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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南宮四葉 -【農夫,你家屋頂有流氓】《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15 PM     標題: 南宮四葉 -【農夫,你家屋頂有流氓】《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4-5-2 03:56 AM 編輯

【書名】:農夫,你家屋頂有流氓

【作者】:南宮四葉

【內容簡介】:

  她是誰?

  一朝醒來,前塵盡忘!

  以為好心救了她的恩人,轉而挾恩脅報,以敗壞她的名聲為威脅,要逼娶她進門!

  投奔的親戚對身中奇毒的她避之不及,便急著送她上了花轎。

  可這要娶她的「恩人」農夫,居然是村裡有名的大傻瓜!正常人都不會答應吧!

  無奈她記憶空白,加上身中軟骨散的毒,無法掙脫,被迫抬進了洞房!

  可當蓋頭掀開——

  眼前這眸如春水,一臉純真的絕世美男子是誰?

  好吧,看在這傻瓜無害又養眼的份上,她暫且就先陪他一起種種田,摘摘菜,兜兜小魚蝦吧!

  可當某一天,突如其來的刺客踏破她們家的茅屋頂。

  滿村追砍的不是恢復了幾許記憶的她,而是她的傻夫婿時——

  夫君,你又是誰?

  傻夫君疑惑的眨巴著純潔無暇的眼:娘子,我是你夫君呀!

  然後悍然的護衛在她身前:娘子別怕,夫君幫你打跑流氓!

  【花絮】

  他是傻瓜,村裡有名的。因為姓袁,名熙,又是個傻瓜,村民「暱稱」:西瓜!

  甲:西瓜,借下你家鋤頭。

  西瓜:哦!(雙手奉上,從來不記得人家借了他家東西是沒有還過的!)

  乙:西瓜,在你家地裡拔幾根蔥呀!

  西瓜:哦!(拾輟了一籃子給人家送了去,從來是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滴。)

  丙:西瓜,我媳婦不能生,你家的借我一下唄。

  某女聞言抬起頭來看向他家傻相公,卻只來得及看見她家西瓜舉著鋤頭追出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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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17 PM

001章 寄人籬下

    「唔——」手背突來的疼痛將昏迷的人刺激出意識。

    不過,也只是將醒未醒。

    女子勉強想睜開眼,奈何眼皮好似壓了鉛水,只開了一條細微的縫,便已經到了極限。

    「啊——」幾乎是同一時間,那踩著人的頎長身影也違和的驚跳而起,退開數步距離。

    「誰?」提著燈籠原本走在前面的女人也被驚的回頭,女人趕忙提著燈籠擋到了那高大的身影前,戒備的望著最先發出人聲的草叢。從聲音可以聽得出,這提燈籠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春日的夜裡,料峭清寒,廣闊的田野間除了這突兀的聲響,便余一天地的空寂。

    地上女子一聲細微的嚶嚀,便顯得十分清晰。

    「好像是個人!」高才跳起的頎長身影開口了,聽得出聲音裡的唯諾和幾分彷彿孩子般的稚氣,顯然剛才被驚嚇到了。

    此時,他避在那婦人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朝昏暗的籠火照著的地方張望過去。

    男子隱約的輪廓與他說話的語氣便更是違和,分明是個七尺高的男人,此時卻顯得比旁邊的婦人還膽小。

    婦人已經一手高舉著燈籠彎下了腰,湊近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裡,面目都被散亂的髮絲遮蓋住,看不清她的具體樣貌。

    「呀,娘、娘、你看她受傷了——」男子突然驚嚇的叫道,一邊搖著婦人的衣袖,一手指著地上羽睫顫動的女子。

    只見女子一身灰白的衣裙上,一道道血口子赫然醒目。

    就連被撥開的臉頰上,也可見幾道清晰的細小劃痕。

    婦人當然也看見了,她看了眼女子,探了下她的脈搏,繼而黑暗裡的眸子一暗。不過也只是瞬間,便恢復了平靜,繼而抬眼看了下前方黑漆漆的巍峨山崖:「估計是從山上面滑下來摔傷了,所幸並無大礙!」

    「那咱們將她撿回去治傷吧!」

    婦人聞言,剛想開口對男子說什麼,但又快速的垂眸望了一眼女子不甚乾淨的臉龐,猶豫了下,便伸手去觸了觸她的輪廓。少許,才開口:「那……你將她背進村子裡可好?」

    「好!」男子剛乾脆的應了聲,繼而覺得哪裡似乎不對勁:「可是,娘您不是說,我不能碰到女孩子嗎,他們聞見西瓜香香的,會吃了西瓜的!」

    婦人聽了,卻是慈愛的道:「平時是會的,不過這個姑娘不是昏迷不醒嗎。咱們熙兒生病的時候,不也吃不進東西嗎!」

    「也對哦!」男子理所當然的相信了。

    然後走過去在婦人的協助下背女子上肩!

    「啪嗒」——

    一聲輕微的聲響引起婦人的注意力,婦人下意識的朝地上看去,便見一張信箋掉到了地上。顯然是方才從女子身上掉下來的。

    婦人下意識的就將那信箋撿了起來,一見那信封上的字,眉峰便蹙起——

    蔣貴仁吾婿親啟!

    蔣貴仁這個人,可是本村出了名的吝嗇地主。

    猶豫了一下,婦人將本未曾封嚴實的信箋打開,抽出信紙,藉著微弱的燭光一掃信箋的內容。

    看完後,眸光幾不可查的一閃。便對身邊的男子道:「熙兒,咱們去趟蔣地主家!」

    「哦!」男子聽得婦人的吩咐,也未多問,只乖巧的應了聲,便背著女子矯健的朝前走去。

    而他背上的女子此時也並不是毫無知覺的,朦朦朧朧的,似是明白,自己被救了!

    可是,這是要去哪裡——

    不待她理明白,便再次昏睡過去。

  ***

    她是誰?

    這是徹底清醒以後,凌婉歌無數次問自己的問題。

    靜靜的躺在床上,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著屋外映著驕陽金光的梧桐樹,更遠的世界她不但看不見,想回憶一點,也只是一片空無。

    這幾天隱約聽說,幾天前她從山崖上滾下來,被一對好心的農家母子遇見,救了以後送到了這裡。

    眼前她住的地方的主人,據說是她死去爺爺的表兄弟的女婿家裡。而她名叫凌婉歌,父母親因為朝堂派系鬥爭被牽連獲罪誅殺。

    也就是說,她被托孤到了這裡,目前正寄人籬下!

