口吻嘀咕道.

"在那之後,Master她怎麼樣了?"

"因為姐姐作為魔術師是非常優秀的,所以當時她並沒有哭出來,也沒有嘔吐.只是,後來我們兩人一起為那條狗做墳墓,在埋葬的時候她就一邊說對不起一邊號啕大哭起來了."

自那之後,菲奧蕾就沒有再提起過有關狗的事情,而且還把跟狗相關的物品全部扔掉.也許應該說是幸運吧,除了那次之外,父親以後就再也沒有當著她的面殺死什麼東西了.

然後,父母雙方都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這大概是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菲奧蕾的才能上了吧.

對于她有好一段日子都不敢吃肉而不斷嘔吐,還有自己一個人睡不著覺,只有讓考列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才能入睡等等這些事情,父母都完全沒有發現,只是為她在降靈術上沒有再失敗而贊不絕口.

她之所以沒有再失敗,是因為打從心底里感到恐懼的緣故.

不過她並不是害怕失敗而落得自己像那條狗一樣的下場,而是因為害怕失敗會讓自己回憶起那條狗的事情.

和大多數人的各種人生中的心理陰影一樣,這件事對菲奧蕾的人生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菲奧蕾並沒有因此發狂,也沒有因為苦惱而自殘身體,只是作為一名普通的魔術師繼續學習,一直生活至今.後來她也變得可以吃下肉,也能夠一個人睡覺了.

大概是因為考列斯自己也在刻意地避免想起這件事吧,直到剛才為止他都完全忘記了.

但是,假如——假如菲奧蕾至今也還沒有忘記那件事的話,而且——菲奧蕾一直把那件事銘記于心的話

"姐姐,她可能會承受不住."

"我的不安也就在此.不過這畢竟是我離開以後的事情,所以我也不能隨便向其他人提起——不過現在這種狀況,只要一旦開始對空中庭園展開追蹤,就再也沒有跟別人商量這些事情的余力了."

的確正如他所說,菲奧蕾就算要成為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族長,也是在聖杯大戰結束後的事情.對戰爭一旦結束就要回歸于"座"的Archer來說,這可以說是毫無關系的事情.

"為什麼要特意跟我說這個呢?"

"那是當然的,引導迷途者是教師的職責,就算成了英靈,我也不會隨便拋開自己生前的職責哦."

"——唔,原來如此."

真不愧是教導過眾多英雄的人——不,是半人馬族,連說的話也別具一格.說起來,據說喀戎在野蠻的半人馬族當中也是有著極其例外的深思熟慮的穩健性格.

"或許也正因為這樣才被召喚來的吧."

對于在魔術師之中生存至今的,像普通人一樣溫和的少女來說,在暴力之中以引導他人作為己任的半人馬,或許就被判斷為最合適的存在了吧.

"考列斯大人,到我不在的時候,Master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知道有關問題,我一定會好好跟姐姐說清楚的.要是她說不當魔術師的話也無所謂,如果她還是要堅持作為魔術師擔當尤格多米雷尼亞族長大人的話我也會在身邊幫她的忙啦."

"謝謝你,考列斯大人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我並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引導你."

那也沒關系——考列斯聳了聳肩膀說道.本來他就不是自己的Servant,要是自己還奢望到那個地步的話可是會遭天譴的.

"因為弟弟就是跟在姐姐後面生存的生物,自古以來就是這麼規定的."

"什麼,原來是這樣的嗎."

看到Archer瞪大眼睛的驚訝模樣,考列斯覺得很非常有趣,不禁呵呵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的啦."

Archer仿佛很佩服似的反複點了好幾次頭.因為也沒有聽說過他有姐姐什麼的,這種事他大概是第一次聽說吧.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長見識了.果然這個世界很有趣,還有許多值得我學習的東西那麼我就先失陪了.我會一直守在剛才的那個地方,如果還有什麼事就請來找我吧."

"啊啊,辛苦你了."

考列斯邊說邊揮手.他打算要在這里多留一會兒.

"那麼最後說一句,我覺得'黑’Berserker的Master是你真的太好了,大概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吧."

考列斯慌忙回過頭來——但是,Archer已經靈體化消失了影蹤.

"哼,那家伙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教師啊."

並不是光因為這樣的一句話就得到了救贖.不管怎麼說,讓她白白死去這個事實也還是重重地壓在考列斯的肩上.而Archer的那句話也完全只是臆測而已.就算他是大賢者,也不可能知道Berserker的真正心意.

不過即使如此,Archer大概也還是忍不住要說出口吧.

"嗯,也好啦."

那毫無保證的話語,也還是給考列斯的內心帶來了安慰.從她死後就一直緊繃的神經,也一下子就松弛了開來.

"可惡,好困."

靠著石壁的身體逐漸無力地滑落到地上.

然後,考列斯終于能夠入睡了.在意識消失的瞬間,他的腦海掠過了"說起來這里可是瞭望台啊"這樣的念頭,但是疲憊到極點的頭腦已經拒絕再挪動身體了.

會議結束,菲奧蕾等人都離開了房間.獅子劫界離和"紅"Saber兩人並不打算留在城里,而是想要回去原來的老窩.

"好了,那麼再見啰——我本來是想這麼說的,不過Ruler小姐,那個約定你還是要履行的哦."

"你還記得嗎."

Ruler無奈地歎了口氣.獅子劫和"紅"Saber的嘴角都同時露出了竊笑.看到這一幕情景,Ruler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物似主人型"的格言.

"明白了.那麼,現在我就將一劃令咒轉寫到獅子劫界離的身上.Master獅子劫界離,你同意轉寫令咒嗎?"

"當然同意啦.來來來,盡管開始吧."

他邊說邊伸出了左手.Ruler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念誦了兩三句類似聖經的句子.于是,她手臂上眾多令咒中的一劃就被轉寫到了獅子劫的手上.

"咦,已經完了嗎?什麼啊,真沒意思."

興致勃勃地觀察轉寫作業的"紅"Saber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對于令咒的轉寫,你究竟期待著它會有什麼華麗的演出效果呀."

"改天把剩下的那一劃也讓給我吧,再見."

說完,"紅"Saber就這樣和Master獅子劫一起離開了城堡.簡直就是像暴風一樣的Servant.大概是因為存在本身就帶有某種異質氣息的Saber離開了的緣故,會議室忽然間陷入了奇妙的虛脫狀態.

剩下的就只有Ruler,齊格以及齊格的Servant"黑"Rider等三人.

"呼~啊,對了.齊格君,能稍微跟你談一談嗎?"

齊格一邊點頭一邊走到Ruler的面前.Ruler握起他的左手確認了一下他的令咒,然後露出了稍顯陰郁的表情.原因不必多說,當然是他手上的"不消失的"令咒了.

"先是最初的一次,後來打倒那個巨人時又用了一次.你總共變身了兩次,沒錯吧?"

"啊啊."

"令咒是由瑪基里家構築而成的魔力結晶體.所以一旦喪失力量,基本上都應該會消失才對."

"這個,並沒有完全消失呢."

"嗯,的確.雖然很讓人在意,但現在只剩下一劃就有問題了.所以,現在就先把我持有的兩劃令咒轉寫給你."

"是'黑’Saber的令咒嗎?"

"是的,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對于每一個Servant,我都持有對其適用的兩劃令咒.因為齊格君既是名為齊格弗里德的Servant,同時也是Master,所以這應該也適用的."

說完,Ruler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作業.的確正如她說的那樣,左手的令咒成功變回了三遍,也恢複了原有的光輝.

但是,肌膚上的黑印還是沒有變化.其實齊格一直瞞著兩人,大概胸口和背脊也同樣殘留著黑印吧.

"那個,Ruler.這個真的不要緊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包括舉行了上百次的亞種聖杯戰爭在內,像齊格君這樣的Master形態是至今為止都沒有出現過的,更何況同時也是Servant.對于這種黑色的令咒我也沒有印象,只是——"

說到這里,Ruler有意地含糊了起來.齊格其實隱約察覺到了.這黑色的令咒絕對不可能是正常的東西,而是發生了某種扭曲的異常存在.

但是——即使如此,齊格還是可以通過令咒披上英雄齊格弗里德的外殼,參加戰斗.

"謝謝你,剩下的三次機會,我會好好珍惜使用的."

"是兩次,齊格君.你聽好了,最後的一劃請你絕對不要使用."

Ruler以非同小可的嚴峻表情向齊格宣告道.

"為什麼?"

"因為這種怎麼看也太詭異了吧!令咒像聖痕似的持續殘留在身上,這種事真的是不可能發生的!要知道,齊格君你現在的狀態可真的是一個奇跡耶?而且恐怕還是有償的奇跡.那個令咒,會從齊格君身上奪走什麼重要的東西."

"能夠被奪走的東西,我幾乎什麼都沒有啊.跟這個奇跡相比,也太劃不來了."

"就算是這樣也要注意!唉Rider,你也要好好監視著他哦."

聽了Ruler的這句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要加入對話的Rider馬上眼前一亮似的使勁點頭,右手擺出勝利姿勢高聲宣告道:

"我知道,包在我身上吧!Master就由我來好好照料!咦,不是照料,是什麼來著,唔唔是監禁?"

"為什麼你首先想到的不是保衛這個詞呀,Rider."

"會不會是受到之前的Master的影響呢."

"齊格君,你也是Master,一定要好好抓緊Rider的韁繩."

"這個我知道,雖然我知道"

就算真的抓住韁繩,這樣做真的會有什麼效果嗎——齊格本來是想提出這個抗議的,但想到多半會被兩人訓斥一番,最後還是忍住了.

"那麼,齊格君,你打算怎麼做呢?我打算暫時先回到城里去,因為我一直沒回過教會報告平安"

Ruler邊說便解除了鎧甲裝備.瞬間,原本威武氣息就從她身上消失了.雖然高潔和清廉的氣氛依然如故,但卻變得似乎很害羞似的躲開了齊格的視線.

"我——唔,大概還是留在這里比較合適吧.我打算隨便找個房間來借用."

老實說,這個地方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好的回憶,但無論如何也還是自己誕生的地方.盡管已經處于毀滅狀態,但安全性還是很高的,遭到夜襲的可能性也很低.更重要的是,就算到城里去他也根本沒有落腳之地.

"這樣嗎.那麼如果有什麼事就請用念話來呼喚我吧,尤其是身體有什麼異常就一定要向我報告.你還沒有吃飯吧?那你還是先去吃點東西比較好呢.現在你已經是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生物了.肚子餓可是很難受的哦?我是有過親身體驗才這麼跟你說的,所以絕對可信.還有就是——"

"已•經•夠•了•啦!"

面對Ruler那像雪崩似的湧出來的無窮無盡的叮囑,齊格幾乎就連透氣的時間也沒有,于是"黑"Rider就用雙手把Ruler推開了.

"請等一下,Rider.我還有很多話必須跟齊格君說"

"明天再說就行了吧!?好啦好啦,快點回去回去!我們已經累得受不了了呀,真是的!"

Rider以天生的怪力使勁推著Ruler.

"等等,不要這樣推我齊格君,你一定要好好睡覺~!到你起來的時候,我會來這里找你的!那麼,你就好好休——"

在聽到最後的"息"字之前,門就被啪噔地關上了.

"真是的,那家伙難道是你的媽媽還是什麼嗎!?"

"你問我這個我也很困擾但是,真的沒問題嗎?"

齊格回想著Ruler離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絲的不安.她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在路上餓得倒下來呢.

"你說沒問題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了."

冷靜地一想,這對Ruler來說似乎是很致命的情報.齊格決定還是把這份不安深深埋在心底算了.沒事的,至少應該能堅持到她寄宿的地方吧,大概.

"話說回來,Rider,我也差不多該睡覺了."

"好,那麼就去房間.住我的房間就行了吧?"

"不,住不同房間也沒問題啊."

既然沒有危險,就沒有必要同住一個房間.既然這樣,比起互相遷就對方,還是分住不同的房間更能舒展身心吧.而且他還是Rider——盡管齊格這麼想,但"黑"Rider還是堅持要住同一個房間.

"明白了,那就給你添麻煩了."

"啊哈哈哈哈,沒關系沒關系.來,GO~GO~GO~!"

就像對待剛才的Ruler那樣,Rider不由分說地推著齊格的後背往前走.就這樣來到了原本分配給賽蕾妮凱的個人房間,Rider就馬上將鎧甲靈體化,抱起齊格就一下跳到了床上.

床上的彈簧以溫柔的感觸包容著兩人的身體.瞬間,齊格的全身都傳來了強烈的疲勞感.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身旁的Rider一直在嘻嘻哈哈地笑著.

"啊啊——我還活著."

Rider一邊說一邊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口,接著又轉移到了齊格的胸口上.

"還活著,還活著,還活著!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是發自心底的愉快表現.不知不覺間,齊格也開始產生了同樣的實感.

從這里逃出去,又重新回來,參加戰斗,再到現在——置身于這個地方.在這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這個事實.

與此同時,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氣襲向自己的全身.仿佛有某種像蛞蝓般毛骨悚然的東西正在自己的五髒六腑里爬來爬去,感覺很想吐.

他知道,這就是恐懼.

在戰場的時候完全沒有感受到的恐懼,這時候卻像反作用似的向他襲來.就像無數冰冷的手緊緊纏住了他的全身一般.

——為什麼,自己還活著呢.

這並不是哲學性的探討,而是單純的疑問.本來就算死了也毫不奇怪——不,自己本來應該是已經死了的.

跟Servant展開廝殺,也跟巨人戰斗過.光是在這短短的一天里,自己究竟闖過了多少鬼門關,他也已經不想去細數了.

顫抖一直沒有停止.

"!!"

"啊,來了來了.OK,沒事的沒事的!你要記住,你現在還活著!而且我也同樣活著!現在只要想著這一點就夠了!"

坐起半身的Rider一邊笑著握住他的手一邊喊道.

他的鼓勵總算是穩住了齊格的意識.濕漉漉的冷汗逐漸被吸收到床單里,冰冷的身體也開始恢複了暖意.

"抱歉,我已經沒事了."

"是嗎?哎呀,其實我生前也有過這樣的經曆啦!記得那一次,我是在恢複理性的時候去參加戰爭,當我察覺到平時毫不在意的每一個行動都是因為自己喪失了理性才能做到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還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一個人在那里使勁發抖呢."

Rider一邊笑一邊說起了自己過去的回憶.那決不是什麼雄壯的——反而是普通的騎士都會視為恥辱而刻意隱瞞的曆史,但"黑"Rider似乎並沒有那些多余的自尊心.

"睡醒之後也害怕得不得了呢,起床後又嘔吐了.哎呀呀,睡醒之後嘔吐的感覺可真的不好受呀~!嘴巴里酸溜溜的,嘴唇也有點發澀——啊,那時候我吃的東西是"

"停住,嘔吐物的內容就不用說了."

"啊哈哈,抱歉抱歉.總而言之嘛,你剛才的'那個’是任何人都會遇到的情況,所以你也沒必要太擔心.沒事的,有我在.你是我的Master,我是你的Servant.啊啊,真沒想到我也能光明正大地說出這句話.也不枉我被召喚來這里了!雖然對前Master來說有點可憐!"

那簡直就像是表白似的說法,Rider以全身表現出內心的喜悅,又重新躺了下來.看到這樣的情景,齊格也笑了起來.

"——我也是這麼認為.我也非常慶幸能讓你成為我的Servant,真是太好了."

"嘿嘿,你這句話還太早了哦,Master——等所有的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一定會讓你說出'有我這個Servant真是太好了’這句話的."

說完,Rider就突然露出了沉郁的表情.

"不過,要說我很弱的話嗯,我也無法否定啦.但是即使這樣,我還是會努力的."

根本沒必要為這個感到不甘心吧——齊格心想.強大,弱小,迅速,遲鈍,堅硬,柔軟所有這些都是完全不必要的.就算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你很強,至少我是這樣深信的."

沒錯.

毫不猶豫地挽救自己的強大力量,把本來應該扔掉的路邊小石頭撿起來的善良性格,這些也許對英靈來說是不需要的東西.真正的英靈應該懂得顧全大局而不是拘泥于一塊小石頭,同時也擁有果斷割舍犧牲者的堅強意志

那一定是正確的.至少在那種情況下,他救下了自己的性命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

因此——無視所有利益得失挽救了自己的Rider,對于齊格來說就是打從心底里尊敬的存在.

聽到齊格這麼說,Rider笑了起來,同時用手使勁地撥弄他的頭發——看來是有點難為情了.

"呀哈哈哈,謝謝你,Master.好了,快睡覺吧?很快就到早上了.要不趕快睡的話,醒來的時候就又到夜晚了."

說的也是啊——齊格心想.他閉上眼瞼——或許是因為周圍透射出黎明的晨光而形成了一種朦朧的明亮感的關系,對黑暗的恐懼已經能夠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說起來這種情況就跟上次一樣——齊格在心里回想著.雖然那時候因為床鋪太窄而睡得不太自在,但現在這張床卻很寬敞.應該也不用擔心會摔下床了.

——她現在究竟怎樣了呢.

頭腦在最後掠過這樣的一個念頭,意識就此中斷了.

一回到教會,貞德就受到了一個溫和聲音的教導.

"早上一起來,發現城塞變成了那樣子,我可真是很擔心很擔心的呀?因為你出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了."

阿爾瑪•佩托蕾西婭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以滿懷擔憂的表情向貞德說道.但是無論如何,貞德也不可能以"我就是那場事故的當事人,自己被那個東西盯上後就一直都站在很近的距離,最後還是多虧了聖旗和信仰心才得以平安無事"這樣的話來回答她吧.

"總而言之,你沒事都是多虧了神的引導,一定要好好感謝哦."

"是的,謝謝你."

"不過話說回來,還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隕石墜落這種可怕的事情呀."

看來托利法斯的居民都把那個當成是隕石墜落了.因為暗示本身就是為了避免導致城市陷入恐慌而采取的措施,所以這對Ruler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麼,今天我打算稍微睡一會兒,然後就回去了."

"哎呀,調查完了嗎?不過也對啦.城堡已經變成了那副模樣,根本就沒法調查了呢."

"嗯嗯說的對.是的,調查要結束了."

說起來自己的設定是一個學生呢——Ruler這時候才想起來.阿爾瑪露出了和藹的微笑,最後還補充了一句"別因為是學生就過分勉強自己哦".

"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我接下來還要去禮拜."

"是的,我去休息了."

回到屋頂小閣樓,貞德就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要進行睡眠和用餐這些活動雖然確實有點不方便——但正因為如此,比起單純作為Servant現界,這樣卻更讓自己有"活著"的感覺.

——天草四郎時貞.

貞德回想起了那個少年不為任何事情而動搖的眼神.那並不是小孩子在做夢般的感覺,而是懷抱著遠大理想的眼神.

在禮拜堂相遇的瞬間,貞德就產生了這樣的確信.

不會為誰說的話而停步,不會只因為在戰斗中敗北而停步,就算把"紅"方所有Servant都全部殲滅,並且把大聖杯重新奪回來,他也還是不會停步.

本來——他的意識就從根本上欠缺了"停步"這個行為.除非讓他完全達成計劃,或是將他的生命機能完全停止,否則他都只會一直往前走下去.

冬木市的第三次聖杯戰爭是在約六十年前發生的.也就是說那個少年從重獲肉身開始,已經持續尋找了聖杯達六十年之久.

確實,那個冬木市的大聖杯是很特別的.能與之相匹敵的東西,恐怕就只有"真品"——也就是神之禦子的聖遺物,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卻依然無法得到的神秘物品.

四郎也同樣是信仰著那神之禦子的一人,正因為這樣他才為了尋求那個——不,不是這樣的.信仰著同一對象的貞德非常清楚,聖遺物雖然確實是很重要的東西,但並不是豁出生命去奪取的對象.

不,是絕對不可以那樣做,因為要信仰的對象是神而不是聖杯.這麼淺顯的道理,那個被譽為"奇跡少年"的天草四郎是絕對不可能不明白的.

而且就算說是萬能願望機也是有限度的.對魔術師來說,它是取之不盡的魔力漩渦.同時——也是通往"魔法"之境界的路標,所以把它稱作萬能的願望機也沒有問題.

但是天草四郎並不是魔術師,也不像是對魔法有什麼興趣.既然如此,他應該就是打算借助那個聖杯的龐大魔力來引發某種"奇跡"

不管是什麼樣的奇跡,都不可能做到拯救萬民.曆史上也有眾多的聖人,超人挑戰過這個難題,結果也還是以失敗告終.英雄們斷然做出判斷,決定只拯救自己力所能及的對象.比如說弗拉德三世,他毫無疑問是羅馬尼亞的奇跡英雄.然而,他或許是拯救了國民,但對于外側——也就是發起進攻的奧斯曼土耳其來說卻是一個"惡魔"般的存在.

拯救一個人,就會讓另一個人受難.

為了拯救九個人而犧牲一個人.或者只為了拯救一個人而殺死九個人.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不管是什麼樣的英雄,都應該是在充分理解了這種極其無情的倫理規則的前提下戰斗的.

明明如此,為什麼天草四郎能如此毫無迷惘呢.那究竟是何等劃時代,或者說瘋狂的手段呢.如果那是瘋狂的手段,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要加以阻止的.

但是——假如,或者他的手段是正確的話

"我又該怎麼做呢?"

在那時候,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采取什麼樣的行動呢.是繼續阻止他的行動,還是

剛想到這里,Ruler就忍不住用被單蓋住了自己.當她想要繼續思考下去的時候,就覺得內心的不安變得越來越強烈.

那是所有聖人都曾經夢想過的理想.面對那樣的誘惑,自己究竟能否斷言決不屈服呢.

不自己是絕對不能輸的.Ruler一邊念誦著祈禱的句子,一邊閉上了眼睛.

——忽然間,她想起了另外一名少年.

在四郎所宣稱的"人類的救濟"中,究竟有沒有包括那個少年在內呢.在想到這一點的瞬間,原本焦躁不已的頭腦卻立刻沉靜了下來.

盡管只是模糊的估計,但她還是覺得四郎的救濟對象中並不包括像他那樣的人造人.

既然如此,自己就決不可能對他的救濟行動提供協助.

在確信這一點的瞬間,少女就懷著安穩的心情進入夢鄉.

◇ ◇ ◇ ◇

"紅"Saber對于自己究竟是應該歎氣還是用另外的方法來表達心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覺得這樣更合適自己的風格,于是狠狠地用拳頭錘在地上,說道:

"為什麼要回來啊,到這樣的鬼地方!"

"紅"Saber本來以為Master獅子劫會選擇逗留在那座城寨里,但是獅子劫卻堅決拒絕了這個提議,非要回到這個地下墓地不可.

雖然只要靈體化就沒什麼大問題,但還是很想在柔軟的床鋪上睡個好覺,或者說想在跟這種只能噴出半溫不熱的水的淋浴室截然不同的,真真正正的浴池里泡個澡——就算這樣做實際上沒有太大的意義,這也是很自然的欲求吧.

獅子劫一邊鑽進睡袋里,一邊向發出強烈抗議的"紅"Saber回答道:

"我說你啊,那里可是敵人的地盤啊,誰會笨到在那種地方睡覺嘛."

"雖然話是這麼說啦."

"真是拿你沒辦法,你要知道啊,Saber.我們的確是要跟他們合作,這是當然的.要是那樣放著不管的話,我們真的會被逼進走投無路的境地.我們把Ruler和'黑’Archer救出來也是正確的.但是,共同行動和合作並不是同一回事."

"在說法上也沒有任何區別吧."

"當然有.共同行動,就等于向對方露出破綻,換句話說就是'我信任你’的意志表達.不管怎樣,我們也絕對不能向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那些人暴露出弱點."

"那就是說,他們不值得信任嗎?"

"紅"Saber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的確,對任何人都不會完全信任的就是魔術師.畢竟是連親生兄弟也會互相廝殺的人種,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對不對,不信任的反而是對方啊.要是讓他們看到我們信賴著他們的一面,他們就反而會變得不信任我們了.

"對了,這樣打個比方應該會更好理解吧.比如這里有一頭帶著項圈的老虎.還有來自飼養員的'它很乖巧,是個好孩子哦’的保證.然後,你必須要跟它相處一個晚上.你的手里有手槍.雖然你首先必須要和老虎一起去打獵,但糟糕的是在最後的最後你必須跟它進行生死決斗——"

"你是說我們就是老虎嗎?"

"就是這麼回事.我們越信任對方,對方就會越不信任我們.看錢做事的家伙只要付得起錢就可以信任.但如果是無償提供協助的人,對方就會擔心'可能什麼時候會被反咬一口’了."

人類本來就是這樣的生物,那麼互相對立的人就更不用說了.而就現在來說,獅子劫也不是站在能向尤格多米雷尼亞要求金錢報酬的立場上.

"所以,你就決定不在那座城堡里過夜?"

"這個嘛,還有更重要的目的.因為接下來我們還要商量怎麼搶先他們一步,所以留在那邊就不太合適了."

看到獅子劫露出了狡猾的微笑,"紅"Saber也同樣笑了起來.

"你從一開始就該這麼說嘛那麼,具體來說是要怎麼做啊?"

"首先,我們要跟他們分開行動.只要說跟他們一起乘坐飛機一起行動的話太危險,他們也應該會接受的.然後我們就趁著'紅’Archer和Rider迎擊Ruler她們的那個時候——"

"拿到聖杯."

兩人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

"哼,沒想到Master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沒有死心啊!"

聽到Saber這麼說,獅子劫忽然壓低了聲音:

"你覺得這樣很丟人嗎?"

少女無言地搖了搖頭.

"這根本沒有什麼好丟人的,不過——我還是有過疑念.以前你說過,你對聖杯懷抱的願望是家族子孫的繁榮是吧?"

"嗯,我是這麼說過."

"那是騙人的吧?我不覺得你會為了那種茫然的願望執著到這個地步."

Saber的笑聲忽然停止了.她正以無比認真的,仿佛在傾訴些什麼似的表情注視著獅子劫的臉.

"——所以,你就告訴我吧.Master,你真正的願望是什麼?"

獅子劫稍微躲開了她的視線,仿佛投降似的發出一聲歎息.然後,他就從懷里拿出了香煙.

"我想點火,不介意嗎?"

"我可不喜歡煙熏熏的,但如果有必要的話就沒辦法了."

面對Saber的回應,獅子劫微微一笑,隨即點著了香煙.他深深吸了一口,把煙霧吐向空中.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我其實沒有說謊.不過話雖如此,我也沒有全部說出來啦.唔,一旦去了空中庭院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就趁現在跟你說了吧."

于是,獅子劫界離就開始講述了起來.

獅子劫家似乎是幾代之前從歐洲流落到日本的魔術師家族.當然,獅子劫這個名字也是來到日本之後才取的.

當時他們的魔術刻印已經接近消失了,孩子們的魔術回路也少得可憐.在這樣的狀況下轉居到日本,對他們來說很明顯是會造成致命性打擊的舉動.對魔術師來說,離開魔術基盤所在的土地就是如此致命的行為.

果然不出所料,還沒有經過一代的時間,他們的衰退程度已經到了幾乎不能再以魔術師自稱的地步.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要是放著不管,那就一切都完了.必須想個辦法,現在的話應該還來得及.現在的話,他們還有著魔術這個奇跡的力量可以依靠.要從一發展到十是很簡單的,但是從零到一的創造卻非常困難.

那麼該怎麼做呢?離開了魔術基盤的他們,已經連學習新的魔術也無法如願.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作為結論,獅子劫家決定出賣自己的靈魂.

"我說啊,童話故事不是經常會有麼,所謂的營業惡魔的契約.我們家的祖先就是干了那種事."【注:這里指《浮士德》里惡魔墨菲斯特的契約】

至于他們究竟在日本跟什麼東西訂立了契約,就只有當時訂立契約的獅子劫家當家才知道了.是讓時間倒流,還是單純的複活,又或者獲得了新的刻印和肉身就連這一點也是糊里糊塗的.

現在能確定的,就是這個契約有著類似自我強制證文那樣的強大無比的束縛力,還有就是他們的願望並沒有遭到曲解,而是獲得了正常的實現.

總而言之,獅子劫家通過這種手段實現了奇跡般的再起.魔術刻印得到了複活,甚至發揮出更甚于全盛時期的力量.原本接近消失的魔術回路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得到大幅提高,獅子劫家也因此作為極東地區的魔術師大家族而重振聲威.

雖然過去學習的魔術都幾乎全部忘記,取而代之的是掌握了死靈魔術,但為了顧全大局付出這點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

——然後,理所當然的是,那樣的奇跡自然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這個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我了."

到頭來,那個契約大概是一種詛咒吧.也就是為了補充現在的不足而犧牲以後的未來雖然作為人類來說這是致命的愚蠢行為,但如果是魔術師的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他們犧牲的是"作為人類的未來".

那樣的東西,對心高氣傲的魔術師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未來什麼的我們根本不在乎,最重要的是現在能不能讓獅子劫一族作為魔術師成就大業,僅此而已——

結果,詛咒在經過幾代之後確實發動了.沒有人知道契機是什麼.不知道究竟單純是這麼規定的,還是說像俄羅斯轉盤那樣偶然發生的.

不管怎樣,最終成為犧牲品的就是獅子劫界離.這個詛咒,對魔術師來說實在是惡劣無比的內容.

獅子劫界離不能生孩子,是絕對的不能.因此,盡管擁有貴重的魔術刻印,獅子劫家注定要在這一代斷子絕孫了.

"那算什麼嘛,只要找個養子什麼的回來不就行了嗎?"

聽了"紅"Saber的疑問,獅子劫用手指拿開了叼在嘴里的香煙,在地上擰熄了.在這個過程,他的臉上都浮現著奇妙的微笑.

"嗯,我們家的那些人之前也是抱著這樣的樂觀態度.但是當把我的刻印移植到老爸靠關系找來的養子身上的時候卻死掉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辦法."

並不是因為出現了拒絕反應.那是一個稍微繼承了獅子劫家血脈的遠緣親戚家的少女,在移植前的調查中也顯示出了很高的適應率.

在解剖之後才發現,原因就在獅子劫界離的魔術刻印上.從他的魔術刻印中,滲出了致命的劇毒.據說這個魔術刻印完全適應獅子劫界離的身體,但只要移植到其他人的肉體上,就會馬上形成毒素.

知道了這個事實的獅子劫界離,馬上勸阻了還打算繼續做移植實驗的父親燈貴,決定放棄.也就是說獅子劫家只延續到獅子劫界離這一代為止.

獅子劫界離離開了自己的家,墮落為使用魔術的賞金獵人.當然在他本人看來,這反而是從有生以來就一直束縛著自己的責任中解放了出來吧.

獅子劫界離總覺得自己會死在戰場上.那樣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把自己的屍骸切成碎末——他是這樣想的.在這短短的百年間,獅子劫家已經體味到了魔術師的榮耀,難道還能奢望更多嗎.

但是——獅子劫界離卻遇上了聖杯大戰.

只要有聖杯的奇跡,大概要消除魔術刻印中的毒素也是可以做到的吧,同時也應該能生下繼承自己血脈的孩子.

因此,獅子劫界離渴望得到聖杯.

"是麼."

聽完獅子劫界離的敘述,"紅"Saber只是發出了這樣一聲曖昧的低吟.

"什麼啊,Saber.人家明明已經把這段可說是一族之恥的過去全告訴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沒什麼.也就是說你想得到聖杯,到頭來只是為了家族子孫繁榮對吧?"

"就算你期待著聽到那種超乎想象的離奇故事或者催人淚下的感人經曆,我也沒法滿足你啊"

"紅"Saber就像泄了氣似的,馬上就鑽進了睡袋里.獅子劫見轉也重新鑽回了睡袋.

大概是因為天花板太低的緣故吧,Saber總覺得有點苦悶難受,就好像世界正在逐漸壓扁自己般的感覺.

也許是為了逃避這種苦悶感,她的思維正在茫然地回想著剛才聽說的內容.

跟什麼東西訂立契約,數代的榮耀和注定的沒落.然後——

"我說,Master.最後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只要在我能回答的范圍內."

"死去的那個養女,你到現在還記得嗎?"

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獅子劫界離小聲嘀咕道:

"人生在世,總有一些絕對不能忘記的事情."

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回響在那狹窄的洞窟里.在這句話中,蘊藏著剛才提起過去和最初向Saber說出對聖杯的願望時不具備的感情色彩.

——渴望得到聖杯,並不是為了家族子孫的繁榮.

——渴望得到聖杯,也不是因為想在曆史中銘刻上獅子劫的名字.

——僅僅是為了把絕對不能忘記的東西,把絕對不能白白犧牲的東西,變成有意義的東西而已.

那是立誓的聲音.是即使賭上自己的尊嚴和性命也必須守護的矜持.

"是這樣麼."

"滿意了嗎?"

"嗯,很滿意.Master——把聖杯拿到手吧."

在黑暗之中,Saber和獅子劫輕輕地碰了碰拳頭.現在看天花板,也已經感覺不到剛才的那種充滿壓迫的氛圍了.

◇ ◇ ◇ ◇

戈爾德很焦躁.盡管這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事情,不過這次的焦躁對他來說也是異常的情況.

"抱歉,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面對沮喪地垂下了腦袋的人造人,躺在地上的另一名人造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要放在心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就像是臨死前的患者似的,人造人以嚴肅的態度回答道.看到這樣的情景,戈爾德的焦躁感也變得越來越強烈了.躺在地上的人造人,是屬于被封閉在魔力供給槽里的類型.

正因為是先天性的缺陷品,她沒有任何露面的機會,只能默默地在這里死去——

"蠢貨,蠢貨,蠢貨!一個兩個全都是蠢貨!"

戈爾德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後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

"!"

察覺到戈爾德走過來,人造人馬上擺出了警戒的姿勢.戈爾德沒有理會他,只是蹲下身子探了探躺在地上的人造人的脈搏.

"什,麼——?"

他依次拍打了一下少女的手臂,肩膀和鎖骨部分,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點點頭,又命令人造人張開嘴巴.戈爾德從張開的嘴巴看到喉嚨,就哼笑著說道:

"真是太蠢了.雖然你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其實是呼吸用的器官發育不全,呼吸輔助用的道具就設置在魔力供給槽的內部,快去拿來吧."

"咦?"

看到人造人一臉疑惑的樣子,戈爾德狠盯著對方吼了一句"我不會再說第二遍".人造人慌忙說"我馬上去拿來",同時轉身就跑出了走廊.

"那個——"

"怎麼了?"

"為什麼呢?你本來明明只把我們看成單純的電池而已呀."

人造人是知道的.雖然跟隨意犧牲人造人的賽蕾妮凱,經常拿他們當實驗品的羅歇相比還沒有那麼過分,但是達尼克和戈爾德都同樣只把他們當成純粹的道具,純粹的電池來看待.

"現在也是!但是,可惡!你看到打掃衛生的人笨手笨腳的話也會有想糾正他的沖動吧!就跟這個一樣!要是看到哪個笨蛋拿著吸塵器去打掃洗澡間的話,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覺得窩火!"

他已經不是會萌生人類之愛的年齡了.這完全是類似于熟練師傅從新手那里一把搶過扳手說"老實看著我干吧"的行為.

"你們所掌握的只是對外傷的治愈魔術和對精神支配的簡單抵抗罷了.不管怎麼說,我也沒有教過你們呼吸器官發育不全的治療方法.沒有教過的東西,當然是不會用了吧."

"是嗎,那的確是."

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從魔術師的角度來考慮,光是把最低限度必要的知識灌輸給人造人就已經很費工夫了.

"你剛才說的東西,就是這個沒錯吧?"

剛才的人造人跑了回來,雙手還捧著形似輸氧器的道具.

"就是這個,拿過來."

戈爾德邊說邊搶過那個道具,把點滴用的針刺進血管,然後把管子接到用骨頭加工制成的箱子上.

"那個是"

"是輔助呼吸用的氧氣循環機.來,快戴上這個."

在戴上吸氧罩之後,少女的臉也稍微恢複了一點生氣.盡管看到這一幕,戈爾德好像還是覺得很沒趣似的說道:

"很遺憾,你的一生就只能反複地戴著這個東西來維持了,沒有辦法.喂,那邊的算了,那個,你——既然都做到這份上了,你就帶我到其他的人造人那里去好了.反正他們肯定也是在瞎忙活吧."

聽了這句話,人造人不由得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真的好嗎?"

"你不想就算了.要是你打算每次都上演剛才那種糟糕的蹩腳戲碼,我也不會攔你."

戈爾德句句不離挖苦,以自大的態度宣告道.人造人雖然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決定以同伴的性命為重.

"拜托你了."

"什麼拜托你啊,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到還想活下來,你們還真是不自量力."

——真想揍他,面對著戈爾德的人造人心想.被套上呼吸器躺在地上的人造人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但是,他是救世主這一點也是事實.人造人露骨地歎了口氣,一個接一個地把狀態惡化的人造人送到他的面前.

第一個——臉色青青,已經全無血色了.因為他按著腹部,戈爾德就檢查他的腹部——然後馬上明白了.

"大部分內髒都沒有在運作,調整成以魔術回路來代替的狀態.下一個."

"腦部的指令發生逆流你暫時就有意識地把全部都倒過來想吧.右是左,下是上,要走路就上下移動雙臂好了.只要過上一個月你的腦就會習慣,不需要思考就可以自由行動.下一個."

"肉體已經快要長出壞疽了,不可能完全治好.只有嘗試在體內埋入複原術式了.達尼克所持有的魔術禮裝應該就有這樣的東西.你去他的個人房間找來吧.不,等等.親族以外的人進去可能會有觸發迎擊用術式的危險沒辦法,我去吧."

說完,戈爾德就站了起來.明明除了Servant之外的全員都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睡覺去了,他卻喝下醒神用的水藥擺出精神奕奕的態度走出了走廊.

人造人也稍微有點慌張地跟在他的身後.那是最初跟齊格搭話,現在幾乎成了實質上的領班的少女型人造人.

"怎麼了,禮裝很輕,你沒有必要跟著我來啊."

"我不明白理由.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我怎麼可能理解啊!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亂七八糟,亂七八糟!這跟被魔術統一的神秘實在是差得遠了!Servant,聖杯大戰,大聖杯!該死的!那些東西全都是騙人的!"