    「李大夫你今天一定得幫忙仔細看看,我那外侄女究竟如何了?」這時,一聲頗為尖銳的女聲打斷了凌婉歌的思緒。

    凌婉歌下意識的轉眼朝玄關處看去,隔著織紗的梅花屏風,一男一女正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不瞞您說,但凡這方圓百里能夠請到的大夫,咱們蔣家也都請了。卻都說我這外侄女沒有病,可是若沒有病,好好的人怎就攤在床上不能自理呢?」

    來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字面上看,是在敘述她的病情。

    但是凌婉歌這個當事人卻很清楚,女人話裡行間對她的譏諷。

    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那遠房表舅的填方周氏。

    是啊,她自從被送回來,都快四天了。擦破的外傷早已好清,已經沒有任何的病痛。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渾身虛軟,行動困難。

    不過,也沒有這遠房表舅母說的那樣嚴重,生活不能自理?她只是起坐吃力而已!只是,她眼下這種情況寄住在親戚家裡,惹人嫌棄似乎也是在所難免的。

    畢竟也不是親舅家,人家沒有立即將她掃地出門,還給請了大夫看病,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呦,醒著呢!」尖銳的女聲更近了。

    周氏正撩開外室與內臥之間的紗簾,邁步進來。

    周氏是她那位表舅三年前新娶的填方,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只見她內裡穿著百褶廣袖的粉藍長裙,外罩玫紅色的綢衫。腰帶繫著的錦帶上綴著精美的玉石。面容被厚重的妝品點綴的十分艷麗,一顰一笑時,眉目間便帶起一絲刻意勾人的嫵媚。

    雖然凌婉歌對這舅母認識不深,但一眼便直覺的感覺:這個小她那表舅十幾歲的年輕舅母怕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出身。

    「表舅母!」凌婉歌輕喚了一聲,唇瓣微微翹起一抹虛弱的笑弧,就想撐坐起來。

    「哎呦,快別!」周氏忙虛應道,卻沒有真走過去阻止凌婉歌。

    凌婉歌試著努力了下,卻始終四肢無力,虛弱的躺回枕頭裡。

    周氏眼看著凌婉歌,眼底一抹很明顯的譏誚厭惡閃過。

    凌婉歌當然是看見了,卻又能說什麼?

    倒不是她明知道不受歡迎還厚臉皮的賴著不走,只是此時的她根本動彈不了。

    雖然她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卻明白做人要有骨氣。可是命沒有了,就什麼也都沒有了!所以,等她病稍微好轉,她一定自己離開。

    周氏輕搖著腰肢慢步走向婉歌,隨後,一個留著山羊鬍的中年大夫也跟了進來。

    那大夫也不多話,看了看她,便坐在婉歌床頭的凳子上,隔著手帕給她把起脈來。

    許久,大夫的眉頭越皺越緊。

    凌婉歌當然擔心自己再也好不了,望著那大夫的眼神便有些期許,可千萬別是什麼不治之症才好。畢竟,人的本能都是求生的,與記憶無關。

    周氏同樣緊張的看著大夫,心裡也道:只千萬別是什麼傳染病就好!要麼快點好起來,早些打發她走了算了,或者病死了得了,不然活著也是拖累他們。

    「張大夫,我外侄女這病況如何?」許久那張大夫也不開口說話,只管皺著眉頭沉思,周氏忍不住就催問了。

    張大夫聞言抬眸看了一眼床上的凌婉歌,只見床裡的女子素面乾淨,說不上多美麗,但還算清秀,尤其那雙眼睛清靈的彷彿山澗的溪水。

    此時的她只著了素衣靠在那裡,淡粉的唇輕抿著,顯得很安然的樣子。

    張大夫眸子裡一道光芒迅速的一閃,再看了一眼身邊花枝招展的周氏,然後擼著鬍鬚站了起來。

    「張大夫?之前的大夫都說我這外侄女磕碰到腦子失憶了,依您看,她除了失憶之外,可還有哪裡不妥?不然,好好的一個人為何許久都下不得榻呢?」

    張大夫依舊沒有說話,而是又看了一眼臉色沉靜的凌婉歌便轉身走了出去。

    周氏見此,大感疑惑,也看了凌婉歌一眼,忙也追問了出去。

    凌婉歌望著兩人出去的背影,微垂下了長長的羽睫,掩蓋了其中的顏色。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剛才那張大夫什麼也沒有說,可是他看她的時候,她清楚的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那抹複雜顏色,甚至是那背後的猶豫之色!究竟,她是得了什麼病?

    張大夫分明已經看出來了,卻是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婉歌同樣看出,那張大夫並沒有惡意。那她可以設想,那大夫是知道她得了什麼病,也同樣看出周氏對她的厭棄。他是怕說出來,周氏對她不好,而不說,恐怕周氏也不會寬待她吧!

    而這邊張大夫,心中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就在剛剛診斷出凌婉歌的病因後,他心底是驚駭異常的,她哪裡是生病,分明是中毒!而那毒……

    他看得出這小姑娘的表舅母並不待見她,若是知道了,恐怕會為了避免惹禍上身而趕走她。而若是不說——來的路上,那周氏也跟他絮絮叨叨了很多關於這小姑娘的事情。

    怕是會以為她真的裝病,在他們家躲懶,然後驅趕她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19 PM

002章 上門提親

    醫者父母心,行醫幾十年,張大夫深諳曾經學徒時,師傅的教誨。

    於是,沉吟了半晌,對著追問不休的周氏道:「她怕是自驪山跌下來的時候,割破了皮肉,讓那驪山上的狗尾草粉給沾到了,所以才會中毒,覺得渾身無力,不能自理——待老夫開張方子,夫人吩咐人照料好了,不出五日,小姐必能恢復如常!」

    周氏聽了這話,著實一愣!

    等張大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重複吩咐了一遍,她才回過神來。而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麼說,就是今天老爺談妥了那邊的事情……他們暫時也還沒有理由趕凌婉歌走了?

    「夫人!」這邊周氏還在消化這則消息,就聽得一旁一個婆子的喚聲。

    周氏抬頭看了那婆子一眼,看她閃爍的眼神,便知道她是有話要說。再看了一眼身邊的張大夫,那神色便已經變得淡淡的,少了之前的熱絡,繼而便吩咐丫鬟送了客。當然少不了一些封口的銀子,她方纔那般刻意的作為也只是做給張大夫看的而已,卻還知道,家事不可外揚。

    對於她前後不一的態度,張大夫也未曾說什麼,只淡然的告辭走掉了。銀子,卻是不聲不響的收下了。

    「夫人,那日送表小姐過來的袁嫂子過來了!」張大夫一走,那婆子就忙挨到周氏身邊壓低聲音道。

    「袁嫂子?」周氏聽得納悶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就是那日送表小姐回來的那個村姑——她來做什麼?莫不是上門來討謝禮的!」說到這裡轉眸望了一眼身後凌婉歌的房門,眼底的厭惡越發的彰顯:「自己一身的病沒有好不說,白使了咱們那麼多銀子,這下又來個討債鬼!這還有完沒完了……」

    這時周氏話未完,身邊的婆子就趕忙碰了她一下。周氏連忙住嘴,憤憤不平的看了身邊的婆子一眼,卻不是對她不滿的樣子。

    「夫人,您可記得,老爺臨出門前吩咐的。要好好照看表小姐,不論上一輩表舅丈對咱們老爺的恩惠。這要讓村裡人知道咱們家裡來了個京裡的小姐,還不是給咱們蔣家長臉的事情!京裡的小姐呀,那平時可是這些人只敢想像,做夢都望不著的呀!」一旁的婆子跟著勸慰道。

    「呸,什麼千金大小姐,還不是落難到了咱們這裡。」周氏不以為然的嘀咕,可是婆子的話,她還是聽進去了不少。

    周氏本出身青樓,以前就是嫉妒這些養尊處優的所謂大家閨秀!知道這種人恐怕也從來看不起他們,而今有個這樣的小姐寄宿在她下面,心裡終究是痛快佔了上風的。

    「夫人,當心隔牆有耳!」一旁的婆子聽了,趕忙驚了一下制止她的話!

    周氏擺擺手道:「行了,本夫人還不算糊塗,知道老爺想憑著她的身份,施壓給村長,買下西村那塊地……好了,就給個幾兩銀子打發那村姑走了吧!」

    老爺也說過,終究還是會送凌婉歌走的,只是,她這不是著急嗎。想著先大聲響的請大夫,弄了名目出來,到時候也好趕人走嗎!誰知道,她竟然只是中毒。

    「夫人,方才奴婢未曾說清楚,那嫂子不似來討賞的,倒像是來送禮的!」

    「送禮?」周氏聽得疑惑萬分。

    「是啊,而且……」婆子如今想起那禮都覺得蹊蹺,但是想想,又覺得是她想太多了。於是對周氏道:「夫人,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那袁嫂子,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親自於您說!」

    到了客堂,本來還不以為意的周氏,當即因為前堂玄關外擺放的禮盒愣住。

    「蔣夫人!」聽見這聲喚聲,周氏才回神。

    一回神,便抬眸看向面前的婦人。

    只見眼前的婦人年齡比自己應該長上幾歲,雖然頭上裹著藍色的布巾,衣著簡樸,但整個人的氣質給人感覺,卻不似田野裡長大的村姑。

    之所以周氏還記得袁嫂子是誰,可不就是因為她這通神不錯的氣質。聽說,這袁嫂子早年是在京裡給富貴人家當丫鬟的,因為伺候的好,被主子指給了府裡的管事,後來丈夫死了,這才帶著兒子回了鄉下。而她那個兒子……

    「袁嫂子是吧,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不是走錯了門?」周氏直接指著玄關處,裹著紅布,結著採花的禮盒挑眉問道。

    被稱作袁嫂子的婦人見周氏如此,便也開門見山道:「小婦是為我那兒子,來向府上的凌小姐提親的!怎麼會走錯!」

    「你說什麼?」周氏一聽,當即驚起,滿目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袁嫂子。

  ***

    凌婉歌自那張大夫走了之後,便安靜不下來。

    心底有對未知過往的疑惑,也有對未來生活的擔憂。

    不過眼下問題卻是,那張大夫究竟會如何說她的病情?

    她看得出,她那表舅和表舅母都應該不是大方的人——這幾天她雖然身子不利索,卻還耳聰目明。丫鬟們以為她病的神志不清了,經常躲在她的窗外曬太陽,順便互相倒倒苦水。說的便是她這表舅表舅母如何的刻薄小氣,還談到這回救她,卻是大方的讓人驚奇了。

    這讓心底本存了幾分感激的她,也有些疑慮起來。

    若說是因為親情,打死她,她也是不相信的。只因為那表舅母自從見到的第一面,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

    叩!叩!叩!

    這時,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打斷了凌婉歌的思緒。

    「誰在外面?」凌婉歌輕聲問道。

    然後,只聽門吱呀一聲開了,跟著探進一個腦袋。

    那腦袋上梳著兩個包子頭,簡單的髮髻上,只纏了根淺碧的綢帶,是府上丫鬟慣梳的髮髻。

    「是巧月嗎?」隔著屏風,凌婉歌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表小姐!」那叫巧月的丫鬟怯怯的喚了一聲,而後又縮回半個腦袋,像是謹慎的看了門外一陣,確定沒有人看見她,這才匆忙的進屋,轉而反扣上了門板。

    對於巧月這可謂鬼鬼祟祟的舉動,凌婉歌頓感詫異。

    巧月是表舅父派過來伺候她的丫鬟,平時總是唯唯諾諾很膽小。可她本是伺候她的丫鬟,進她的房間也是理所當然,她此舉難免不讓她懷疑。

    而疑惑間,巧月已經繞過屏風到了她的床頭。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21 PM

003章 夜半出逃

    「表小姐,你趕緊跑吧,夫人她答應把你嫁給村北的大傻子當媳婦兒了!」

    驀然一語,彷彿一道旱雷打進凌婉歌的腦海。

    「什麼傻子?怎麼回事?巧月,你快跟我說清楚?」凌婉歌理智恢復的還算快,趕忙吃力的抬手拉著巧月的手臂追問。

    巧月顯得很驚慌,一邊扶著有些激動的凌婉歌,一邊忐忑的回頭朝閉合的門口張望。可見她的懼怕,和給凌婉歌通風報信的善良勇氣。

    「就,就是那天送你過來的那對母子。那袁大嫂是住在村北的寡婦,她兒子是方圓百里出了名的傻子!還有,之前的張大夫,說表小姐只是不小心沾染了山上的狗尾草毒,才起不得身。待晚些喝了藥應該會好些……表小姐,奴婢也只知道這麼多了,奴婢先出去了,不然李嬸看不見奴婢就該起疑了!」說著,巧月掙脫了凌婉歌的手,便往外奔去。才走了三步,便又退了回來。