戈爾德一邊嚷叫著一邊沿著走廊繼續往前走.大概是覺得不耐煩了吧,人造人把手持的戰斧抵在他的耳邊說道:

"我叫你快回答."

"我不是說了嗎,我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本來明明是圍繞聖杯爭奪的戰斗,中途卻殺出個什麼四郎的莫名其妙的家伙把聖杯搶走了.本來光是這樣也算了,他卻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救濟全人類!我們根本就不是追求那樣的東西!我們所期望的只是以精心鑽研魔術和被召喚的英雄進行一場有品位的戰斗!明明是這樣,為什麼啊.為什麼沒能按照計劃進行.是因為Lancer敗北了嗎?是因為'紅’Assassin的寶具嗎,還是說"

"——你想說是因為你把'黑’Saber逼得走上自殺的道路嗎?"

人造人以平靜聲音說出的這句話,終于讓戈爾德的嘴巴停了下來.人造人歎了口氣,輕輕地放下了戰斧.

"不是我的錯."

"不對.至少你自己認定了這是你的錯."

"少廢話!區區人造人,別自以為是的在這里討論我的事情!"

人造人依然毫不介意地向戈爾德斷言道:

"是你的錯但是,也不僅僅是你的錯.只是所有的人都根據自己的判斷,自己的信條,自己的願望來行動,結果造成了'黑’方的敗北,僅此而已.就算Saber和你之間存在著羈絆,未來是否會有所改變也很難說."

"但是,我一定是錯了吧."

在充滿冰冷空氣的走廊上,戈爾德如此沉吟道.他喪氣地彎著背,在散發出失望氣息的他身上,已經喪失了驕傲自大的氛圍.

——結果,在這場聖杯大戰中,戈爾德這個男人從開始到最後都只是一個旁觀者般的存在.就算他是魔術師.就算是Master,沒有Servant的存在就不可能參加聖杯的爭奪戰.

在這樣猶疑不決的期間,戰斗就結束了.正如戈爾德多次強調的那樣,他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沒錯.所以你還是換個想法吧.雖然你妄自尊大,容易得意忘形,作為人來說實在是無可救藥,但是作為煉金術師的話——也還行吧."

"難道就沒有別的說法了麼?"

"你應該也不想被人拿來跟愛因茲貝倫比較吧."

聽人造人若無其事地做出這樣的回答,戈爾德只能露出一臉苦澀的表情不說話了.即使是穆吉克家,在某段時期也曾經攀上過幾乎能觸及愛因茲貝倫的高度.然而,他們榮耀就止步于此了.在那之後就像滾雪球似的不斷衰落.

"——哼.但是,他們反正在這幾百年里都只能把精力花在構築新的大聖杯上.利用這段空白的時間,我們穆吉克家一定能夠後來追上的."

那簡直就是白日做夢.因為失去了冬木的大聖杯,愛因茲貝倫的確是發生了大幅度的衰退.但即便如此,他們的技術也依然處于領先地位.如果穆吉克家想追上他們,就必須在戈爾德之後連續三代都出現擁有奇跡般才能的人物,否則是絕對無法做到的.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首先你就試著讓我們延長壽命吧.在這個過程中,應該會萌生出某些新的東西."

但是盡管如此,戈爾德似乎還是選擇了不放棄的道路.大概因為他是天生的古怪性格吧,就算是向不可能觸及的星星拼命伸手的行為,在他看來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你不說我也知道.好了,現在可沒有時間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我們去拿禮裝吧,人造人.唔唔,真是搞不清楚.要不你也像齊格那樣,取個容易叫的名字吧."

哈——人造人哼笑了一聲.

"笨蛋,起名應該是父母的責任,由你來給所有存活下來的人造人起名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仿佛完全把他當成了傻瓜似的回答道.

""

"要是你敢故意取一些糟糕的名字,我就會用這個來削掉你腹部的脂肪,你可要小心點."

戈爾德把牙齒咬得咯咯響,發出了嗚嗚嗚的呻吟聲——但是對方卻偏偏是戰斗型的人造人.盡管壽命設定得比較短,無論是近戰能力還是魔術戰斗力都相當優秀.說白了就是比制作者還要強.

"簡直是惡夢!為了讓你們完全服從我,早知道就該附加一些限制手段!"

看到戈爾德那誇張的歎息,人造人稍微翹起嘴角說道:

"憑你的本領那也多半做不到的吧.你放心好了,只要你還是自己人,我們也不會做什麼迫害你的事情."

人造人一邊說一邊很親昵似的拍了拍戈爾德的肩膀.戈爾德本來想用髒話痛罵她一頓——最後還是決定放棄,在心底里想著等他們快死的時候再盡情取笑好了.

結果,戈爾德在調整完人造人之後才回到自己房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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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7 AM 編輯

第三章

——要傳達的都傳達了.結果,盡管三人並不是完全接受自己的做法,卻還是承諾了會繼續維持這個現狀.

也就是說,他們將會在"黑"方Servant來襲之際守護空中庭園和聖杯.

只要願意履行這個約定,就算他們不承認自己是Master也沒有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已經算是越過了最大的難關.英靈們是桀驁,率性,高潔的,同時也沒有一絲躊躇的存在.當初自己報出姓名,奪取Master權限的時候,就算他們動手誅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好."

Shirou在原本屬于塞米拉米斯的王座上坐下,遙望著遠處的天空.盡管現在還沒到真正可以放松警惕的時候,但他還是無法掩蓋心中的安心感.

"——那麼,Master.這個王座坐起來感覺如何?"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紅"Assassin忽然實體化了.Shirou說了句"失禮了"就准備離開王座,但是Assassin卻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她繞到背後,在Shirou耳邊細語道:

"沒關系,你就繼續坐著吧.我說,你當上王的感覺如何?可以想象一下,在這里濟濟一堂的英雄們都向你俯首稱臣的情景.那一定是無與倫比的快感吧?難道你就不會產生一種王者的傲氣嗎?難道你就不想沉醉在那種支配著一切的愉悅感中嗎?"

Shirou無言地搖搖頭,然後握住按在肩膀上的手站了起來.

"沒有啦.很遺憾的是,支配他人似乎還是不怎麼適合我呢.這個座位,還是由你來坐吧."

聽他這麼說,女帝盡管露出了些許不滿的表情,但還是坐上了王位.

"……真的是太沒趣了.既然是我的Master,我可是允許你說'這個世界是屬于我的’這種話的啊."

"如果我是那樣的Master,恐怕早就死了吧.你一定會一邊說'這個世間也不需要兩個王’之類的話,一邊將我殺掉吧."

看到Shirou若無其事地點破了這個事實,Assassin毫無悔意地咂舌道:

"……哼,你發現了嗎."

正如Shirou所說,在他的計劃中,最終坐在王座上的人是"紅"Assassin塞米拉米斯.Shirou制定計劃並加以實行,救濟人類.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為他的目的就在于救濟本身,而之後的事情,就不在他的計劃列表之中了.

"我是說,在那之後由你來當王也可以啊?"

"……那個,就等到時候再決定吧."

Shirou笑了笑,說要去看一看大聖杯就轉身離開了.女帝的美貌稍稍蒙上了一層苦悶的表情.

"真是沒辦法,無欲的人果然是很難應付呢.不但對金錢毫無興趣,對權力也漠不關心,甚至連女人也無法讓他動心."

對亞述的女帝塞米拉米斯來說,男人只是一種玩具.因為她的唆使而被奪走了一切的人也不計其數.

同時,女人對她來說就只是僅限于自己的存在.當然,為了懷孕而存在的雌性是必要的,但是作為女人而存在,能夠隨心所欲地擺布男人的卻是她自己才有的特權.

——從一開始,她就只能過著那樣的生活.

回想起來,那是她剛出生時的事情.雖然記憶非常的模糊,但她還是很清楚地記得在扔下自己後馬上慌慌忙忙地逃到河里去的女人的背影.

她的母親——身為魚神的迪麗基特跟某個亞述男子通奸,並且懷上了女兒.而那個孩子就是塞米拉米斯.

你是我的恥辱,她說道.跟人類生下的孩子是她的恥辱——她明確地表達了這個意思.真是個愚蠢的女人……後來的塞米拉米斯這麼想道.沒能抵受住男人的誘惑的明明就是你自己啊.

母親就這樣扔下了自己,父親也被為此事感到恥辱的母親殺死了.但是,母親卻給自己留下了唯一的禮物.繼承了神之血脈的塞米拉米斯,跟她被遺棄的河畔有著天生的適應性.不光如此,聽到嬰兒的哭泣聲,鴿子們也紛紛去照顧她了.無數的鴿子集中在她的身邊,把冷得直打顫的自己團團包裹起來.而且還把不知從哪里得來的牛奶含在口中,然後喂到了她的嘴里.

塞米拉米斯在為自己遮風擋雨的鴿子羽毛中喝著它們所喂的牛奶逐漸長大.

然後過了十年,她被一個放牧的男子發現——就這樣,塞米拉米斯進入了人類的世界.然而,她的內在已經早就完成了.在那之後被養父母教會的舞蹈和化妝等知識,也只不過是生存所必需的武器和技術而已.

她憎恨女人——對于被男人玩弄于股掌間的怠惰懦弱的女人,就算是神她也毫不留情.

她嘲笑男人——總是欺侮女人,實際上只有滿腦子獸欲的他們,應該是被玩弄的存在.

那就是她的哲學,她對世界的認識.那麼,對于自己現在的Master Shirou Kotomine——天草四郎時貞,又應該如何去理解呢.

"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真是個不清不楚的存在啊,真是的."

看到自己妖豔的笑容也不為所動,對權力的誘惑也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人本來就是充滿欲望的生物,但是那個少年卻沒有私欲.全人類的救濟,則不能單單以"欲望"來加以概括.

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話,這毫無疑問只有"瘋狂"了.也正因為如此,Assassin才會覺得跟在這個Master在身邊實在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六十年的夙願得到實現,那當然很好.

但就算是因為力量不足而落敗——那也同樣很有意思.夢想破滅後的聖人會陷入何等的絕望,落得何種的結局,對于這種景象,她同樣也有著濃厚的興趣.

"那麼,究竟是哪一種情況更有趣呢."

"紅"Assassin笑了一會兒就消失了影蹤.她的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一直在羅馬尼亞的空中飛行.

大聖杯依然保持著清廉的光輝.盡管從靈脈將其剝離的時候泄露了若干魔力,但那也不是會造成問題的分量.

Shirou Kotomine——天草四郎時貞,對這個大聖杯非常熟悉.舍棄聖杯,嘗試從另一個方向追尋根源的遠坂,家道日漸衰微,只是在口頭傳遞著聖杯情報的馬基里.Shirou就是出重金從這兩家買來了情報.

至于在禦三家中唯一至今還沒有放棄聖杯的艾因茲貝倫,雖然無法從他們那里收集到有關信息,但還是掌握到了有關原理和機能方面的有用情報.

大聖杯花費了六十年的歲月吸收魔力.在此基礎上,將打開通往魔法的道路.那就是被打穿的通往世界外側的"孔洞".

這個世界是存在"外側"的.傳說在外側那里存在著全能的力量和全知的真理.換句話說,那就是被稱為"根源之渦"的存在.所有的魔術師都以此為目標,但幾乎所有的魔術師都在中途掉隊.

即便不斷把希望托付到下一個世代,或者在下一個世代,魔術師首先都必須學會"放棄"——那就是絕望到這種地步的目標.

說起來——據某些相關書籍中的描述,世界還存在著"里側".那里單純只是一個異世界,聽說現在已經從現世銷聲匿跡的幻獸們都遷移到那里去了.

……總而言之,聖杯能實現眾多願望這一點說到底也只是次要的作用,其真面目是把過去的英靈們作為祭品供奉,由此打穿通往外側世界的小孔的究極魔導器.

剩下的行動就只有一步.

不知不覺間,雙手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天草四郎時貞曾經創造過眾多奇跡的雙手,現在已經升華成了他的寶具.

"右臂•惡逆捕食"

"左臂•天慧基盤"

話雖如此,這些寶具也純粹只是輔助用的對人寶具.

右臂主要負責未來透視等戰斗方面的輔助工作,左臂則負責對自己本身進行強化.那本來並不是天草四郎時貞所擁有的力量.但他的寶具卻會以"奇跡"的形式使其顯現.

雖然在任何場合都是萬能的,但假設Shirou是作為通常Servant被召喚的話,他多半只會被視為缺乏決定性技能的從者吧.要勉強說的話,擁有不老效果的寶具也確實很少見,但那卻不是對戰斗有幫助的能力.

但是——正因為擁有這兩個寶具,Shirou Kotomine現在才能挑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會做到的,無論如何也絕對會做到.那十七年和這六十年,我一定會以所有的神經

所有的細胞,所有的肌肉,所有的魔力做到最後的."

少年轉身背對著大聖杯越走越遠.可惜的是,現在還沒有完全達到能讓自己使出全力的狀況,剩下的碎片就只差一塊.接下來只要繼續耐心等待就行了.

……于是,聖杯大戰就迎來了暫時的終結.尤格多米雷尼亞被奪走了大聖杯,作為中心人物的"黑"Lancer和"黑"Saber已經死亡,"黑"Berserker和"黑"Caster也從現世消失了.

"黑"Assassin完全與雙方陣營處于敵對立場——可以納入"黑"方現時戰斗力的實質上只有兩騎,也就是只有"黑"Archer和"黑"Rider這兩人.

但是,"黑"方目前卻獲得了本次聖杯大戰中的Ruler——聖女貞德的支援,同時還有利害一致的協助者"紅"Saber.

以上是四騎,另外——作為危險的王牌,還有能獲得最多三次,每次三分鍾的現界時間的"黑"Saber.把他也計算在內,也就是還擁有五騎的戰斗力.

另一方面,"紅"方不僅在Servant的數量上,即使在質量上也有著完全壓倒"黑"方的優勢,而且現在正處于固守在空中庭園這個堅固無比的自律式移動要塞里的狀態.Servant人數少的一方,必須對固守要塞的一方法定攻堅戰才能獲得勝機,而且這次戰斗還必須是一場短期戰.

如果單純以有利不利的條件來推斷,首先"黑"方毫無疑問是背負著絕望般的不利局面.

但是即使明知道這一點,"紅"方也是絕對不會放松警惕的.不管是"黑"方還是"紅"方,所有的Servant無一不是神話傳說中知名度極高英雄.

所謂英雄,都是在克服了無數苦難後才被冠上的稱號.而"黑"方那邊,也毫無疑問會再次挑起決戰的攻勢吧——

◇◇◇◇

——做了一個充滿光輝的夢.

那是一場仿佛集中了光輝的榮耀和一切祝福般的慶典.王太子查理凱旋回到了蘭斯,並作為法蘭西國王舉行加冕儀式.

這是全法蘭西人的夢想和希望.聖女貞德在奧爾良成功解圍之後,也繼續跟英國軍展開著戰斗.

之後憑借在帕提戰役中取得的戲劇性勝利,他們終于實現了在蘭斯為王太子加冕的目標.

執掌軍隊指揮權的是一名十七歲的"小丫頭".不明真相的好事者恐怕只會把她視為單純的象征和裝飾性的存在吧.

但是,跟隨在她身後的士兵們都無一例外的會對這種說法予以反駁.

如果只是象征的話,只要在後方搖旗吶喊就行了.但是,這位少女並不是在後方,而是在最前線揮舞著戰旗.雖然她沒有從腰間的劍鞘中拔出過聖劍,但即使如此,少女也依然在戰斗——

……夢境就像走馬燈般匆匆掠過,在榮耀過後就是零落,失墜.

異端審問.被所有人嘲笑,折磨,報複的日子.

雖然是一段令人痛心的經曆,但是這場拷問直到最後都沒有能改變任何東西.祖國獲得解放,貞德夢寐以求的光景已經成為了現實.

"你,一直在戰斗."

她不知疲倦地繼續眺望著從時間上來說只是短短的兩年歲月中發生的情景.聽見神的聲音,投身于戰斗.她選擇了戰斗,也明知道會遭到背叛.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決定要戰斗到最後的最後.

為什麼呢,究竟是為什麼呢——她不止一次的這麼問自己.

"是為了贖罪嗎?"

自己殺死了敵兵——是對這種行為的贖罪嗎?

"是因為想盡量拯救更多的人嗎?"

是甯肯折斷旗幟也想要去救人嗎?

"還是說——"

還是說,是因為相信那樣做是正確的呢.是神背叛了她——了解貞德的人們都這麼說.

……他們知道有一個由于過于絕望而發狂的人.是神欺騙了一個無辜的少女,她被神舍棄了——

"對于他,你有什麼想法?"

很悲傷.他舍棄了主實在是太可悲了.沒能讓他理解主是無過的事實,真的很可悲.

在明知會落得火刑結局的情況下,貞德卻依然參加了貢比涅之戰.

"為什麼明知道結果還會堅持戰斗呢."

是因為知道貞德的死絕不是毫無意義的.就算沒有回報,也能贏得未來.貞德的死讓故國取回了國力,持續揮灑的鮮血也終于止住了.

那在曆史上也許只是剛開始就結束的事情.

那在時間長河中也許只是挽救了極少數人生命的事.

那也許只是沒有作用的,毫無意義的行為.

"但是,你並不這麼認為?"

……是的,完全不覺得.所以在那時候,即使被綁上十字架——也沒有恨過任何一個人.

因為我已經把自己奉獻給主.

"你,是一個堅強的人."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協助,我也不會身在此地.能幸運地遇見你,我實在感到由衷的慶幸.

"最後的問題,把那個人帶去真的是正確的做法嗎?"

聽了這句話,貞德原本平穩的心就像突然碰到了尖刺似的,傳來一陣刺痛.這是她隱瞞眾人,唯一感到躊躇的事情.

自豪地以"齊格"自稱的少年.同時兼有不成熟和老練的矛盾生命體.明明所有人都不想把他卷入戰斗,卻主動憑自身的意志加入戰斗的Master.

她明白這只是自己的感傷,也明白他是應該被納入戰力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有誰總是在耳邊跟自己說——他的存在是必要的.這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錯過的來自上天的助言.

擁有"黑"Saber的心髒,由于被落雷擊中甚至獲得了Servant的力量.在當時必須把他帶到戰場去的理由,實際上就是因為必須讓他先死一次再複活的緣故.

也就是說,他作為Servant的力量在以後的戰斗中也是必須用到的.這個最後的問題,貞德實在沒有辦法回答.

"不知道.只有這一點,我真的不知道."

提問的少女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對他的安危感到擔憂,這一點貞德也能痛切地感受到.

聖杯戰爭,Servant,魔術——所有非現實的東西,少女都全盤接受,並且一直在旁守望.對貞德說的話置以全面的信任,把一切都交托給她.Ruler的選擇就是少女的選擇,少女只需要接受眼前的一切.

……那樣的少女,只有一件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讓步的.盡管受盡命運的玩弄,卻依然沒有改變自己堅強的意志,繼續勇敢地向前邁步的少年.

少女一直都在為少年感到擔憂.少年 並不知道存在于自己內側的少女.少年所看到的只有貞德,並不是少女.

這一點總是讓貞德感到歉疚.為少年的安危感到擔憂,對少年百般關懷的人明明是少女啊.

"……真的是這樣嗎?"

少女不可思議地向貞德問道.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貞德這位少女和蕾迪希亞這位少女並不只是大致上的"相似".

擁有類似的肉體,類似的性格,類似的出身,甚至連靈魂的色彩也是同質的.那也就是說,只要把和Ruler同等的知識賦予蕾迪希亞,她基本上也會采取完全一樣的行動.

……所以,貞德應該也擔憂著齊格的安危,也同樣對他百般關懷——蕾迪希亞是這樣想的.

——但是,不是這樣的.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本來不想去戰斗/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就此舍棄.

希望他不要戰斗/但是,我卻需要你的力量.

我並沒有欺騙他/但是,同時也沒有說出真相.

懷抱著無法承受的矛盾,還有謊言.掩蓋著真相,一直沒有去正視.

對于"有人和自己並肩而行"這種本來不可能遇到的幸運,Ruler似乎被深深地吸引了.

應該把他留下,心里是這麼想.但同時也懷抱著確信,他大概還是會跟著來.

聖杯大戰中的所有事象都是有意義的,所有的Servant都是不可或缺的關鍵要素.

【一百八十秒,剩余三次的"憑依"變身,其間種種都是對于未來必要的元素.】

而這種思維,正是貞德與蕾迪希亞之間的決定性區別.

少女所懷抱的淡淡思念,正遭到名為Ruler的Servant的踐踏.把這份思念放進盒子里,給它上鎖,收進袋子,,用繩索五花大綁,就這樣棄置在倉庫的角落里.

為了不讓任何人看到,為了不讓任何人追究.

◇◇◇◇

——做了一個充滿悔恨的夢.

母親正在向幼小的自己輕聲細語.

"我親愛的兒子啊.你一定要成為騎士,把王打倒.你身為我的兒子,擁有繼承王位的資格.但是,如果你現在就被發現有這個意圖,王恐怕會馬上■■你.所以,現在是蟄伏的時期,只需默默地等待."

耳邊傳來了雜音,傳來了刺耳的邪念.我不想聽.

人造生命Homunculus,對于這個有著扭曲的身世的孩子來說,成長是個很特別的名詞,由于出身的原因他總是比其他孩子成長更快,但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他更快衰老,以至于快得他比大多數同齡人都接近死亡.在村子里天真無邪地嬉戲著的孩子們,跟揮舞著劍的自己有著同樣的年紀.當他們成長為大人的時候,我恐怕已經衰老而死了吧.

——多麼令人羨慕,多麼令人妒忌,多麼令人憎恨.

所以,我發誓要成為比人類更優秀的存在.因為我必須跑得比人類更快,想成為比任何人更優秀的存在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母親的帶領下,我從黑暗中窺視到了王的身姿.

勇猛,冷漠,穩健,堅硬如鋼剛.

"那就是你將視若目標的對手,也是你必須打倒的敵人,必須由你親手■■的王."

不可能做到,我心想.

因為王簡直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存在.無論是他的裁決,劍技還是戰術,都全部完美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

所以,雖然對不起母親,我還是放棄了■■他的念頭.取而代之的是,我想效忠于他.我決定要成為他的利刃,充當一個為他掃除汙垢的存在.

——成為騎士.

成長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後來我得到了頭盔.絕對不能在別人面前摘下這個東西.萬一被認得自己容貌的人看到,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在母親的多番叮囑下,我帶上了面具.即使如此,我的劍技和騎士道精神都非常完美——因此,我得到了王下賜的寶劍成為了騎士.盡管是末席,但還是被賦予了坐上圓桌的資格.

幸福的日子同樣是轉瞬即逝.作為騎士,我把所有與王為敵的人全部打倒了.我質問他們為什麼要反抗王的意志——卻遭到了反駁.

"因為那個王,實在太完美了."

愚蠢的家伙,正因為這樣,王才是最優秀的存在.在漫長的曆史中,都不曾存在過如此完美的王.

大部分的王都性格暴虐,傲岸不遜,以其貪婪的私欲作為民眾的喜悅.王給予夢想,也奪走夢想,然而自己的夢想一旦被奪走,就像一切都撒手不管似的銷聲匿跡,簡直是一場災難.

"無論由誰來當王都一樣,民眾只會被掠奪,或者去掠奪他人."

騎士王並沒有私欲.他需要的都是必要的東西,不存在任何不需要的東西.既不會做夢,也不會懷抱夢想.

他只是單純為了統一祖國不列顛而奔走征戰——就是這樣一個純粹的生命體.

這樣的存在方式,就像經過精打細磨的刀刃一樣美麗.我懷抱著憧憬和敬慕,在為自己的出身感到無比羞恥的同時,也依然努力履行著騎士道.

可以斷言說,那是我人生中最光輝,最快樂的時代.

……終結的日子很快來臨了.等得不耐煩的母親,揭開了我的出身的秘密.

不僅僅是亞瑟王的仇敵摩爾甘之子.而且還是也不知道是采用了什麼方法創造出來的人造人,而這樣的人造人竟然是亞瑟王的嫡子,與王一模一樣的複制人.

那時候的我只感到無比的歡喜.自己所向往的騎士王竟然是如此貼近自己的存在,繼承他血脈的唯一騎士就是自己.

也就是說,自己是最有資格成為那位騎士王的"繼承人"的唯一人選.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亞瑟王.說出了自己成為亞瑟王繼承人的合理性,還有其他的所有事情.王以一如往常的冷淡態度宣告道:

"——原來如此.雖說此為姐姐的奸計,但你確實算是由我所生.然而,我不會認同你是我的兒子,也不打算把王位傳給你."

王位也許是操之過急了,考慮關于繼承人的事情說不定也還是太早了點.

但是,不承認我是兒子的這句話,卻深深地刺進我的心窩.

那是一切的大前提.我本來以為至少這一點可以得到他的承認——盡管因為繼承人的問題而無法公諸于眾.

只要是兩人間的單獨對話,他就一定會向我說出真心話,稱贊我是他值得驕傲的兒子.本來光是這樣就已經——

"不承認我是兒子,你真的要這麼說嗎,騎士王."

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背對著我的王,已經沒有再對騎士表現出任何的興趣,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未來越走越遠.在我充滿怨念的聲音中,灌注了有生以來從沒有表露過的強烈憎恨.

仔細一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被自己的仇敵摩爾甘強行制造出來的兒子,有誰會願意承認呢.對王來說,這簡直就是詛咒般的存在.

所以從今以後,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列席在圓桌騎士的末席.自己的優秀得不到認可,積極性也被疏遠,所有努力都遭到無視.

僅僅因為是摩爾甘所生的孩子——就因為這樣的理由,我就得不到承認!

"好吧.您說的這句話,我一定會讓您後悔的."

在那時候,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要以憎惡讓自己脫胎換骨,徹底貶低父親的一切.無論是功績,政事,戰斗……我要把這個王在近十年來得到的一切,都全部變成毫無意義的東西.

王一定會憎恨我吧——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王一定會懲罰我吧——要來的話就盡管放馬過來.

王一定會注視我吧——為了能和你面對面,我不惜放棄一切.

漫長的不列顛之戰終于快要宣告結束了.跨越了無數的困難,不列顛終于馬上就要迎來在騎士王的治理下成為統一國家的日子.

戰爭給騎士帶來了榮耀,給人民帶來了貧窮和苦難.正當人們以為這樣的日子終于要結束的時候,卻接二連三地發生了異常的事態.

王依然面不改色,設法應對著一連串的異常事態.但是,他在心底里應該懷抱著狂躁不安的悲傷——這樣想象的同時,我忍不住暗自偷笑.

稀世的豪傑——湖之騎士蘭斯洛特和亞瑟王之妻桂妮薇兒之間的不倫之戀.對這件事大力曝光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亞瑟王並沒有王者的氣量,畢竟他連妻子也被人搶走了——我散布了這樣的流言.在唆使對王抱有不滿的其他騎士的同時,我自己卻繼續忠實地為王效力.

對王來說,這樣的狀況一定是非常詭異的吧.自稱是自己兒子的騎士,現在竟然還在忠實地為自己效力.

啊啊——我能切實地感受到王的苦悶.然後,亞瑟王終于犯下了恐怕是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次錯誤,一次致命的錯誤.

為了討伐背叛的騎士蘭斯洛特,亞瑟王決定要遠征法蘭西,被任命留守大本營的當然就是我了.

要說當然的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做法.我早就通過其他的騎士和大臣宣傳了自己的優秀,而且更關鍵的是即使不用宣傳,能妥善處理政務的騎士也就我一個了.

王把我任命為攝政大臣,然後動身前往法蘭西.對于討伐自己過去最為信賴的湖之騎士這一點,他心中究竟堆積了多大的煩惱呢.

在法蘭西——大概和蘭斯洛特之間的戰斗會拖延很久吧.作出如此推測的我,馬上向周圍宣布亞瑟王戰死沙場的消息.城內馬上召開緊急會議,我成功地讓眾人認可了"應該由身為攝政大臣的我來繼承王位"這個意見.

從寶物庫中得到了證明王的地位的大劍"燦然閃耀之王劍(Clarente)"的我,馬上在坎特伯雷舉行加冕儀式,雖然只是形式上,但是我還是成為了正式的王.

然後,我又向桂妮薇兒求婚了.

"你在說什麼呢,真是太荒唐了."

面對擺出一副冷淡態度的桂妮薇兒,我笑著說到:

"荒唐的應該是你們的夫妻游戲吧."

我以嘲笑的口吻說完,就隨手摘下了自己的頭盔.在那一瞬間,她露出的僵硬表情我至今也無法忘記.

求婚什麼的本來就不是我的真意.但是,這樣王一定會更加對我恨之入骨吧.那樣就好了.憎恨我吧,憎恨我吧,不斷的憎恨我吧.

理所當然的是,謊言被揭穿了.亞瑟王從法蘭西緊急趕回了祖國不列顛.本來的話,在謊言被揭穿的瞬間我就應該被殺死了.雖說我肩負著留守的重任,但鬧出如此翻天覆地的大亂子,成為處罰的對象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被我威脅,懷柔,唆使的人們,都全部站到了我這邊來.

我的勸說技巧很高明——說不定也有這個原因.但是,在更根源的部分,王其實早就招惹了許多人的不滿.因為王做的事都基于徹底的合理性,也非常冷酷,只要有必要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加以割舍.

他們說,跟王相比,我才是更富有人性的騎士.實在是愚蠢無比.我除了我之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抱有過好感,人類只不過是一幫除了會說話就一無是處的畜牲罷了.

無論是天真無邪的孩子還是充滿謊言的大人,這一點都不會有所改變.只要扔出一塊肉,他們肯定會馬上展開食物的爭奪戰吧.

我之所以沒有殺死人類,只是因為我不憎恨他們而已.盡管對成群湧來的飛蟲感到厭煩,但我並不憎恨他們.

所以,我就朝著自己想走的方式展開行動.對跟隨自己的人毫不在乎,只是自顧自地行動了起來.結果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卻說我很有人性.

——總是想著要挽救更多的人的王,遭到了"不懂人心"的辱罵.

——從來沒想過要救人的我,卻得到了有人性,懂得理解人心的贊譽.

實在荒唐.我的叛逆不是為了你們,只是為了我自己.

要跟隨的話就隨你們喜歡吧,我是不會管你們的.你們忘記了為你們費盡心血的王,卻搖起尾巴跟著我來,我是絕對不會管你們的.

然後,最後的戰爭開始了.盡管在多佛爾之戰中落敗而讓敵人成功登陸,但還是討伐了處于疲憊狀態的高文.

經過好幾次小規模沖突,我終于在劍欄之丘跟王對峙了.在這個時候,先不說誰勝誰負,國家的命運可說是已經被定下來了.

即便如此,王依然是無比的冷酷.

在戰場上我不止一次呼喚過父親的名字.因為每次都湧過來一群雜兵,我就要逐一將他們收拾掉.

殺戮,不停地殺戮.忽然間,我心里冒出了一個疑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從別人的角度看來這是多麼荒唐滑稽的事情啊——我才不管.

正如母親的預言,我果然成了毀滅這個國家的大罪人——我才不管.

對于因為自己的憎惡而把全國的所有人都牽扯進來這一點——我才不管,我才不管,我才不管那麼多!

"亞————————瑟————————!!"

聽到我的呼喚,騎士王終于做出回應——在這里,最後的單獨對決開始了.

……勝負已定.王的聖槍貫穿了我的胸膛.是我的敗北……不,是我的勝利吧.

因為到頭來,他所努力得來的一切,都全部因為我而化為烏有了.

所以,你就看著我,好好憎恨我吧.把我的名字當做令人忌諱的刺耳聲音,讓憎惡充滿你的表情,大聲喊叫吧.

但是——直到最後,王依然沒有承認我的存在.

以翠綠色的眼眸冷冷地確認我的死亡,在得到確信後就轉身離開了.沒有說任何臨別之言,也沒有流淚,甚至連憎恨也沒有.

我忽然間恍然大悟.

——啊啊,原來如此.

——他們所說的確實沒有錯.

——亞瑟王真的不懂人心.

我承認,直到最後的最後,王還是一個完美的王.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如此憎恨他.完美的王啊,即使如此,你的執政也還是一塌糊塗.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能做好.王沒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父親啊,如果說你是完美的王,那麼我就要超越你.

啊啊,請在最後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一次就好.讓我像過去的王那樣拔出選定之劍吧.求求你,求求你給我這一次機會——

◇◇◇◇

——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我正在大地上奔跑.無邊無際的翠綠色草原,到處充滿了無垢的美感.景色不斷流動.雖然知道這是夢境,但雙腿的感覺卻有著很強的現實感.

繼續奔跑.

我一直在奔跑.

只是筆直地朝著前方拼命奔跑.而且還不顧一切地發出呼喊之聲.用自己雙腿奔跑竟然能帶來如此強烈的暢快和刺激,我實在從來沒有想過.

風景轉眼間發生了變化,我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位于美麗山腳的一個洞窟.啊啊,等一下.這座山,我應該是知道的.

沒錯,山的名字叫皮利翁.在這個希臘著名觀光勝地的洞窟里,生活著一位舉世聞名的半人馬族.

其名字正是喀戎.也就是教導過無數英雄的,希臘最引以為豪的大賢者.

到了這時候,身為喀戎的Master的我也終于理解過來了.這是Servant的過去.因為回路相連的緣故,Master有時候會在睡眠中讀取到Servant的記憶.

當然也可以有意識地把這些情報截斷,但是我反而將意識調節到更容易發生交混的水平上.雖然因為不太習慣這種做法,也花了不少時間——但是這樣一來每次做夢我都能看見喀戎了.

我能夠在這里看到自己所不知道的他.

走近洞窟,有一個少年就向我走了過來.既然他稱呼我為老師,那就是說他是其中的一個學生了.

少年以輕快的動作跳上了旁邊的岩石.然後,他就俯視著喀戎,以懷抱著某種期待的表情說道:

"老師,去打獵吧!我們去打獵!"

"不行."

喀戎的回答顯得異常無情,少年馬上鼓起了兩腮.看到這一幕情景,我不禁呵呵地笑了起來.少年非常美麗,或者應該說是眉清目秀吧.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判斷男女的中性氛圍.明明如此,他的言行舉止卻都充滿了"男孩子"的感覺.有弟弟的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喜歡打獵當然是好事.考慮到你的將來,當然還是應該練得更加拿手比較好.但是,你的目標並不是成為獵人,而是英雄吧.只懂得胡亂發泄暴力的人,世間是不會承認他是英雄的.能讀懂文字是理所當然的,不學會音樂和禮儀也是會讓你蒙羞的哦."

面對老師循循善誘的教誨,少年臉上的不滿神色也還是沒有消失.他露出複雜的表情,發出唔唔的沉吟聲.

因為他也明白老師說的話是對的,所以也不能繼續耍脾氣,但畢竟接下來要做的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看到他這樣子,喀戎苦笑著說到:

"——話雖如此,一整天窩在洞窟里對你來說也是難以承受的折磨吧.那麼,我就給出一個折衷的方案.你在今天之內熟記剩下的所有文字,並且刻到石板上.如果能夠在晚上之前做到了,夜晚我就教你戰斗的技巧."

"咦,真的嗎!?"

"雖然也有點危險啦.不過你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當然,在傍晚之前熟記文字是最低限度的條件."

少年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了.喀戎笑了笑,把手按在歡快蹦跳著的少年頭上.少年露出羞澀的笑容接受著老師的愛撫.

我在感到羨慕的同時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喀戎有妻子和女兒這件事我也聽說過.但是,她們應該全是接近神的存在.而少年毫無疑問是充滿了人類的光輝.

但是,把手按在少年頭上的喀戎,他的舉止看起來就跟愛撫孩子的父親一模一樣.

"那麼現在是上課的時間了,阿基里斯."

——阿基里斯.

怎麼可能——我愕然了.但是,喀戎卻是把他稱為阿基里斯——被喚作阿基里斯的少年也沒有否定.這麼說來,這個少年就是"紅"Rider阿基里斯嗎.

阿基里斯恐怕是這場聖杯大戰中擁有最高知名度的大英雄.

是的,阿基里斯的父親,英雄佩琉斯,曾經因為阿基里斯而跟他的妻子海之女神忒提斯互相對立.

忒提斯希望把他變成完全的神.但佩琉斯則認為既然生為半神,要變成完全的神就等于要把阿基里斯的人類部分消滅掉.

結果,忒提斯還是接受了佩琉斯的意見.但是,忒提斯卻離開了佩琉斯和阿基里斯的身邊,回到了自己位于海底的故鄉.

神與人之間生活,即使有兒子阿基里斯這個緩沖材料在也還是相當困難的.

佩琉斯決定把年幼的阿基里斯送到自己的老朋友喀戎那里接受教育.不管怎麼說,阿基里斯也是在英雄和女神之間誕生的孩子,而喀戎則是佩琉斯所認識的最好的教師.

喀戎很爽快地答應了老朋友的委托,把所有的知識都教給了這位才華橫溢的少年.文字,音樂,吟詩,道德,禮儀,還有狩獵,戰技,馬術,甚至連醫術也沒有漏掉.

對自幼就不得不跟父母分開的阿基里斯來說,喀戎簡直就是既嚴厲又溫柔地守望著少年成長的父親.

……大概是因為做夢的緣故,過去的情景眨眼間就略過了.

阿基里斯很快茁壯成長,之前還很稚嫩的槍術,現在已經達到了神域的級別.騎上馬背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縱橫馳騁,以自己的駿足跨越了眼前的所有障礙物.

當然,在知識方面也是非常完美的.只向原野看一眼就能找出可食用的野草和果實,就算受傷他也很清楚相應的治療手段.

符合英雄身份的言行舉止,宮廷的禮儀也同樣掌握得很完美.而且令人吃驚的是,阿基里斯當時的年紀據說還只有十歲左右.

在這個年紀就讓喀戎說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的阿基里斯,究竟是何等優秀的人物呢.

總而言之,已經到了道別的時候.喀戎正在和妻子卡里克羅一起為即將啟程遠去的阿基里斯送行.

"老師,卡里克羅大人,非常感謝你們來為我送行."

"阿基里斯,你要保重.必須好好注意身體,千萬不要生病哦."

卡里克羅含著眼淚緊緊抱住了阿基里斯.如果說喀戎教阿基里斯學會了各種知識,那麼她也許是把"專心一意地傾注愛情的重要性"教會了阿基里斯吧.