    望了一眼因為她的離開而跌趴在床邊的凌婉歌,然後又跑回她身邊,將一樣東西往凌婉歌手裡一塞,道:「表小姐,奴婢區區一個粗使下人,能幫您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之後,再不敢停留半刻的匆忙離開了。

    凌婉歌怔怔的望著閉合的門板,許久,才回頭看自己的手心,方才巧月塞給自己的,竟然是被紅線串著的十幾枚銅板。

    那剎那,心裡是百般滋味縈繞!

    尤其是這些日子以來,在表舅母對自己言語間冷嘲熱諷的苛責對比下,巧月此舉卻是讓她的心頭沁上了一層暖意。

    哪怕,在消化了剛剛那個驚人的消息後,這暖依舊揮之不去。雖然她與巧月相識不久,卻是隱約知道,她的家境也很拮據。這十幾枚銅錢,恐怕是她攢了幾個月省下來的,這時,卻拿來給她救急。

    連一個相識不久的陌生人都比所謂的親戚關心同情她……果然是人心難測呀!

    凌婉歌捏著手心裡還有餘溫的銅錢,躺在床頭試著冷靜了好一會兒。

    她終究理不明白,表舅母就是不待見她,為何非要將她嫁給一個傻子?哪怕不管她,將她扔出府門也好,莫不是對方給了不菲的聘禮?

    等等,剛剛巧月還說了:她種了狗尾巴草的毒!

    這不可能!

    這個訊息一入腦海,凌婉歌就直覺的否定。下意識的就想,狗尾巴草的確有毒,但那毒至多讓人頭暈目眩虛軟幾刻鐘而已,而她已經好幾天不能隨意動彈了!

    隨之凌婉歌又便被自己這認知嚇一跳,她不是失憶了嗎,怎麼就知道狗尾巴草的毒性了?不待她驚疑探究更多,便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

    凌婉歌一驚,連忙吃力的將手縮回被子裡,藏好那些銅錢。

    隨著門扉推開,一陣濃郁的香風襲來,不抬頭,凌婉歌也知道,給她解疑惑的人來了!

    周氏繞過梅花屏風過來看凌婉歌的時候,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得出,她此時的心情特別好。

    為了不連累巧月,凌婉歌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當做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樣子,只楚楚可憐的望向周氏,等著她的各種奚落以及解釋說明。

    「醒著呢!得,好好養著吧,大夫說,過幾天你就無礙了!」而此時周氏心裡打著的如意算盤是,一定在凌婉歌好之前,解決了她這個拖油瓶。

    心想:還是攤著好啊,攤著好,這樣可以任她搓圓捏扁,這丫頭也不能反抗!

    最終,周氏隻字未提她的婚事,便離開了。

    凌婉歌對於周氏的行為,卻是瞭然於心。

    如果周氏沒有那樣不懷好意的望著她笑,她還有些懷疑巧月的話。而她剛才看她那幸災樂禍的眼神……

    周氏之所以沒有開門見山的說,是怕她反對,從而尋死覓活的吧!

    不知為何,她沒有半分過往記憶的腦海裡此刻是清明萬分——周氏是想在她痊癒之前,就強行將她嫁人吧!哪怕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孤女寄托在他們家,他們就是強行將她賣了,誰又能為她出頭?

    到時候米已成炊,她就算好了也抗拒不了已成人婦的事實了!

    此時凌婉歌心底一陣氣憤焦慮,深呼吸了很久,才算平定心底的郁氣——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主意打定以後,凌婉歌反倒冷靜下來。然後,安靜的閉上了眼,等待夜晚的降臨。

  ***

    直到晚膳用過,大家都以為凌婉歌已經睡下了,凌婉歌也沒有見著巧月說的大夫開的藥,這更證實了她的猜測。

    不然的話,原本嫌棄她在蔣府白吃白喝裝病,大張旗鼓滿城鎮的找大夫的周氏,為何不將能治好她病的藥送來?

    甚至,就連之前大夫開的那些也一併省了!

    周氏這分明是打定主意,不想她快點好起來了!

    此時的凌婉歌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周氏這些用心背後的目的與原因,首要問題就是盡快離開這裡!

    靜靜的躺在床上,凌婉歌此時分外的清醒。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只覺一片寂靜,只偶爾聽得幾聲樹葉被風拂動時,摩挲出的聲響。

    因為她沒有起夜的習慣,所以伺候的丫鬟便都是吩咐在側間休息。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凌婉歌有了些許困意——就是這個時候!

    這不僅是她,也該是所有人睡意酣然的時間。

    凌婉歌費力的撐起虛軟的身體,試圖下地。雖然身上毒素未清,不過人體自身的調解致使她已經不若初時那般一根手也抬不起來。

    一點點的,終於下了地,凌婉歌不急著往門口去。而是首先彎著腰,撐著腿,一步步往桌邊挪去。

    雖然此時是深夜,但是透過白色窗紙糊著的窗欞投下的月光,讓她得以看清屋內的擺設。

    凌婉歌一到桌邊,就夠到了桌上的茶壺。

    茶壺拿在手裡後,凌婉歌輸出好大一口氣,稍作休息。

    如果只是這樣,恐怕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走出蔣府,天就已經亮了。所以,她將茶壺用之前在床邊扯下的衣衫裹上,然後往地上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茶壺碎了,卻因為布料的隔絕,才不至於驚動其他人。

    凌婉歌接著撥開衣衫,從裡面撥拉出碎片,猶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腕,不甚鋒利的碎瓷片便朝著自己的手背割去。

    頓時,肌膚破裂的刺痛傳來,頓時刺激了凌婉歌的神經,令她整個人清醒了很多。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23 PM

004章 自己是誰?

    凌婉歌咬著牙,一聲未吭,只為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便趕緊努力爬起來,朝門口的方向挪去。而有了疼痛的刺激,也確實是利索了那麼幾分。

    可是,剛剛走了幾步,凌婉歌卻覺腳下一絆,整個人重心不穩,當即撲倒在地,腦門狠狠的磕上了門檻,疼的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表小姐?!」幾乎是同一時間,隔壁傳來丫鬟的驚喊。

    凌婉歌頓時一陣驚慌失措,心知,如果被發現,那麼以後想逃,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簡直是難如登天了!

    而就是逼嫁,對方也該需要時間準備許多東西。哪怕這次不成功,但是她說不定還有機會。所以,只猶豫了一下,凌婉歌便喊道:「救命……」

    一聲呼喚出聲,凌婉歌同時發現那裡不對勁,下意識的抬手撫了一下額頭。

    也是這一抬手,讓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此時,門外丫鬟匆忙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凌婉歌趕忙按了按額頭,將一頭沒有束縛的長髮擼下來,擋住了劉海,順便扯開包紮好的的傷口。

    「表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丫鬟推門進來,就發現凌婉歌跪坐在門邊,趕忙藉著月光扶她站了起來。也顧不上點燈,就著朦朧的月色將她扶到了床邊。

    「玉兒,我剛才突然覺得口渴,見夜色深了,想你們白天活計多,這會兒應該睡的正香,便不想驚動你們……哪曾想,我這不爭氣的身子站不穩,碰壞茶壺——吵到你了吧!」

    今天值夜的不是巧月,是另一個丫鬟玉兒。

    本來這丫鬟對凌婉歌也不甚親近,這大半夜的被吵醒,心裡卻是有些不痛快。但聽了她的話,卻為著自己那點小心思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忙燃起了燭火道:「表小姐體諒奴婢們,是奴婢們的福分,但伺候表小姐也是奴婢們的本分。表小姐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凌婉歌聽了,微微苦笑:「只表舅母收留我,才得一聲小姐的尊稱……若如不然,我如今的身份卻是比你們不得!」說話間,彷彿無意識的抬起手臂,想拂去擋住眉目的劉海。

    「呀,表小姐,您流血了!」丫鬟一回頭,便正好看見凌婉歌抬起的手背上的殷紅。她的皮膚本就白若凝脂,上面赫然多了一道深口子,對比十分的鮮明。

    「我去給你找藥!」丫鬟說著,趕忙抓過她的手看了看,繼而低頭去房間的多寶閣裡翻藥箱。

    「無礙的……」凌婉歌望著丫鬟忙碌的背影,抬起另一隻手再次擼了下劉海,擋住了大半個額頭,然後若無其事的又放下手,帶著幾分猶豫的開口:「是我自己不小心,這事不怪你,玉兒你能不要告訴表舅母嗎?我怕……」

    後面的話沒有繼續,但是被稱作玉兒的丫鬟卻是被這話撞了下心口。

    今晚的事,的確是表小姐自己不小心,但是追究起來,卻是她們做下人的不用心了。她不怕周氏以她怠慢表親責罰她,而是怕周氏假仁假義,以此為藉口扣她們工錢!因為這種事情,蔣家兩夫妻從來沒有少幹過!

    當即對凌婉歌的善解人意又多存了幾分感激,給她上藥時也跟著認真仔細了很多!

    「表小姐,你人真好!」玉兒由衷的誇讚了凌婉歌一句。然後,便去收拾地上的殘片,忙碌的時候,突然就想起白天聽得的一些閒言碎語,便有些心不在焉起來。直到她走的時候,看了一眼已經面朝裡背對著她睡下的凌婉歌,唇瓣動了動,最終還是沉默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門扉。

    凌婉歌其實一直未曾睡著,直到確定丫鬟去了隔壁睡下,這才再次撐坐起身子。繼而連鞋子也顧不得及上,便艱難的撲向梳妝台。

    藉著月色,凌婉歌看著鏡中披著長髮的自己。雖然光線並不明亮,但已經足夠她看清自己的輪廓。

    凌婉歌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纖指撥開額頭的青絲——赫然,一塊與膚色相同的皮,就那麼翻開來一角,醒目異常的黏在她的腦門上。

    這樣的月夜,如果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凌婉歌恐怕自己都會被自己嚇得尖叫出來吧!

    此刻,連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鎮定!

    她一言不語,靜靜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一會兒,才再次抬起手,一點點的,沿著那皮層的破口慢慢的揭開那層應該本不屬於自己的皮囊。

    那層皮應該覆在她的臉上有不短的日子,貼身的都幾乎與她融為一體。所以,雖然她撕扯的很慢,但是,疼痛依舊。

    而此刻,她不禁慶幸,她上次從山上滑下來,只是弄髒,而並沒有實質傷著臉部肌膚,不然的話……

    終於,那層面皮被揭開。

    凌婉歌怔怔的看著鏡中的那個自己——另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鏡中的人,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下若琉璃星月般靈動惑人,精緻的五官輪廓彷彿天工妙筆臨摹而出的完美。她眉目清淺,羽睫折射出微弱的月華,好似流夢蝴蝶的羽翼振翅欲飛。這是一張天生嫵媚惑人的臉,可因為那秀眉間的一抹英氣,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婉約了幾分,而少了幾分惑亂人心的妖嬈。

    這裡面的人是她?

    凌婉歌自己都被自己震住!

    裡面映著的這個人如果才是真的自己,那麼她剛剛接受的凌婉歌這個身份的主人,又是誰?

    如果她不是凌婉歌,她又是誰?

    是殺人越貨的江湖女匪?還是李代桃僵的別的誰?

    或者,她可以簡單一點想,她真的是那個無依無靠的罪臣之女凌婉歌!這張破裂的面皮只是為了遮掩她過於耀眼的容貌,因為朝上還有仇家,前途未知,為了自保,所以她才隱瞞了真容?