"放心吧,為了不辱沒'喀戎的學生’之名,我一定會好好努力."

他說的話非常踏實.並不僅僅是像鸚鵡學舌般重複別人教的話,而是通過自己的思考判斷其正確性,然後再說出口.

……僅僅是十歲就能做到這一點.由此可以知道他自小就被譽為英雄的原因.在這個時候,喀戎還是把手按在了阿基里斯的頭上.

"很好,阿基里斯.但是,那應該是在面對我們和佩琉斯以外的人時用的答禮,你不用勉強自己,因為你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英雄了."

聽了這句話,阿基里斯盡管露出了一絲驚愕,但同時也使勁地點了點頭.然後,他慌忙轉過身去,用自己的手擦了擦眼睛.看到少年的這個舉動,喀戎和卡里克羅都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那麼,老師,我要走了!"

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露出眼淚,已經成為英雄的少年就此啟程.後來就正如喀戎所說,阿基里斯作為英雄果然展現出了舉世矚目的活躍.

然而也正如母親忒提斯的預言,在特洛伊戰爭中因自身的暴虐行為激怒了太陽神阿波羅的阿基里斯,被借助阿波羅力量的帕里斯射穿了唯一保持著人類狀態的腳後跟和心髒.明白這是致命傷並且知道自己將要在此殞命的阿基里斯擠出所有力量盡情肆虐,最終死在了戰場上.

這是所有認識阿基里斯的人都知道的故事.是的,阿基里斯在那之後就沒有跟喀戎重逢的機會了.

和阿基里斯的悲壯之死相似,喀戎最後也同樣是死于非命.

所以這對兩人來說真的就是生離死別的場面.

在察覺到這一點的瞬間,我頓時愕然了.在喀戎和阿基里斯之間存在著真實的感情.父親和兒子,哥哥和弟弟——存在著作為家人的羈絆.

那麼,要斬斷他們這種羈絆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不必多說,自然是聖杯——以及聖杯大戰了.換句話說,那就等于是身為Master的菲奧蕾嗎?

不對.就算說他們彼此不知道對方作為Servant被召喚而來的事實,在那之後他們也交鋒過兩次.

——並不是我的錯.

但是,那都是因為他們是Servant的緣故.他們是如果不遵從Master的命令,就會受到令咒的強制,同時也無法避免被切斷魔力而死的奴隸.

——我在讓一對父子互相廝殺.

但是,Archer應該是接受這一點的.如果不想戰斗的話,他就應該會想我傳達這個意向.

——你對他根本就毫不了解

我是了解的,我是了解的,對于他的事情,我什麼都……!

我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渴望著盡快從夢中醒來.盡管很膚淺,盡管很滑稽,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

◇◇◇◇

——做了一個自由的夢.

那個騎士似乎很喜歡在空中飛翔.問他為什麼,他就回答說"因為在空中可以隨心所欲地飛往高處和低處".

……難道是可以去往的方向越多越好嗎.

總之不用多說,那個騎士一直都是那麼的自由自在.盡管生來就是英格蘭王之子,但是卻把繼承王位之類的麻煩事全都拋開了.

在某些情況下,他也很容易被誤認為是一個讓人受不了的人.但也許是由于天生的友善性格,所有人都非常喜歡他.

他是一個天生不會招惹怨恨的人,也是一個天生擁有親昵感的人.但是他沒有聰明才智,也不知道該說是天真無邪還是蠢笨,又或者魯莽冒失.總之就是這樣的一個騎士.

他沒有欲望.從敵人手中奪來的貴重品,他也會若無其事地送給別人.他沒有絕望,哪怕曾經被可怕的魔女亞爾希娜變成了香桃木.

……他也沒有怎麼擔心,只是懷著輕松的心情等著別人把自己變回原樣.

往往會因為粗心大意而犯錯.跟強敵對戰的時候,也偶爾會落敗——但偶爾也會取勝.從力量的強大程度來說,他只能算是相當平凡的一類.但是從冒險的次數和質量來說,他卻有著普通騎士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非凡性.

雖然有勇氣,但是很弱.盡管受到過多次挫折,但他從來都沒有泄氣和氣餒.

他的死也實在相當的平淡.在隆斯佛爾之戰中,盡管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背叛也沒有就此屈服,查理曼的勇士們依然堅持著浴血奮戰.

盡管如此,畢竟敵我兵力眾寡懸殊,四十萬對二萬.一個人同時遭到二十名士兵襲擊的狀況持續了這麼長的時間,無論是本領何等高強的勇者,也不可能維持多久.

身經百戰的勇士們一個接一個倒下——那個騎士也同樣成了其中的一員.他本想歎息著向虛空伸出手來——但轉念一想又笑著放棄了.

浮現在臉上的是仿佛完全沒有半點後悔的滿足笑容.盡管全身染滿了不斷流出的鮮血,承受著通往死亡之路的痛苦折磨,騎士也依然表露出發自心底的愉快表情.

但是,如果……

如果問走向死亡的自己在最後一刻有什麼願望的話——

"啊啊,我真想再到那個地方去看看呢."

對騎士來說,那一定是最美麗的回憶.據說有著所有地上不存在的東西的,無邊無際的世界.沒有任何人見過的,異次元的另一側.

那也許只是臨死前的朦朧的意識說出的話.但是,這是正確的願望,也是值得實現的想法.

既然如此,身為Master的我,也很想為阿斯托爾福實現這個願望.無論其它的人們懷抱著何等高潔的願望,我也是這樣想——

瞬間,世界被扭曲了.這是在夢和深層意識中毫不保留精神上安全地帶的跳躍.自己被這種可怕的力量抓住,就這樣扯了出去.

肌膚像灼燒般火熱,身軀卻仿佛從里到外都被凍結成冰了.那麼,在這里的東西當然就是——那只怪物.

自己也非常清楚,早晚也要跟那個怪物正面相對.其真面目也非常明顯.在那位舉世聞名的大英雄齊格弗里德的冒險譚中最為出名的"屠龍"故事.

傳說當時齊格弗里德手持幻想大劍巴魯姆克(Balmung),跟邪惡之龍法夫尼爾展開了正面交鋒.恐怕也沒有比這更富有英雄色彩的故事了吧.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個非常寬敞廣闊的大洞窟,但同時卻顯得無比狹窄和局促.理由有兩個——第一個是占據了洞窟大半面積的財寶,那是只要拿到手就能得到一輩子榮華富貴的,堆積成山的財寶.

然後還有另一個理由,仿佛要掩蓋著巨額財寶似地躺睡在那里的,沉重的龐大之暗.明明其身姿融入了黑暗,卻能讓人感受到異常的重壓.正是這種重壓刺激著人的想象.漆黑的鱗片,烈焰的舌頭,蛇一般的眼睛,帶毒的氣息——而這一切所構成的,則是一個強大無比的完全生命體.

心沒有因此被折服,這一點實在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可怕.或者是因為早就徹底破碎了,所以就連折服于對方的認識也隨之消失了嗎.

那里是只允許一頭生命存在的地方.也就是說,是除"邪惡之龍"法夫尼爾以外的所有生命都必須在此絕命的地方.

存在于這里,只會讓人感到無比的恐怖.就算想逃跑,雙腳也像是被釘死在地上似得無法動彈.只要一動就會死,甚至只要一看就會死——總覺得這已經是自己的常識了.

龍張開了嘴巴.

更令人恐怖的是,龍果然還是生命體.到達這個次元的話,本來就算什麼都不吃也應該能生存下去的啊.這個邪惡的存在,一定是為了折磨和玩弄獵物而進食的.不斷折騰老鼠的貓,或者慢慢消化老鼠的蛇——就是那一類的猛獸.

恐懼正一點一點地灼燒著肌膚.如果是夢的話,這時候一定會醒來.但是——這真的是夢嗎?

要是在這里被吃掉,自己還有沒有能醒過來的保證呢.

如果沒有,就只能戰斗了.但是,我絕對不可能戰勝它.至少如果手里拿著劍的話還可以選擇自盡……

"……什麼?"

在這時候我才發現,我的右手正握著劍,手腕上正裝備著護手.如此我終于領悟到——現在的我似乎就是"齊格弗里德".

那麼我就可以戰斗了——心中開始產生一絲希望.這樣我就不需要挪開視線,可以從正面注視著惡龍.

龍停止了動作,剛才膨脹起來的殺意逐漸收縮,換上了仿佛正在慎重地觀望著什麼似的眼神.我緊緊握住手中的劍,經過一瞬間的思慮——猛然向前奔出.

瞬間,法夫尼爾也進入了戰斗態勢.伴隨著仿佛要粉碎我的靈魂般的咆哮,人與龍的戰斗開始了.

襲向周圍一帶的火焰漩渦,瞬間把黑暗染成了一片火光.但是,那決不是正義的光芒,而是為了展現出地獄凶景的熊熊業火.

連應該怎麼攻擊也不知道,我只是忘乎所以地揮舞著大劍.明明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卻完全沒有"砍中"的感覺.

脊背傳來仿佛有無數蟲子在蠕動的惡寒,我無意識地在地上打了個滾.就在這時候,龍甩起的尾巴正好從我頭頂上方穿過.

簡直就像蒼蠅與人類……不,恐怕是更為懸殊的差距吧.只要稍微被擦到,那時就不用說什麼幸運不幸運,肯定馬上就會死掉.

我仿佛為了掩飾恐懼般大吼了一聲,向惡龍的身軀使出一擊,同時又向它的尾部追加一擊.現在根本說不上什麼屠龍,畢竟自己離死亡實在太貼近了.

——根本沒有戰勝的可能.

腦海中掠過了這樣的念頭——實際上,這也的確是不可能戰勝的.居于眾多幻想種的頂點的怪物,那就是龍種了.它會噴吐出火,冰,或者毒的氣息,它的強韌比城牆更加堅固,它的鉤爪能輕易撕裂鋼鐵,它的尾巴只需一擊便能將金剛石化為齏粉.

但是,我齊格弗里德的身體的確是曾經打敗過這只惡龍.既然如此,我就沒有理由贏不了它.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我卻完全找不到通往勝利的路徑.惡龍的爪子把胸膛連同鎧甲一起劃破,鎧甲就像紙屑似地粉碎,胸口噴出了大量的鮮血.連肉也被挖掉了一大塊.

那已經不能用痛來形容了.我感覺到的是決定性的喪失.這是致命的沉痛打擊,要問由此產生的痛苦達到了何種程度,光從我發出了幾乎無法相信是屬于自己的慘叫聲這一點就可以明顯看出來了.

在逐漸模糊的視野中——法夫尼爾為了向我施加更致命的傷害而動了起來.承受著幾乎喪失意識的劇痛,我無力地揮起了劍.

理所當然的是,我被彈開了.飛起來的身體不斷翻滾,同時遭到了火焰的灼燒.聲音已經發不出來,就連小聲說話也無法做到.

現在的我幾乎只是憑著生存本能,或者什麼別的東西在強行驅動著肉體的行動.有什麼東西正在拼命跟我說必須這樣做.

我抬起臉——從正面注視著那異形的龐然大物.不可能戰勝它,懦弱的聲音在細語.敗北的理由明明可以找到成千上萬個,但勝利的理由卻只有"現在的我是齊格弗里德"這一點.

不——還是說……

即使是齊格弗里德,在面對這只惡龍的時候也陷入了苦戰和絕望,直到最後才終于找到一絲光明,從而成功將它討伐.

而光是模仿了外表的自己——是不是就像那時候敗給"紅"Saber那樣,根本無法戰勝惡龍呢?

在顫抖的同時擦去血液,盡管逐漸確信自己無法取勝也還是堅持著站了起來.龍的眼光非常冷酷,不管自己有沒有戰意,在數秒鍾後他也一定會發動襲擊吧.

我用雙手緊握著大劍,對胸口流出的鮮血和劇痛都完全無視.因為我是用手來握劍,用雙足來跳躍,就算頭部和胸部遭到多大的損傷也沒有關系.

這是相當脆弱的抵抗……這一點我自己也非常清楚.但是,不可思議的是腦海中竟然沒有浮現出"逃跑"這個選項.

因為充滿恐懼的緣故,我的心跳非常急促.我的雙腿也因為絕望而顫抖著.眼淚不停地湧出,是不是因為對自己將要絕命于此而感到悲傷的緣故呢.

明明如此——我還是不能選擇"逃跑".惡龍張開嘴巴,我發出不成聲音的喊叫聲,表情也扭曲起來.雙腳向前邁進,不斷地向前踏出.瞄准的目標也很模糊,明明不知道該瞄准哪里還是在使勁揮動著大劍.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跟我的攻擊相比,迸射而出的火焰早已像濁流般包裹住了我的全身……!

在這時候,視野又轉暗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只看到憂心忡忡的Ruler的臉正以大號特寫的角度出現在我的眼前.

看來我已經平安無事地逃脫了那個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世界.在安心地松了口氣的同時,我又感受到一種仿佛心髒被緊緊抓住的不安.

遭到最後的火焰攻擊,那邊的我一定是死了吧.那麼在那時候,這邊的我究竟是處于什麼樣的狀態麼——

◇◇◇◇

——這是犯規啊.

魔術師發出了慘叫聲.那也是很正常的,因為眼前是一個Servant,還有一個像是Master的女人.現在正值聖杯大戰期間,無論Servant出現在什麼地方也毫不奇怪.

但是——自己並不是Master.

這個Servant大搖大擺地闖入自己的宅邸,並且事先已經把所有的警報封住了.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把毫無抵抗力的自己"■■"掉.

開什麼玩笑,難道她們忘記了聖杯戰爭的原則嗎.我並不是Master.只是個普通的魔術師,根本不可能和Servant戰斗.

這是犯規,這是違反規則的.監督官在哪里,快來處罰這對Servant和Master吧.更何況自己和聖杯大戰並沒有直接關聯,只是一個區區的後援者而已.

喂,有沒有聽到.我要抗議,我要提出強烈抗議啊!聲音變得沙啞,意識也逐漸遠去.太奇怪了,為什麼——在這麼想的時候,那個魔術師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只見自己的胸前穿了一個大洞,心髒被貫穿了.盡管勉強以魔術刻印嘗試蘇生治療,然而單憑力量早已衰微的自己的刻印,最多也只能稍微延長死的瞬間而已.

——啊啊,也就是說,我看來就要死了.

在這樣的事實面前,大腦陷入了失常狀態.由于過度恐懼,就連意識也喪失了.電源被切斷,已經無法再重新站起來.

確認了這一點後,Servant說道:

"那個,媽媽.這里住起來應該很舒服呢."

"真的是很漂亮的房子呀.但是,這樣可不行哦,杰克.這里是魔術師先生的家吧?……通信網一旦遭到破壞,人家首先就會來這里調查耶. "

母親溫柔地向杰克勸說道.少女也很老實地點了點頭,隨手把屍體扔了出去.雖然環境和朝向都相當不錯,但似乎還是去找別的地方比較好.

那麼在掠奪完必要的物品之後,就馬上轉移到別的地方吧——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在之前闖入的許多屋子里都沒有見過的獨特物品.

"哎呀,是鋼琴呢.魔術師先生竟然也會彈琴,我真的不知道呀."

那是一台被塞進了小房間里的三角鋼琴.從周圍的牆壁看起來有點厚來判斷,應該是被改造成了隔音房間吧.牆壁上還設置著好幾個術式和魔導器具.從這一點看來,住在這里的魔術師似乎正在研究以聲音為媒介的魔術.

當然,對于本來就不是魔術師的Master——六導玲霞來說,這根本就毫無意義.重要的是這里有鋼琴,僅此而已.

"媽媽(Master),你會彈嗎?"

"以前我是經常彈的呢."

那是她父母還在世時的事情.雖然覺得有些懷念,但並沒有想回到那時候的想法.那種幸福跟自己實在太不相配了——玲霞是這麼想的.

她打開了鍵盤蓋.雖然看起來似乎被用了很長時間,但卻保養得非常好.杰克興致勃勃地觀察著鍵盤,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

咚——馬上響起了一個美妙而富有彈性的聲音.也許是很喜歡這種聲音吧,杰克一次又一次用手戳著鍵盤.

"那個,杰克.要不我彈一首曲子給你聽吧?"

"……真的可以嗎?"

杰克抬起臉問道.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非同尋常的興奮光芒.玲霞讓杰克關上房門,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把手放在鍵盤上——思索了一下適合少女的曲子.話雖如此,玲霞懂得演奏的曲目也不怎麼豐富,現在還有自信彈好的就只有那麼幾首了.

"我說,杰克.你有什麼要求嗎?比如說悲傷的曲子,或是快樂的曲子,什麼都可以哦."

"嗯~……我想聽溫柔的曲子.不管是悲傷的還是快樂的,我都不喜歡."

是嗎——母親輕聲應道.玲霞想起了一首跟杰克很相配的曲子,于是把手指放在了鍵盤上.

"那麼,這首曲子就最合適了."

鋼琴開始奏起了樂曲.正如玲霞所說,這首曲子的旋律非常溫柔.雖然不悲傷卻帶有一絲憂郁,雖然不快樂卻能讓人感到安心.

杰克很陶醉似的聽著曲子,同時向玲霞詢問曲子的名字.

"這個叫Traumerei(注:夢幻曲)啦,是童年情景的第七曲."

"Traumerei?"

"記得在德語里是'夢’的意思呢."

天真無邪的孩子在睡覺時做的夢,理解了所有善惡的大人在回憶過去的自己時做的夢.也許是這兩者的其中之一,又或者這兩種解釋都同樣是正確的——總而言之,玲霞覺得這首曲子是跟杰克最相配的.

杰克站在鋼琴旁邊,仿佛沉醉在夢境中似的——著迷地傾聽著玲霞所彈的音樂.玲霞甚至有些不舍得把這首曲子彈完的感覺.

結果,她總共把這首曲子重複彈了三遍.

"我還想再聽聽哦."

"等安頓下來,你要聽多少遍我也會給你彈的."

面對這樣央求著的杰克,玲霞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說道.

這些——就是當那片草原爆發混戰的時候,在托利法斯城內發生的事情.

◇◇◇◇

Ruler在教會的閣樓房間里起床了.睡眠時間大概是五小時左右,也許是因為經過了這幾個小時的休息吧,她的頭腦已經完全恢複清醒,思維也變得相當清晰.

把自己寄住的這個房間仔細打掃乾淨後,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她向阿爾瑪提出想做飯的提議,結果兩人決定一起做燉肉.

正當她攪拌著開始騰出誘人香味的圓筒鍋的時候,在旁邊烤著面包的阿爾瑪忽然搭話道:

"貞德,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是的,什麼事呢?"

"你相信主嗎?"

聽到如此突兀的問題,Ruler不禁一臉呆愣地回過頭來.阿爾瑪則露出稍帶困惑的微笑等待著少女的回答.

"……當然了,我相信."

"信者會得到救贖.這是在世間經常被揶揄的說法呢.不相信的人是不是無法得到主的救贖呢,或者是主根本就沒想過要救他們?"

"這個,其實最根本的前提就已經是錯了吧……明明還沒有迎來受難時代就想得到救贖,這種想法未免過于傲慢了."

和高興的人一起高興,和哭泣的人一起哭泣,那是作為信徒的前提.

"——是嗎.那是不是也跟你沒有得到救贖這件事有關呢?"

廚房忽然間陷入了沉默.

聽了阿爾瑪說的那句話,Ruler一邊注視著長筒鍋里的燉肉,一邊無言地搖了搖頭.

"不,這跟我自己沒有關系.而且,火刑並不是沒有得到神的救贖的結果.那個——是我自己選擇了命運罷了."

燉肉終于完成了.

……阿爾瑪似乎是奉命監視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聖堂教會的監視者.一旦發現有動靜就立即報道,沒有的話就在教會履行身為修女的職責.雖然這並不是一個輕松的任務,但畢竟在她就任的二十年里都沒有出現什麼值得關注的動靜.

他們的舉動出現急劇的變化,是從幾個月之前開始的.從全世界各地集中而來的親族,徹夜舉行的儀式.搬運到城里的大量資材,還有明顯的使用強力魔術的痕跡.

但是阿爾瑪明明聯絡了教會,教會方面的對應卻相當緩慢,結果還是沒能在聖杯大戰開始之前介入.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的事?"

"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因為這個城市的觀光客真的很少啦.不過在那之後,當我接到聯絡時馬上就大吃一驚了."

"唔,如果你認為我是魔術師,為什麼還願意讓我留宿在這里呢?"

"哎呀,因為這個跟那個是沒關系的呀?對于來這個教會尋求幫助的人,我們一直都是敞開大門的."

看到阿爾瑪露出了優雅的笑容,Ruler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你不覺得吃驚呢?"

"本來在托利法斯這個小城市里,我就不覺得教會能很好的正常運作起來.其他的魔術師先不說,尤格多米雷尼亞畢竟是通過讓自己的血脈廣為分布的方式存活下來的一族."

話雖如此,直到剛才為止她都沒有對阿爾瑪產生懷疑.

"而且話說回來,就算是聖堂教會的人,還知道我的事情——我也不覺得那樣有什麼問題."

Ruler是維護聖杯戰爭秩序的存在,說白了就是監督官.雖說這次聖杯大戰的監督官是單方面偏袒于"紅"方,但剛來到托利法斯的Ruler當然還沒有把握到這個事實,而在完全把握住整個事態的現在,她也知道那完全是Shirou Kotomine個人的獨斷而做出的暴走行為.

"那麼阿爾瑪,你們究竟了解到什麼程度了?"

"除了我們派出的監督官發生了暴走這件事以外,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爾瑪以平靜的表情回答道.

"是這樣的嗎……不,那樣的話就沒有問題了.聖杯大戰是屬于我的管轄范圍,我會好好應對的."

本來也想過是否應該要求聖堂教會提供協助,但是讓他們在這時候介入恐怕會招致更大的混亂.雖然天草四郎並不是被認定為聖人的存在,但考慮到他隸屬于聖堂教會的事實,說不定還會演變成組織之間的斗爭.

"哎呀,是嗎?不過老實說這真幫了我的大忙呢.畢竟我們現在好像還跟魔術協會那邊起了爭執."

那大概是理所當然的吧——Ruler心想.根據身為"紅"Saber的Master的那個名叫獅子劫的男人所說,魔術協會似乎也是以高額雇傭了無所屬的魔術師,構築起萬全的態勢來參加聖杯戰爭的.

現在竟然意外地出現了監督官的突然背叛,並且那還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行動,魔術協會當然也會顏面掃地.正如獅子劫所說,要不是可以容許的犧牲——也就是說如果參戰的不是無所屬的魔術師的話,協會方面說不定還真的會動起真格來.

"那麼魔術協會和聖堂教會基本上就只是站在觀望的立場,並不打算采取行動?"

"……嗯,你完全可以這麼認為.我們一直認為對于冒牌的聖杯沒有必要執著到那個地步.正因為如此,看到Shirou Kotomine神父為了得到那個據說能實現眾多願望的聖杯而執迷不悟,我實在覺得很遺憾."

對于Ruler的疑問,阿爾瑪做出了肯定的回答.Ruler也不禁松了口氣.雖然很想得到協助,但介入就太麻煩了.因為這場聖杯大戰已經陷入了異常的混亂狀態.

"也對呢,我們其實也沒能把握住具體的狀況,連派遣的監督官也背叛了,要是再介入其中的話——恐怕也只會招來更大的混亂呢."

"那樣就好了……那個,最後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呢?"

"為什麼你要特意向我表露身份呢?雖然這麼做也不會引起什麼爭執,但實際上應該也沒有表明身份的必要吧."

"哎呀,你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哦,貞德."

面對疑惑不解的Ruler,阿爾瑪露出了淘氣的笑容:

"貞德•達爾克,你是為了這個世界帶來光明的偉大聖女.想跟這樣的人說話,難道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咦,啊,呃……說起來,也有這樣的原因嗎.不過那個……什麼偉大的聖女,給這個世界帶來光明什麼的,我想還是有點言過其實了吧……"

Ruler羞澀地低下了頭.的確,自己的真名在世間確實有著頗高的知名度.否則的話,自己也不會作為Servant被召喚來這里了.

但是聽到別人這樣子當面說出對自己的憧憬之情,心里總有一種癢癢的感覺.

"全世界的人在知道你的貢獻後都感動得眼淚直流,同時也感到無比的憤怒.即使你沒有那樣的意圖,你的行動也還是有著這樣的引導作用.我覺得這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實際上——我也是在知道你的事跡之後,才決定立志當修女的."

Ruler再跟阿爾瑪暢談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于離開了教會.雖然有點依依不舍,但自己也不可能繼續逗留在教會里了.

不過話說回來——Ruler回想起依依惜別地向自己揮手的阿爾瑪,陷入了沉思.留名于後世這種事,還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那種感覺,跟在率領軍隊解放各個城鎮的時候受到市民們的歡迎有著很大的差異.當時他們是把祖國的解放和戰爭的勝利這個夢想寄托到了我的身上.

但是,阿爾瑪卻不是這樣,她知道聖女貞德是怎樣死去的,同時對貞德這個存在懷抱著某種——近似信仰的感情.消失在火焰中的悲運的聖女……這似乎就是世間所流傳的標准的"聖女貞德".

"你給世界帶來的影響,其實是遠遠超過你想象的哦."

阿爾瑪這麼說道.那也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總覺得有點不妥.

在察覺這一點的時候,Ruler的心情也變得有點陰郁起來.

從"影響"的角度來說,自己的存在給世界散布了災難這一點也的確是事實.

貞德搖了搖頭——雖然絕不能忘記,但也不是值得煩惱的事情,必須馬上切換思維.

那是已經結束的事情了.在被烈焰焚身之後,如果還能跟他說話就好了,那樣也許還能好好地安慰他.

但是,那件事在遙遠的過去已經結束了.不可能有任何解決,也沒有托付于未來的手段.

即使如此,對于那位偉大的元帥落得那樣的下場——就只感到無比的遺憾.

Ruler重新振作精神,來到了米雷尼爾城塞.雖然從時間上來說只離開了半天左右的時間,但是黎明時所呈現的陰郁氛圍已經淡薄了許多.

Ruler站在城門前,人造人馬上開門迎接了她.

"是Ruler大人嗎,難道狀況有什麼急變?"

稍顯嚴峻的眼神,握在一邊手上的戰斧——應該是昨天指揮著人造人們的首領少女吧.

"不,也不是這樣啦……"

"啊啊,原來是看齊格的嗎.我來帶路,你跟我來吧."

"……其實也不是……或者也算是吧?"

的確,稍微少看一會兒也能讓人感到不安.雖然齊格有著知性,溫和的性格——但是……總而言之,他是那種只要一旦決定了"要這麼做"就會不顧一切地勉強硬來的人.

而他的Servant則是以魯莽冒失橫行天下的騎士——阿斯托爾福.

"畢竟他起的並不是制動的作用而是驅動的作用呢……"

並不是剎車裝置,而是輔助加速器.對于齊格的魯莽行動,他不但加以縱容,而且自己還會做出更出格的行為——就是這樣的一個Servant.

在茫然地想著這些事的期間,帶路的人造人停下了腳步.

"噢,是這里.現在已經差不多到其他人造人起床的時間,我也要去換班休息了.那麼,先失陪了."

"謝謝你."

目送著人造人離開後,Ruler重新轉向門扉.她試著敲了敲門,但卻沒有回應.難道還在睡覺嗎?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Ruler提心吊膽地打開了門扉.

房間內部的狀況,老實說真的頗為雜亂.到處都能看到脫下後隨便亂扔的衣服,地上還躺了好幾個被喝光了的葡萄酒瓶.石牆的一部分出現了碎裂的痕跡,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房間的中央是一張偏大的雙人床.以床單卷著身體的齊格正把臉埋在枕頭里睡覺.

"原來還在睡覺嗎……"

盡管Ruler發出了聲音,他卻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在繼續熟睡.Rider雖然不在這里,但卻能感受到就在附近,大概是靈體化了吧.

"唔……"

大概是因為人造人的出身吧.齊格的容貌和城內大多數的人造人一樣呈現出中性——或者更偏向于女性的類型,連一根胡須也沒有長.

雖然這麼說齊格聽了可能會有點不舒服,但他們確實有一種人造物的美感.

如果說"黑"Rider阿斯托爾福有著如同盛開的可愛花朵般的美麗——那麼像齊格這樣的人造人,就好像是被仔細打磨加工而成的寶石,其中並不存在哪一方更有價值的區別.

……他睡得很沉.在他自然醒來之前,也許還是應該由得他繼續睡下去.

上次兩人都累得筋疲力盡,也只是在那張狹窄的床上勉強睡了一會兒.而現在既然他能一個人睡在這張雙人床上,當然是應該盡量讓他多睡一陣子了.

就在這時候,齊格原本非常安穩的呼吸突然出現了變化.

"……齊格君?"

他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露出苦悶的表情皺起了臉.肌膚就像嚴重失血的人一樣蒼白.齊格的生命力突然變得相當虛弱,以至于Ruler的脊背也一瞬間掠過了冷冷的寒意.

"齊格君!"

Ruler慌忙搖晃著齊格的肩膀叫喚著他的名字.在重複了兩次這樣的行動後,齊格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是Ruler……嗎?"

齊格以沙啞的聲音說著,同時向她伸出手來.Ruler見狀慌忙抓住了他的手.盡管力量很弱,但他還是回握著自己的手,Ruler這才稍稍感到了安心.但是,這樣的狀況毫無疑問是很嚴重的.

"你沒事吧!?我現在給你治療——"

"不,我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僅僅是做夢,應該沒有外傷吧."

齊格說完就用手按在過去屬于英雄,現在屬于自己的心髒上.的確如他所說,冷汗已經逐漸消失,血色也恢複過來了.既然沒有外傷,要說沒事也確實是沒事的樣子.死神已經離去,他的靈魂依然在這里.

"真的是沒事吧?會不會是被施加了什麼咒術類的魔術——"

"不是的,Ruler.這不是什麼魔術.這並不是……魔術."

齊格一邊說一邊繼續用手按著心髒.如果不是魔術的話,那究竟是什麼呢.正當Ruler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Ruler事到如今才感覺到了某種違和感.

睡在床上的齊格,已經坐起了上半身.因此,蓋在床單下面的下半身,應該就只是從腰部到雙腳的長度——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床單隆起來的形狀明顯要比他的雙腳要長得多.

"齊格君,Rider怎麼了?"

"啊啊,Rider的話——就在這里."

齊格掀起了床單.只見"黑"Rider正緊緊地抱著他的腳在那里熟睡.明明發生了那樣的騷動,他卻依然在那里睡得死死的,完全不像是一個要守護Master的Servant.

但是,比起這個——

"……齊格君,這究竟是什麼狀況?"

Ruler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要低沉好幾倍.那是非常接近戰斗狀態的,讓人五髒六腑都發出共振的低音.如果是自己人的話,聽到這個聲音會頓時充滿勇氣斗志昂揚——如果是敵人,一定會被她的凜然氣概所壓倒吧.

為什麼自己的感覺反而更接近後者呢?齊格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個……嗯,大概因為是睡糊塗了脫掉的吧."

齊格稍微轉眼看了看脫掉後後亂扔在床下面的衣服.大概是從塞蕾妮凱那里拿來的吧,Rider在睡覺的時候還換上了睡衣.本來是覺得只要靈體化就沒問題了,但是這麼一說Rider就哭嚷著"你是說我不在會更好嗎!?"這樣的話.

雖然齊格作為魔術師的知識相對比較缺乏,但畢竟是以魔術回路為中核鑄造而成的生命體,魔術回路的質量可以說是一流的.

因此,即使一直讓Rider維持實體化的狀態也應該不成問題——

"我不是說這個."

"嗯."

好可怕.

這個就先不說,Ruler認為有問題的地方大概是Rider把睡衣脫掉了一半這一點吧——齊格作出如此推測.上面該扣的紐扣都全部沒有扣上,露出了白白的腹部.至于褲子就移動到了腳下面.看來是無意識間脫掉了.

嗯,的確不是什麼能見人的樣子,幾乎可以認為是半裸狀態了.總而言之,還是先把他叫醒比較好吧.

"Rider,快起來."

"嗯?嗯嗚~"

Rider發出貓一樣的聲音,猛地坐起了身子.Rider不禁發出了"呀啊"的驚呼聲.Rider眯起眼睛盯著周圍看了一會兒,就像是領悟到什麼似的點了點頭——

"嗯嗚~"

就這樣睡著了.沒有辦法,齊格只得扯住Rider的耳朵把他拉了起來.

"快起來吧,沒用的Servant."

"我才不是沒用呢!!我是寶具豐富的能干Servant耶!!"

反應非常劇烈.坐起身來的Rider使勁甩著兩只手開始展開猛烈的抗議運動.

"早上好,Rider."

聽了這句話,Rider馬上嘻嘻笑地揮了揮手.

"啊,是Ruler呀.早上好……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要說有的話也的確是有,不過那個就先不提.我可以先問你一句嗎,Rider."

"呃,什麼?"

Ruler"咳唔"的清了清嗓子,然後用手指著Rider責備道:

"你這種不像話的打扮究竟是怎麼回事,Rider?"

"咦?噢噢,什麼時候脫掉了……這個,很不像話嗎?"

Ruler使勁的點了點頭.Rider一邊發出"唔唔"的呻吟一邊先把上下身的睡衣脫掉——與此同時,在瞬間換上了Servant的裝束.

"複活了——!"

"你別穿著長靴站在床上,Rider!"

"什麼嘛,真啰嗦.這有什麼關系嘛,反正也沒有弄髒……大概."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啊?"

"為•什•麼!那個……你會跟齊格君睡在同一張床上!"

這一次,Rider就真的露出了完全莫名奇妙的表情,把腦袋傾斜了九十度.

"因為齊格是我的Master嘛?然後,我就是齊格的Servant對吧?"

"但,但就算是那樣,也沒有必要睡在同一張床上吧!"

"——你明明也這樣睡過的耶?"

Rider以平靜的聲音說道.喀鏘——Ruler頓時僵住了.在嘴巴像小魚般張合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轉向齊格問道:

"……你說出來了嗎?"

齊格面帶困惑地點了點頭.

"因為我想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難道是應該隱瞞的嗎?"

"啊,不,那個,也不是——"

Ruler以某種帶有抱怨意味的目光盯著齊格.

"也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對不對,Master."

令人覺得奇妙的是,Rider的笑容在齊格看來似乎充滿了空虛的感覺.而且Ruler盯著Rider的眼神也沒有半分笑意,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當然,我也相信你們在那麼短的時間里也應該不會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明天會怎樣就很難說了哦?"

Rider以挑戰般的眼神盯著對方笑道,Ruler則一臉認真地瞪著Rider.

"……請你不要做出這種擾亂風氣的事情."

"我明明是英靈耶?世界上也有許多全裸的Servant哦?"

"就算是英靈也一樣!更何況齊格君現在還是小孩子,身為Servant的你當然要好好輔助他了!"

"Master才不是小孩子!他能自己做出判斷和自己行動,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人!而且你又怎麼回事!一大早連門都不敲就闖進我們的房間,這也太不知廉恥了吧!"

"我已經敲過門了!,只是你自己睡昏了頭而已!而且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耶!"

嗚嗚嗚嗚嗚——Ruler和Rider互相很盯著對方.齊格舉起手想示意讓兩人都冷靜下來,卻被雙方完全無視了.實在有點可悲.

"……總而言之,請你盡量注意不要輕舉妄動."

"我拒絕!只有跟Master一起睡覺,我才會變得充滿斗志啊!"

"哪里有這種不像話的斗志!!"

"哎呀,是修羅場嗎?"

——這時候,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Ruler和Rider同時轉過頭來,只見Archer正從門外探出臉來.而且還捂著嘴巴咯咯地偷笑……對他來說,這也許是相當罕見的表情.

"這,這不是修羅場……比起這個,齊格君,我想問清楚你剛才的狀況.還有'黑’Archer,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剛才?Master,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啊,其實是——"

齊格把有關那個"夢"的事情說了出來.當齊格說到被挖傷胸口的時候,Rider慌忙撕破她的衣服,確認到里面並沒有受傷.齊格反射性地用手蓋住了肌膚變黑的部分.因為他覺得要是這個被大家看到的話,恐怕會引起更加複雜的事態.

"太好了,要是Master因為這樣而受了致命傷的話,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把衣服撕破我覺得還是有點問題."

"Rider……你為什麼總是……總是這樣子呢……"

就像在忍著頭疼似的,Ruler用手指按著眉心說道.Archer沒有理會眼前的這一切,而是針對齊格所說的夢進行了分析.對擁有由希臘眾神所授智慧的他來說,對夢進行分析本來是非常輕松的事情——但是……

"我先說明了,我無法做出完全斷定.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齊格你毫無疑問是獨一無二的,從過去的聖杯戰爭曆史來看也絕對未曾出現過的存在."

Archer首先點明了現狀的未知數.

這並不能以稀少來形容,因為它確實是名符其實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你由于'黑’Saber的心髒而存活下來,後來又因為'黑’Berserker所釋放的寶具而實現了蘇生.而問題就在于心髒.你的心髒,本來是'黑’Saber離開這個世界時將要消失的東西.然而那卻因為跟你的魔力和魔術回路相結合而表現出某種'受肉’的狀態."

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可以說是一級品.如果是他們的話,甚至可以鑄造出擁有自我管理能力的聖杯容器——也就是擁有作為"小聖杯"機能的人造人.戈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亞雖然也察覺到了那個可能性,但達尼克命令他鑄造的人造人並不需要這樣的機能.

即使是以用完就扔為目的而鑄造的人造人,在構造上也被設計成能夠接受"容器"的樣式,只是並不具備足以容納Servant那種龐大靈魂的剩余空間罷了.

尤格多米雷尼亞的人造人,恐怕就連一騎Servant也無法容納吧.但是如果只是髒器的一部分,而且還被賦予了補充損失髒器功能的職責,相當于龍血象征般的東西,在其被植入體內的時候——本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變得有可能發生了.

"那個夢,毫無疑問是來自于'黑’Saber的影響吧……問題就在于,那究竟是不是單純的夢境.齊格,你覺得怎麼樣?你親身感受到的那個夢,真的就只是夢境而已嗎?"

齊格無言地搖了搖頭.

"——不,應該不是吧.那並不是夢.夢只是在那之前看到的情景."

Rider向他瞥了一眼.大概Rider也不太喜歡被別人提起過去的事情吧……況且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什麼用處.