    這樣想來,她隱隱的也希望,自己是真的凌婉歌,而不是別的誰……

  ***

    這樣,又過去了三天。

    凌婉歌卻安靜下來,沒有想著再逃離的事情。這倒是讓一旁看著的巧月擔憂不已,以為凌婉歌是身子不適,動彈不得。但是,以她的身份地位,又幫不上忙,也是她膽子小,不敢有更大膽的舉動。

    這天,蔣府上下已經開始張燈結綵,為婚事做準備,巧月這個善良的小丫鬟終於是坐不住了。

    再次偷偷進了凌婉歌的房間,看看能不能幫幫這身世可憐的表小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25 PM

005章 一唱一和

    凌婉歌本靜靠在床頭看著拱起的膝蓋上放置的書籍,看樣子很是怡然。

    巧月進來的時候,她並不意外。雖然巧月什麼都還未說,她便已經看出她的來意。

    「表小姐,你還好吧?」巧月端著茶盞,湊近床邊,試探性的問道。心裡則是對於凌婉歌此時的淡然自在感到意外和驚奇。

    凌婉歌抬頭看著巧月淡淡的笑了下,應道:「謝謝你巧月,我很好!」

    「那你聽見外面的動靜了嗎?」巧月試探性的又問。

    雖然小姐的視線被窗前的梅花屏風隔著,但是她不可能看不見門口不時來去,在她門前掛上紅燈籠的人吧?就是看不見,也不會半分也聽不見吧?

    凌婉歌唇瓣動了下,方想開口,卻突然淡了臉上的笑容。

    巧月則是一愣,繼而聽見身後的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人進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周氏。

    巧月當即一陣慌亂,有種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的心虛。

    「表舅,表舅母!」凌婉歌跟著柔聲一喊,聲音似是故意提高了幾分。「巧月,還不去奉茶!」

    巧月一驚,忙回神,繼而趕忙匆匆的去斟茶。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本就有事尋來的周氏夫妻二人並沒有注意到一個小丫鬟的不對勁,只諂著笑走近床邊。

    「在表舅這兒住的還習慣吧!」周氏身邊的蔣貴仁挺著渾圓的腰身,湊近床邊關心的問道。面上的和善似乎一點也不參假,好似是真的在關心自己親人般。這個才第二次見面的蔣貴仁讓凌婉歌尤為詫異,難道外面張燈結綵的不是要把她給賣了?蔣貴仁還能這樣面不改色的與她寒暄問好!

    「舅母一直悉心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凌婉歌不動聲色的應道。

    卻見周氏的眸色不自在的閃了閃,用手肘幾不可查的拐了蔣貴仁一下。

    蔣貴仁斜睨了她一眼,眸光閃了閃,似是警告,繼而才笑著望向凌婉歌,臉上同時現出了幾分難色,欲言又止的樣子。

    蔣貴仁不說,凌婉歌也當不知道,並不追問,只靜靜的靠在床邊,一副溫婉嬌弱的樣子。

    「其實,今天過來,是有事與你說!」猶豫了一會兒,蔣貴仁還是首先起了話頭。

    「表舅有何吩咐嗎?」凌婉歌看了眼蔣貴仁的臉色,繼而眨著無辜的眼睛看他。

    蔣貴仁對上凌婉歌清澈的眸子,心底剎那劃過一抹心虛,但咬了咬牙,還是開口:「你記得你是怎麼被送來蔣府的嗎?」

    「聽說……是村上的一對好心的母子救了婉歌,將婉歌送過來的!」凌婉歌說,臉露不解:「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哼,好心?!」一聽這話,蔣貴仁轉而便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這,表舅,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對?」凌婉歌似是被蔣貴仁的表情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追問。

    蔣貴仁彷彿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忙壓了壓情緒,繼而深深歎了口氣:「事到如今,知道也是瞞不住你了……你不知道,那刁婦沒過幾日就找上門來。說當時為了救你,他兒子背你回來,與你有了肌膚之親,非得娶你為妻不可!如若不然……便將你們的事宣揚出去,讓你再無面目做人。你京裡已經沒了依靠,以後肯定是在表舅身邊安頓。這要是真傳揚出去,壞了你的名聲,你以後要如何嫁人……那刁婦的表兄和族長是近親,我真怕她到時候弄點名目出來,抓你去沉塘……」

    蔣貴仁一邊說,一邊注意著凌婉歌的表情,臉上的悲痛憤恨卻是難以抑制般。

    只見凌婉歌一聽他這話,便好似受不住打擊,身子一軟,躺倒床裡,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似乎更多了幾分哀戚和蒼涼。

    蔣貴仁忙向周氏使了個眼色,周氏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趕忙伸手去虛扶了凌婉歌一下:「呦,婉歌呀,你可別嚇舅母,你沒事吧?」

    「表舅也知道,你自小就是在名門書香世家長大的,讓你嫁給個農夫那是天大的委屈——而且,那刁婦的兒子腦子也不大好使。可是……哎,罷,只要你不願意,表舅就是拼著這張老臉不要,也不能將你嫁給那樣的人糟蹋。表舅這就找他們把話說清楚去!」

    說著蔣貴仁邁著步子,挪動著圓滾滾的身子,就要走。

    「呦,老爺,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要得罪族長,毀了蔣家在這兒的基業呀!這家裡若有個這樣的例子,你……你讓咱們麗兒以後要如何說人家啊?」周氏見此,就大急,趕忙追上去,拉住了蔣貴仁的胳膊。

    蔣貴仁渾圓的身子還真給纖弱的周氏給拉住了!

    周氏話出口,卻好似才發現自己說了不應該說的話般,繼而尷尬的望了眼凌婉歌,拉著蔣貴仁胳膊的手卻沒有放開。

    「誒,你說的這叫什麼話?舅爺當年於我們蔣家有恩。沒有舅爺,就沒有如今的蔣家。婉歌便如我的親閨女無二,你怎能說出這般忘恩負義的話來?」蔣貴仁一聽,繼而心虛尷尬的看了凌婉歌一眼,轉而憤怒的拂開周氏的手,怒聲斥責。

    也只一會兒,周氏的臉色又是為難的變了又變。繼而,像是豁出去般:「是,你是知恩圖報,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顧了!」轉而激動的走近床沿對著凌婉歌道:「婉歌,你也看看,你表舅可沒有半分虧待於你。你大老遠的來投親,這吃穿用度,他可沒有短缺你半分。而今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我們老兩口逼你,而是你自己命不好攤上了這麼對母子——表舅舅母也不是為了我們自己,就當舅母求你,你那麗兒表妹今年才十二歲……那刁婦要是將事情傳言出去,她的一輩子可也跟著毀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經毀了,就別再拖著無辜的人下水了!

    凌婉歌不言不語,臉色淒楚的看了這一唱一和的倆老好一會兒,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心道:繼續唱啊!

    如果是她事先不知道,肯定是會理解這倆老的苦心的。也虧得他們這麼賣力的演戲,在這裡逼她自己主動點頭嫁給那個陌生的傻子。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為她想,為何這事情沒有發生在張燈結綵之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27 PM

006章 她的打算

    這邊蔣貴仁滿臉的憤怒不止,還欲斥責周氏的樣子。

    「我答應嫁過去!」凌婉歌突然覺得挺累,只淡淡的開口。

    蔣貴仁與周氏聞言同時止了聲音,轉而臉色各異的看向凌婉歌。卻只見眼前這個少女靜靜的靠在那裡,垂下了羽睫。雖然看不見她眼底此時的顏色,但是他們分明感覺到了她嬌弱身軀透出的無力認命。

    蔣貴仁本還欲說什麼,可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唇瓣張了張。最後還是身邊的周氏拂了他一下,張口道:「這結果……也好!那你準備一下,也就這兩天他們便要來接人了!」

    「我知道了!謝謝兩老這段時間對婉歌的照顧!」凌婉歌柔聲應著,卻未曾再喚她們一聲表舅舅母。

    兩人似有所覺,眸色又不自在的閃了閃便相攜出去了。

    「怎麼樣,您夫人,還為您爭氣吧!」一出了門周氏便媚眼如絲的掀了下手中的帕子,倚著身邊渾圓的靠山。

    蔣貴仁一改之前在凌婉歌面前的凜然正氣,改而諂上笑臉,一把摟著周氏,在周氏的嬌臀上掐了一下,另一手捏了下她的鼻子:「我的小心肝兒,娶了你是為夫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是啊,對於蔣貴仁這樣唯利是圖的小商而言,有個女人願意為她做盡罪惡的嘴臉,讓他大仁大義,事業有成,當然是如虎添翼?哪裡有不疼惜的道理?

    「村長那邊的契約也簽上了,這吃白食的也解決了,老爺,您說你要怎麼獎勵妾身?」周氏撒著嬌,順勢貼近蔣貴仁的懷裡。

    「你想要什麼?哪次有不如你意的,老爺的東西,不都是你的嗎!」

    「哼,老爺,你慣會說好聽的話哄妾身……」

    屋外兩人的對話調笑越來越遠,凌婉歌也在屋內抬起頭來。清澈的眸子裡卻是一片淡漠,沒有半分的悲涼。

    原來她以為是這兩口子太囂張,轉身就敢當著她的面變臉。後來她知道,是她的耳力過於常人,才容易聽見一些別人不容易聽見的聲音。

    就這兩天嗎?也好!

    要問她為什麼不逃了?

    試問,她是以現在虛弱的身軀,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從這個有眾多丫鬟婆子看守的蔣府逃出去容易?還是等養好身體後,在一個據說窮苦的農家院子裡逃出去比較容易?

    早已打定這主意的凌婉歌又安靜的躺回床裡,知道自己的首要問題就是靜心養病。

  ***

    後面的幾天,丫鬟婆子們也不再避開她。張羅婚事的動靜更大了,有時候進她房間佈置的時候,看她的同情眼神也多了許多。

    「表小姐……你也不用太難過,其實老奴見過那北村的孩子……雖然人是單純了點,不過卻是沒有壞心的!」這天,灑掃的李嬸眼見凌婉歌整日不言不語,以為她正悲痛欲絕著,便好心安慰。

    凌婉歌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李嬸被凌婉歌看的一愣,只覺她眼波淡的出奇,但好在似乎不生氣她的話,便大著膽子又說:「您初來這邊是不知道……」說著湊近凌婉歌身邊,壓低聲音:「西村原有個家裡還算殷實的秀才,那秀才未娶那會兒,上門說親的可是踏破了門檻。後來是娶了鎮上桂花酒坊老闆的獨生女兒,當時那酒席擺了三天,請了全村的人去吃酒,那可叫一個風光。結果現在呢……後來才知道,那秀才原就好賭成性,後來賭輸了就喝點酒,經常虐打自個兒的媳婦兒。這不,前不久那媳婦兒才病死……」說到這裡,李嬸唏噓的自歎了一會兒。那最後一句裡病死兩個字,分明是別有深意。

    凌婉歌靜聽著李嬸的話,並沒有打斷,直覺她還有下文。果然,李嬸轉而又說:「北村那孩子可真是心善,平時走路啊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上回啊,為了把一隻跌落鳥巢的小麻雀送回窩,自己摔了也不喊疼的!自個兒得了袁嫂子一點零花錢,也是買了糖人與村裡的娃娃們一起分的。可見,是個會心疼人的。雖然他們家不如那秀才家殷實,好在袁嫂子一家勤儉節約,能吃飽穿暖,那孩子也沒有什麼惡習。這女兒家嫁人啊,重不在宏圖大志,重在會守家護業!」

    凌婉歌聽李嬸說了好多,雖然聽得出李嬸是真心寬慰她,不過她所要的重點是想知道這個她被逼嫁的人大概會是個什麼品性,以為將來出逃做打算。

    其實,李嬸說了好多,她也不是沒有聽明白她最終的意圖。

    如果,她是真的恨嫁,也許會贊同她的話。

    可是,她並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嫁給一個連面都未曾見過的陌生人。

    雖然她前塵盡忘,卻隱約聽得丫鬟們閒談,自己目前所處的地方叫做滄瀾大陸,滄瀾大陸如今有三大國,一小國。她便在其中的一個大國,南臨的土地上。

    南臨開國最初,是女帝治國。哪怕經歷了百年,帝者更替,如今的聖上為男子。但是女子的地位相較於其他男權制開國的國家,還是較為被尊重的。直至如今,女子還是可以入學,參加科舉的。

    而據說,在別的國家,婚前未曾見過面的事情是常有。

    但是在南臨,卻很少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南臨的婚約制度,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可以對自己的婚姻說不。只除非是帝王聖諭,你沒有辦法抗旨。

    但是,不管是哪裡,世人還是難敵人言可畏,人生一世,誰想一來就博了個惡名?所以,為了名譽,她如今不得不被嫁給一個陌生人。

    可是,那是所謂的親戚為著他們的名譽,或者是說,他們本就想甩開她這個拖油瓶。

    他們哪怕送走她,她就不信,真就影響了那個才十二歲的表妹?南臨女子十五歲及笄,嫁人的年齡可多在十七八歲!等到她離開五六年後,誰還記得她這個投奔來的孤女?就算記得,就為了她被救時不小心與男子有了接觸,就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那她聽說的,周氏本是青樓出生,豈不是該自縊千百回了?何況表妹是她的親生女兒!