"那麼,既然如此,果然還是應該視為不好的預兆更妥當吧.雖然這只是純粹的推測,但是我覺得——你現在大概正在’變成’齊格弗里德."

"變成齊格弗里德?"

"英靈的心髒,憑借其原有的壓倒性存在力對你進行侵蝕是很奇怪的事嗎?當然在那種情況下,你的身體是無法承受住的.侵蝕會導致崩壞,而你將名副其實的從內側被徹底摧垮."

"但是——據我的觀察,心髒還是在正常地運作著."

"Ruler,你忘記了嗎?他可是曾經'變成’過齊格弗里德的哦."

聽了這句話,Ruler也一臉苦澀地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樣呢……那種附身只能說是奇跡了."

"就算是奇跡也不可能做到.齊格,你曾經讓齊格弗里德附身過兩次對吧?加起來總共是多長的時間呢?"

"一次變身是三分鍾,那就是極限了."

"那麼,就是那三百六十秒鍾在侵蝕著你的肉體.我們不知道你還能夠活多長時間.但是,齊格弗里德的三百六十秒可說是足以跟你整個人生相匹敵的存在.你每一次讓齊格弗里德附身,就等于是向死神走近了一步."

"龍告令咒"——那完全是名副其實的死亡宣言.如果補充令咒的話,他的確可以進行多次的附身.

但是,每一次附身,都會導致齊格的存在走向崩潰——這個過程當然是不可逆轉的.

"也就是說,不能讓他附身了?"

聽了齊格的提問,Ruler插嘴說道:

"相信那樣做是最明智的.齊格君,身為Master的你果然還是不適合參加戰斗.我希望你把戰斗的事都交給Servant,自己就做好身為Master的本分吧."

"但是,'黑’Saber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吧."

"…………"

沉默降臨了.Ruler挪開視線,Rider也拉著齊格的衣服不放手."

"而且,實際情況還不一定就是正如Archer所說的那樣.或者只是我弄錯了,還存在著單純只是夢境的可能性."

"但是……!"

Archer以安撫的口吻說到:

"只有這件事不可能由我們來決定.他是否有向令咒宣告的意志,問題就只在于這一點."

Ruler在心中思索,的確正如Archer所言,這個問題所需要的就只是齊格自身的意志.在聽了Archer的忠告後,他究竟是選擇無視,還是選擇不管會對自己帶來什麼後果也繼續前進呢.

——這個問題太愚蠢了.他當然會選擇了.也必須讓他做出選擇——不!不能讓他選擇,絕對!

"那麼,我就先失陪了.還有,我的Master說有事情要跟Ruler和Rider你們商量.不過待會兒再去也沒關系,你們有空就過來會議室吧."

Archer離開後,尷尬的氣氛頓時發生了暴漲.無論是Ruler還是Rider,心里都非常明白.

就算再怎麼讓他發誓,把他綁起來,或者是強制他做出承諾,齊格在關鍵時刻也是一定會召喚齊格弗里德讓他附身的吧.

把他揍暈,給他帶上馬嚼子整個綁起來——那也是白費力氣吧.那麼干脆就讓他進入永眠狀態——那樣就更不行了.

"你們是不是在想什麼過激的事情?"

面對古古怪怪地交換著視線的兩人,齊格問道.

"不."

"沒有啦"

兩人同時搖了搖頭.齊格從床上站起身說道:

"……這個問題恐怕是沒有結果的.Ruler,Rider……你們倆的厚意我真的很感激,也知道自己絕不應該無視你們的感受."

但是,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對不起,我打算去看一看人造人們的狀況.你們兩位就先去魔術師那里吧."

Ruler和Rider對視了一眼,同時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知道了."

"明白.Master,可不要隨便亂跑到外面去呀?出去的話就要先跟我說一聲哦."

"難道我是小孩子嗎."

兩騎Servant一起離開了房間.在前往會議室的途中,兩人都像要互相牽制對方似的交換著視線.

"……怎麼辦好呢."

"怎麼辦啊."

結果,不讓他變身的方式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努力創造出不需要齊格變身的狀況.以壓倒性的力量展開戰斗,把敵人徹底擊垮……當然,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就不用那麼頭疼了.

"能不能靈活運用你手上所持的令咒呢?"

Ruler搖搖頭,否定了Rider的想法.

"令咒對應各個Servant的職階呈現出一種近似于'密鑰’的變質狀態.也就是說不同的顏色,不同的職階都是不適用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這麼做了."

"為什麼要那麼做啊.一般來說令咒這種東西,不管是什麼Master的什麼令咒,都應該是適用于其他Master的吧."

Rider說的確實沒錯.也正因為如此,普通的聖杯戰爭都是由監督官來保管令咒,最多也只是作為規則變更的報酬來賦予Master.

"因為我有可能是專門偏袒于一騎Servant而故意把令咒轉讓給他的Ruler,所以這是為了防止最惡劣的狀況而采取的保險措施."

"真希望他們也能為現在這種狀況考慮一下呢."

"這樣的狀況,一般來說是無法想象的."

而且作為根本前提的聖杯大戰本身就已經是極其異常的事態,所以系統對更稀少的概率做出提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或許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對方的Shirou所持的對應每個Servant的三畫令咒也對"黑"方不通用,同時他也沒有掌握"紅"Saber的令咒.所以不會發生己方Servant受令咒束縛的情況.

"話說回來,菲奧蕾叫我們去究竟是有什麼事呢?"

"誰知道……大概是前往空中庭園用的飛機已經安排好了吧?或者說是掌握了攻略的線索什麼的."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很遺憾,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

集合地點是和昨天一樣的會議室.菲奧蕾的臉上浮現出充滿疲憊感的笑容.像管家一般站在身旁的是"黑"Archer,考列斯則站在靠後一步的位置.

"關于飛機的事情,請你們再多等一段時間.預計在三天之內就能到達."

"唔嗚,真可惜.那麼,難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是的,其實是關于'黑’Assassin的問題."

"……說起來,直到現在'黑’Assassin也還是沒有露面呢.我起初還以為是尤格多米雷尼亞方面為了暗殺Master而一直按兵不動."

聽了Ruler的話,菲奧蕾搖了搖頭.

"這真的是很丟臉的事情,Assassin的Master似乎被人搶走了Servant."

"噢噢,那真的是很丟臉啊."

面對滿臉憂愁的菲奧蕾,Rider發表了率直的感想.Ruler回想起Shirou曾經提到過有關"黑"Assassin的事情.記得他在那個時候說的是——

"可以肯定的只有一點,Assassin正處于暴走的狀態."

考列斯向Ruler和Rider拋出了一份報紙.接到手上的Ruler馬上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羅馬尼亞的開膛手杰克至今仍未查明身份

"'開膛手杰克’……"

"用嘩眾取寵的標題吸引視線的報紙,偶爾也會說出真相.諷刺的是,他們稱呼為開膛手杰克的殺人魔,實際上是真真正正的開膛手杰克."

"……你們是把開膛手杰克召喚為Assassin了嗎?"

Ruler不禁皺起了眉頭.菲奧蕾沮喪地垂著肩膀說道:

"是的,我們一族的魔術師相良豹馬感到本來計劃召喚的哈桑•薩巴赫能力有限,所以就從最新的Assassin開膛手杰克身上找到了活路.

在包括了亞種在內的各種聖杯戰爭被反複多次執行的過程中,在Master之間開始確立了好幾種戰術.通常來說,Master最為警惕以及最優先考慮打倒的對象,並不是以Saber為首的三騎士,而是Assassin.

對于以"氣息遮斷"技能發動的偷襲,除了讓Servant隨時守護在視線范圍內,基本上就沒有別的破解手段了.然而,如果為了確保安全而讓Servant一直守護在能目視的位置,那麼在跟其他Servant對陣的時候就會造成新的問題——也就是說被卷入戰斗的風險會變得非常高.就算說是英靈,要在保護著另一個人的同時展開戰斗也是非常不利的.

就算Servant不至于死亡,一旦陷入束手束腳的狀態,那就是毫無疑問會敗北.但是話雖如此,讓Servant遠離自己也同樣是愚蠢的策略.

另外,在兩騎Servant全力戰斗的時候遭到Assassin的暗殺也是一個絕對不容忽視的可能性.

而且還有這樣的傳聞——在一次亞種聖杯戰爭中,某個召喚出Assassin的Master只花了三天就結束了聖杯戰爭.

為此,Master們都絞盡腦汁進行了專門針對Assassin的防護強化.畢竟被召喚的Assassin的真名已經廣為人知了.

哈桑•薩巴赫——他是中東的一個傳說中的暗殺教團的頭目,也是成為"暗殺者(Assassin)"這個詞的起源的人物.但是,自稱哈桑的人物在曆史上卻總共有十九人之多.

在召喚Assassin的時候,通常都是由自稱哈桑的這十九人當中的一人響應召喚.雖然也有可能召喚出除他以外的人物,但那也是極其罕見的,完全可以忽略的概率.

總而言之,根據多場聖杯戰爭的經驗,這十九人的Assassin不光是其真名,甚至連寶具的能力也被徹底公開了.但是即使如此,哈桑•薩巴赫也依舊讓人心懷恐懼.被他躲過防護對策而殺死了Master的情況也還是屢見不鮮.

但是,由于這種對策而反遭暗算的概率也出現了飛躍式的提升.召喚Assassin的要不就拿到聖杯,要不就是死,是一場生死的大賭博——這就是參加亞種聖杯戰爭的Master們的共識.

但是,哈桑作為Assassin被召喚,實際上都是因為"暗殺者"這個詞本身充當了觸媒的緣故.所以只要再追加詠唱的時候稍加調節,並且采用哈桑以外的觸媒,要召喚出哈桑以外的暗殺者也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說Shirou把塞米拉米斯召喚為"紅"Assassin——

"在決定作為'黑’Assassin召喚的英靈時,相良豹馬對情報稀少這一點非常重視.然後,他就看上了作為英靈可說是最新存在的開膛手杰克."

"的確是呢.畢竟那個殺人魔是英國最大的謎團,就連是男是女都沒有定論."

"咦?杰克不就是男的嗎?"

對于Rider的疑問,考列斯搖頭答道:

"開膛手杰克,在當初還被稱作開膛手吉爾.因為目標幾乎全是娼婦,而且還是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被殺死的.所以女性的說法很快就消失了……一般來想也應該是男的吧."

"這恐怕就是至今為止的聖杯戰爭從來沒有被召喚過的Assassin呢.寶具什麼的根本就無法想象.但是現在問題就是'黑’Assassin——"

菲奧蕾邊說邊把視線轉向Ruler和Rider手中的報紙.

"根據那篇報道,'黑’Assassin已經到達羅馬尼亞,並做出了完全不是魔術師會做的事情.于是我們就展開了調查——"

在那里,Archer和菲奧蕾所目擊到的卻是"黑"Assassin和"紅"Saber的對決.

盡管當時懷著"說不定能得漁翁之利"的想法,看准兩人交錯的瞬間發動偷襲,但結果也只是讓"黑"Assassin受了輕傷,並且脫離了戰斗區域.另一方面,"紅"Saber和"黑"Archer經過一輪激戰,最終以打成平手告終.

"……唉,因為優先處理'紅’Saber而放走了'黑’Assassin這件事,現在想起來還真讓我後悔."

對在那之前剛剛失去了"黑"Saber的尤格多米雷尼亞方面來說,必須最優先討伐的對象正是"紅"Saber.

"那時候Master的判斷是正確的,當時沒有解決掉'紅’Saber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不就好了嗎?為已經過去的事情歎息也是沒有意義的啊,姐姐."

雖然只是結果論,但正因為當時沒有把"紅"Saber解決掉,Ruler和Archer現在才能活著站在這里.

"……還有剛才接到了托利法斯城的親族發來的一個報告.昨晚,在我們和'紅’方交戰之前,潛伏在城里的多個魔術師似乎斷絕了聯絡.人數是十人,幾乎全員都是即使非一流水平也擁有豐富經驗的熟練魔術師."

雖然沒有被選中作為Master,但那十人之中有好幾人都是比考列斯本領更強,家族也曆史悠久的魔術師.如果是跟魔術協會的魔術師交戰的話,要聯絡是可以采用很多種手段的.但是,沒有接到任何聯絡——恐怕是已經不能聯絡了吧.

"Ruler和Rider,我想拜托你們的是——"

"是'黑’Assassin的討伐,對嗎."

Ruler搶先一步回答道.點頭表示肯定的菲奧蕾,正用雙眼慎重地觀察著Ruler的樣子.

"原來如此……菲奧蕾.你感到在意的,是這樣做是否會跟Ruler的職責相抵觸嗎?"

"嗯,就是這樣.因為這畢竟是討伐特定的Servant."

"請放心.'黑’Assassin已經把許多無關人員都卷入了事件中.就單憑這一點,在通常的聖杯戰爭中也是必須處以重大懲罰的狀況."

正確來說,應該是把對大量無關人員卷入其中——並且還讓這些事情暴露于事件的懲罰.

但是,根據被選為Ruler的Servant的判斷,不管有沒有暴露于世間,有時候光是因為卷入了無關人員這一點就會給與懲罰.

聖女貞德也是其中的一人.她對聖杯戰爭的"外側"和"內側"有著極其嚴格的界定,對從內側踏入外側界限的人不留任何情面,而對于從外側進入內側的人則盡量以溫和的手段加以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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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8 07:3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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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補充一點,能用于'黑’Assassin的搜索和討伐的時間,就是在飛機到達前的這三天之內.在那之後,我們必須把所有力量都集中用來追蹤'庭園’."

"我說啊,這說白了就是'如果想在三天之內出發就好好幫我們的忙’的意思吧?太狡猾了耶~!"

Rider笑眯眯地說到.菲奧蕾若無其事地回答說:

"因為我們的家訓是'只要站在這里就算是老鼠也要加以利用’."

"這也無所謂.只不過,我希望不要讓齊格君參加這次行動,可以嗎?"

"……這麼說,也對呢.我聽說那個人造人能讓'黑’Saber附身的次數就只剩下三次.光是為了'黑’Assassin這一騎Servant,也沒有必要犧牲那麼貴重的三次吧."

Ruler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氣.要是讓他參加戰斗的話,他就一定會讓"黑"Saber附身.必須盡可能地減少他使用令咒的次數.

"謝謝你.那麼,我和Rider,還有Archer……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讓曾經交手過一次的'紅’Saber參加.

菲奧蕾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對于'紅’Saber和他的Master獅子劫界離,我還是不太想在這件事上借助他們的力量."

"咦,為什麼?"

面對Rider天真無邪的提問,菲奧蕾也還是含糊其辭.沒有辦法——考列斯替她解釋道:

"說得明白一點吧,'紅’Saber的Master獅子劫大叔是屬于魔術協會方面的人.要討伐'黑’Assassin,也就是說要把我們這邊的內情透露給他知道.當然,其實對方也應該隱約感覺到了,但是也還是有個面子的問題啦.而且也不想欠他們的人情嘛."

"那並不是憑這里的三騎也無法應付的Servant.我也曾經一度——"

罕見的是,Archer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怎麼回事呢——全員都把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

"怎麼了嗎,Archer?"

"Master,你知道'黑’Assassin的能力數值嗎?Master應該是親眼目擊過Assassin的."

"呃,這個…"

大概是在回憶Assassin的能力值吧,菲奧蕾閉上了眼睛.但是,她馬上就困惑地看向Archer說到:

"對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應該是讀取過他的能力值的……啊,嗯?"

這時候,菲奧蕾又一臉愕然地捂住了嘴巴.

"不,非但如此,我和Master都應該目擊過Assassin的身姿,但是卻連相貌都不記得了."

"……是Assassin的固有技能,或者說寶具嗎."

"大概是吧.正如'紅’Saber帶著隱匿真名的頭盔那樣,'黑’Assassin持有隱藏真面目的'什麼東西’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紅"Saber的寶具純粹是暫時性隱藏真名的東西,在解放寶具之後,她對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並沒有絲毫的躊躇.

在通常的聖杯戰爭中,一般都只在向對方Servant使出奪命一擊的時候使用寶具.這是以最低限度的風險持續隱藏自己的真名的戰術.如果是在一對一的,並沒有其他Master目擊的狀況下,那一定是很難對付的敵人吧.

……而"黑"Assassin卻跟那種情況截然不同.這種以藏真面目的方式與其說是戰術,倒不如說是開膛手杰克本身的生活方式吧.

盡管集中了各種各樣的惡劣條件,但最低限度也至少殺死了五名娼婦,卻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而且對其而言尤為幸運的是,據說有可能成為證據的亂塗亂畫痕跡,也被當時的警察署長以人種問題為理由抹消了.

並不是隱藏著真面目,而是隱藏這個行動本身就跟殺人魔的主體性有著緊密的聯系.

"在戰斗期間也沒有不自然的感覺.恐怕在我們認識到Assassin消失了影蹤的時候,我們所得到的情報也隨之被抹消了吧."

"那麼'黑’Assassin就只知道他/她的真名是開膛手杰克,然後無論是外形,能力還是寶具都一無所知嗎?"

聽了Rider的話,菲奧蕾面帶憂郁地點頭道:

"的確如此.這個——說不定是個出乎預料的困難任務呢."

"但是姐姐,也不能一直放著Assassin不管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Assassin這種存在,雖然只要防住偷襲就能輕易打倒,但是要我們主動找出來收拾掉就很困難,這應該是常識吧.何況現在並沒有任何詳細的情報,就更不用說了."

"也就是說,首先必須從搜索開始……是這麼回事嗎?"

"搜索就從白天開始吧.為了不引人注目,我會為你們准備現代風格的服裝."

"啊啊,我是沒有問題的."

因為Ruler穿的是蕾迪希亞的便服,所以基本上不成問題.只要進行切換就行了.

"啊,我好想要衣服耶!我要最流行的嶄新服裝,還有風騷一點的就更好了!"

Rider探出身子興奮地說到.菲奧蕾以冰冷的視線說道:

"……那個,你們現在可不是出去游玩哦?"

"我知道我知道!……唔唔,真想把Master也帶去呢~"

"Rider?"

如果說剛才菲奧蕾的視線只是冰冷的程度,那麼現在的聲音就是絕對零度了.

Ruler的視線,就像兩根冰柱一樣深深地刺在Rider的身上.

"雖然我想應該不用我多說,但是要拉上齊格君是絕對不行的."

"不,但如果只是從現在到傍晚這段時間的話,就算稍微去玩玩——"

"不可以去玩."

"只是一點點的話……"

"一丁點也不行."

提議瞬間被一刀兩斷,還真是華麗的刀法.看到Ruler那完全沒有商量余地的態度,Rider只有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

"干勁好像突然間急劇下降呢.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安了,這應該不是錯覺吧."

"拜托了啊,喂……"

姐弟兩人都一臉無奈,Archer也露出苦笑.

"那麼,我和考列斯就在另一個房間換衣服吧."

"我們的衣服呢?"

"我會讓人造人送來給你的.對了對了,然後關于向Archer供給魔力的問題,暫時將有我和考列斯一起分擔."

把戈爾德所構築的人造人魔力供給方式切換為考列斯,不足的部分則由菲奧蕾自身的魔力供給來補充.在Master之間展開對決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的現在,即使在這種狀態下也不會造成什麼障礙.

對人造人來說雖然有點順勢而行的感覺,但作為獲得在這個城堡的居住權的交換條件,他們也統一負責幫忙處理一些日常雜務.

"這是一件好事.只有這樣做,才是最理想的Master和Servant的關系."

"謝謝你."

菲奧蕾一臉自豪地露出了微笑.Archer和考列斯則肩並肩地走在走廊上.

"順便問一句,考列斯大人的魔力供給占整體的多少呢?"

考列斯露出了被問到痛處似的表情,以賭氣般的態度回答道:

"就算把我的魔力全部拿去,大概最多也只能支撐Archer的兩成魔力左右吧.總之,你就姑且把我當做是備用電池好了."

"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這種互相連接的實感有點薄弱呢."

看到Archer擺出一幅"完全明白"的態度,考列斯就更不爽了.

"少管我,可惡.在這個方面,姐姐是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啊.無論是魔術回路的質和量,還是相應的魔力儲存量都是如此.如果說我是塑料小油罐,那麼她就是聯合石油大工廠了."

"嗯,考列斯大人有什麼勝過Master的部分嗎?"

"有啊,我更懂得使用電腦."

這個作為魔術師來說好像有點那個吧——Archer差點想這麼說了,但最後還是保持著沉默.因為身為男人,有時候總會遇到無論如何也不能服輸的情況.

Ruler她們等了一會兒,人造人們就陸陸續續走進了會議室.他們拿著的是符合Rider身體尺寸的現代風格的服裝.

"已經全拿過來了,但是合不合身就不知道了啊."

"OK~OK~沒有問題!哎呀,這也很可愛,那也很可愛.待會兒一定要穿給Master看一看!"

"戈爾德叔叔大人在做什麼呢?"

"在黎明時分他宣布自己的工作已經完成,然後就去喝酒了.雖然我們很感激他救了我們的性命,但是他那副模樣也實在有點那個."

人造人們都一起點頭表示同意.

"……下次我會提醒他注意的."

菲奧蕾滿懷歉意地回答道.

"那麼,請兩位也去換衣服吧."

"咦?那麼你怎麼辦啊."

"菲奧蕾你不去嗎?"

對于Rider和Ruler的提問,菲奧蕾似乎有點困擾地露出微笑,同時看了看自己的雙腳.

"因為我的腳是這樣子,在白天要進行追蹤調查還是有些困難.當然,如果能使用魔術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對于雙腳行動的不自由,菲奧蕾都是通過應用降靈術實現的連接強化型魔術禮裝來進行彌補的.但是不管如何,那也不是能在白天使用的禮裝.

"而且,分析的話我可以在自己的房間里進行."

"原來如此,那就是我們將作為你的手足去展開調查嗎."

"是的,我會讓一名精通魔術的人造人跟你們一起去."

菲奧蕾剛說完,留下來的一名人造人就向兩騎Servant低頭行了一禮.那是一名少女型的人造人.雖然容貌跟齊格很相似,但是頭發卻很長.

"我叫埃爾茨雅,請多多關照."

請多關照——Ruler和Rider先後跟她握了握手.

"對Servant的氣息,殘渣以及其他線索的追蹤就拜托兩位了,而魔術方面就請埃爾茨雅負責吧.然後,我將會根據念話傳來的信息進行分析."

這里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管轄地托利法斯.雖然是一個配置有眾多熟練魔術師的環境,但即使是他們也不具備能夠追蹤Servant或者發現Servant蹤跡的本領.

按照現在的考慮,Assassin很可能已經和Master一起潛入了這個城市.如果能在白天之內找到某些線索的話——更理想一點,如果能把Master控制住的話就最好不過了.

◇◇◇◇

"她"正潛伏在這里.

多虧了原本就很嬌小的身軀,她可以隨意在各個地方鑽來鑽去,只要穿上"母親"在布加勒斯特買給自己的衣服展開"氣息遮斷",她就可以輕易混入到各種人群之中.

話雖如此,托利法斯這個城市非常狹窄,觀光游客也是稀稀落落的沒有多少人.而且還有魔術師們的監視網,她自然也不能輕舉妄動.但即便如此,"她"光是在昨天就已經殘殺了十名魔術師了.

現在她和母親正在分頭行動.母親和她都已經分別找到了最好的隱匿場所,而且目前她們都不打算離開那個地方.實際上她真的很想聽玲霞彈的鋼琴,但還是決定暫時忍耐——因為她最擅長的是埋伏偷襲,所以當然也很擅長忍耐.

敵方Servant合計為三騎——或者是四騎."黑"Archer,"黑"Rider,還有不屬于"黑"方的"某個人".現在的問題就在于"黑"Saber.有時在,有時不在,有點虛無縹緲的感覺.

"她"跟自己的容貌和言行舉止相反,在行動上是相當慎重的.對于她這個天生的為殺人特化的怨靈集合體來說,殺人既不是工作也不是愛好,要勉強說的話,殺人就是她的存在意義,或者說是生存價值.

正如任何人都必須通過留下足跡的方式證明自己的存在意義,她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就是殺人.

她慎重地,非常慎重地等待著那個時刻的來臨.

決勝負的時間向來都是在晚上.賭上自己的生死什麼的,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做的.問題的關鍵就在于殺人的機會有多少,還有就是"她"究竟能從中挑選出多少個機會.

戰斗總是以一對一的方式展開.但是殺人必須是單方面的殺戮.考慮到這一點,跟"紅"Saber的戰斗對她來說也是相當意外的事情吧.

"……我果然還是輸了嗎,在那時候."

雖然光是回憶起來就覺得不爽,但是在正面對峙的時候,"她"毫無疑問確信了自己的敗北.

自己的一擊無法割斷對方的喉嚨,而她的一擊則砍斷了自己的腦袋.

雖然這是狀態數值的差距,戰斗狀況的不利,作為英雄的級別不同,還有其他各種因素都對自己造成不利的結果——但也不是沒有可以趁虛而入的破綻."她"是這樣想的.

狀態數值的差距,可以通過自己能力來填補.只要在夜間遮斷氣息,就沒有人能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同時,"她"也知道……只要殺死Master,不管是什麼樣的英雄也會變成不值一提的存在,對殺人魔來說,無論是魔術師還是娼婦——都是毫無區別的獵物.

呼啊……一臉悠哉悠哉地打了個哈欠的人正是"紅"Rider.

"真閑."

"確實很閑啊."

做出回應的是"紅"Archer.畢竟這里是浮游在空中的庭園,也不可能隨便到外面去散步.光是短短的半天時間,兩騎Servant就已經變得百無聊賴了.

"很無聊嗎?"

成了兩人的Master的Shirou Kotomine,此時帶著自己最初的Servant"紅"Assassin現身了.

"對啊.那麼,你說'黑’方那幫家伙在三天之後會追上來對吧?"

"的確是的.恐怕對方必須准備能到達這座空中花園的'馬’——根據具體狀況的不同,說不定還要多花一點時間呢.

"紅"Rider和Archer都同時發出了不滿的聲音.Assassin半是歎息地說道:

"不就只是區區的三天嗎.缺乏耐性是不是在前線戰斗的英雄的宿命呢."

"你要是想找人打架我可是很樂意奉陪的啊."

面對互相盯著對方的兩人,Shirou勸解道:

"算啦算啦,兩位少安毋躁.現在我倒有一件事想拜托Archer幫忙的."

"……唔?"

被指明的Archer頗為訝異地皺起了眉頭.

"我想請你對'黑’方那邊做一下偵查的工作.本來的話,這項工作應該是由擁有氣息遮斷技能的Assassin去做最合適,但是——"

Shirou轉眼看了看Assassin.Assassin"哼"了一聲,似乎有點不滿地挪開了視線.

"啊啊,雖然Assassin的確是Assassin,但這樣可不行麼."

"能不能遮斷氣息都是個問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看到兩騎同時笑起來的樣子,Assassin就露出更不愉快的表情狠瞪著令人.在盡量安撫著Assassin的同時,Shirou向Archer說到:

"所以,我想你應該是最適合作為偵查員行動的人選了."

"那個,我的話——"

"很遺憾,我可以斷言說——在這里的成員當中,沒有誰是比Rider更不適合當偵查員的英雄了."

Shirou保持著柔和的表情,干脆利落地駁回了"紅"Rider的意見.

"唔.但是,回來的時候要怎麼辦?"

"我既然是你的Master,在精神上當然也是相連接的.只要你用念話呼喚我,我就用令咒把你召回來.就算你被那邊的Ruler下了什麼命令,我也可以用這邊的令咒來封殺掉.

魔術師使用的"空間轉移"是極其接近于魔法的神秘,對沒有學過洗禮詠唱以外的魔術的Shirou來說,那當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只要有令咒就能輕易解決了.

"為了這樣的小事就用令咒,真的沒問題嗎?"

"不要緊的.因為我從其他的Master那里繼承了令咒,跟作為Ruler召喚而來的她不同,我甚至可以將所有的令咒都集中用在同一個Servant上.而且還有Berserker的那部分,光是一劃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也就是說,無論有何等強大的對魔力也無法跟他抗衡.

"唔,也無所謂.如果能消除這種郁悶的話——當個偵察兵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麼,就多多拜托了."

"紅"Archer輕輕點點頭,同時馬上靈體化抹消了氣息.

"我說,Master啊.難道我就沒有什麼可以做的嗎?"

"……說起來,Caster好像在招募助手呢."

"不干."

順便一提,所謂的助手就是為了從一大堆書山中選出指定的資料,然後把資料書籍翻開拿給Caster看而一直站在那里的角色.

"那麼,就跟Lancer隨便比劃一下怎麼樣?"

"那也不干."

"——噢.原來就連大名鼎鼎的勇者阿基里斯,也會說出不想戰斗這樣的話麼."

大概是對剛才的報複吧,Assassin很愉快似的笑著說道.哼——Rider一臉不悅地答道:

"我說啊,你要我跟Lancer'隨便比劃’是不可能的事.一旦交手就要戰到最後,我們一定會一直戰斗到把對方殺死為止的啊."

"難道就不能把力量控制在五成左右嗎?"

"面對印度首屈一指的英雄,五成力量什麼的實在是失禮之至.我早就決定了,跟他交手的時候就一定是我們互相廝殺的時候."

原來如此,Assassin沒有再笑了.對于身為女帝,同時也是陰謀家的Assassin來說,他們兩人的心情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但是,即使他們的行為從自己看來只是在拘泥一些無關重要的小節,自己也不應該加以取笑而惹得他們不愉快.蔑視英雄的尊嚴,完全就是愚者的行為.

"唔……考慮到萬一出現意外的情況,讓Rider離開這里還是有些不妥呢.但是,也要想辦法讓你解解悶嗎."

"要是Master願意和我戰斗,我就可以用五成的力量了."

——Rider如此挑撥道.從他笑著說出這句話來看,他本人大概也不是說認真的吧.在世界赫赫有名的大英雄阿基里斯,和極東的小英雄天草四郎時貞比起來,無論是功績還是出身都是完全不同級別的.

在Assassin的注視下,正當Rider剛想笑著說出"開玩笑的"這句話的時候——

"沒問題.因為在大聖杯的狀況恢複安定之前,反正我也是閑著."

僵住了——對于身為Master的他作出的這個回答,無論是Rider還是Assassin都一時間沒能理解過來.

"Assassin,還有龍牙兵使用的槍和劍吧,請借我一用.這樣總比雙方都使用自己的武器要好一點吧."

"……等等,等等,等等.你不是開玩笑吧?"

"這個……是不是開玩笑,就連我自己也沒有自信."

Shirou若無其事地這麼說完,同時向Assassin伸出手來.Rider先是吃驚得無話可說,但隨後就高聲地笑了起來:

"喂喂,喂喂喂!你是笨蛋嗎,Master!?就算你是英靈,難道還以為能跟戰勝了特洛伊的我戰斗嗎!?"

他說的這句話並不是嘲笑,而是在說出真心話的同時在聲音中灌注著怒氣.Rider雖然知道天草四郎時貞這個英雄的具體事跡,但並不知道他的戰斗技術.不過,他卻擁有在比什麼都嚴酷的戰斗中持續取勝的自負.

如果說要跟他較量,就很有可能跟他的這種自負發生抵觸.

但是,Shirou卻一臉平靜地承受著Rider的激昂情緒,伸手接過Assassin准備好的劍,然後又把槍扔給了Rider.

"如果這樣傷害了你的自尊,我可以道歉.不過,如果只是為了解悶的話……我可是很樂意奉陪的."

Shirou舉起了劍.Rider擺出一臉鬧情緒的表情把臉扭過一邊——

瞬間.

鋼鐵發生了激烈的碰撞.

以槍使出的毫無預備動作的一擊就跟子彈無異.防住了這一擊的Shirou,其反應速度確實非常驚人.

噢——Rider發出了佩服的感歎聲.Rider把刺出的槍抽回來轉了一圈,重新擺好了應戰態勢.

"——防住了剛才的那一擊嗎.好,就陪你玩一玩."

"……請手下留情."

"唔唔,這個就難說了.因為自有生以來,我在揮槍的時候手下留情的次數就少的可憐啊."

Rider的踏進簡直連剎那的時間也不需要,在Shirou的頭腦理解之前,那一擊就已經刺過來了.

幸好他的身體比頭腦更先一步做出反應,總算勉強避開了.

于是,殺戮游戲就這樣開始了.

◇◇◇◇

托利法斯這個城市,盡管是羅馬尼亞首屈一指的重要都市錫吉什瓦拉的鄰接城市,卻至今沒有得到什麼顯著性的發展.恐怕以後也會持續著這樣的狀況吧.

普雷斯通——在以尤格多米雷尼亞自稱之前的達尼克一族,因為看中這里擁有羅馬尼亞首屈一指的靈脈而定居于此地.當然,這樣的靈脈當然也會成為其他人的目標.但是經過一番激烈的廝殺後,他們都被當時正值全盛時期的普雷斯通一族打敗了.

普雷斯通的族人們在掌握了這個城市的支配權後就展開了積極的活動.並不是守望著人類創造城市,而是通過積極地參與其中而力圖創造出一個理想的城市.

因為不起眼,曆史上毫無名氣,跟近鄰城市錫吉什瓦拉極其相似卻交通不便等原因,觀光游客的數量也相當稀少……雖然靈脈是一級品,但是卻鋪設著令外來魔術師無法自由活動的強固聯系和包圍網.分布在各處的結界非常敏感,而且跟魔術沒有任何關系,這里本來就對"外"來的人存在著很強的警戒心.聖堂教會的監視者阿爾瑪•佩特蕾西亞其實也是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歲月才終于消除了這些警戒.

托利法斯簡直可以說是由魔術師支配的城市.包括不是魔術師的相關人員在內,大概有占總人口兩成以上的人都跟尤格多米雷尼亞保持著某種形式的關聯.

當然,在這次的聖杯大戰中他們也接到了某種程度上的指示.就算城市本身的治安良好,其氛圍也還是會讓人產生刺痛的感覺.

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首領達尼克已經隕落.但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還不太多——同時也不知道這場聖杯大戰已經朝著奇妙的方向發生了扭曲.

菲奧蕾為了防止情報泄露,對一切真相都做了保密處理.當然,魔術協會早晚也是會發來通知的……但是現在必須把解決聖杯大戰的問題擺在最優先的位置.

"潛伏在托利法斯的十名魔術師失去了聯絡."

接到來自菲奧蕾的情報,Ruler和Rider帶著擅長魔術的人造人,決定首先去調查一下他們留下的痕跡.

托利法斯被分割為城牆內側的舊市街地區和城牆外側的新市街地區兩部分.雖然稱呼是新市街,實際上也只是因為這里的建築物是在排除了奧斯曼土耳其勢力後才建起來的緣故,所以其實已經有著數百年的曆史了——

Ruler,Rider和埃爾茨雅負責調查新市街地區,而Archer和考列斯則負責調查舊市街地區.他們打算首先分頭前往各自的潛伏地點,查探他們斷絕聯絡的原因,從而找出線索以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針.

"那麼,先從第一個開始吧.馬上就到離這里最近的魔術師先生的家去啰~!"

Rider干勁十足地高高舉起拳頭.但是,Ruler卻有點害羞似的跟他拉開距離,埃爾茨雅則以冷靜的表情觀察著托利法斯的地圖.也就是說,完全無視.Rider見狀馬上"嗚嗚"的鼓起兩腮,放下了高舉的拳頭.

"是卡爾•萊克萊姆呢.從離這里兩百米遠的那個路口向左拐就到了."

在來往的路人和車輛都很稀疏的大路上,三人……或者說基本上都是Rider一個人在大嚷大叫……繼續再往前走著.不到五分鍾,他們就到達了最初的搜查地點.

萊克薩姆家的房子是一座古舊的石質建築,有著形狀單一的立方體狀構造.開放式的房屋很容易導致魔力散逸,所以這種封閉式的建築類型對討厭魔力散逸的魔術師來說應該是最理想的形態.

埃爾茨雅使用菲奧蕾交給她的萬能鑰匙,解開了施有術式的門鎖.這是一旦發現非法入侵者就會向托利法斯的親族們發出警告的魔術——但如果入侵這里的是Assassin的話,這應該是無法造成任何障礙的.

屋子的內部,正如其從外觀所推測到的那樣,看起來相當樸素.客廳,廚房,盥洗室,大概睡房就在二樓吧.沒有顏色——Ruler產生了這樣的感想.大部分的人在屋子里居住了十年,二十年之後,通常都會逐步地把房間染上自己的"顏色".但是這個房間卻完全沒有那樣的痕跡.

簡直就像酒店里的一個客房似的,帶有某種整體劃一感的氛圍.如果不是剛搬家過來的話——那麼在別的房間里就應該能找到他的"顏色".

"……嗯~你們聞到血腥味沒有?"

剛踏進屋子,Rider就抽著鼻子這麼說道.Ruler也像他那樣嗅了一下,但卻感覺不到血腥味.

"我可沒感覺到耶——"

"難道是錯覺?"

"……大概也不是呢."

埃爾茨雅這麼說完,就編織出一小節的術式.這是很單純的"感知"魔術,對象是血.只見術式亮起朦朧的藍光,強調出殘留在現場的血痕.房間的各處都散布著血沫的痕跡.

"啊啊,原來還好好清理過一遍嗎.怪不得這麼難發現了."

"不過能感知到這些氣味的Rider也真的很厲害."

"比起這些,這些血痕——就連天花板上也有,這才厲害呢."

Rider指著天花板說到.Ruler皺著眉點頭表示同意.天花板也有著相當的高度,血沫既然能濺到那麼高的位置,那恐怕是——"

"要不就是砍斷了腦袋,要不就是擊碎了腦袋,只有這兩種可能了."

"考慮到噴出的血擴散到這麼大的范圍,我看大概是切斷了頸動脈吧.就是這樣……在昂首挺胸的姿勢下."

Ruler看著天花板,按住自己的喉嚨晃了一下身體.

"……演的還真像呢."

"就算不特意做示范動作,只要用口頭來說明不就好了嗎?"

對于Rider和埃爾茨雅的指摘,Ruler不禁紅著臉咳嗽了一聲.

"我,我只是更重視淺顯易懂的方式而已.不過話說回來,這樣要搞衛生也很辛苦呢……難道是以魔術實現的清掃方法嗎."

"如果是的話,就應該會有魔術的痕跡……但是這里卻沒有."

"明明是魔術師的家耶."

"正因為是家里,他對魔術使用的地點應該有著嚴格的規定.這里是不需要使用魔術的廚房.最多也只是用來處理儀式用的小動物吧."

"看起來這里好像有地下室,會不會是在那邊?"

察覺到這一點的同樣是Rider,這似乎是通過踏在地板上的微妙聲音聽出來的.

"不光是鼻子,就連耳朵也很靈敏呢……"

看到Ruler很佩服似的這麼說,Rider馬上挺起胸膛自豪的說道:

"因為兩者在戰場上都是很重要的嘛."

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位于客廳的一角,設置在被書架遮住的地域.這個帶滑輪的書架大概已經被推動過許多次,地板上還殘留著深深的摩擦痕跡.

"請等一下,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先把魔術鎖解開——"

Rider正想要握住門的把手,埃爾茨雅馬上出言制止.但是,這個Rider當然不會聽別人的忠告,只是"唔嘿"一聲就把門拉了起來.

"打開了哦~"

Rider邊說邊踩著輕快的步伐奔進了地下室.

"……剛才,不是發動了什麼魔術嗎?"

"雖然是發動了,但是Rider的對魔力是跟Saber同等級別的,所以毫無效果呢."

現代的魔術師根本無法給Rider造成任何傷害.而潛入里面的"某個人"一定是進行了慎重的解鎖操作吧.

"太棒了,發現屍體!"

聽了Rider的聲音,Ruler她們慌忙也跟著奔進了地下室.

地下室跟地面上的樸素生活空間相比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到處都密密麻麻的堆滿了魔道書,魔法陣的微弱痕跡正展開在地板上.用繩子懸掛的都是一些藥草和木乃伊化的小動物屍骸.

然後,位于房間正中央的是人類的屍體.這個屍體是"新鮮"的,也帶有很濃的血腥味.

"這個魔術師,看來是專修黑魔術的呢."

埃爾茨雅一邊檢查小道具一邊說道.Ruler和Rider把伏在地上的屍體反轉過來,都同時皺起了眉頭.

"心髒被挖走了."

"脖子的位置正如Ruler的預料,只是被切斷了動脈而已嗎~不過明明有這麼濃的血腥味,為什麼沒有人指出來呢."

埃爾茨雅回答了Rider的提問:

"恐怕是通過魔術掩蓋了血腥味吧.因為黑魔術的儀式經常都是充滿惡臭的,在城里施展的話如果不采用這樣的遮斷手法就很難辦到.把屍體藏在這里的話,不管有多麼強烈的腐臭也不會泄露到外面去.

"比起這個,問題就在于心髒……菲奧蕾也曾經說過的吧.根據報紙上的報道,'黑’Assassin——開膛手杰克總會挖掉對象的心髒."

Rider也表示同意.

"她說過她說過!因為心髒對我們來說也是跟腦部同樣有著靈核的部分,只要把接近那里的部分吃掉,就能補充大量的魔力."

"但是——這種苦悶的表情,看來理由並不是那麼簡單呢."

"被割斷脖子死去的人,難道不該是這樣的嗎?"

"我們Servant雖然是噬魂者,但是根據生前的癖好不同,感情也是會有所差異的.而杰克似乎特別喜歡恐怖呢."

"唔,畢竟是連續殺人魔啊……"

把屍體的善後處理交給尤格多米雷尼亞,Ruler他們繼續在新市街里兜轉.下一個訪問的魔術師希爾維斯特•柯切夫也同樣是在自己家中死去的.但是,這跟先前的案例卻存在這麼一個具有決定性差異的部分.屍體除心髒以外的部分都遭到了破壞,已經完全喪失了人形.

"這還真過分啊."

Rider吃驚的說道.

"……有明顯的拷問痕跡呢."

Ruler以冰冷的聲音說道.

"從手臂的生體反映來推測,幾乎所有的傷都是在死前施加的.他似乎並不是死了之後被碎屍,而是在被弄碎成一塊一塊之前還是活著的呢."

雖然無法看到臉部,但是光看這個體無完膚的肉體,就可以清晰地想象出他當時體味到了何等巨大的痛苦和恐懼.

絕對不會有人來救助,就算來了也只是徒增犧牲者而已.

"但是,這種拷問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聽Ruler這麼說,兩人都思索了起來.

"是因為那家伙覺得愉快——難道不是嗎?"

"的確,世上也存在著從拷問中獲得愉悅感的殺人魔.但是,如果光是為了享受快感的話,這拷問的次數也未免多的太離譜了.另外再加上一點,剛才的屍體幾乎沒有任何拷問的痕跡.只是被切斷脖子和挖掉心髒的簡單殺人方式.然而這個人卻遭到了徹底的凌辱.兩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究竟是因為性別,年齡,人種,職業,技量——等等方面的差異,還是說根本原因是在于其他的'什麼東西’上呢."

"你說的什麼東西,究竟是?"

對于埃爾茨雅的提問,Ruler只是搖搖頭說了一句"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黑’Assassin毫無疑問是到達了托利法斯城這里.除非還存在著某個獵奇殺人魔兼魔術師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問題是他/她現在究竟潛伏在哪里呢."

雖說是一個小城市,但人口也有接近兩萬左右.所有人都察覺到最近發生的詭異騷動而全部躲起來不敢外出.就算想展開地毯式搜索,不光動員魔術師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要是不小心暴露了這次追蹤行動,對方肯定會躲藏到另一個更深更隱匿的地方吧.

"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吧,恐怕會找到同樣的屍體."

Ruler的預言果然沒錯.

屍體雖然全被挖出了心髒.但在拷問上的區別卻非常明顯.並不存在中等損傷的情況,有的屍體被變成了一堆肉塊,有的除了心髒之外就只受了輕傷.

Ruler她們花費了好幾個小時對整個城市的魔術痕跡進行調查,但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埃爾茨雅馬上通過念話聯絡了菲奧蕾,但比照她的描述和調查的結果,拷問的程度深淺和受害人的性別,年齡,人種等因素似乎並不存在任何的關聯性.當然,其中也會有男女的差異,但是跟拷問的深淺程度還是無法聯系起來.

"我記得應該還有三個失蹤的魔術師呢——"

"考列斯大人應該正在前往那里.要不先跟他們會和,總結一下情報好嗎?"

"也對呢,就到那邊的屋子去一趟吧."

把魔術師的屍體都交給尤格多米雷尼亞處理,三人馬上動身到下一個地點跟考列斯彙合.

"接下來是舊市街地區呢."

在埃爾茨雅的帶領下,兩人走在石鋪的道路上.街道上一片靜悄悄,偶爾望向這邊瞥眼的人影,就好像對三人心存警惕似的拉開了遠遠距離.從現狀來考慮,這反而是值得感激的關照.

"不過,總覺得是一些見怪不怪的建築物.……要是能在美國的紐約舉行聖杯戰爭的話,就可以在更有近代感的大廈里較量了啊."

聽了Rider的自言自語,Ruler不禁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那個,在那樣的大都市舉行聖杯戰爭什麼的,光是想象一下就會讓我胃痙攣,拜托你別說了吧."

到底要怎樣才能在那個大都市里展開聖杯戰爭啊.

"不過,現在聖杯戰爭不是在許多地方都舉行過嗎?既然這樣,我想早晚都會在紐約發生的啦.然後隱蔽工作什麼的完全應付不過來,結果又得把Ruler召喚出來吧~"

Ruler露出蒼白的表情,同時搖著腦袋和手說道:

"不不,不不不,請不要讓我想象那麼可怕的狀況好不好.我可是絕對不干的!"

"哈哈哈,命運向來都是很可怕的啊,Ruler君.我可以確信,在不久的將來——你將會被召喚到在紐約或者倫敦或者東京那一類地方舉行的聖杯戰爭中,然後作為Ruler肩負著為複雜無比的狀況做出裁定的職責."

大概是隨著這句話作了具體的想象吧,Ruler滿懷怨恨地盯著Rider說道:

"……Rider,你還真夠壞心眼的耶."

"是嗎?我只是展露了一下准確的推論而已哦."

Rider捂著嘴巴發出了"嘻嘻嘻嘻"的壞心眼笑聲.Ruler看著他這幅笑容,忽然說到:

"難道,你果然是想跟齊格君一起過來嗎."

Rider瞬間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的Rider,臉上稍微泛起了紅暈.

"就,就算是又怎麼樣嘛!"

"——不,沒什麼.我只是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如此,果然是這樣嗎’罷了."

"嗚.看到你這種好像什麼都明白的樣子,我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不爽啊,真是的!"

形勢逆轉,現在變成了Rider忿忿不平地向一臉從容的Ruler抗議.一直聽著背後的兩人對話的埃爾茨雅馬上轉過身說道:

"兩位,差不多到下一個地點了,要打情罵俏就請另找時間吧."

"……這可不是打情罵俏"

"要勉強說的話,應該是關于所有權的問題."

埃爾茨雅不禁露出了仿佛在說"那不是同一回事嗎"的表情.

考列斯實在是受不了屍體.如果只是視覺的話也不會產生太大的痛苦,但問題就在于——氣味和聲音.這次的氣味是肉被燒焦的味道,並不是惡臭.然而,正因為不是惡臭才有問題.

平時吃飯時聞到的氣味和惡臭混合起來的那種感覺,簡直就是慘烈.

"你不要緊吧?"

"不要緊,雖然不要緊,但還是……我先去吐一下."

考列斯跑到廚房的洗水台,把早餐時吃的培根肉一下子吐了出來.今早為了補充體力而決定多吃肉這個判斷實在是糟糕透了.

"可惡,我決定,我暫時不吃肉了."

用杯子里的水漱口,把胃里的東西都吐空之後終于恢複平靜的考列斯,這才轉身回到了地下室.

"考列斯大人,這里的魔術師是——"

"亞維•迪凱爾.專長跟我一樣是召喚術……他的能力比我更強,大概也是Master的候選人吧.雖然才能很不錯,但是運氣卻不太好麼."

考列斯拿著從達尼克書齋里找到的魔術師名單進行確認,滿懷同情地歎了口氣.盡管如此,考列斯並不覺得他被卷入了什麼可悲的命運.魔術的道路是很殘酷的,而他走的路線更是最糟糕的一條.僅此而已.

"燒死的屍體……嗎."

"沒有魔術的痕跡,被使用的東西是那邊的——"

"黑"Archer指著躺在地下室的小油罐說到.考列斯拿開捂著自己鼻子的手帕,強忍著想吐的沖動聞了聞泥土的味道,發現其中帶有一股汽油味.

"用汽油淋上去燒死了?"

"是的,這如果是Assassin的罪行,那也的確是很符合Assassin風格的殺害方法呢."

"可是我說,這沒有意義吧.Assassin的話應該徒手就可以殺死魔術師了,為什麼要故意把他燒死啊?"

"你發現了很關鍵的一點呢,考列斯大人."

"黑"Archer就好像教師似的豎起一根食指說到.

"啊~……被稱贊我當然是很高興,但我的頭腦到這里就是極限了.Archer,你的推想是?"

"現在還不是能夠做出推想的狀況.因為現在就連這是不是Assassin下的手也無法斷定.情報一,'犯人’燒死了魔術師."

在這麼說的同時,"黑"Archer把那具像胎兒般蜷縮成一團的屍體翻轉過來,慢慢把他的雙足放了下來.然後,他指著胸口處被挖穿的洞子說道:

"情報二,'犯人’把心髒挖掉了."

"那麼這就是'開膛手杰克’的罪行吧,因為報紙的報道上也寫著死者無一例外的被挖掉了心髒."

"可能性一下子有了飛躍性的提高.但是這樣一來,情報一的內容就讓人在意了.我也讀過那篇報道,記得上面並沒有'犯人’燒掉屍體的描述.可以確認一下嗎?"

"……你等一下."

考列斯拿出手機,走出地下室向什麼地方撥出了電話.過了五分鍾,他一臉困惑地走了回來.

"我從安插在錫吉什瓦拉警察署里的線人那里打聽到了.屍體全都被挖出了心髒,死因是由于呼吸困難導致的窒息死——不管怎麼說,這說明就算是屍體也被挖出了心髒吧.然後,他說類似燒屍體和切碎成肉塊之類的過剩拷問痕跡就一次也沒有發現過."

"唔……"

根據這個情報,Archer注視著屍體思索了起來.雖然考列斯也嘗試思考過,但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稀世的殺人魔開膛手杰克心里所想的事情.

雖然是Assassin的職階,但會不會擁有類似Berserker那樣的狂化技能呢——他最多就只能推測到這個程度了.

"Archer,在嗎?"

"是我們,剛才已經對新市街地區的魔術師調查過一遍了."

Ruler和Rider前來回合了.還有另一人,擅長魔術的人造人——埃爾茨雅也跟她們同行.

"結果怎麼樣呢?"

"屍體是在兼作工房用的地下室里發現的……這個也很糟糕呢."

Ruler邊說邊捂著嘴巴看向屍體.根據她的口風,Archer和考列斯不禁對視了一眼.

"你們那邊的屍體也是?"

"啊~有的只是被挖出心髒死去,有的就被切成肉塊像是要叫賣碎人肉三十克多少歐元的狀態,什麼都有啦."

聽了Rider等人收集回來的情報,Archer就進一步陷入了沉思.

"遭受了重度拷問和沒有受拷問的人……嗎——"

"那到底怎麼樣了?"

考列斯訝異的問道.Archer卻只是搖了搖頭:

"我總覺得理不順這個關系,找不到其中的必然性."

"大概只是心血來潮吧?"

"不,雖然關于'黑’Assassin的記憶是消失了,但狀況本身我還是記得的.我和Master,趁著'紅’Saber正在和'黑’Assassin戰斗的機會,曾經為了解決他們而射出過一箭.但是,結果兩人都沒有收拾掉.'紅’Saber馬上轉而向我發起迎擊,而'黑’Assassin就撤退了."

撤退——也就是在理解到狀況不利的前提下做出的轉向行為.

"Assassin並不是狂戰士?"

"是的,根據報紙上的報道,他從不加勒斯特轉移到錫吉什瓦拉,又從錫吉什瓦拉轉移到托利法斯的期間總共殺害了好幾十人,但是卻沒有遭遇到任何的目擊者.並不是他把目擊者也干掉了,而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也就是說擅長隱蔽自己嗎."

"原來如此.即使是這些魔術師,也是因為尤格多米雷尼亞方面掌握了他們的情報,才能這麼早被發現的呢.假如他們是魔術協會的人,恐怕就很難找到了."

考列斯和Ruler都佩服的點了點頭.

"所以,這種淒慘的拷問毫無疑問是有意義的.問題就在于要怎樣展開調查——"

"……只要重現殘留思念不就行了嗎?"

聽了埃爾茨雅的提議,考列斯就像恍然大悟一般"啊"的張大了嘴巴.在召喚術之中,的確是存在著一種能把殘留在現場的思念重現出來的魔術."

"考列斯大人,真的可以嗎?"

Archer,Ruler,Rider,還有埃爾茨雅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真不像話,要更自信一點啊!你一定能行!絕對能做到!也許!"

"知,知道了!我干,我干就是了!別把臉湊過來啊!"

面對Rider的助威激勵,考列斯不由得慌了起來,但還是點頭答應了.接著,他就打開櫥櫃從里面取出了好幾個魔術道具.

"嗯嗯,材料……也夠用.知道了,我試著做一次.你們全員都先離開地下室吧,我想集中精神.到時候我會以響指作為信號,然後你們來看就行了."

眾Servant和人造人面面相覷,然後還是先離開了地下室.考列斯這才松了口氣,重新以緊張的表情注視著燒死的屍體.

……殘留思念的重現,並不是一種太困難的魔術.那是把烙印在這里的"聲音"撿拾起來的魔術,跟惡靈和低級魔獸的召喚術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的小魔術.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魔術,但考列斯卻是特別不擅長這種思念重現的一人.術者在重現殘留思念的時候,必須稍微讓自己跟當時的狀況進行同步.

如果是本領高強的魔術師,就可以對同步和痛覺遮斷的平衡進行調節,但考列斯卻對這種手法不怎麼擅長.也就是說,如果要盡可能准確地捕捉到殘留思念,他就必須在很大程度上承受跟受害者相同的痛苦.術者因此休克死亡的情況在召喚術師之間也是廣為流傳的案例.那是剛出道的魔術師往往會犯的初級錯誤.

大概以降靈術為專長的菲奧蕾也能夠使用類似的魔術吧.但是要特意從城里把她叫來這里,那也實在太丟人了.

幸好現在的時間接近傍晚——是黃昏時分.就算沒有深夜那麼輕松,現在也跟白天不同,會更容易把波長穩定下來.

"……好,開始吧."

考列斯下定決心,打開了原本放在櫥櫃上的小瓶子.把那帶有刺激性氣味的液體滴出一滴在指甲上,然後用舌頭舔了一下.舌頭馬上發麻,同時出現了眩暈的反應.

"同調准備."

聲音中寄宿著感情,感情有時候會傳染到物質上.但是,最容易染上感情的正是屍體本身.殘留在屍體上的思念總是會重複播放著臨死前的情景.當然,這種思念在經過一段時間後就會消失.但是越強烈的死亡就會留下越強烈的思念,甚至會傳染到非生物的家具和建築物上,這就是鬼屋的原理了.

這一次的屍體,在死後有沒有經過一天也很難說.而且死法也很慘烈.毫無疑問,這個屍體和現場都會殘留著臨死前的思念.

"同調進行——時形逆流"

時間往回倒流,肉體被融掉,只有精神在往回回溯.瞬間,考列斯的額頭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好熱……這是身體在燃燒,被燒著了的感覺.

"時形逆流,加速——停止,再現."

再往回倒流了一小段,開始了重現.向肉體下達命令,彈了一記響指.隨後,Servant們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他們所看到的,是坐在木椅子上閉著眼睛的考列斯.Rider正想和他搭話,埃爾茨雅馬上拉住他並在耳邊說道:

"要開始了."

——好熱!

——啊唔啊!

——救命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考列斯發出了痛苦不堪的悲鳴.Rider又想馬上沖過去,但還是被埃爾茨雅制止了.

"沒事的.這只不過是殘留思念的重現而已."

"真,真的嗎?這個小少爺,看起來情況明顯不妙啊."

"……應該,沒事的."

"……會說的!……啊!………那麼…………!"

在慘叫之間,還摻雜著斷斷續續的話語.Archer把臉湊近考列斯,把神經集中在聽覺上.

痛楚像雪崩一般襲向考列斯.面對這種超乎想象的痛苦,考列斯慌忙想要加以遮斷,但是精神的控制卻不怎麼靈活.小時候,他曾經遇到過魔術暴走的情況.那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故,也記得當時所遭受的慘烈無比的痛楚.

不,但是——這真的就是遠超想象的痛苦.最糟糕的是,明明遭受著如此強烈的痛苦,思維卻顯得無比清晰和鮮明.制造出這種痛楚的人,絕對是完全理解了人體的一切.要制造痛苦的話,最重要的是部位,量,手段,以及由這一切所帶來的視覺效果——就是以上這四點.

"……招……供……?"

類似"我才不招供呢"的信念,不到一秒種就從頭腦中消失了.

"……要招供嗎?"

我說,我什麼都說,當然什麼都說了!所以請你快點將這把匕首拔掉吧,把我手指頭的這些針拔掉吧,我好痛,好難受,好辛苦啊.

"……告訴……我……"

不,請你殺了我吧!拜托你了!請讓我死得輕松點!我受不了了,我不僅受不了痛苦,更受不了自己的存在一點點地壞掉的感覺啊!

人類是靈魂的生物什麼的都是騙人的.要是外側和內側都被融成一團的話,那已經不是人而是怪物了!就算有腦子也好,肉團子就真的是肉團子而已!可惡,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快住手請不要握著我的心髒啊!

"……可以告訴我嗎?"

我告訴你你就讓我死吧!拜托了……拜托了啊.

"……把……告訴……"

啊啊,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明明把我弄得這麼痛苦也保留著我的眼睛,鼻子和舌頭呢.眼睛必須用來看你的拷問,鼻子需要用來聞這種惡臭,耳朵在提問的時候有必要用到,而舌頭就是在說話的時候必須用到的!

好,我說,我說吧.不要緊,她提的問題是我能夠回答的內容.太好了,這是多麼幸運啊.所以我要盡快回答問題.

"……就只有……這麼多……?"

別說了只有這麼多了有這麼多已經很足夠了吧拜托你不要不要不要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不行不行不行那個那個只有那個不可以拜托————

燒起來了.

剛才一直感覺到熱的東西,是自己流淌著的血液.但是,以科學方法精制而成的汽油和作為工業物品制造出來的火柴,卻以物理意義上的正當熱量把真正的熱烙印在了他的身上.

"……………………考列斯大人!"

聽到"黑"Archer的叫喚,考列斯終于清醒了過來.衣服被大量的冷汗沾濕,雖然在脫離同步後就會很快消失,但是雙手的手臂還殘留著非常明顯的燒傷痕跡.

"……啊啊,可惡.同步過頭了."

那簡直是足以致死的痛苦.然而這個燒死的屍體所體會到的是更加強烈的痛楚.為了套出什麼情報而遭到了苦不堪然的拷問.拷問內容是相當容易回答的問題,最後被淋上汽油,點著了火.光是這樣就已經痛得死去活來了,拷問者竟然還心血來潮地把他的心髒挖了出來.

雖然火焰正在把一切都變成一片空白,但是對于髒器的損失還是能做出判斷的.那一瞬間,究竟受害人陷入了何等程度的絕望呢.

他被拷問致死,被火燒死,最後被挖出心髒殺死了.

"……那麼,你們了解到什麼沒有?"

很遺憾,我們只知道Assassin是為了從他口中套出什麼情報而是加了什麼拷問.不過,被拷問的魔術師在途中卻說了一些讓我在意的關鍵詞."

"那是什麼呢?"

"他說'我能夠回答’."

"……我帶來的名單呢?"

埃爾茨雅把名單遞了出來.考列斯接過名單嘩啦嘩啦地翻了起來,忽然間變了臉色——

"要馬上和姐姐聯絡."

考列斯拿出手機奔出了地下室.城堡里並沒有設置固定電話.不過菲奧蕾和考列斯雖說是魔術師,但畢竟還很年輕.像手機這種程度的操作還是能應付自如的.

電話響了一聲,菲奧蕾接了電話.

〈怎麼了嗎?〉

"姐姐,你那邊還有沒有魔術師的名單?"

〈你在說什麼嘛,已經交給你了呀〉

菲奧蕾無奈的答道.抑制著心中的焦躁,考列斯再次問道:

"啊啊……但是,這個就只寫著自己的專長領域和擅長術式吧."

〈除此之外還需要什麼呢?〉

"我想要的是,由哪個魔術師負責城堡的哪些防備工作這類情報."

〈唔,那個就有些困難了,但是城堡的結界鋪設大部分都是由達尼克伯父大人完成的,然後還有戈爾德叔叔大人和塞蕾尼凱啦.〉

"在我們的親族中,召喚魔術師亞維•迪凱爾和這項工作有關嗎?"

〈你先等一下.我現在正在整理達尼克伯父大人的遺物.記得有一份類似的名單——啊啊,找到了〉

"迪凱爾是負責什麼工作的?"

〈負責城堡警備的低級惡靈的維護保養.〉

聽了這句話,一陣毛骨悚然的恐怖感頓時貫穿了考列斯的全身.警備,作為城堡的樞軸的魔術防禦.無論是走廊還是房間,要塞內部都鋪設著緊密的警報結界.

昨天入侵城內的齊格本來就是己方勢力的成員,警報當然是不會響的.但是,如果是一個完全跟尤格多米雷尼亞沒有關系的存在要入侵城堡的話——

"也就是說,迪凱爾是知道城堡警備的警戒解除暗號的對吧?"

〈應該是這樣的.但是那究竟……〉

"姐姐,你現在馬上從城堡里逃出來!Assassin很有可能就在你那邊!"

〈咦?等等,你說什麼————————〉

在考列斯大聲喊叫的瞬間,手機的通話就中斷了.他慌忙看了看液晶屏——沒有顯示圈外.再嘗試用念話進行通信——這個也不成功.

"Archer!你立刻靈體化,盡快趕回姐姐那里去!"

聽了考列斯的話,Archer點點頭就馬上消失了.埃爾茨雅她們都一臉啞然地注視著突然跑起來的考列斯,但還是馬上回過神來慌忙追了上去.

"那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Assassin通過拷問套出來的情報,是潛入城堡的方法!拷問的嚴重程度之所以存在明顯差異,就是看他們是否知道城堡的警備情報!對于知道的人都徹底地把所有情報都套出來了!"

到了這時候,Ruler她們也終于明白了Assassin在連續殺人魔當中也屬于最惡劣的類型.在擁有無可救藥的殺人特性的同時,也善于運用消滅證據的手段,而且為了獲得完全勝利甚至制定了細致的戰略.

太糟糕了,實在是糟到了極點.雖然很不自量力,但那個殺人魔可真的打算把所有的Servant都打倒.就憑著刺殺Master這一招Assassin最為擅長的戰術……!

"什麼……"

"Rider,你也馬上趕回去吧!你的Master也很危險!"

Rider慌忙點頭並迅速完成靈體化.Ruler也轉眼之間趕過了考列斯,以更猛烈的速度往前奔去.

憑Servant的奔跑速度,應該也不需要五分鍾的時間.但是,這五分鍾很有可能成為致命的延誤.現在就只能祈禱剛才最後的那句話能傳遞到姐姐的耳中,並且她也能准確理解其中的含義了.

考列斯已經忘記了剛才在拷問中所受的痛苦,只是心無旁騖地一路向前飛奔——

◇◇◇◇

中庭傳出了清脆的劈啪響聲.模仿戰斧長度做成的木槍和模仿大劍做成的木劍發生了碰撞.

盡管不會像鋼鐵那樣濺射出火花,但是這次碰撞卻蘊含著雙方的戰意.

喝——齊格稍微吐出了一口氣,果敢地想要切入她的懷內.槍和劍的攻擊距離不一樣,使出的招式和速度也有所不同.

雖說是大劍,但也不可能在攻擊距離上超越戰斧.因此,他首先打算以突刺攻擊來展開攻勢.

但是,那是針對手持戰斧的戰士的慣用手段,也是能夠被輕易預測到的行為.

哼——仿佛覺得很沒趣似的,人造人翻轉戰斧進行迎擊.通過向後退來擴大攻擊距離,輕而易舉地防住了步步進逼的齊格的攻擊.

身為戰斗用的人造人,擔當首領的她被戈爾德起了"杜爾"這個名字.

木槍徑直擊中了齊格的側腹.在戰斗用人造人天生的怪力沖擊下,齊格馬上整個人飛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情景,杜爾把木槍插進泥土里說到:

"我說,這個已經持續一個小時了.我想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

重新站起來的齊格無言地撿起了劍.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缺少一點霸氣.

"你的身上應該確實是寄宿著劍之英靈吧.因為那個心髒,你作為魔力供給用的人造人擁有著破格的強大的生命力.但是,戰斗力本身是很普通的,平凡,平庸,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聽你這麼說,我還真有點失落啊……"

看到齊格低垂著肩膀的樣子,杜爾笑道:

"面對像我這種專門為戰斗調整過的人造人,你是不可能贏的.要是跟Servant對峙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唔,但是,我還是必須在最前線戰斗."

"如果你打算以這個姿態去戰斗的話,我還是勸你老實放棄找地方躲起來算了.所謂的Servant,就是指到達了你即使再花一百年也無法抵禦的領域的超人.不管看起來是多麼脆弱,多麼可愛——其本質也是對斗爭和殺害特化至極限的存在,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黑"Rider是這樣,Ruler也是這樣,她們簡直就是一騎當千的強者.身為性格溫和的智慧者"黑"Archer也一樣,只要一旦拿起弓就會化身為精密無比的狙擊手.

世界上大多數人所信仰的英雄的魂魄分身,為了在聖杯戰爭中脫穎而出而被召喚的極小且最大的奇跡,那就是Servant這個存在的真面目.

"雖然這個我也明白啦."

"這個的話,就很難說了.當然,這也不是我應該插嘴的問題——"

兩人忽然間停止了對話,茫茫然地環視了一下自己選為訓練場的中庭.昨天明明還很美麗的,"黑"Berserker經常在那里摘花的花田,現在已經變成了淒慘的瓦礫之山.

……明明如此,余暉逐漸把一切景物都染成橙色的樣子卻顯得那麼飄渺,那麼美麗——齊格產生了這樣的感想.時間是黃昏時分,已經是Servant們歸來的時刻了.如果他們能掌握到有關Assassin的一點線索就好了.

"我坦白問一句,你什麼時候會死呢?"

齊格不經意地這麼問道.

杜爾也很爽快地回答說:

"坦白回答你,大概還剩兩個月到三個月左右吧."

是嗎……齊格輕輕應了一聲,又轉眼看向中庭.她大概到自己死為止,也還是會一直堅持履行自己的職責吧——齊格心想.

"話說回來,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呢."

"道謝?"

"嗯,是道謝.多虧了你,我們才得救了.多虧你來到這里,多虧你逃了出去,多虧你產生了逃出去的想法,我們才能夠夠選擇自由,才能像你一樣既可以選擇逃跑——也可以選擇戰斗."

杜爾仿佛覺得很自豪似的說道.

"哪里……"

接下來的話搖擺不定,結果就這樣消失了.做出選擇的是他們,自己只不過是稍微在背後幫著推了一把而已.

這一點自己當然很明白,雖然真的很明白——

"我可以……為這個感到自豪嗎?"

"我想是完全可以的啊."

杜爾說著就笑了起來.忽然間,她抬頭望著天空嘀咕道:

"大概是氣溫變冷的關系,開始有霧了.畢竟也出了一身汗,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在剛准備和杜爾一起回去的途中,她的臉色忽然變得無比蒼白,就這樣耷拉了下來.正當齊格想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的時候,自己也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而跪下了膝蓋.

"怎麼……了……!?"

齊格馬上發現——某種可怕的東西正在滲透著自己的肌膚.是霧,這些霧並不是自然現象!

"快進去里面!"

齊格勉強站起身,拉起杜爾的肩膀使勁把她拖向城內的方向.猛地把門關上後,齊格拍著杜爾的臉喊道:

"喂,還能站起來嗎!?"

"……不要管我了,快去看看其他的人……!"

杜爾虛弱無力地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雖然脊背掠過了一陣寒意,但她似乎只是昏了過去而已.

遵照杜爾的吩咐,齊格馬上向城內的人造人發出"不要到城里去"的警告,同時也開始設法營救身在城外的人造人.

但是,光是把手從窗戶伸出去,肌膚就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痛覺——要是毫無對策地跑出去,那完全就是自殺行為.

"喂,人造人!這,這些霧是怎麼回事!?"

聽到陷入恐慌的戈爾德的叫喊聲,齊格也滿懷焦躁地怒吼道:

"連你也不知道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知道!"

"啊啊,可惡.是Servant嗎……還是說魔術協會的那些人啊……!?"

"戈爾德!喂,戈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亞!在這座城堡里,有什麼能夠遮斷毒物的魔術禮裝沒有!?"

齊格抓著他的兩肩搖晃了幾下,戈爾德這才終于恢複了冷靜.

"有一塊在尋找喀戎的觸媒時發現的阿剌克涅之布……!應該是保管在倉庫里的,快來!"

倉庫里密密麻麻地被塞滿了被判斷為在現時的戰爭中不需要用到的各種物品.繡有阿剌克涅圖案的可以說是壁毯殘片的那塊布,因為是獻給神的貢品,具有遮斷一定程度的汙穢之物的效果.

戈爾德用取出來的這塊織物蓋住齊格的鼻子和嘴巴,並將其緊緊地系在他的後腦上.

"你聽著啊?呼吸的話或許還能靠這個勉強撐住,但是視野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啊!"

"啊啊,我知道……!"

齊格知道人造人們為了晾曬洗乾淨的衣物而上了屋頂,馬上就登上樓梯跑到了外面.

霧的濃度已經變得很高了,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蓋上了一塊絹布似的.齊格以雙膝跪地趴下,並使勁地向周圍擺動著雙手.在祈禱著能碰到三人中任何一個的同時,他拼命在地上爬來爬去.

每過一秒鍾,身體傳來的痛楚就越發變得劇烈,視野也隨著時間的經過而逐漸喪失.那種全身都被溶化的感覺實在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恐怖感.要冷靜下來——他在心里告誡自己.這個心髒可是屬于"屠龍者"的.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這個心髒也不會停止跳動——!

過了一會兒,齊格的手摸到了人造人的身體.幸好,她們似乎也因為察覺到異常情況而集中在一起.很快,剩下的兩人也找到了.

"振作一點……!"

她們沒有對呼喚聲做出反應.倒在地上的人造人有三個.根本不知道該優先救助哪一個,齊格就隨手扛起了兩人.人造人的體重,因為肌肉量少而比人類要輕,但是即便如此,兩人也已經是極限了.

齊格只感到頭暈目眩.因為只有眼睛沒能蓋上,他的視野瞬間就變得混濁無比.齊格時不時用手帕擦擦眼睛,在勉強恢複視野後就慢慢地把兩人拖進了城內.在城里面的人造人接過那兩人,馬上開始救助.

還剩下一人.齊格再次沖入了霧中——現在別說是視野,就連方向感也開始有點不穩定了.光是在幾米的距離內往返,全身內外都遭受著幾乎令人發狂的劇痛.

就像被燒紅的針刺進了腦袋和脊髓,並且不停地攪拌似的感覺.

每一次吸氣肺部都會傳來燒灼感,每一次呼氣喉嚨都會發出悲鳴.齊格幾乎完全是靠用手摸著往前爬.

手碰到了柔軟的東西,已經不能再用爬了,他強行讓搖晃的身體站了起來.傾注出全身的力量,把最後一人扛了起來.但是回頭一看,只見到處都是霧,霧,霧——

"……可惡."

齊格咬緊牙關,依循著不可靠的記憶繼續勉強往前走.皮膚一下子被溶掉,那種刺痛著全身的感覺實在可怕至極.就連眼球也流出了血.

"……這邊!在這邊,快點!"

以人造人們的微弱聲音作為方向標,齊格拼命地拖著身體往前走.有人抓住了自己伸出的手——硬是把自己拉了進去.冰冷的水被撒在齊格和他扛回來的人造人身上.

痛覺瞬間得到了緩解,在額頭被搭上毛巾之後,痛楚已經弱化到足以恢複正常思維的程度了.

"這樣的話,全員都應該進入城內了."

在對人造人們的平淡聲音感到松了口氣的同時,齊格問道:

"大家都沒事吧?"

"關于你扛回來的最後那個人造人……原來已經死亡了."

聽了這句話,齊格馬上轉眼看向自己扛回來的人造人——啊啊,原來如此.的確正如她所說,自己拼命救回來的人造人,已經沒有了呼吸.

"……可惡!"

他不由得蓋住了臉.本來已經快剝落的皮膚也隨即嘩啦嘩啦地往下掉.

"但是,最初的兩人還是得救了,這都是多虧了你."

盡管人造人們以安慰的口吻這麼說,齊格卻只是對自己的無力感到厭惡.這時候,某處傳來了悲鳴和玻璃破碎的聲音——齊格馬上站了起來.

剛才的聲音並不是人造人的聲音.蘊含著感情的這個聲音……恐怕是菲奧蕾吧.

"我馬上過去."

"喂,等等……!"

他根本無法繼續默默地呆在那里.他忘記了疼痛和所有的一切,只是拼命地往前奔.心中懷抱著憤怒,也懷抱著沒能把人全部救下來的悔恨.

不知不覺間,痛覺已經消失,視野也開始變得明朗起來.雖然只要再闖入霧中又會開始感到刺痛——但是現在他還是只想沉浸在這股憤怒之中.

不管是魔術師,還是Servant,無論是誰——都一定要將其打倒.

◇◇◇◇

"喂喂?考列斯……?"

通話中斷了.看液晶屏的現實,已經變成了圈外狀態.明明還只是傍晚時分,周圍的昏暗色調卻似乎變得過于濃烈了.

對魔術師來說,直覺是很重要的力量,也是一種才能.菲奧蕾的直覺,此時已經向自己大大敲響了警鍾.剛才那種安穩的時間已經過去,現在自己已經置身于一瞬間的判斷就會分出生死的戰場中.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剛才雖然有人造人送來了紅茶,但也馬上就退出去了.當然,就算她留在房間里,畢竟也不是戰斗用的人造人,所以也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啊啊,真是的.快冷靜下來,我!"

菲奧蕾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後在額頭上敲了一拳——總算恢複了冷靜.

"最初應該做的事情,是魔術禮裝的裝備.這里是伯父大人的書齋,我的禮裝一直放在自己的房間.所以,首先必須回自己的房間.而且如果在我自己的房間的工房里,就有各種各樣的防護手段.好……"

慢慢地,就連輪椅的摩擦聲也小心提防著的她,來到了走廊上.從達尼克的書齋到自己的房間,距離大概是三十米.既然Assassin(黑)是否已經發現自己還是個未知數,那就不能貿然使用魔術.

要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但同時也要迅速地前進.只是短短的三十米,那是平常的自己及極其理所當然地來往的走廊.

走廊非常安靜.平時偶爾會傳出的人造人們的說話聲和Servant們的吵鬧聲都完全消失了.當然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Servant全員都外出了,人造人們的數量也出現了顯著的減少.

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條走廊一片安靜也是很正常的事,一點也不奇怪.

但是——

"車輪的摩擦音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大."

"走廊的打掃工作好像還沒有做好."

"走廊似乎比平時還要長."

"走廊似乎比平時更昏暗."

"總覺得從哪里傳來了血的腥甜味道."

"快點,快點,快點——"

突然響起"咚"的聲音,菲奧蕾的心也猛然抽動了一下.不,這個沒什麼,是時鍾的聲音.時間是十六點,只是某個房間的柱式時鍾響起的報時聲罷了.對方畢竟是殺人魔,最擅長的當然是無聲無息地接近目標吧——

菲奧蕾好不容易才忍著沒有回頭向後看.如果已經潛藏在自己背後的話,回頭去確認就等于是在浪費時間.

"手臂必須動起來……"

菲奧蕾挪動手臂.從腦部通過神經傳遞的命令,似乎反應總比平時要慢很多的感覺.

"咚!"——又是時鍾的聲音.是嗎,因為這是十六點,所以會響四下嗎.那麼就是第二下了,第二下?還只是第二下嗎?怪不得自己移動得這麼慢,時間似乎被大幅度地拉長了.

要冷靜……要冷靜……咚!啊啊,真是的!吵得我集中不了精神!因為柱狀時鍾響的間隔為一秒,所以現在已經是第三秒了.

平時我是花多長時間走過這三十米的?以全力疾馳……大概是兩分鍾左右.自己房間就是這里左側的門扉,因為坐著輪椅開門很辛苦,所以自己早就設定了解鎖用的咒語.只要吟誦出一句話就可以了.

咚!第四下.在那個聲音響起後,就沒有再發生什麼了.周圍只是一片昏暗,也非常的安靜.

"咦……?"

菲奧蕾愕然的環視了一下周圍.好暗!太昏暗了!明明只是接近傍晚的時分,根本不可能昏暗到這種程度!

菲奧蕾從走廊的窗戶往外看——好白.

"這究竟是……"

雖然周圍就像被塗上了大塊顏色似的白茫茫一片,但卻一點也不明朗.不管再怎麼觀察窗外,也還是只有一片白茫茫.

那個……並不是雪.這應該是霧.

〈——幾乎所有人的肺都已經爛掉——〉

〈就像吸入了硫酸一樣的感覺——〉

〈開膛手杰克所活躍的時代,倫敦正好因為產業革命造成的公害開始受到關注————〉

〈霧之都!〉

〈霧之都!〉

〈霧之都!〉

時間的觀念本身已經從菲奧蕾的頭腦中消失了.她絲毫不顧發出聲音,操縱輪椅以全速向前行進.

在這個時期,托利法斯出現霧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當然,也不能否認是偶然發生的自然現象——但是即使如此,這種包裹著整個城堡的霧靄,還是應該判斷為魔術現象更妥當吧.

還剩下十米.

因為移動得太急促,耳邊響起了車輪的傾軋聲.但是,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想到對方很可能就在背後,菲奧蕾就無法保持平靜的狀態.

還剩下六米.

Assassin的固有技能是"氣息遮斷",由于最適合用來刺殺Master的這個技能的存在,只要不能從視覺上看到,就絕對無法察覺到對方就在身邊的事實.但是,那至少也應該會觸碰到另外鋪設的好幾重警報結界中的某一個才對.

還剩下兩米.

但是,

假如……

假如Assassin是可以完全無視那些東西的對手——

到達了門前.

菲奧蕾停在了門的前面,吟誦出開封和解鎖的咒文.門扉打開,繼續推動車輪——瞬間,她不經意地把視線轉向了左側.

那完全是無意識的行動.既沒有氣息,也沒有聲音.絲毫感覺不到有人站在背後的那種獨特的氣息.這甚至連直覺都算不上,只是因為到達了安全圈,才打算對剛才一直讓自己感到恐懼的對象進行確認而已.

不管是誰,都希望發現一直追趕著自己的白色東西原來只是個塑料袋而感到安心,也希望發現讓窗戶晃動的只是一陣強風.

所以,那純粹只是一種偶然.

沒有任何違和感和不自然感,"少女"完全融入了背景.她正在奔跑——其動作明明像獵豹般充滿躍動感,可是每走一步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要說幸運的話,那就是少女在直線的走廊上完全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在發出驚恐的悲鳴之前,菲奧蕾已經從輪椅滾落到地上,一口氣沖進了房間里.

"閉鎖!"

房門那種程度的防禦,能不能維持十秒也是個未知數.但是這十秒卻非常的重要.自己的目標就在桌子上面.快點,快點,快點……!

"——開封."

還沒有走到一半,門就打開了.一臉愕然的菲奧蕾馬上回過頭來——這才終于清晰地認識到了少女的姿態.

那是一個少女.而且,從少女的身上不僅看不出Assassin的特征,甚至根本就不像是Servant的樣子.色素淡淡的頭發,稚氣的臉蛋,緊束著全身的緊身衣,還有——簡直完全不帶任何感情的,冰藍色的眼眸.

"……為什麼……"

"你問為什麼,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的耳朵很靈哦."

奇妙的渾濁聲音.在菲奧蕾聽來,那就像是有兩重,或者三重的聲音在說著同樣的台詞.

"你——就是'黑’Assassin……嗎……?"

"嗯!"

少女以可愛的動作使勁點了兩下頭.然後,她就用右手骨碌碌地轉動著匕首.刀刃上滴著血……在來這里的途中,她似乎把什麼人干掉了.

"你就是Master吧.對了,應該就是……黑Archer的."

菲奧蕾露出畏怯的表情往後倒退.

少女饒有興趣地環視著周圍.菲奧蕾在後退的同時產生了強烈的屈辱感.敵人對自己房間的興趣更甚與自己——那就意味著對方並沒有把自己視為敵人,而是當成單純的獵物看待.那就像是被偷窺狂一點點地揭開秘密似的羞恥感.

"所謂的魔術師,房間的構造都基本上差不多呢~"

少女用匕首指著那些物品——調整房間魔力用的護符,結界用的寶石,降靈術用的衣服,還沒有制作完成的義手,還有無數的魔道書.使魔的野獸正以無感情的眼睛注視著Assassin.

菲奧蕾繼續往後退.在房間的角落里有一張書桌,上面放著一個手提箱.

"'黑’Assassin,聖杯並不在這里啊,已經被別人搶走了."

"我知道,是'紅’方的人對吧."

"什麼……你明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襲擊這里!?"

"從最容易解決的部分開始下手不是最正常的做法嗎?"

還差一步就能摸到手提箱了.但是,把手提箱拿到手里打開,然後把它裝配到後背——在這個過程中,自己究竟會被殺死多少次呢?

不過,就算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也還是會死的.

"唔嗯?喂喂,你想要那個嗎?"

醫療用的手術刀刺在手提箱上,剛想伸手去拿的菲奧蕾不由得發出了悲鳴.Assassin似乎早就看穿了她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東西.

"啊……"

愕然的聲音絕對不是來自于演技.藏在那里面的的確是現在使用的最新連接強化型魔術禮裝.

"那是你的寶具【 注:此處的"寶具"原文為假名】吧?抱歉啦,我不想讓你使用."

但是——這樣就好了.

"是嗎,其實也沒有關系.既然如此,我就用這個好了……!"

"……!?"

菲奧蕾伸手去拿的,是作為裝飾擺在那里的義手.剛才她邊後退邊摸索的東西,就是這個不需要打開手提箱的,暴露在外的舊式禮裝.

"共合!"

她所吟誦的是禮裝的啟動咒文.自動感應操縱者Master的體溫,向蛇一般動起來,轉眼間就收納到菲奧蕾的後背,並擴張成了四條臂膀.

"戰火之鐵腕!"

其中的一根手臂釋放出了光彈.Assassin馬上用匕首將其彈開.但是,菲奧蕾對Assassin正站在通往走廊的門扉旁邊.只要自己一動就會瞬間被殺——這個前提條件還是沒有改變.不能一直留在這個房間里——而被濃霧覆蓋的外面也很危險.

但是即使如此,如果不冒險踏入死地,自己就毫無疑問會死掉.

"全臂自動行動——目的設定為'脫離霧的覆蓋范圍’."

說完,菲奧蕾就用帶有輕度抗魔力的手帕蓋住嘴巴,並且閉上了眼睛.手臂遵從她的命令自己動了起來,打碎玻璃跳進了濃霧中.

"嗚……!!"

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就產生了仿佛要腐爛般的感覺.明明已經閉上了眼睛,眼球卻傳來抽搐般的痛楚,隔著手帕吸入的空氣也顯得無比冰冷和刺痛.

產業革命以來,倫敦伴隨著工業的發達產生的煤煙和頻繁出現的霧靄交混在一起,由此形成了空氣汙染.煤煙中所含的二氧化硫氣體在大氣中發生變化,形成了硫酸狀的霧靄.

這就是開膛手杰克所"生活"的倫敦的空氣.同時也是身份不明的殺人魔用于藏身的結界寶具——"暗黑霧都".

每次吸入一口氣,肺部就傳來一陣陣的痛楚.正在遭到腐蝕——身體的內部正在被溶解.即使如此,背負著她的義手卻像是毫無關系似的,繼續以圓滑的動作試圖脫離霧的范圍.

但是,無論從速度上還是從距離上來說,現在也應該差不多到達出口了.但是不知為什麼,自己一直都無法逃離霧靄的束縛,周圍還不斷傳出呵呵笑聲的回音.

"三~"

聽到那幾乎可以用天真來形容的聲音,菲奧蕾不禁渾身一震.總覺得這個聲音是在耳邊傳來的.

"二~"

倒數.等倒數結束後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有可怕的想象不斷膨脹.義手正在到處尋找著出口兜兜轉轉,然而至今依然無法到達.

"一~"

悲鳴已經快要沖口而出了.那聲音既像是從背後傳來,同時也像是從正前方傳來.

義手對敵對行動做出反應,自動釋放出了光彈.這個擁有體溫感知能力的魔術禮裝,是在視覺全失的狀態下也能發揮出戰斗力的存在.

"零~"

但是,在這個Servant面前果然還是毫無意義的.霧是她的寶具,只有她才能在這團濃霧中做出通常的行動.其他Servant的敏捷等級都會自動下降一級,魔術師和人類則會無限制地遭受持續性傷害.

唰——傳來一個奇妙的聲音.

無聲無息的,只有事實擺在面前.壞掉的義手馬上就停止了運作,以此為契機,失去平衡的菲奧蕾只能無力地倒在地上.

"啊……"

盡管義手拼命想要移動,但是現在不僅是喪失了平衡,其他的兩只義手也不能說是平安無事.

"那麼,拜拜~"

杰克把匕首抵在至今還閉著眼睛的菲奧蕾面前.大概是知道匕首就近在眼前吧,伴隨著含糊的呻吟聲,菲奧蕾呼喚著自己Servant的名字.

"Archer……!"

只要割斷喉嚨,她就會像其他人一樣沉默下來——懷著這樣的想法,杰克以流暢的動作對准喉嚨猛地一劃.

沒有手感.菲奧蕾的身影從眼前消失了.瞬間,Assassin察覺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龐大殺意,不由得心生怯意.

"Servant……?"

"沒錯."

對方射出一箭——但是,Assassin卻以敏捷的動作在空中打了個轉,落在附近的高台上.

"還真快呢,我以為你們還要多花一點時間."

"黑"Archer的到達時刻簡直就是千鈞一發.就算全力疾奔也肯定是無法趕上的吧.就算射出箭矢,察覺到殺氣的Assassin也應該會輕松防住.

最後剩下的手段就是令咒.但是菲奧蕾卻無法使用令咒.頭腦中甚至連使用令咒的念頭也沒有出現過.籠罩四周的霧靄似乎還會奪走人的正常思維能力.

但是,她還是能喚出Archer的名字.那並不是依靠思維,而是以本能的力量發出的呼喚.

聲音傳遞到Archer的耳中,他馬上理解了情況,然後當機立斷——並不是向Assassin,而是菲奧蕾射出箭矢.這支箭並沒有箭頭,取而代之的是在前端埋入了彈開對象的術式.

"——那麼,這次就讓我們正式分個高下吧,'黑’Assassin."

"我才不干,另外有一名Servant要來對吧?我們可沒愚蠢到要在這種情況下戰斗的地步哦."

充滿稚氣的口吻,鈴鐺般清脆的少女聲音——Assassin冷靜地對狀況進行分析.而且這個分析還相當的准確.

"所以,拜拜~"

只要在霧靄中抹消蹤跡,就算是Archer也無法追上自己.Assassin就這樣消失了——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連Archer和菲奧蕾也無法預測到的,灌注著強烈憤怒的一擊.

"咦……?"

Assassin感到茫然不知所以也是很正常的.在她剛要借助霧靄完全抹消蹤影的前一瞬間,自己的手臂卻被砍中了.

不是Servant,如果是的話,Assassin也應該能夠察覺到.不是人類,人類是絕對無法承受這些霧靄的.不是魔術師,如果是魔術師的話,就算用刀砍自己也不可能造成任何傷害.

"——是誰?"

如果說她之前的話是因為天真無邪而帶有誘發恐懼的作用,那麼現在這句話就只是充滿了純粹的冰冷殺意.

"…………"

沉默的少年正用手捂著自己的雙眼.明明有視力卻無法看到東西,看來也不像是擁有足以抵抗霧靄的力量.

但是,他卻傷害了自己,做了一件讓自己很痛很痛的事情.就像那些女人一樣,就像那些媽媽們一樣,做出了無法原諒的事情.

"我……要殺了你……!"

"……那句話應該由我來說,Assassin."

盡管眯起了眼睛,但是少年卻絲毫沒有被壓倒,反而狠瞪著Assassin說道.

彼此的殺意幾乎要到達頂點,但是時間卻很殘酷.Rider之Servant馬上要進入戰斗領域了.

不管處于何等狂怒的狀態,Assassin也完全不願意打毫無勝算的仗.

"下一次,我絕對會殺你的."

說完,Assassin就帶著霧靄一起消失了影蹤.周圍的大霧瞬間散去,天空也恢複成傍晚時分的朦朧色彩.

"——得救了."

"黑"Archer邊說邊抱起了Master.看來她還是平安無事.跟一騎Servant相對峙,還真虧她能活下來.

"那就是……Assassin?"

"是的,那就是開膛手杰克.很遺憾的是,現在連相貌也變得很朦朧了."

聽Archer這麼說,齊格也瞬間愕然了.明明從正面與她對峙,還聽她說出了"一定要殺了你"這樣的話——自己卻連她的樣貌也想不起來.

戰斗結束後,把有關Assassin的所有情報全部忘記——那就是Assassin的技能"情報抹消"的作用.盡管頭腦中還保留著遭到她/他的襲擊,跟她/他戰斗過,跟她/他較量過的記憶,具體的內容卻會從頭腦中蒸發掉.

"在剩下的兩天里,我們務必要把那個Assassin解決掉."

齊格也對此表示贊成.對于有關Assassin的事情,他就只記住了一點.繼續放任其這樣下去的話,實在是太危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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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8 AM 編輯

第四章

“喂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紅”Rider的槍與其說是在“刺擊”,倒不如用“射擊”來描述更恰當。那毫無間斷的連擊,無疑已經達到了相當于機關槍的速度。

    時間已經過了三分鍾。在這長達一百八十秒的時間裏,Rider(紅)的攻勢一直壓制著自己的Master Shirou。並不是勢均力敵,而是完全的壓制。

    雖然對起初的幾招做出了反擊,但也僅此而已。Rider(紅)輕而易舉地看穿他的攻擊,同時又隨手打出了致命的打擊。

    喉嚨、肝髒、心窩——以三處要害打出的突刺,皆被Shirou以毫厘之差堪堪避過。本來那應該是不可能完全躲過的連擊。奇跡、神佑、幸運——只能用這些陳腐的說法來形容現在的狀況了。

    在咂舌的同時,“紅”Rider把不斷逼近自己的他踢開並調整好距離,又再次打出一套攻擊。然後就像先前一樣,看准他失去平衡的瞬間,向要害部位發出一擊——然而,奇怪的是,盡管狼狽不堪,Shirou又在分毫之間堪堪避過了這必殺一擊。

    力量上的差距毫無疑問是壓倒性的,Shirou敵不過Rider(紅)明明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實。

    但是,Shirou卻並沒有因此沒有倒下,既沒有彎下膝蓋,也沒有選擇放棄。

    “不對不對,這只是遊戲而已,沒有必要那麼執著吧。”

    盡管內心是這麼想,但是Rider槍上的攻勢卻沒有因此而顯出絲毫的減弱。

    ——是的。如果在這時候手下留情,他就覺得會失去自己的某種重要的東西。

    “紅”Rider毫無疑問是絕對的強者。

    Shirou Kotomine毫無疑問是絕對的弱者。

    對Rider來說,Shirou和雜兵在水平上是毫無區別的,都是那種可以斷言說只要戰鬥就能百分之百取勝的對手。是要多花時間還是少花時間——就只有這方面的區別。

    但是——在這種優劣高低一目了然的狀況下,Shirou還是頑強地抵擋著Rider的淩厲攻勢。

    “……不,不對。喂喂,難道你是——”

    Rider(紅)現在才終于察覺到Shirou的視線。Shirou並沒有看著Rider(紅)。不,雖然的確有把他當成戰鬥的對手,但是少年的視線卻一直眺望著遙遠的彼方。

    他並沒有跟這位著名英雄戰鬥的喜悅和恐懼。僅僅只是將眼前的強大英靈當做是一個障礙,一個必須跨越的壁壘——僅此而已。

    Rider(紅)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屈辱和憤怒的境界,只能啞然無語了。

    “——等一下。”

    “紅”Rider放下槍,制止了繼續向自己發起對抗的Shirou。

    “唔……已經完了嗎?”

    “……明明已經氣喘籲籲的了,虧你敢這麼說。喂,我說Master,你爲什麼要跟我戰鬥?”

    聽到這樣的提問,Shirou仿佛覺得很奇怪似的說道:

    “你問爲什麼——剛才你不是說很無聊嗎?”

    “那樣做的話,對你根本沒有好處。”

    “當然有啊。如果我在這時候死也不放棄、展現出我的認真態度,我想Rider也應該會佩服我啦。”

    淡淡的淺笑——那並不是王向英雄表現出的混有恭維和藐視意味的笑容,但同時也不像是孩子們所懷抱的天真無邪的憧憬,更不是一位英雄對另一位英雄寄予信賴的笑容。

    他剛才的話,恐怕也不是在開玩笑吧。Shirou似乎就是爲了讓“紅”Rider佩服自己才戰鬥的。

    ——然後最糟糕的是……

    Rider(紅)似乎對他這種愚蠢而耿直的態度真的感到些許佩服了。

    仔細想來,自己雖然曾經侍奉過賢王和暴君,但是卻從來沒有爲“聖人”效力的經曆。

    “……雖然不會佩服,但還是有點感興趣。”

    聽了這句話,Shirou不禁安心地拍了拍胸口。他臉上“聖人”式的微笑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少年特有的快活笑臉。

    “謝謝你。嗯,真的太好了,那就是說我這次戰鬥也算是有意義啦。”

    “接下來,是最後的問題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手裏握著的已經不是訓練用的槍,而是真正的槍——那把以梣木和青銅制成的愛槍。

    于是,Rider(紅)又重新拿穩了那把槍。看到他的動作,“紅”Assassin不禁加強了警戒心。他這個行動在她看來無疑是蘊含著殺意。如果他的回答有所不實,或者答案中存在著作爲英雄無法讓步的某種因素的話,他恐怕會馬上用那把槍挖出Shirou的心髒。

    但是,Shirou卻向“紅”Assassin瞥了一眼,示意讓她退下。

    “——嗯,是什麼事?”

    “吾之Master,天草四郎時貞喲。你……難道不會感到憎恨麼?”

    “你說我究竟要恨誰呢?”

    “那還用問,當然是把你和跟隨你的同伴殺死的人了。”

    “紅”Rider已經通過Caster書齋裏的書籍了解到了天草四郎時貞這個人物的出身和詳細的結局。

    因爲擁護少年而集中起來的三萬七千人,在地獄般的戰場上暴屍荒野——這究竟會凝聚出何等強烈的絕望和憎恨呢。

    “……我反過來問你,如果是你的話會憎恨嗎?”

    “那是當然了。就算嘴上說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之類的大道理,對方畢竟是敵人,如果己方被殺死那當然是會憎恨的。就算是“聖人君子”也不能免俗,更何況你是因爲對不合理的世道感到憤怒而爲民衆挺身而出的吧……既然如此,你如果沒有憎恨的話就是騙人的。”

    “紅”Rider這麼說也是對的。同時也正因爲如此而蘊含著惡意的“毒”。

    如果要說不憎恨的話肯定是騙人的。但是如果他承認這一點,那麼想要救濟全人類的願望就會變成謊言。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因爲已經結束了,所以沒有問題——要是他膽敢說出這樣的戲言,“紅”Rider就打算立刻用槍把他刺死。

    因爲那絕不可能是什麼全人類的救濟,只不過是救濟現在碰巧還活著的人類罷了。所謂全人類的救濟,必須是名副其實的——讓存在于所有地方、所有曆史上的人類都得到救濟,這是最根本的前提。

    “——過去,我曾經憎恨過。”

    Shirou跟Rider(紅)正面相對,沒有移開視線。眼神中沒有絲毫的狂妄,也沒有強者的驕傲。Shirou的眼眸,呈現出足以令人發寒的透明感。

    “無論是神還是人,我曾經憎恨過一切。這一點我可以承認,Rider。我過去的確是憎恨過人類。但那既不是因爲自己被殺死,也不是因爲同伴遭到屠殺。我憎恨的是把這種事當作曆史的必然構造接受下來的人類本身。對于存在著強者弱者之分,兩者互相啃食對方,並且通過浪費生命來實現持續成長的人類,我實在是非常的憎恨。”

    那甚至比作爲完全存在的烏洛波洛斯【Ouroboros,注:銜尾蛇,一條吞食自身而存活下去的蛇,實則比喻人從誕生之日起,不斷蠶食著昨日的自己,死後轉生,重新由嬰兒開始重複新的一生。咬住自己的尾巴而首尾相連的蛇,就是生命輪回往複的象征。】的性質還要惡劣。通過頭部啃食尾巴來實現持續成長的怪物,恐怕也就只有人類了吧。人的生命明明是閃耀著光輝的重要東西,卻連一顆灰塵的價值也沒有。

    最重要的應該是正確的選擇吧。而這個則是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的判斷。

    在十之中,取九而棄一——甚至根本不是這種悲劇性的情況。因爲只要讓一變十就行了,總的來說就是只要不變成零就沒有問題。

    人類從總量上來說是增加的,人類會作爲一個整體而得到成長。無論掉落了多少沙粒,最終取得勝利也是人類的宿命。

    作爲單獨個體的懇切祈禱和歎息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聽到。

    “所以我就舍棄了啊,Rider。爲了全人類的救濟,我舍棄了憎惡他們的心。所以現在我沒有憎恨。不管是這個世上的什麼人,我都一定會救濟,這是確鑿無疑的。”

    說完之後,就只剩下一片沈默。

    過了一會兒,“紅”Rider緩緩地放松了握槍的手。槍馬上靈體化而消失,周圍的氣氛也終于松弛下來。

    “唔,也好,算是及格吧。”

    “——你自以爲是的在這裏分析些什麼啊,小鬼頭。”

    在露出微笑的“紅”Rider面前,“紅”Assassin以銳利的目光狠盯著他。眼看氣氛又要重新變得緊張起來,Shirou開口勸阻道:

    “既然Rider的郁悶已經消解了——我先去看看Caster的樣子吧。”

    Shirou稍微低頭行了一禮就轉身走開了。目送著他的背影,Assassin(紅)轉而向Rider(紅)投以稍帶敵意的視線。

    “什麼啊。女帝大人。”

    “還說什麼‘什麼啊’嘛,混賬東西。剛才提問的時候還散發出那麼明顯的殺氣——”

    “那是當然的吧,因爲我對Master的事情什麼都不了解啊。要侍奉的話,當然就有很多想先知道的事項了。”

    Rider(紅)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撿起訓練用的槍轉了起來。看到他的這個舉動,Assassin(紅)說道:

    “——噢,你承認那家夥是Master麼?”

    “承認也沒關系啊。反正,要做的事情也沒什麼變化就是了。但既然如此,至少我還是産生了‘讓他看看我作爲英靈的志氣’這種想法哦。”

    “真是個廉價的男人啊。”

    “隨你怎麼說吧,女帝。而且啊,在我和Master說話的期間一直都繃緊神經守在旁邊的你還有資格說這種話麼。”

    “什麼……!”

    就好像把平時遊刃有余的態度拋到九霄雲外似的,“紅”Assassin慌了起來。

    “就是那個吧,因爲這是Master和Servant的認真對答,要是隨便插嘴就可能會玷汙Master的尊嚴——但是,‘即使明知道會讓Master不高興,該做的事情我還是要做’,就是這樣的決心對吧?”

    “你在——說什麼、蠢話。”

    大概是因爲感到羞恥,“紅”Assassin馬上把臉扭向別處。她的臉頰上也微微泛起紅暈。看到這樣的反應而確信了自己判斷的正確性的Rider,更是豪邁地大笑道:

    “你這個玩弄陰謀詭計于股掌之間、就像謀求權力的蟻後般的女帝,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啊。”

    Assassin毫不猶豫地釋放出光彈。雖說是爲了懲罰他而發動的攻擊,但威力竟然是足以擊碎地板的最高級別。

    但是,與她相對的Rider卻是擁有世界最快速度的大英雄阿基裏斯。他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光彈,以輕盈的動作跟Assassin拉開了距離。

    “那麼,你就好好跟Master當好朋友吧。”

    Rider似乎靈體化了。在這個空中庭院裏如果動真格的話,本來也可以做到強行解除靈體化的事情,但是那樣做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真是太可恨了。”

    丟出這麼一句話後,Assassin(紅)才突然醒悟過來——這種憤怒本來就是毫無必要的。如果他把自己看成忠實的Servant,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在Shirou和Assassin(紅)之間存在著Master和Servant的契約,但是與其說是主仆關系,倒不如說是利害一致的同盟關系。

    Shirou想得到移送大聖杯所必需的“腳力”,而Assassin(紅)則懷抱著想作爲“女帝”君臨世間的願望。在這樣的前提下,彼此都沒有背叛對方的必要性。在Shirou攻陷“紅”方的Master們之前,她也不可能選擇背叛。

    問題就在于今後的狀況。Shirou雖然已經達到了一半的目的,但是爲了實現救濟全人類的願望,他還有一段時間需要借助這股空中庭院的力量,因此並沒有背叛的危險。

    但是——大聖杯光是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取之不盡的魔力漩渦。只要稍微對聖杯做點手腳,自己應該也可以做到隨意利用大聖杯的魔力吧。

    那樣一來,包括這個空中庭院在內,應該再也沒有任何能打倒自己的存在了。是的,對于身爲Master的Shirou來說依然需要有Assassin(紅)的協助,然而對Assassin(紅)來說卻不一定需要有Shirou的存在。

    “……我是笨蛋嗎。”

    Assassin(紅)馬上打消了浮上腦海的這個念頭。現在背叛Shirou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既沒有利害的對立,也沒有意見的對立,要說在什麼方面存在對立的話——最多也就是彼此的生存方式而已。但即使是這一點,女帝也早就作爲現實接受了下來。

    由于被搶奪而學會了背叛,渴望得到財富的少女。

    由于被搶奪而懂得了憤怒,結果只得到絕望的少年。

    這樣的兩人有著各不相同的生存方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沒有必要追究哪一方才是正確的。

    “那麼,在利害發生對立的時候,在理解到彼此的利益會給對方帶來危害的時候,我究竟打算怎麼做呢?”

    答案至今也沒有得出來。Assassin(紅)歎了一口氣,再次回到了王之間。王座上沒有人。無論是世界聞名的英雄還是小醜般的文學家,還是自己的Master都不在這裏。

    孤身一人的女帝、孤身一人的權力者——現在她只感覺到無限的空虛。

    ◇        ◇        ◇        ◇

    倫敦時鍾塔

    “真是的……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看到洛克•貝爾費邦慌成這樣子還真是少見——領主•埃爾梅羅二世不禁露出微笑。

    這裏是魔術師協會的總部,爲野心而拼搏的年輕魔術師們所聚集的最高學府——倫敦•時鍾塔。然後,這個地方是鋪設了多重結界的地下講堂,通常被用于召開對學生保密的會議、與聖堂教會進行秘密交涉等各種各樣的目的。

    在聖杯大戰中,魔術協會爲了殲滅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而招募了衆多號稱一流的賞金獵人,並且在短短幾天內就搜集到了足以召喚出高階英靈的觸媒。

    根據負責搜集觸媒的降靈科科學部長布拉姆•努薩雷•索菲亞利的報告,唯一令人不滿意的就只有Caster(紅)的觸媒,其他都是完全可以斷言 “過去從未出現過的強大陣容”之Servant組合。

    本來直到這一步都是很順利的,但沒想到邀請聖堂教會的人擔當第七名Master這件事卻得到了適得其反的效果。由于那個男人的暴走,除了獅子劫界離以外的五名Master全部都被殺害。更令人驚訝的是,他還奪去了所有Master的權限。

    另外根據派遣到當地充當監察員的魔術師們報告,令人更驚歎不已的是——

    “你說……奪走了聖杯?真是難以置信。”

    “除了相信也沒有別的選擇吧。”

    貝爾費邦就像提線木偶似地使勁搖頭——這也難怪。艾因茲貝倫、遠阪、馬基裏,構築起“冬木”的聖杯戰爭的這禦三家,由他們在全盛時期所創造出來的神域藝術品可謂舉世無雙——那就是尤格多米雷尼亞所保有的聖杯。

    那樣的大聖杯遭到強奪什麼的,實在是一種難以想象的事態。而且現在並不是可以混水摸魚的動亂時代,搶奪者竟然能在不借助任何組織力量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

    “比起這件事,聖堂教會那邊究竟怎麼樣了?”

    布拉姆以頗爲不滿的態度沈聲問道。在魔術協會看來,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越權行爲。魔術協會只是依照過去的慣例,聘請聖堂教會的人過來擔當監督官。

    那個聖杯和本來意義上的聖杯是截然不同的東西,這已經是衆所周知的事實了。從魔術協會的角度來考慮,這完全是一種顧全對方體面的禮節行爲。聖堂教會什麼的,本來就算完全無視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們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就是因爲在聖杯戰爭中,當魔術師們的利害關系發生沖突的時候必須有一個中立的調解人員之故。

    但是這一次,聖堂教會卻遠遠超越了他們在聖杯戰爭中所享有的權限。這並不是區區的“人情”那麼簡單。只要走錯一步,說不定就會引發兩大組織之間的全面戰爭。

    “對他們來說,這恐怕也是完全出乎預料的狀況吧。他們那麼已經慌成一團了。聽說還嘗試聯絡過他的親屬,但對方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也就是說,這完全是單獨的……是由那個叫Kotomine的男人一手策劃的嗎?”

    貝爾費邦以唾棄般的粗暴口吻說道:

    “哼,我看多半是因爲被Servant的力量迷住了,要不就是受人唆使的吧。那家夥的Servant可是亞述的女帝塞米拉米斯。要隨意擺布一個純樸的神父,不就跟掐死一個嬰兒那麼簡單麼?”

    “老人家,您的意思是問題出在我所搜集的觸媒嗎?”

    布拉姆的臉色頓時陰沈了下來。貝爾費邦慌忙加以否定。這時候,埃爾梅羅二世以安撫的語氣說道:

    “本來那個神父是否純樸也很難說吧。據我所知,參加聖杯戰爭的聖職者全都是一些連是不是信徒都值得懷疑的古怪家夥。”

    理所當然地,會做出這種破天荒行爲的人恐怕也不會有幾個。無論如何,身在聖堂教會陰暗面——第八秘跡會的人和正常的聖職者都是存在著天壤之別的。

    “——那麼,總之現在聖杯已經被奪走,我們派遣去的Master們也被殺害了。雖然現在還剩下一人,但是要讓他一個人肩挑起所有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吧。”

    幸好現在這種情況並沒有引發內部問責的余地。就這一次來說,完全是聖堂教會方面的失策,將會成爲一個很大的“人情”。以後在進行各種交涉的時候協會應該都能占據有利地位吧。

    “積極的介入呢,還是消極的旁觀呢。索菲亞利講師,埃爾梅羅二世。要怎麼做呢?”

    “旁觀吧。”“意見同上。”

    兩人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回答。貝爾費邦似乎也是同樣的意見,仿佛在說正合我意似地連連點頭。

    積極介入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更何況對方集中了作爲最強使魔的Servant。無論如何,那也不是魔術師能夠應付得過來的。

    “聖杯戰爭只要經過一定的時期就會自動結束。Servant們全部都會消失,而那座飛行要塞也必然會消失不見。在那之前,我們還是把精力集中在鋪設徹底的監視網比較合適吧。”

    “關于獅子劫界離那邊要怎麼處理?”

    “只要繼續讓他參加大戰就好了。反正就算現在要求他撤退他也不可能服從的。話雖如此,順順利利地打倒所有Servant奪回聖杯這樣的奇跡是不可能那麼容易發生的啦。”

    結果,魔術協會的方針是繼續維持現狀。既不需要火中取栗,同時也不必承擔風險,而且從狀況來考慮甚至還存在著獲得高回報的可能性。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理所當然的。

    回到自己房間後,埃爾梅羅不禁對會議的結果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哼,雖說這也是很正常的結論,但還真是夠窩囊的。這樣子竟然還認真地考慮著獲得聖杯的事情,真是太糟糕了。明明從一開始就不是動真格的,卻只想得到獎品麼。這種樂觀主義真不像是洛克老爺爺的風格。簡直就跟小孩子玩遊戲差不多。”

    領主•埃爾梅羅二世——他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被冠以這個稱呼的經曆。

    他曾經參加過戰鬥。召喚出了英靈,還跟他並肩作戰。彼時的自己對“他”的巨大身軀感到畏怯和嫉妒,還受到了激勵——然後,還有最後的別離。

    他轉眼向櫥櫃的裏面看去。在同時施加了物理和魔術的雙重鎖的櫥櫃中,收藏著一塊“布”。那塊朱紅色的布雖然只是一塊碎布——但是對他來說,卻有著比世間所有東西都更高的價值。

    他忽然間想拿出來看看,于是把櫃櫥的鎖打開了。從櫃裏取出了橡木盒子,輕輕打開。

    有著輕微的燒焦痕跡、被磨得有點掉色的紅色布片光是看到它,腦海裏就浮現出十年前的那個巨漢的身影。

    “唔,雖然我也很理解那種心情啦。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狐狸,大概也會有童心未泯的時候……真是的。聖杯戰爭這種儀式,還真有太多這樣的浪漫了。”

    光是回想起那一幕情景,嘴角就自然而然地綻放出笑容——

    “噢噢,我的哥哥啊。沒想到你竟然會有著看著一塊碎布笑呵呵地自言自語起來的癖好。難道這就是被稱爲圖騰(totem)崇拜的怪癖?怎麼會這樣,太讓我失望了。”

    埃爾梅羅頓時整個人僵住了。嘎吱、嘎吱、嘎吱——伴隨著僵直的機械音,他回頭向背後看去。

    只見一位少女正坐在會客椅上,手上還拿著盛有紅茶的茶杯。她有著陶瓷般雪白的肌膚和金絲般纖細筆直的長發。而足以把上述的虛幻印象完全推翻的一雙火紅色眼眸,正興致勃勃地注視著埃爾梅羅。

    那是一位光是站在那裏就散發著高貴氣息、光是坐在那裏就充滿優雅風格的少女,年紀最多就只有十五歲左右。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女性人體模型般的水銀狀物體,就像女仆一樣守候在那裏。

    “小姐,你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裏——”

    “大概就是你從書桌裏拿出櫥櫃的鑰匙解除術式的時候吧。”

    “門鎖呢?”

    “是她幫我打開的。”

    身旁的女仆型魔術禮裝•月靈髓液馬上豎起大拇指。憑她的能力,只要把手指插進鑰匙孔裏就能變成任意的萬能鑰匙了。

    “聲音呢?”

    “腳步聲什麼的,用魔術就能輕而易舉地消除掉了吧。我完全不認爲你有能力感覺到我的氣息。”

    面對發出“呵呵呵”的含蓄笑聲的少女,埃爾梅羅二世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她就是“公主殿下”——把名字賦予過去名爲韋伯•維爾維特的男人,把他綁在阿契波爾特家的真正後繼者——萊尼斯•埃爾梅羅•阿契波爾特。

    埃爾梅羅二世把盒子放回到櫥櫃裏,重新上好鎖。同時把“待會兒必須修改術式解鎖用的密鑰”這件事銘刻在心中。然後他就坐到椅子上,以讓學生恐懼不已的白眼盯著少女說道:

    “擅自闖進別人的房間,可不是值得稱贊的行爲啊。”

    萊尼斯一臉若無其事地回應道:

    “妹妹走進哥哥的房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阿契波爾特家的人因爲未經許可入侵家宅而被逮捕什麼的,那簡直就是惡夢啊!”

    “你盡管放心吧。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絕對不會有入侵哥哥以外的房間的想法。”

    不光是滿面笑容的作出判斷,甚至還堂而皇之地發表了犯罪預告。

    “……我現在已經頭疼得頭都快爆了。教導你學習倫理觀的老師,現在到底在哪裏幹著些什麼啊。”

    “現在已經到達地獄的底層了。當我的教育者正提心吊膽地從地上偷看地獄的時候,就被你用盡全力的一腳踹了下去對吧?”

    “——失禮了。自我訂正一下,雖說是自學,但你的情操教育還是很完美的。接下來你就學習一下淑女的禮儀吧,說真的。主要是爲了最終蒙受損害的我。

    少女思索一會兒,仿佛很不可思議似的問道:

    “……怎麼回事?雖然你要爲我做的事多得數不清,但是我要爲你做的事卻一件都沒有啊。”

    “那也太糟糕了吧,你!”

    “別這麼怒吼,我會很高興的——唔,話說回來,剛才你看的那塊布,恐怕應該是觸媒吧?對作爲魔術師的你來說,就算用偏袒的眼光來看也只能勉強打四十分。既然這樣的你能在聖杯戰爭中幸存下來,那就應該是相當強力的Servant了。爲什麼你沒有把這個用在聖杯大戰上?”

    埃爾梅羅無言地轉過了臉,少女則默默地注視著他。過了一分鍾,青年就像要認輸似的點頭說了句“說的沒錯”。

    “確實正如你說的那樣,用這個觸媒召喚出來的Servant毫無疑問是很強大的。”

    如果以此爲觸媒進行召喚,就應該能確實地召喚出所有聖杯戰爭中首屈一指的Servant、率領著諸多英雄的偉大征服王——

    但是在經過一番苦惱後,埃爾梅羅二世還是把自己的觸媒收藏了起來。這樣的做法主要有好幾個理由。搜集觸媒的事情都是由索菲亞利家的長子布拉姆全權負責的,要是自己隨便插手的話,說不定還會被他當成侮辱的行爲——這是其一。

    其二,就是對“這個史無前例到了極點的英靈在聖杯大戰中究竟會采取什麼行動”這一點感到不安。如果只是互相廝殺還好,現在可是有七騎Servant的聯合。難道還有比這更能迎合他興趣的聖杯戰爭嗎?

    “噢噢,那實在是正合我意。來吧,讓我把對方的七騎都全部擊垮,正式向世界進軍!”

    並不是開玩笑,搞不好真的會變成征服王支配世界的狀況。擔心會演變成這種局面也是理由之一。

    “因爲擔心家族間的關系,還有Servant的暴走。那就是理由嗎?”

    “……當然了。雖然並非出于我的本意,但我現在也是一個學派的領頭人,並不是能把心思花費在聖杯大戰的勝負上的立場。善後處理才是我的工作。無論有沒有拿到聖杯,我都要把事後的狀況處理妥當。這難道不是作爲貴族(Lord)應有的行動嗎?”

    “——你還真是喜歡說謊誒。對身爲妹妹的我隱瞞真相是不行的哦~”

    少女的話直直地刺進了男人的胸口。爲什麼——少女又重複一遍。在她的眼眸中,隱約閃現著在聽到真正的答案之前都不會放棄的不屈決心。

    就像要投降似的,埃爾梅羅二世舉起雙手說道:

    “……知道了,我坦白吧。理由其實是一個極其私人的問題……在過去我還不成熟的時候,有一個稱呼我爲朋友的人物。也就是說,我並不是一個聰明的老者,實在無法做出背叛那個男人的事情。”

    假如有其他人知道埃爾梅羅二世所召喚的Servant的話,在世界各地都舉行著聖杯戰爭的現在,魔術師們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動用各種手段來得到它吧。

    然後不斷從一個魔術師交到另一個魔術師的手上。那個征服王就會被單純想利用其強大力量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召喚出來,其中根本不存在任何對英靈的尊敬之情。埃爾梅羅二世就是不希望看到那樣的未來。

    “說白了就是一個過于年輕的小夥子嗎。什麼啊,這些誰都知道的事情,你還擺出一副‘就告訴你一個人’的高姿態,我可真是受不了啊。然後我給你提個友善的忠告,並不只是過去,你現在也同樣很不成熟對吧?”

    “不只是多說一句話,你根本是說了十句話啊!?

    “嗯唔,要是能善加利用的話,阿契波爾特家的負債也可以壓縮不少嘛。“

    少女以抱怨的口吻說道。

    在亞種聖杯戰爭遍地開花的現在,這個觸媒的價值也發生了暴漲。就算只是保守估計,也能填補上半數的負債。在某些情況下甚至可以償還七成左右的負債吧。

    但是——

    “你要好好記住啊,小姐。要是窮困到要把朋友賣掉的地步,那倒不如趁早開始新的人生更好。”

    “……唔,你是說叫我自殺嗎?”

    “你的思維太短淺了。我是說叫你放棄家門從零開始的意思啊。不過要是我那樣做,項上人頭恐怕就保不住了。也就是重置和重來的區別。也就是說如果非要把自己的尊嚴拿去典當,我看這個家也就到此爲止了。”

    埃爾梅羅二世以賭氣的表情如此斷定道。當然,那也是存在例外情況的。比如說自己的徒弟要參加聖杯戰爭,同時又找不到Servant的話,把這個借出去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唔,如果是這樣,我也不勉強你。只不過是你當埃爾梅羅的時間要繼續延長罷了。”

    仿佛很開心似的,少女“呵呵呵”地笑著站起了身子。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

    “啊啊,對了。我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

    在剛准備離開而扭動門把的時候,少女回過頭來,用手指著守在她旁邊的女仆問道:

    “你是不是拿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給這孩子看了?”

    聽到如此莫名其妙的質問,埃爾梅羅二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女仆也像是在模仿他的動作似的歪起了腦袋。

    “你說奇怪的東西?難道不是你的變態型嗎?”

    “嗯,比如給她看了一些對情操教育有著極大害處的、愉快而陰險的東西什麼的——”

    少女自然而然地省略了後半句。

    “……拿那種東西給她看有什麼用啊。”

    “也對啦,不,我其實也是一直相信著哥哥的哦。”

    少女露出安心的表情走出了房間。水銀妹抖正准備跟上去,卻扭頭看向埃爾梅羅二世,並且像剛才那樣豎起了大拇指,以機械的聲音說道:

    “我馬上回來。”

    房門關上了。

    ……到底搞什麼啊。還沒來得及細想這件事,門又一次在沒有敲門的情況下被打開了。

    “教授!不,絕對領域魔術師先生!我稍微偷聽了下情報,據說已經決定對聖杯大戰采取觀望的方針,這是真的嗎!?現在明明發生了很有趣的事情耶!還有我跟剛才碰到的水銀女仆小姐約定了一起去看電影,請告訴我她休息的日子吧!”

    聽到闖進來的青年說的這番話,埃爾梅羅二世的腦子幾乎變得一片空白——但是在確認到青年的容貌後,就馬上理解和接受了狀況,然後——在深呼吸之後平靜的宣告道:

    “好吧,弗拉特,作爲給你的獎勵,我就增加你的課題量好了。二十倍夠了嗎?當然期限也會相應延長,原本是到明天上午十一點爲止的,現在就延長到明天下午一點爲止。怎麼樣,很開心吧?”【注: Fate Strange Fake中參戰的Master之一就是弗拉特•埃斯卡爾德斯,二世的學生】

    “咦,那個。教授,你在……生氣?”

    “沒有,完全沒有,我一點兒也沒有生氣。所以——你給我趕快去做吧,蠢貨!”

    “嗚哇啊啊,我知道了~!”

    和進來時一樣,青年如同一陣風暴般離開了。埃爾梅羅二世注視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歎著氣說了一句“真累人”。

    ◇ ◇ ◇ ◇

    “黑”Assassin——開膛手傑克。有關殺人魔的情報,在戰鬥結束的同時又一次從各人的記憶中消失了。這恐怕是寶具,或者是Assassin所保有的技能效果吧——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們作出了如此推測。

    “我打算賭一回就用手機拍了下來,可以看到呢。”

    考列斯邊說邊把被濃霧包裹的城堡照片拿給大家看。雖說只是手機,但因爲內置了性能頗高的攝像頭,照片看起來相當清晰。看來,Assassin的寶具(或者是技能),似乎並不能騙過科學的眼睛。

    “是霧呢。把人造人們的皮膚溶掉,造成肺部腐爛的也是這個嗎。”

    聽菲奧蕾這麼問,戈爾德點頭說道:

    “因爲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的倫敦,出現了産業革命導致的嚴重公害問題。不過對當時的魔術師們來說,那也是只要用魔術稍微操縱一下風向就能解決的問題……”

    “因爲這完全是概念性的東西,所以用魔術也好像沒有效果。但是單就Servant來說,似乎並不會造成什麼明顯的傷害。”

    說完,考列斯就把視線向“黑”Archer。Archer(黑)看著那張霧的照片,也點頭同意道:

    “嗯,說的沒錯。對我們來說,這種霧帶來的危害就只是視覺障礙和敏捷等級(class)下降而已。”

    Archer(黑)也喪失了有關Assassin(黑)的記憶,但是救出了菲奧蕾這個記憶卻是存在的。那時候自己所蒙受的並不是太致命的影響。

    “霧靄,還有融入環境的偷襲……Assassin的能力大概就是這樣嗎。”

    菲奧蕾的聲音中蘊含著難以掩飾的不安。就算沒有記憶,她也依然記得一件事……“黑”Assassin是一個超乎想象的棘手敵人。

    如果只是一個異常的殺人魔,她本來就應該不會撤退。在菲奧蕾述說Assassin的真名時,都一直想象成類似Berserker那樣的存在。

    結果完全不一樣。至少在戰術方面,她有著在完全理解自己力量的基礎上采取適當行動的能力,像是Assassin職階獨有技能“氣息遮斷”,以及封鎖視力實行完全偷襲的霧靄。

    決不跟Servant正面對峙,只把目標鎖定在Master身上。盡管沒有作爲英靈的尊嚴,但取而代之的是不擇手段的實施行動。更重要的是,作爲Assassin的戰略基礎就是持久戰。

    “Archer,還有兩天,你有什麼解決Assassin的好策略嗎?”

    “恐怕很困難吧……當然,如果以付出犧牲爲前提的話就另當別論。”

    Archer(黑)的表情顯得相當苦澀。聽了這句話的菲奧蕾大概也會露出同樣的表情吧。那也就是說,只能把Assassin(黑)留在這裏。那究竟會造成何種程度的犧牲,實在是無法想象。

    “在這種狀況下,犧牲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允許的。”

    “嗯,我也很明白。但是,Assassin是Servant。最棘手的是那個人擁有‘氣息遮斷’的技能,如此我們就注定要處于被動的立場。有可能采取先制攻擊的,大概也只有身爲弓兵的我了——”

    “黑”Archer擁有名副其實的千裏眼。只要能提前發現Assassin(黑),那麼發動先制攻擊也是有可能做到的。但是,這裏卻存在著一個問題。

    “但是,畢竟Servant是可以知覺到Servant的存在,只要一旦察覺到我的氣息,Assassin就一定會撤退吧。那家夥可沒有蠢到要跟我正面戰鬥的地步。”

    這完全是個死循環。

    有可能發動先制攻擊的就只有Archer,但是Archer卻絕對無法做到先制攻擊。

    能打破這個局面的就只有一個方法。

    “所以,可以找人充當誘餌來誘導攻擊,然後讓Servant們保持無法察知氣息的距離展開包圍,在毫無退路的狀況下將其殲滅。”

    “這個方案很好啊?”

    聽戈爾德這麼說,菲奧蕾微笑著問道:

    “那麼戈爾德叔叔大人,可以請你來充當誘餌嗎?”

    戈爾德馬上不敢吱聲了。沒錯,身爲Servant的Rider、Archer和Ruler無法充當誘餌。那麼可以擔當此任的就只有身爲Master的魔術師了——

    “我應該是不行的呢,因爲她應該已經知道我是Archer的Master了。”

    “啊~我就是那個~在體力上恐怕有點勉強呢。”

    戈爾德的視線轉移到考列斯的身上。考列斯歎了口氣,點頭說道:

    “知道了,那就由我來——”

    這時候,一直保持沈默的少年舉手發言道:

    “……等一下。如果說是誘餌的話,由我來當應該是最妥當的吧。”

    聽了齊格的發言,周圍人都頓時大吃一驚。尤其是Rider(黑)的變化特別顯著,一下子就逼近少年追問道:

    “你、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Master!”

    Rider(黑)抓住齊格的兩肩,使勁地前後搖晃起來。冷靜一點——齊格握住Rider(黑)的手,繼續說道:

    “不,我只是覺得比起讓考列斯充當誘餌,還是我來當會更安全一點罷了……在這種狀態下的我,作爲Servant是極其微弱的存在,應該是不會被感應到的。”

    “但、但是……!”

    “——更重要的是,我似乎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Assassin。我想這大概是因爲那家夥害死了一個人造人的緣故吧。”

    盡管失去了記憶,但感情還是存在的。即使霧靄散去,屍體也還是躺在那裏。有一個人造人因爲被卷入霧靄中而死去了。

    “是你的相識……嗎?”

    “不,別說沒有對話過,恐怕甚至連面也沒有見過吧。但是,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就不能因爲是同族的理由感到憤怒嗎?”

    “……這個,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啦。”

    Rider(黑)垂下了肩膀。看來他已經深切地理解到不可能說服齊格這個事實了。

    緊接著,齊格就爲了消除Rider(黑)的不安開口說道:

    “而且,就算我因爲行動失敗而死,尤格多米雷尼亞也依然擁有著作爲Master的權利。只要馬上進行Master的權限轉移,Rider(黑)就不會消失。所以即使從道理上來說,也還是由我當誘餌更妥當。”

    “————”

    Rider(黑)的表情頓時僵住了。不,其他人大概也一樣吧。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啞然地注視著齊格。

    “怎麼了?”

    在齊格發問的同一瞬間,Rider(黑)就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啪——房間裏響起了對Servant來說似乎有點輕的聲音。

    “咦?”

    被扇巴掌的齊格不禁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Rider(黑)。Rider(黑)大叫了一聲“笨蛋~!”,就哭著奔出了會議室。

    “剛才——是我錯了……嗎?”

    “這個……嗯,我想應該是吧……”

    “的確是呢,說得稍微有點過分了。”

    聽了菲奧蕾和Archer(黑)的評價,齊格就開始對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進行深入的思考。大概是因爲看不過眼吧,Ruler就拉了一下齊格的衣袖。

    “Ruler,果然……是我錯了嗎?”

    “……齊格君,你還是應該努力去理解一下別人的心情呢。待會你就去找Rider好好道個歉吧。”

    “知道了。”

    “Ruler,你是不是也跟Rider一樣,反對由他來當誘餌呢?”

    “現狀下我是反對的。齊格雖然擁有比普通魔術師更高的戰鬥力,但即使這樣,以Servant爲對手也還是存在一定的不安要素。”

    但是,除了齊格之外並沒有合適的人選也的確是事實。在某種程度上對劍術有所把同時還具備魔術方面的素養——像這樣的人才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最關鍵的是,自願奔赴死地的人就只有齊格了。雖然考列斯接到命令的話也同樣會努力去做,但是要說跟Servant對峙也不害怕的話,那是騙人的。

    “Ruler,有什麼好的方案嗎?”

    “嗯……我的確有一個方案。不過也許不能算是什麼好的方案啦。”

    聽了這句話,齊格馬上探出身子。Ruler露出了罕見的表情——就像惡作劇成功的少女似地呵呵笑了起來。

    ——然後,Ruler所提出的也確實是一個足以讓在場的全員都感到吃驚的方案。

    ◇        ◇  ◇ ◇

    要找到鬧別扭的Rider(黑)的所在地,只要借助Ruler的能力就是很簡單的事情。在城堡的半毀狀態的展望台上,Rider(黑)正仰望著天空。

    大概是察覺到齊格的氣息吧,Rider(黑)稍微鼓著兩腮,還把臉扭過一邊。

    “……怎麼?”

    “那個,怎麼說呢——”

    在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齊格站在Rider(黑)身旁說道:

    “抱歉,我不會再那麼說了。”

    “說什麼?”

    “你是我的Servant,我是你的Master。我絕對不是要忽視這個關系,不過,我只想讓你安心而已。”

    “安心,安心什麼?”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需要步我的後塵。我是想這麼說。”

    Rider(黑)馬上豎起雙眉,明顯地表達了對齊格這句話的不滿。

    “你在說什麼啊,笨蛋Master。對我來說你就是全部,同生共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Master和Servant就是這樣的關系啊——“黑”Rider毫不掩飾地說道。那是絕對的忠誠,同時也是稍微有點差異的某種感情。

    事到如今,齊格又重新認識到Rider(黑)是一個何等“優秀”的Servant。並不是在力量上,而是他的存在方式本身非常令人敬佩……而且也很耀眼。

    正因爲如此,自己才不希望因爲自己的魯莽行動而連累到Rider(黑)——齊格心想。

    “也許應該說我很高興吧……不,的確是這樣。Rider,謝謝你。你的話滲透了我的心。”

    聽了齊格的回答,Rider(黑)頓時換了一副表情。要是Rider(黑)長著狗尾巴的話,現在肯定會使勁搖個不停吧。

    “不過,那個,你這樣爲我的性命考慮,其實我也很高興啦。但是,我還是反對由你去當Assassin的誘餌。按照Archer的戰術,我們必須跟Assassin保持不至于被感知的距離吧?畢竟不能消費你的令咒,所以也無法借助令咒來瞬間移動。”

    “啊~……關于這個——”

    齊格仿佛很難開口似的挪開了視線。也許是因爲這個舉動産生了不詳的預感,Rider馬上逼近齊格問道:

    “怎麼了嗎?”

    “Ruler剛才提出了一個方案。”

    “……哦~是什麼方案?”

    Rider的眼神變得格外嚴峻,這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吧。在這麼想的同時,齊格繼續說道:

    “她說只要自己也一起充當誘餌就沒問題了。”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啦,Rider。”

    在把齊格帶來之後,她大概也一直在旁邊待機吧。Ruler馬上向展望台探出臉來,自然而然地加入到對話中。

    “Ruler……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應該也是Servant吧?”

    “嗯,我的確是Servant。不過我確實被一種稍微有點特殊的方法召喚來的。所以我並不是純粹的靈體,同時也具有著正常人的肉體。”

    那就是名爲蕾迪希亞的少女的肉體。Ruler使用幾乎與她本人雷同的身體達到現界的目的。作爲代價,其作爲人類的機構將以不完全的形式存在。

    尤其是在食欲和睡眠欲方面體現得特別明顯。雖然就算幾十小時不睡覺、不吃飯也可以忍受,但一旦超過界線就會作爲一種精神傷害呈現出來。

    ……然而,單就這次來說卻反而是這一點起了作用。

    “也就是說,通過對身體爲靈體的貞德進行最大限度的抑制來達到斷絕Servant氣息的目的嗎?”

    “是的。那樣一來,危險性就可以減半。再加上只要防住最初的一擊,我們就可以發動Servant的夾擊了。”

    “Master……?”

    “雖然我很感激她提出這個方案……但因爲對抑制靈體這個部分有點不安,所以我是反對的。”

    的確問題就在于這裏。既然說是“抑制”,就意味著要把內在的蕾迪希亞的肉體更多地表露在外。

    “的確是呢。從能力上來說,就跟普通的人類毫無區別。在被偷襲的時候,究竟能以多快的速度恢複成Servant——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了。”

    “那個,蕾迪希亞小姐不是太可憐了嗎!反對、反對、反對~!”

    Rider(黑)邊喊邊高高舉起拳頭,齊格也點頭贊同道:

    “嗯,說實在的,我也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太好的方案。”

    看到Ruler的困惑表情,Rider(黑)和齊格都不解地歪起了腦袋。

    “是怎麼回事?”

    “之前我也說過,在我的意識中還混入了蕾迪希亞的意識……本來她平時都是以我的意識爲優先,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沈睡的狀態。”

    說得形象一點,那就像是一個看電影的觀衆。透過貞德的視線,蕾迪希亞一直在觀察著這群非現世存在的人們。

    蕾迪希亞在觀賞途中並不會對電影的內容插嘴幹預,一直把自己的看法和想法藏在心底。但是當齊格提出要充當誘餌的時候,她卻忽然從內側發話了:

    “那麼,嘗試一下這個方法如何呢?”

    ——就是這樣。

    “啊~……原來如此。那麼,那個蕾迪希亞小姐呢?”

    “不,她在提議之後就一直保持沈默三緘其口……嗯,雖然我也明白她的心情。”

    “啊~……”

    仿佛終于理解過來似的,Rider(黑)把視線轉向齊格。齊格依然露出複雜的表情沈思著,並沒有察覺到兩人的視線。

    “那麼,說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

    “我一個人也沒有問題。”

    齊格若無其事地傲然宣言道。既然他說到了這份上,就一定會付諸實行——兩人對這一點都非常清楚。

    “嗚嗚,你這個頑固的家夥。那麼,至于我的話……也就只有贊成Master的意向了啊……”

    Rider(黑)以不情不願的態度表示投降了。

    “既然這樣,我們也還是跟齊格君一起行動吧。雖然說不定會成爲累贅,請多多關照啦。”

    Ruler的語氣蘊含著比齊格更強烈的不由分說的氛圍。

    離出發的日子還有兩天。爲了在這次行動中確實地解決“黑”Assassin,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魔術師和Servant們開始了作戰。

    ◇ ◇ ◇ ◇

    在托利法斯舊市街地區的某個更深入的地方,約有一百名左右的底層貧民在這裏過著聚居的生活。其中的一角,有一個原本是被某個黑市醫生所占據的地點。而現在“黑”Assassin和她的Master六導玲霞則把這個地方變成了自己的臨時巢穴。這裏不會受到魔術師的監視。不管家道衰落到什麼地步,魔術師畢竟是魔術師。他們是決不可能對這種“灰色”的地方産生興趣的。

    老舊的床鋪,因爲彈簧已經壞掉而經常發出嘎吱嘎吱的傾軋聲。經過長年累月的使用,床的劣化也非常嚴重,所以玲霞每次起床都覺得全身酸痛。但是,畢竟也不可能去租酒店房間來住。自從到達羅馬尼亞以來,魔術師們都在不停地到處搜索。在錫吉什瓦拉的時候,玲霞她們也不止一次的被迫放棄占據的居屋。

    這也並不僅僅是身爲Servant的Assassin(黑)的功勞。也不知道是不是玲霞有著動物般的優秀直覺,每當她從家裏逃出來,在離開之後都總會有魔術師前來調查。

    她們就這樣不斷的輾轉流離,最後終于流落到了這樣的地方。但是,她並沒有任何不滿。雖然從舒適性的角度來說,這個地方在各種方面都很糟糕,但卻存在著某種程度的秩序。在住進來這裏的人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把玲霞的事情告發出去。而且明明有一部分人知道有魔術師的存在——依然如此。

    那是這個區域裏的少數不成文規定之一。不和任何人說話,不告訴任何人,不幹涉任何人。當然,既然是人就會做錯事。比如說玲霞她們剛進來這裏的時候,一些流氓就闖了進來。

    至于他們想對玲霞做些什麼,恐怕不用說也可以猜到了。而他們最後落得什麼下場,就更不用說了。

    原本對她們心存憐憫的居民們,都頓時變得對她們恐懼三分。玲霞只向他們說過一句話:

    “只要你們什麼事都不做,我也不會做什麼。”

    他們就只能相信這句話了。盡管知道除了玲霞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在,盡管知道那另一個人每次晚上外出後都帶著一股血腥味回來,他們也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沈默不會制造敵人,也不會産生罪惡感,更不會有伸張正義之類的想法。對脫落于社會的他們來說,什麼是邪惡什麼是正義的判斷標准早就已經崩潰了。

    所以,那個角落今天也很平靜。

    六導玲霞茫然地回想著過去的記憶。

    自己的半輩子就好像籠罩在那團霧中似的無法明確回憶起來。這大概是因爲那是一段毫無意義的人生吧——玲霞心想。

    不,歸根結底——她甚至覺得自己本來就沒有可以稱之爲“人生”的東西。

    剛出生的時候她就連那是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漫不經心的地過著日子。即使到了父母雙雙去世、自己墮落到社會的最底層之後,也還是沒有那樣的認識。

    爲了得到食物而淪爲娼妓,後來甚至差點被某個牛郎殺掉。那個人是一個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的魔術師,之所以把自己拐騙過來,只不過是因爲他需要用于活祭的“材料”而已。

    自己的生命什麼的,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只是把自己當做執行儀式的道具和消耗品。在自覺到這一點、理解到這一點後,終于——六導玲霞才開始爲自己祈求“我想活下去”。

    在那之後的日子,可以說都全是奇跡。光是因爲這樣,她就覺得向傑克道謝多少次,擁抱傑克多少次也不足夠。

    只要心髒在跳動、腦子處于清醒的狀態,那是不是就應該稱之爲“活著”呢?

    玲霞並不這麼認爲。光是心髒在跳動,光是挪動著雙腳、光是用嘴巴隨便說出一些表面的奉承話,那是絕對不能稱之爲“活著”的。

    所謂活著,就是必須要懷抱著熱情。既可以鑽研學問,也可以努力工作。不管是愛上了誰、傷害了誰或是在孕育生命,都是可以稱爲“活著”的行爲。

    其中並沒有正義和邪惡介入的余地。無論是善還是惡,作爲前提來說,活著就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否則的話,人就無法活下去。

    所以,對六導玲霞來說,生存就意味著現在。自己殺了人——雖然大部分都是有罪的人,但是其中卻並沒有多少人犯了非殺不可的罪。

    但是,自己還是殺人了。既有爲了得到聖杯而殺的人,也有爲了保護自己而殺的人,還有爲了女兒傑克而殺的人。

    我在殺了人之後還繼續活著。充實的人生,愉快的每一天,這是多麼美麗的夢——

    “媽媽(Master),媽媽(Master)~”

    在一陣搖晃中醒了過來。自己似乎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擦了擦眼睛,視野中的少女輪廓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從她的失落樣子看來,行動應該是失敗了。

    “哎呀,傑克。看樣子還是不行呢。”

    “嗯,對不起。”

    傑克滿懷歉意地低下了頭。面對這樣的少女,玲霞感到無比的愛憐,于是把她抱了起來。

    “不用道歉的,你沒事就好啦。”

    她邊說邊撫摸著傑克的腦袋,同時溫柔地拍打著脊背。傑克馬上就恢複了精神。

    “嗯~其實就只差那麼一點點而已耶。”

    “……是嗎。Servant們明明都外出了,也就是被拖延了時間吧。”

    “已經無法進攻了耶。怎麼辦好呢~啊,對了。爲了慎重起見,我還特意做了‘確認’,但是聖杯果然是被紅的那邊搶走了。”

    “真可惜呢……那個聖杯到哪裏去了呢?”

    不知道——傑克搖了搖頭。

    “果然就是被那個巨大的東西帶走了嗎……”

    “恐怕應該沒錯了。”

    傑克也同樣參加了那場戰鬥。她沒有協助任何一方,純粹是爲了捕食在場的“犧牲者”才去的。

    然後,她看到了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堡——“虛榮的空中庭園”。既然是能操縱那麼巨大的寶具的Servant,那就毫無疑問擁有遠遠超過自己的強大力量。

    但是,自己決不能在這時候放棄。開膛手傑克有自己的夢想,Master六導玲霞也同樣有自己的願望。

    爲了實現願望,她們必須把“黑”方和“紅”方都全部殺光。當然,如果只是Servant的話,被納入“黑”方陣營也是沒有問題的。雖然魔術師是自尊心極強的人種,但同時也很精打細算。

    但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卻有一條絕對不容讓步的界線,那就是更換Master。六導玲霞是外行人,並不是魔術師。爲此,她幾乎無法爲Assassin供應魔力。那麼傑克當然也只有依靠“吃飯”補充營養(靈魂)才能生存下去。

    跟魔術師訂立契約的話,這些問題就全部迎刃而解了。可是,那也就意味著必須切斷跟媽媽(Master)之間的聯系。

    傑克本來從一開始就沒有産生過要更換Master的想法。對她來說,跟媽媽在一起就是她的一切。

    出于這個理由,她的頭腦中從一開始就沒有投降這個選項。這對玲霞來說也是一樣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在投降後過上安甯的日子。

    相對地,她也不會選擇逃避。因爲對兩人來說,得到聖杯就是她們的目的,也是她們的人生。

    “……但是,該怎麼辦呢。”

    “那個,傑克。在這樣的時候,就應該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考慮。那麼,你覺得他們究竟想怎麼做呢?”

    聽到這個提問,傑克就抱起雙臂搖搖晃晃地擺動著腦袋。看起來就像個人偶似的,玲霞不禁呵呵地笑了起來。

    “嗯~……大概是想把我們抓住……吧?”

    “也對呢。但是,你不認爲聖杯那邊更重要嗎?”

    傑克馬上點了點頭。六導玲霞對于魔術師的世界和聖杯大戰的事情都不怎麼了解。傑克作爲“黑”Assassin被賦予的有關聖杯戰爭的知識,還有從魔術師們口中套出來的情報就是她知道的一切。不過就算是非常有限的知識,要進行理論性的考察也並不困難。而且優先處理哪一方這個問題也很容易回答。

    聖杯是萬能的願望機,而魔術師普遍都輕視人命——既然這樣的話……

    “應該是把被帶走的聖杯搶回來更重要吧?”

    “……但是,既然這樣,他們爲什麼還留在這裏?”

    “那個問題就簡單了。好像……那個奪走聖杯的‘飛行的城堡’是漂浮在空中的吧?”

    傑克點了點頭。那就好像跟玲霞在哄自己睡覺時講的童話裏出現的城堡一樣。

    “我想應該是他們沒有飛到空中追上去的辦法吧。不過既然是魔術師,那說不定也是能在天上飛的——可能是需要一定的准備時間啦。”

    玲霞的推測雖然或多或少有點偏頗,但基本上都沒有猜錯。留給尤格多米雷尼亞的時間,現在還剩下兩天。要是過了這個時間,包租的飛機就會到達機場。既然優先事項是奪回聖杯,也就是說到了那個時刻,Assassin(黑)的討伐行動就宣告失敗。

    “那麼,他們就是想趁這段時間來順便把我們收拾掉……是嗎?”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嗚~傑克馬上悶悶地鼓起了兩腮。看來“順便”這個部分還是在某種程度上傷害了少女的自尊。但是玲霞摸了摸她的頭,她就馬上恢複精神了。

    “嗯,換句話說……唔唔,他們是希望進行短期決戰啦。”

    短期決戰——傑克以稚氣的聲音重複一遍。玲霞思索了起來——在這種時候,她就會切換成俯瞰的視點。也許是養父母的虐待和作爲娼婦生活的每一天讓她不得不這樣做吧,她的思維已經被刻上了極其徹底的客觀視點。

    短期決戰,也就是說,對方是打算憑現在能調動的所有Servant一氣呵成地將自己兩人討伐。爲了不給Assassin以逃跑的時間,他們一定是要速戰速決。

    那麼,要防止對方得逞的話該怎麼做呢?

    拖延成長期戰——這樣做並不怎麼高明。畢竟對方是早晚會重整態勢的。又或者會扔下自己兩人,直接讓聖杯實現願望。而傑克和玲霞卻希望得到聖杯。

    假設對方希望通過短期決戰來解決,他們會怎麼行動呢。可以考慮的是——比如說地毯式搜索戰術,在城裏展開徹底搜索直到發現這個巢穴爲止……明明時間已經不夠了,那樣的策略也太慢條斯理了吧。可能性非常低。

    使用Servant的力量、或者魔術師的力量來發現……不可能。如果有那樣的手段,他們早就應該發現了。就算真的有那樣的辦法,也一定是因爲存在某種不利因素而沒能下定決心吧。所以,他們這樣做的可能性也很低。

    這麼一來,剩下的就是——

    “媽媽?”

    傑克撲進了陷入沈默的玲霞的懷裏。她苦笑著摸了摸傑克的腦袋。傑克一邊抱著她一邊說道:

    “那個那個,鋼琴,我還想再聽一次。”

    “哎呀,這可真難辦呢。”

    非常遺憾的是,這個家裏並沒有鋼琴。但是盡管如此,也不意味著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嗯~……暫時先用唱歌來代替好嗎?”

    傑克馬上點頭答應。啦、啦、啦……玲霞開始唱起了《夢幻曲》。纖細而憂傷的歌聲在黑夜中靜靜地回響。聽起來就像妖女一般妖媚,同時也像母親一般溫暖。

    這時候,玲霞的頭腦就像突然得到了天啓似的靈機一動。

    “——那個,傑克。”

    “嗯,什麼呢?”

    “就用你的霧把這個城市籠罩起來吧。”

    六導玲霞輕聲說道。女人決不是有什麼邪惡的念頭。既不是因爲忍不住想殺人的沖動,也不是爲了享受殘忍行爲帶來的愉悅感。

    只是有必要這樣做。因爲有必要,所以才這樣做。雖然這對魔術師來說也一樣,但是跟堅持對社會保密爲前提而行動的他們不一樣,六導玲霞完全沒有絲毫的躊躇。

    因爲有無論如何也想得到的東西,所以爲了得到它並不會有所猶豫。強欲、冷酷而傲慢——只要是爲了實現願望,不管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到。

    從某種意義上說,六導玲霞正在以一種很符合人類特色的方式去爭取聖杯大戰的勝利。

    ——于是,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從昨晚開始,Ruler也在米雷尼亞城堡裏留宿了。她說已經跟原來寄宿的地方打過招呼,所以沒有問題。

    大概是因爲沒有消耗令咒,齊格這次並沒有做夢,而是很自然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臉上浮現出慈愛微笑的聖女就站在自己床的旁邊。

    “早上好,齊格君。”

    “……你什麼時候來的?”

    齊格戰戰兢兢地問道。

    “大概是從三十分鍾前開始吧。看你的樣子好像睡得很舒服,那就好了。”

    當然,睡得舒服是毫無疑問的。不過,對于剛起床就發現有人站在面前這一點,齊格還是覺得對心髒不太好。

    “這種程度的話,對你的心髒來說應該是完全沒問題的哦。”

    ……問題不在這裏吧,齊格心想。

    “話說……果然還是跟昨天一樣嗎?”

    Ruler不由分說地一下子掀開了床單。果然不出所料,Rider(黑)纏著齊格的腳睡在那裏。聽著那安穩的熟睡呼吸聲,實在難以想象這竟然是Servant的所爲。

    “呵呵呵,Servant的氣息明明這麼明顯,卻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真不知道是大人物還是個優哉遊哉的笨蛋……”

    “肯定是優哉遊哉的笨蛋了。”

    齊格斷言道。

    “太過分了啊~我在察覺到氣息後也醒來了嘛。只是因爲覺得麻煩才沒有起床。”

    Rider(黑)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眼睛一下子睜開,脖子也“喀拉”的響了一聲。

    “二十四小時爲Master守候提防襲擊才是Servant的正確做法哦。而且話說回來,Servant根本就不需要睡覺。”

    “你明明也睡了嘛……我聽Master說了哦,他說你在第一次見面的瞬間就睡倒了。”

    “那、那只是因爲身體到了極限!到達臨界點了!而且我並不是睡覺,只是因爲營養不足暈倒而已!”

    “嗯,那樣反而更糟糕呢。”

    “……我自己也有這樣的自覺。”

    Ruler紅著臉清了清嗓子。

    沈默了一會兒之後,齊格以悠閑的姿態“呼啊”的打了個呵欠。晴朗無雲的天空,光是從狹窄的窗戶也可以確認到。

    今天一整天都應該是好天氣吧——不過到了傍晚時分就很難說了。說不定會有“霧”的出現。

    希望會出現吧,齊格心想。齊格並不記得“黑”Assassin的事情。有著什麼樣的外表,拿著什麼樣的武器,所有的特征都忘得一乾二淨。

    但是——他卻記得唯一的一件事。

    在自己眼前零落的一個生命。有一個人造人死了。她的死完全沒有任何的意義和意圖,也沒有理由。僅僅是因爲在那裏,她就死了。心中翻湧著漆黑的感情熱流——大概這就是被稱爲“憎惡”的感情吧。足以令人拒絕對象的整個存在的激情,打從心底裏爲對象的不幸和絕望感到高興的病態愉悅感。

    “怎麼了嗎,齊格君?”

    “不……沒有什麼。”

    在跟“黑”Assassin相對峙的時候,就讓Saber(黑)寄宿在自己的身上——齊格暗自下定了決心。

    但是,齊格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黑”Assassin也同樣無法原諒給自己的身體造成了一點點傷害的齊格。而且,Assassin(黑)的Master盡管不是魔術師——但卻是缺乏了倫理觀這種東西、明明懂得常識卻會毫不猶豫地加以踐踏的一種怪物。

    ◇ ◇ ◇ ◇

    考慮到吃早餐的效率,他們決定跟人造人們一起用餐。城寨裏有一個很寬敞的人造人用的食堂,但是因爲前一次大戰造成了大幅的人員損傷,現在看起來總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過去大概是很熱鬧的吧——剛想到這裏,又覺得人造人在這種場合也不可能會開口說話。呈現在這裏的恐怕是明明擁擠不堪卻聽不到任何嘈雜聲的異樣光景吧。

    Rider(黑)坐在齊格的旁邊,Ruler則坐在他的對面。

    “Rider你也吃嗎?”

    “嗯,魔力補給,魔力補給~!”

    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把專修料理技能的人造人們做的料理送進嘴裏,滿臉幸福地咀嚼著法式肉羹湯裏浸過的面包。然後發出“啊啊,真美味”的感歎而露出放松的表情。

    ……大概只是在娛樂的意義上想吃東西而已吧,齊格心想。

    而坐在對面的Ruler也同樣以絲毫不輸給Rider(黑)的勢頭吃著料理。

    “因爲今天必須好好攝取營養才行。”

    ……你大概只是覺得肚子餓才吃這麼多的吧,齊格心想。

    “齊格君你也要好好多吃點哦。”

    “我知道。”

    齊格慢慢的消化著沒有味道的食物。齊格的味覺跟常人相比可以說是極其淡漠的。別說味道的濃淡,甚至連粘合劑和奶油他都沒有自信能區分開來。

    並不是因爲遇到了什麼事故,這是與生俱來的缺陷。因爲只是負責供應魔力的人造人,所以本來就不需要味覺這種東西吧。

    所以,齊格對膳食完全不感興趣。

    “再來一碟!”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你明明是Servant吧。”

    負責勤雜的人造人一邊端來食物一邊指摘道。

    “因爲這很好吃呀,好吃的東西當然就想多吃一點嘛。”

    “膳食應該讓有需要的人來吃。所以,可以也給我再來一碟嗎?”

    “……你不也是Servant嗎。”

    “因爲各種原因,膳食對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不過話說回來,這火鍋還真美味呢。”

    “這個叫做雜煮,可不是火鍋啊。”

    “……咦?不,那個,這應該是火鍋……對吧?”

    “是雜煮,絕對沒錯。”

    “這不可能是火鍋以外的東西。”

    “是雜煮。”

    “是火鍋。”

    堅持說“這是火鍋”的貞德和一口咬定是雜煮的人造人。還有不停地要求再來一碟,在兩人最終鬧得爭吵起來的時候悄悄自己去拿食物的Rider。

    後來因爲其他人造人聽到爭吵聲而跑了過來的關系,主張雜煮的意見成了主流。

    ——實際上,不管是雜煮還是火鍋,無論是料理制作方法還是實質內容都基本上沒有區別,只不過是同一種料理在不同的國家流傳開來,所以就按照所在國家的語言分化成兩種名字罷了。

    “這明明是火鍋耶……”

    “是雜煮。”“是雜煮啊。”“除了雜煮還能叫什麼嘛。”“本來料理的制作者也說是雜煮了。”“什麼都無所謂啦,反正很美味,嗯嗯。”“喂,是誰把鍋都吃空的啊……?”

    耳邊傳來吵嚷的喧鬧聲,跟一團和氣實在相去甚遠。然後齊格的膳食還是沒有什麼味道。

    啊啊,但是——這些食物一定是很美味的。齊格很不可思議地産生了這樣的確信。

    ◇ ◇ ◇ ◇

    在吵嚷的早餐時間結束後,Ruler就向齊格說道:

    “那麼,我們就開始做出發的准備吧。”

    “……出發?要到哪裏去?”

    聽齊格這麼說,Ruler就露出了悶悶的表情。

    “你忘記了我昨天的提議嗎?“

    “不,我當然還記得。但現在還是上午啊?“

    Assassin(黑)出現的時間段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從傍晚到深夜。不管怎麼說,就算一大早跑出去搜索也是不可能找到的吧。

    “在傍晚之前,我希望讓齊格君對這個城市有個城市有個整體性的了解。因爲在關鍵的時刻,要是迷路的話就麻煩了。你也沒有到城裏去過吧?”

    聽了Ruler的話,齊格回想了一下自己短暫的過去。的確,自己從來沒有到城裏去看過。在這個城堡裏誕生,在魔力供給槽裏度過大半部分的人生——直到幾天前,才終于來到了外面。

    “知道了,那就拜托你帶路。”

    “真——狡——猾——!我——也——要——去——!”

    Rider(黑)使勁地甩著雙腳抗議道。

    “……要是連Servant也跟著來,這個計劃就會全泡湯了吧。”

    “嗚嗚嗚嗚嗚……Master,下次你一定要跟我去哦?”

    “黑”Rider淚眼汪汪地走近齊格說道。

    “不,就算跟我這樣的人去也沒什麼意思,你應該找個更好的人選。”

    “Ruler,雖然是Master,但現在我也只有揍他這個選擇吧?”

    “……也對呢,剛才這句話的確不行。”

    Rider(黑)露出鬧別扭似的表情,向齊格的後腦勺使出一記手刀。雖然總有一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但是在Ruler和Rider(黑)的意見一致的時候,齊格就絕對沒有勝利的可能性。

    被吩咐要在城堡前集合的齊格,重新觀察著展開在眼下的城鎮景色。這是一個人口只有兩萬的小城市——但是,兩萬這個人數本身就已經超出了齊格的想象。

    兩萬個不同的人集合在一起,形成了這個名叫托利法斯的城市。而且還有比這更多的人數集合起來構成了名爲羅馬尼亞的國家,構成東歐,構成整個歐洲,構成這個地球上的“人類”。

    其數量總共有六十億之多。既有善,也有惡,還有兩者都不是的某些群體。

    ——因爲數量過于龐大,根本無法想象。

    恐怕大多數的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其中的九成人口吧。自己也是一樣。在自己的一生中能遇到的人,肯定就連一千也不到。

    在世間存在著“世界”這個概念。如果說那是由人類編織出來的巨大紡織品,那麼人類能看到的就只是自己和周圍人所編織的部分,說不定——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看到過世界吧?

    “……唔。”

    這真是一個讓人感興趣的問題。在自己認識的人當中,對這一類概念有最詳細了解的人是——

    “讓你久等了,齊格君。”

    回頭一看,只見Ruler爲了到城裏散步而特意換上了便服。

    “那麼我們走吧。沒關系,從時間上來說還很寬裕呢!”

    “知道了。那麼就拜托你帶路。”

    “好的!”

    Ruler說完就拉著齊格的手往前走。齊格沒有抵抗,就這樣跟在Ruler的後面。他向幹勁十足地走在前頭的Ruler說道:

    “那個,Ruler。一邊走一邊說就行了,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嗯,什麼事呢?”

    Ruler不解地問道。齊格對剛才自己所感覺到的東西做了一番說明,然後問道:

    “——所謂的世界,究竟是什麼?”

    “……這可是根源性的疑問呢。”

    Ruler似乎很開心地笑道。然後,她手指扣手指地握住齊格的手,面向著他說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世界。既作爲知識學習過,也作爲現實接受了下來。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任何人看到過世界本身。只是把自己和自己的周圍當成世界來理解和接受。就算是支配著國家的王也是類似的情況。”

    “但是,那樣就太奇怪了。”

    “不,這一點也不奇怪。人類,就是通過不斷對各自內包的世界和敞開在外側的世界進行磨合而生存的生物。人是孤獨的,但同時也跟世界上的所有人聯系在一起。正因爲如此,悲劇會讓人感到痛心,也會産生憤怒。而且當然也會有一些無法磨合的人。有的人把自己內包的世界視爲絕對而拒絕外側的世界——同時也存在著嘗試去改變的人。”

    “那是邪惡的行爲嗎?”

    “這個就難說了……雖然也許是屬于異端,但並不是邪惡。至少我相信是這樣。想要改變世界是萬人的欲求,如果這樣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世界就會爲此改變自身的形態。”

    “所謂的世界是眼睛看不見,伸手摸不著,也沒有固定的形態……是這麼回事嗎?”

    “是的。而且,即使如此——也還是確實‘存在’的東西。”

    世界是存在的。是確實存在于世間的東西。如果每個人都是各自處于完成狀態的個體,就不會出現爭執。但取而代之的是,他們也肯定不會有任何的交流。

    “那也就是說,永久性的和平是不可能實現的嗎?”

    “目前是這樣。但是……以後或許會有人能想到實現的方法。如果那是一個美好的方法,大概所有人也會追隨那個理想吧。”

    “……這個,還真是可悲啊。”

    “不。假如說世界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話,那就意味著在這個星球上只是存在著六十億的獨立個體而已。我覺得這樣反而更加可悲。”

    Ruler露出了複雜的表情沈吟道。每個人都各自完結的狀況爲什麼會是可悲的呢,齊格還是不明白。

    不過——希望有一天能理解吧,少年心想。

    托利法斯是一個小城市。但是話雖如此,也不是可以在幾小時內逛完的規模。所以,當然就只能以走馬觀花的方式在各個關鍵的地方之間兜兜轉轉……這樣的巡邏方式,跟少女當初想象的情景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城牆的出入口有五處,其中因爲有一處發生崩塌而正在修繕中。這裏就是那個出入口的最北端,就算從這裏走上去城牆也不會有缺口,所以必須注意。”

    城牆把托利法斯分割成兩個部分,也就是舊市街地區和新市街地區了。但是因爲城牆呈現爲半圓的形狀,所以被設置了多個入口。爲了抵禦奧斯曼土耳其的入侵,城牆被修建得相當高大。大概是這種氣勢吸引了年輕人的熱血吧,時不時都會有一些魯莽之徒通過屋頂爬到城牆上面去——雖然偶爾會出現傷亡,但是他們卻總是不吸取教訓。

    總之從曆史角度來說這也是相當貴重的東西,看起來也相當雄偉,然而齊格卻沒有那樣的感慨。

    “好了,去下個地方吧。”

    “好、好的。”

    確認完畢後,齊格就馬上轉身走了起來。手裏拿著的是托利法斯的市區地圖。那是一張畫得比較小的記錄用紙條,地圖部分是黑乎乎的一片。Ruler慌忙追上去,並且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那個~”

    “怎麼了?”

    Ruler露出稍微有點勉強的笑容,用手指了指右手邊的一家咖啡店。那似乎是用古老的石砌建築物改造而成的店子,那大大的玻璃窗也是打破石壁強行安裝上去的。

    從外觀來看,與其說是茶餐廳,倒不如說是酒館更合適。但是建築物的招牌上卻標著咖啡,而且還附有不經營酒水的提示文字。

    在窗的外側,齊格注意到擺放著幾張看起來有點局促的露天茶座。

    “我從關照我的那位修女口中聽說了,那家店的咖啡好像很美味,而且還很有講究呢。”

    原來如此——齊格點點頭。Ruler一臉笑眯眯的樣子。

    “……那麼,到下個地方去吧。”

    Ruler的肩膀一下子垂了下來。看樣子似乎很失望,但齊格卻覺得莫名其妙。

    “怎麼了?”

    “齊格——君~如果可以的話,到那家店喝杯咖啡好嗎?那個,時間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這個時間。齊格雖然並不覺得肚子餓,但是卻深知Ruler的食量比較大。要是又像以前那樣餓得昏倒過去就麻煩了,姑且還是順從她的意思吧。

    “我、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耶……”

    但是Ruler不知爲什麼還是很沮喪。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齊格實在搞不明白。

    “你肚子不餓嗎?”

    “啊,不。那當然是餓的!”

    那麼就沒問題了——齊格心想。即使根據現在到傍晚時分的剩余時間和剛才逛過的地點來推算,也完全足以掌握托利法斯城的構造。

    “那麼,就吃飯吧。”

    “好的!”

    在店裏點了咖啡和三明治後,兩人就選擇了在露天座位上坐下。雖說連日來的緊張狀態導致夜間幾乎毫無人氣,但白天也還是有不少來往的路人。

    天氣非常好,選擇露天座位的人也不少。盡管如此,空位也還是有的。兩人就這樣在遮陽傘下懷著舒坦的心情等待著咖啡。

    “久等了。”

    侍應生以恭敬的態度低頭行禮,然後送上了咖啡和三明治。

    因爲齊格從來沒有喝過咖啡,所以就點了和Ruler一樣的東西。面對那有著黑曜石般深沈色彩的液體,齊格正興致勃勃地看得出神。另一方面,Ruler則以熟練的動作往裏面放入了大量的奶油和砂糖。

    “你不放奶油和砂糖嗎?”

    “奶油沒有味道,砂糖的味道我已經知道了。”

    懷著一絲好奇,齊格想要品嘗一下純粹的咖啡味道,于是就直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Ruler頓時瞪大了眼睛,注視著他的樣子。

    在“咕嚕”的吞下咖啡的瞬間,齊格的表情馬上崩潰了。

    “……怎麼回事,這種味道。”

    這樣的評語加上那和齊格毫不相配的表情,讓Ruler忍不住大笑起來。而看到她這樣一笑,齊格就像賭氣似地把臉扭過一邊——少女馬上道歉道:

    “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從味道來說,我覺得這種表情和感想都應該是妥當的。”

    面對稍微有點激動地作出辯解的齊格,Ruler一邊忍著笑,一邊往少年的咖啡杯裏放進較多量的砂糖和奶油。

    原本純黑色的咖啡,馬上變成了茶褐色。

    “請喝吧。”

    就像泥土一樣——齊格雖然在心裏這樣想,但並沒有說出口。盡管臉上露出有點晦澀的表情,但還是輸給了Ruler的視線,于是再次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瞬間,他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即使是淡薄的味覺也能分辨出來,那是一種強烈的甘甜和淡淡的苦味混合而成的味道。

    “很美味是吧?”

    齊格依然保持著驚訝的表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齊格終于對“咖啡這種飲料受到全世界的喜愛”這個知識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總算安心了。”

    Ruler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對于這種少見的表情,齊格還是有點困惑。或許是發現了齊格正在觀察著自己的臉,少女不禁害羞地把臉轉向一旁。

    “——真和平呢。”

    “……唔,也對啦。”

    孩子們正在到處跑。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定的目的地,只是不停地繞著店子的外周跑來跑去。在那群孩子中顯得特別年幼的少女,爲了追上前面的孩子們而拼命往前跑,但是卻不小心絆倒摔在地上了。

    Ruler剛想站起來,但又馬上重新坐穩了。因爲跑在前頭的孩子們爲了扶起少女又跑了回來。他們先把抽泣著的少女扶起來,確認她的傷口,然後告訴她只是輕微的擦傷。

    少女很快就停止了哭泣。看到她的樣子,孩子們就苦笑著扛起了少女的肩膀,另一人就從背後扶著她,又重新走了起來。

    “——還是沒有變呢,不管在哪個時代。”

    Ruler以混合了懷念和愛憐的表情眺望著這一幕牧歌式的光景。

    “……你也有過那樣的時代嗎?”

    “是的。我還有三個比我大的兄弟姐妹呢。那時候就等于是在一邊幹農活一邊玩耍。我們也是在不停地跑來跑去,一直跑到全身都沾滿了泥巴。”

    Ruler以無比懷念的口吻說出來的,並不是作爲聖女貞德的過去,而是作爲棟雷米村的一個平凡少女的過去。

    “因爲人造人沒有幼年期,要想象你的童年還真有點難啊。”

    嚴格來說,與其說是沒有幼年期,倒不如說是不會成長更恰當。雖然齊格是例外中的例外,但是以後究竟會不會長也很難說。當然,如果是作爲鑄造人造人技術源頭的煉金術大家族艾因茲貝倫的話,說不定也能制造出某種程度上更接近人類的人造人。

    不過那恐怕會變成一種相當扭曲的生命體吧——

    “就算沒有幼年期,我認爲你還是在確實地成長著。”

    Ruler不經意地說道。在那溫和的聲音中,蘊藏著一種充滿包容的暖意。

    “真的、是這樣嗎。”

    齊格並沒有那樣的自覺。他總覺得自己跟當初從魔力供給槽逃出來的那個時候沒什麼兩樣。的確,自己是變強了。但是,那都是因爲“黑“Saber賦予自己的心髒在運作,還有就是因爲獲得了令咒的緣故吧。

    “不,你的確在成長。齊格君毫無疑問是變得更強了。“

    她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同時從正面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眼眸中蘊含著無比真摯的光輝。

    “並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成長,你在精神上也在不斷成長著……正因爲這樣,我才希望你能活下來。“

    “爲什麼啊?“

    “因爲齊格君是自由的。在這場戰爭結束後,你也許能作爲魔術師而獲得大成,你也許會作爲隨處可見的平凡存在埋沒于世間,你也許會拯救世界,你也許會毀滅世界,你也許會行善,你也許會作惡。你有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可以開拓出各種各樣的道路。”

    “……啊啊,我也這麼想。選項的確是多得讓我目不暇接。”

    “你可以盡情的煩惱,也可以停下腳步,也可以回首過去。最關鍵的是只要不走回頭路就行了。我在這場聖杯大戰結束後就要回歸到‘座’上,這個結局對‘黑’Rider來說也是一樣的。沒錯,在聖杯戰爭中最後剩下的就只有願望。所以,獲得救贖的你對我們來說是非常值得珍愛的存在。”

    ——扭曲的生命,扭曲的精神,即使如此也還是要拼命掙紮的無垢靈魂。

    ——Rider(黑)以純粹的祈願挽救了他,而Ruler則看到他的強韌意志而決定跟他並肩而行。

    ——然而,兩人都在做夢。夢見的是當這場聖杯大戰結束的時候,確立了自己的“世界”的人造人開始踏上旅途的情景。

    “……謝謝你。”

    齊格露出微笑,回握著Ruler的手。對于Ruler和“黑”Rider給予自己的恩情,他就只有無限的感激。

    但是她們明明希望自己活下去,齊格的頭腦中卻總是存在著死的幻想。作爲自己的宿命,在前路上等待著自己的不就是死亡嗎?

    每次看到黑色的令咒,齊格的腦海都會浮現出這樣的想法。他努力地無視著那鮮明的、強烈的、頑固的意念。不管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在那之前也必須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對、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呢……”

    Ruler以稍微變調的聲音說完,就“咳嗯”地清了清嗓音。從她稍微有點難爲情地挪開視線的態度看來,那似乎是有點難開口的問題。

    “是什麼事……?”

    “不,那個。因爲這是一個很唐突的問題,所以也有點不好意思——”

    說到這裏,她就沈默了。不知道她要問些什麼的齊格也無法做出反應,只能無言地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她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似的問道:

    “——那個,這是關于Rider的事情。”

    “……唔?”

    她說的Rider當然是指“黑”方的阿斯托爾福——也就是齊格的Servant了。

    “怎麼了嗎?”

    “不,那個,我其實從以前開始就覺得有點在意了。齊格君,你是不是喜歡Rider呢?”

    “那是當然的吧。Rider是我的Servant,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對我有著報答不完的恩情。能讓我毫不猶豫地托付性命的人,並不會太多。”

    齊格斬釘截鐵地這麼說完,Ruler卻露出了有點曖昧的表情。

    “啊,嗯。不,雖然也是這樣的意思……但其實也不全是。那個,從人的角度來說怎麼樣呢?你對于Rider有什麼想法?”

    “人的角度……嗎。”

    齊格又重新圍繞“黑”Rider的事情思索了起來。

    “這個……首先是很活躍吧。光是在身邊就會讓人變得心情開朗,我想這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才能。更重要的是他的生存方式很美妙。那種美妙……對了,就是來自于純粹。”

    不管從好的意義還是壞的意義上來說,Rider(黑)的存在方式就像小孩子一般純粹。以好意回報好意,對于惡意就只是隨意帶過。一旦定下目標就會筆直地朝著那個方向跑。最重要的是那對Rider(黑)來說是不是“善”。

    ……那是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誤入歧途的危險的生存方式。如果Rider(黑)把邪惡視爲“善”的話,那麼不管是多麼邪惡的行爲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付諸行動。

    “但是,Rider卻決不會那樣做。”

    “那個,爲什麼……你會這麼想呢?”

    “因爲Rider從根本上就欠缺了作惡這個想法。如果要讓Rider作惡,那就好比——”

    齊格用手指著自己還剩下一半咖啡的咖啡杯說道:

    “就好比讓他把這個咖啡杯識別爲食物一樣。對Rider來說,惡就是要打倒的存在,是必須糾正的錯誤。自己做惡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于他的腦子裏。”

    那是一個奇跡般的存在,齊格想道。正因爲如此,Rider(黑)才是一個優秀的Servant,就算作爲一個人來說也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當然,對于Rider(黑)就像是把魯莽和亂來結合而成的存在這一點他也不會否定。

    “那、那麼,作爲女性來說又怎麼樣呢……?”

    聽了Ruler提心吊膽地提出的這個問題,齊格也頓時僵住了。

    “……作、作爲女性……嗎。”

    Ruler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露出一臉不自在的表情。

    “是、是的。那個,這對齊格君來說可能有點難開口,所以我也不會勉強你啦……”

    還真是一個難回答的問題啊——盡管心裏這麼想,齊格還是做出了回答。的確,即使從Rider(黑)的那個體型看來,也明顯是女性的感覺。

    “如果是作爲女性的話,嗯,我想應該是……很有魅力……的吧?”

    實在不怎麼明白。不過Rider作爲一個人來說毫無疑問是很有魅力的,齊格確信著這一點。

    Ruler露出了說不清楚究竟是困惑還是悲傷的微妙表情……過了一會兒,她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向前探出身子:

    “那、那麼。我……不,在這種情況下說的我指的並不是作爲Ruler的我……打、打個比方。只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啦,假設貞德這個人就像普通人一樣存在于這裏,那麼你覺得那樣的她……會不會很有魅力……呢?”

    少女說的話斷斷續續,表情也因爲羞恥而變得滿臉通紅。

    “……雖然我想這個應該也不用多說了,我是一個人造人,也自覺對人類的感情是不怎麼了解的。”

    “是、是的。”

    “由這樣的我來評價你是不是很有魅力也許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如果這樣你也不介意的話,我想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你。”

    “……當然可以。”

    齊格開始認真地思考Ruler提出的問題。作爲Ruler的她,是一位勇敢的少女,毫無疑問也是一個誠實的Servant。

    不過現在就先把那個擱置一邊把,包括貞德所闖過的人生路也暫且擱置。重要的並不是Ruler,而是現在眼前這個名爲貞德的少女的存在。

    齊格回想起跟她在月光下的邂逅。

    “太好了……終于見到你啦!”

    在這麼說的同時,少女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在那一瞬間,自己甚至覺得“已經沒有遺憾了”。也就是說,她當時的笑容對自己就是有著如此強大的吸引力。

    現在的她正以認真的表情注視著齊格。雖然並沒有笑,但也不會因此而損她的魅力。無論是認真的表情,微笑的表情,還是祈禱時的表情,都是那麼的美麗。

    只是——齊格繼續思考。外表的美麗跟她有沒有魅力,這兩者其實是完全沒有因果關系的吧。

    自己之所以被她的笑容深深吸引,是因爲她對自己的平安無事感到由衷的高興。之所以覺得她祈禱的表情很有魅力,是因爲她有著即使對身爲寶具的巨人也致以送別祈禱的憐憫之心。那對她來說是極其自然的行動。

    ……沒錯,在看到那個祈禱的身影的瞬間,自己就理解了過來——舍棄了一切私心的祈禱,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

    而能夠自然而然地做到這一點的人,一定是非常美好的存在。

    “……我覺得你的祈禱非常美麗,你的微笑也非常美麗。如果說魅力是意味著自己的心被深深吸引的話,那麼貞德你毫無疑問是很有魅力的。”

    也不知道這樣的說明夠不夠清楚明白——齊格觀察著Ruler的反應。

    “……”

    Ruler沒有說話。她保持著稍微有點吃驚的表情僵住不動了。但是,她的臉頰逐漸變得通紅,然後還用雙手捂著臉使勁地搖晃著頭。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像還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大概是在害羞吧。

    齊格在內心想道——不合適。

    這是無意識中的直覺。齊格這幾天都跟Ruler在一起並肩戰鬥,或許是因爲這樣的經曆吧,他總覺得現在的這種表情跟她不太相稱。

    ……當然,並不是說Ruler是一個冷漠如冰的少女,也不覺得她是暴烈的勇猛女性。歡笑,悲傷,憤怒,無論是什麼事情她都會認真面對。盡管還沒到平凡的程度,但作爲聖女來說,她確實一個過于平易近人的少女。

    所以剛才的表情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但是齊格無論如何也總覺得有種錯位的感覺。不過齊格並不擅長理解他人的感情,至少他本人是這麼認爲的。大概只是錯覺吧——他非常幹脆地舍棄了疑念。

    當然,如果撇開這種違和感的話……害羞的Ruler也有著另一種不同的魅力——齊格想道。不過這樣說就肯定會令Ruler變得更加害羞,所以他還是保持著沈默。

    “那、那麼,我們來吃三明治吧!呵呵呵,看起來很美味呢。”

    就像爲了掩飾泛起笑意的嘴角似的,Ruler拿起了三明治。

    “嗯,吃吧。”

    兩人拿起夾著培根肉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鹹味的培根搭配上面包確實非常美味。

    坐在Ruler她們旁邊的是一對母女。她們看來是當地的居民,那個女兒正在高興地翻著菜單。她本來點的好像是凍糕,但可惜菜單裏沒有,于是稍微有點沮喪地重新點了個咖啡果凍。

    但是,在看到塗在咖啡果凍上的大量奶油的時候,少女馬上恢複了精神。

    少女開始以猛烈的勢頭吃起了果凍,母親則溫柔地替她擦掉了沾在少女臉頰上的奶油。

    面對這種溫馨的場面,兩人的臉也不知不覺地露出了微笑。

    “小孩子真好呢……”

    Ruler小聲嘀咕道。嗯——齊格也點頭同意,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疑問,于是就直接問道:

    “說起來,Ruler。”

    “是的,什麼事呢?”

    注視著暢言歡笑的母女,Ruler以平靜的聲音應道。

    “——那個,我突然間想到一個問題,你會不會懷孕呢?”

    因爲此時Ruler正好吃完三明治正喝著餐後的咖啡,在理解了提問意圖的瞬間,她忍不住一下子就把口中的咖啡噴了出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突然間都說些什麼呀!?”

    “……不,只是無意中想到的。”

    “孩。孩子!孩子!孩、孩子是上天賜與的東西在聖杯戰爭的期間想那種事情實在是太不知羞恥了而且本來就沒有對象…………不、不對!啊啊啊,真是的,快冷靜下來呀我!”

    站起身來的Ruler使勁地把雙手甩動了好一會兒,然後又“啪啪”的拍打起臉頰來了。

    “嗯,冷靜下來,而且看起來很痛啊。”

    齊格向“呼~呼~”的喘著粗氣的Ruler安撫道。總之,因爲周圍的人們都同時投來了訝異無比的視線,齊格還是希望她能盡快恢複常態。

    “那個,不。也對呢,齊格君你只是因爲純粹的感到疑問對吧。嗯,對了對了。我明白,作爲Ruler是明白的。”

    Ruler“咳唔”的咳嗽了一聲,紅著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那個,大概……懷、懷孕恐怕是不行的……我想。本來Servant就是靈體,如果是受肉的話就另當別論,以異界者的身份構造生命的奇跡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那無論對男人還是女人來說都是一樣的。就算再怎麼接近人類的形態,Servant和人之間也存在著令人絕望的分界線。想要懷孕生子什麼的,絕對不可能。

    原來如此,說的也是——然而,齊格在理解的同時又産生了另一個疑問。

    “但是,如果重獲肉身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嗯,如果是以擁有肉身的形式存在于現世的話,那當然是可以生孩子的……我想……那個,雖然至今都沒有那樣的先例……”

    “不,等一下。Ruler,你是以附身的形式存在于現世的,所以懷孕應該是有可能的吧?”

    “誒誒?”

    Ruler先是對齊格的話題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在理解過來之後,就馬上僵住了。

    “啊、啊、啊、那、個——這個是、呃?那個……怎麼?在這種情況下……”

    少女沈浸在思索的海洋中,對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進行檢驗,然後得出了結論。

    她臉紅紅地低著頭回答道:

    “……好像、是可以的。”

    “是嗎……”

    消除了疑問的齊格心滿意足地喝起了咖啡。Ruler看著他的樣子,害羞地垂下視線,小聲嘀咕道:

    “那個……難道……齊格君,你是想讓我懷孕嗎……?”

    這次就輪到齊格猛地噴出了一口咖啡。

    ◇ ◇ ◇ ◇

    吃完午餐後,齊格他們又繼續在托利法斯遊逛了起來。

    “……Assassin確實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

    “但是具體在哪個地方,卻不知道嗎?”

    “是的……我對Servant的知覺能力可以達到十平方公裏的範圍。但是在所有Servant中尤其是Assassin最擅長隱藏自己的氣息。所以就算明知道在這裏,也無法掌握到具體位置的坐標。”

    “不要緊嗎?我覺得我們成爲目標的可能性很高啊——”

    “被接近到那個距離的話我當然是會發現的。”

    “是嗎,太好了……肚子也沒有餓著,應該沒問題吧。”

    聽齊格這麼說,Ruler就紅起了臉。這次似乎不是害羞,而是生氣了。

    “齊、齊格君,取笑別人的體質可不是值得稱贊的行爲哦。”

    “我沒有取笑的意思。肚子餓也是自然規律吧,食量大也是一件好事,你就多吃點好好長大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咦,你果然是在取笑我是嗎!?”

    被發現了嗎——齊格笑著說道。Ruler馬上鼓著兩腮把臉扭向另一邊,齊格看到她的樣子就笑得更厲害了。

    天空逐漸被染成了橙色。晚霞真的很美——齊格又産生了這樣的感歎。

    那是只會在從太陽下山到入夜之前的短暫時間出現的溫暖光芒。眯起眼睛看著晚霞的齊格,好不容易才驅散了希望一直就這樣眺望著天空的誘惑。

    傍晚的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要到晚上——也就是Servant的活動時間了。其中要跟自己交手的Assassin(黑),其真名是開膛手傑克。那是融入黑夜給人帶來絕對恐怖的殺人魔。

    托利法斯的地理情況已經大致上把握住了。Ruler正在跟各名Servant進行聯絡。

    “Archer和Rider已經准備好了,Rider好像要騎那只駿鷹飛行。”

    “……不要緊吧?”

    齊格從各種意義上問道。

    “那個,就只能相信Rider了。比如在完全入夜之後再飛起來,或者用某種魔術手段隱藏身姿,但願他會做出這樣的對應吧——”

    Ruler的眼神遊離不定。雖然很殘酷,但齊格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她:

    “我可以打賭,Rider是絕對不會想到那些對應措施的。”

    而且,現在好像已經看到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從城堡所在的方位飛了起來,大概已經爲時已晚了吧。爲了避免Ruler頭疼,齊格決定還是暫時不點破這件事。

    “……那麼,我們走吧。從現在開始,我要進一步抑制Servant的力量。齊格君你也要盡量靠近點。”

    齊格點點頭,把用布條包裹起來的Rider的劍掛到腰間。隨著夜色漸濃,托利法斯街上的人影也開始絕跡了。

    “警察不會行動嗎?”

    “是的。在這裏被殺害的都是魔術師,所以不會被對外公開。在錫吉什瓦拉搜查的警察肯定是不會有所行動的啦。”

    就算說這個城市很危險,被殺死的都是魔術師。從警察的角度來考慮,目前也還是按兵不動比較明智吧。畢竟犯人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存在,要逮捕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你要記住,齊格君。對手是至今還沒有暴露真面目的Servant,就算說職階是Assassin,我們也完全沒有關于開膛手傑克的情報。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絕對會對我們實施偷襲。因爲不管再怎麼慎重行事也不會過分——”

    話說到這裏就停住了。Ruler突然間以警戒的表情眺望著遙遠的彼方。

    “怎麼了?”

    齊格也同樣以警戒的姿態環視著周圍。就算不是Servant,他也能捕捉到魔力的氣息。但是,他卻沒有發現任何能感應到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Ruler似乎解除了警戒,肩膀也松弛了下來。

    “我發現了Servant的氣息……只是離這裏有點遠。恐怕不是‘黑’方Servant吧,因爲那邊的距離無法捕捉到這麼精密的程度。”

    “是‘紅’方的Servant嗎?”

    “嗯。只是,看樣子也不是想單憑一騎攻進來,恐怕是爲了監視或者其他目的而來的吧。”

    話雖如此,Servant即使只是一騎也會造成威脅。Ruler向Archer(黑)和Rider(黑)發送念話,敦促他們提高警惕。

    “真是棘手呢……要是在我們跟Assassin的戰鬥中闖進來攪局的話,那毫無疑問是會引起混亂的。”

    Ruler的表情沈了下來。如果使用令咒的話……雖然也這麼想過,但對方的Shirou當然也有考慮過相應對策。

    “……不過,監視的話很有可能只是打算在旁邊觀察,只要我們在跟Assassin的戰鬥中不暴露出破綻,對方應該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吧。”

    “大概也只能這樣祈禱了……”

    Ruler用手摸了摸脖子,然後皺起眉頭仰望著天空。天空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周圍也刮起了冷颼颼的寒風。

    “空氣開始變冷,要下雨了呢。”

    聽她這麼說,齊格也擡頭看了看天空。的確,天空已經快要被厚厚的雨雲遮住了。冰涼的雨水滴落在齊格的鼻子上。

    “雨傘……應該也沒有帶吧。”

    “很遺憾……不過,看樣子應該只是小雨呢。”

    雨滴的確很小,而且雨勢也比較弱。但是視野卻馬上就變得惡劣起來。

    “不換衣服嗎?”

    現在的Ruler當然不是穿鎧甲的姿態。被雨水淋濕緊貼在肌膚上的衣服,是屬于蕾迪希亞的。

    “不,在Assassin接近之前如果不保持這個姿態,我們的作戰就無法成立了……那、那個,請你不要看過來這邊哦?”

    “……這個我還是明白的。”

    齊格挪開了視線。雖說是小雨,但是被淋濕的衣服貼在肌膚上,更進一步強調出身體的線條。

    “好了,我們先繼續走吧。就算對方能看穿這是誘敵戰術,也應該不知道我是Servant的事實……暫且來說是這樣。”

    誘餌作戰這一點,光是在夜晚下著雨水的托利法斯城裏走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但是如果對方的性格是在這種狀況下止步不前的話,昨天根本就不會獨闖城堡發起進攻吧。

    “下雨了耶,快點回去啦。”

    “嗯,那就趕快走吧。”

    ——這時候,兩人和一對撐著傘的母女擦身而過。

    好像在哪裏見過——齊格凝神觀察了起來,那是白天在咖啡店裏見到的那對母女。母親跟白天的時候不一樣,手裏還提著一個購物袋。

    “媽媽,聽說會出現妖怪耶。”

    “的確是呢,那太可怕了,我們就快回去吧。”

    兩人一邊交換著這樣的對話,一邊越走越遠。這是非常平凡的、招人微笑的風景。

    ——也許正因爲這樣,在聽到稍後傳出的悲鳴時,齊格的思維就陷入了混亂。

    不可能,營造出那樣和平情景的母女不可能被卷入什麼事件——他也許正在想著這樣的事情。

    回頭一看——只見那裏已經湧起了一團朦朧的霧靄。

    “霧…………!?”

    “什麼、怎麼會……!”

    “咦……這個、是什麼……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

    “媽媽!好痛!好痛!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在母女的痛苦慘叫聲傳出的瞬間,齊格不顧一切地奔了出去。

    他用事先准備好的抵禦霧靄的手帕裹住臉面,猛地沖進了那團霧靄中。

    腦袋傳來炸裂般的劇痛——他幾乎不敢相信前一天的自己竟然承受住了這樣的痛苦。霧靄還很淡薄,視野還能勉強維持……但是,卻看不到剛才先一步卷入霧靄的母女。

    “在哪兒!快說話啊~!”

    在這麼叫喊的同時,喉嚨也傳來了一陣劇痛。他勉強聽到母親發出的“救救我!”的求救聲,馬上朝著那個方向跑了過去。盡管隱約聽到Ruler叫喚自己的聲音,但她畢竟是Servant,應該很快就會追上自己的吧。

    現在必須盡快把母親找到……!

    他忘記了痛苦和恐懼,只是拼命地奔跑著。還時不時地發出喊聲通知對方有人來救援的事實。

    “快點回答我,拜托了!”

    幸運的是,在發出這聲喊叫的瞬間,齊格的腳踝就被抓住了。他慌忙低頭一看,只見剛才的那個母親正倒在石鋪地板上。

    “振作一點!”

    “那、那個……那孩子在哪裏……?”

    抱起來的母親雙眼已經充血,表情空虛,嘴唇還有血絲流出來。明明承受了相當大的痛苦,母親還是在拼命呼喊著女兒。

    “我說,你好好聽著。你的女兒我會幫你去找,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知道沒有?”

    “但是……我的女兒……!?

    就像要哭訴什麼似的,母親摟住了齊格的脖子。然而也許是過于難受,她用手捂住臉咳嗽了起來。

    “你的女兒我會救的,你相信我吧。”

    “……好的……”

    母親擡起臉——某種冰冷的感觸碰到了齊格的胸口。

    齊格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黑色的棍棒?不,不對。這應該是槍械。

    他再次看向母親的臉——這時候他才發現,以染發和化妝的手段掩飾真面目的她,實際上並不是羅馬尼亞人。

    齊格又陷入了混亂——思維也停止了。盡管理解了狀況也還是無法理解這樣的展開。

    母親在齊格的耳邊細語——那是一個甘甜的、充滿粘性的有如蜜糖般的聲音。

    “我當然相信你。”

    瞬間,沖擊連續襲向自己的全身。那是把思維和意識都全部抹消般的一擊。爲什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曖昧,從齊格的腦海中流了出去。

    脊背碰到石板地面的堅硬觸感消失了,擊中心髒的子彈的觸感消失了,淋在全身各處的冰冷雨水的感觸消失了,入侵五髒六腑的霧靄的劇痛也消失了,就連流出體外的生命的感覺也消失了。

    上下左右天地——所有的地方都逐漸被黑色塗抹一空,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都全部被抹消,甚至連時間的概念也徹底消失,只剩下唯一的一種感覺。

    無限的墜落——齊格逐漸墜落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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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8 07:43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8 AM 編輯

解說

櫻井光

    所謂的聖杯戰爭,就是鬥爭。

    這實在是一個單純明快的道理。

    聖杯可以實現的願望就只有一個。

    相對與此,參加聖杯戰爭的魔術師——“Master”爲七名。

    必須把其中的六名都排除掉。

    必須記住,鬥爭是無法回避的前提。

    然後,與此同時

    (節選自一本陳舊的筆記本)

    聖杯戰爭。

    那是連物理法則也能抵消的空前絕後的英靈,和操縱非同尋常的神秘現象的魔術師交織而成的壯烈鬥爭,是願望與願望的相克和殺戮。

    那應該是很明確的事實吧。

    即使在亞種聖杯戰爭遍地開花、以空前絕後的規模爆發了“聖杯大戰”的這個世界裏,也依然永恒不變的法則。

    英靈和魔術師Master互相以自身的奧義和絕技誅殺敵人,力求獲得聖杯。

    七騎和七名的性命爭奪戰。在這場“大戰”中則是十四騎和十四名的性命。

    但是與此同時,我認爲所謂的聖杯戰爭應該就是純粹性的沖突。

    純粹——

    沒錯,並不是英靈和魔術師的差別,大家都是純粹的。針對自己的存在方式,甚至連正義邪惡的範疇也能輕易超越,那裏面難道不是有閃爍著光輝的純粹的——願望和意志混合而成的的東西嗎。我是這麼感覺的。

    于是,衆多的靈魂在蠢動,在面對展現在眼前的“大戰”時,更顯得特別的強烈。

    有一名不屈的劍鬥士。

    他簡直是以反骨和叛逆構成的純粹集合體。

    有一個行使黑魔術的女人。

    那是對自己欲望非常純粹的女人。

    有一個掌握卡巴拉的導師。

    那是在地上尋求樂園降臨的男人。

    有一名身爲魔術師的少年。

    那是心胸中懷抱著純粹的憧憬的孩子。

    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巨人。

    只是純粹地履行著自己的存在意義,踐踏在大地上的完全存在。

    衆多的生命,在把自己的純粹烙印于世界的同時離開了“大戰”。

    然而,從“大戰”中釋放出的純粹光輝非但沒有喪失,反而變得更加耀眼,照亮了我們的前路。

    一個,是化作奇跡而成爲唯一、或者是在此之上的存在的手持寶劍的齊格。

    另一個,是散布著無數死亡、爲了自身目的向“大戰”本身發起挑戰的“黑”Assassin。

    兩者都是帶有不成熟的純粹,意志是,靈魂也是。

    在令接觸的人感到無比耀眼的同時不斷成長的少年,和明明身爲散布苦痛和死亡的邪惡代名詞,卻天真無邪的跟母親並肩而行的少女。

    盡管有著“幼小”這個共同點,卻彼此相反的兩者。

    一方是與衆多的思念和同伴們站在一起,另一方則只留在唯一的母親身邊。

    最後生存下來的,究竟是哪一方的純粹特質呢。

    還是說兩者都沒有活下來,只是被“大戰”的激烈奔流吞沒而就此消逝呢。

    我實在無法挪開視線,同時也不得不這樣祈求著。

    但願——

    參加這場戰爭的所有生命,至少到死之前都能保持著純粹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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