    所以,這個時候,她能想到的只能是自己的將來如何走。

    如此,又過了兩天,便到了嫁娶之日!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30 PM

007章 西瓜娶親

    凌婉歌這幾天從打掃的李嬸口裡分享的經驗得知,按照習俗,女子出嫁的時候,都會請子女雙全的婦人給出嫁新娘開面——那一根根的棉線貼著面頰刮過,意在去除面頰上的細密汗毛。

    凌婉歌知道自己的秘密,哪能等到婆子動手?所以未曾等到開面的婆子過來,就自己早早起身,拼著力竭自行上了妝容。

    婆子來的時候一看凌婉歌批好了嫁衣,頓時為難了,便忙去請示周氏。周氏只恨不得立馬將凌婉歌送出門,所以當然不會浪費時間的讓婆子給凌婉歌洗臉,在一點點的開面,再重新上妝。

    周氏沒意見,婆子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給凌婉歌蓋上紅蓋頭,凌婉歌便就這麼給抬上了花轎。

    聽說她這夫家是住在村尾,路途並不遙遠。

    一路上凌婉歌在沸騰的鞭炮聲中被轎夫搖的七葷八素,而外面喜慶的嗩吶聲卻好似與她無關。就在她被晃的頭暈目眩幾欲昏厥的時候,總算是盼到花轎落地。

    這時候嗩吶聲也止了,只聽誰喊了一聲:「新郎出來了!」凌婉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這句話裡含著幾分戲謔和譏誚的意思。隱隱的,彷彿還有幾分嫉憤。

    不過也是這聲之後,週遭的聲音頓時靜止。

    靜靠在花轎內的凌婉歌都感覺到異樣,微微詫異了一下。那剎那,她感覺外面的世界彷彿被什麼阻斷時間,靜默的讓她彷彿自己到了無人的虛空或者是曠野。

    「砰」!的一聲,轎門被踢響的聲音驚回凌婉歌的注意力。

    透過紅蓋頭的下擺,凌婉歌看見轎簾掀開了一角,然後一隻大手伸了進來。看見那手,凌婉歌直覺的又是一訝。

    那雙手的手心有著厚厚的繭,想來是做慣了粗活。但是那手的指的關節卻是勻稱修長,是很柔和的麥色,哪裡像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農夫會有的手?

    然後凌婉歌記起,這傻子原也算是在大戶人家長大的孩子,不像農夫也很正常。

    「娘親,阿羅不理我!」凌婉歌望著那手一時未有動作,卻見那修長的手瑟縮的屈了下關節,同時轎外傳來一個帶著幾分稚氣的男聲。

    那聲音……凌婉歌一時說不出聽後感,好聽是好聽,卻覺得哪裡有些違和。

    「她是害羞了,你且背她出來吧。她身子不不舒服,你當心一點!」另一個婦人跟著應道。

    「哦!」男人很乖順的應了一聲,繼而未待她反應,就覺得腰上多了一隻手,同時聽見那靠近了的聲音道:「阿羅,那我背你咯!」

    接著,她虛軟的身子便被一雙手托上了一個寬厚的背。

    凌婉歌當即就面頰發熱羞紅滿面,怎麼說她也是個女子,而,而這個人居然兩手托著她的大腿,就將她給背起來了。

    咬了咬牙,凌婉歌忍著羞辱,只得在心裡告誡自己:我忍!

    如果這個時候掙扎,別說她沒有力氣,就是掙脫了,也會掉下去,吃苦丟臉的也是她自己。所以凌婉歌只得紅著臉任這個「夫婿」背著,可過程中,只覺這個男人寬厚的背散發出的熱量炙烤的她渾身不自在。

    「看,那就是蔣家的表小姐——京裡來的大家千金!」

    「什麼?沒有搞錯吧?莫說是京裡來的大家千金,就是蔣家的婢女也不可能嫁給這個大傻瓜啊!」

    「當真!你可不知道,這小姐命犯天煞,不僅剋死了親爹娘,自己也是一身的病……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波折,正好被這傻子救了,可不就正好以身相許了——這就叫嫁禍他人!」

    「我說呢,一個好好的女兒家怎麼就嫁給了這個傻子,也只這對同樣帶煞的孤寡傻母子敢讓這樣的女子進門!」

    「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而且,你瞧那傻子今天洗乾淨的那張臉,嘖嘖……」

    凌婉歌不是沒有聽見耳邊眾村民的奚落談笑,卻只當未曾聽見。等她離了這裡,這些人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在各種聲音裡,凌婉歌終於得以解脫,那大傻瓜放下了她。可是她身上的毒素未清,此時還站不穩。那傻瓜夫婿一放下她,她身子便是一軟,往旁邊栽去。

    還好身邊的人反應快,一把拽著她,又將她攬回懷裡。

    經過剛才,凌婉歌慣性的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好在這人是好意,是為了不想她摔著,才攬著她的。可一手扶著不就行了?幹嘛當她是棵樹似地,攬的那麼嚴實?

    這時,她夫家還未來得及嫌棄她的病態,耳邊就又響起了奚落聲——

    「大西瓜娶媳婦兒,扛回來一個矮絲瓜,矮絲瓜站不穩,原是空心樹上掛的籐!」

    這還編上順口溜了!

    週遭是孩童編的朗朗上口的童謠,充斥著大人們各色意味的笑聲。

    凌婉歌唇瓣動了動,心底剎那湧上一股怒氣。

    不是為自己,而是突然覺得,這逼娶自己的母子其實也挺可憐的。本身母親守寡,帶著一個腦袋不好的兒子生活一定很艱難吧。

    不管她這個新嫁娘是誰,可這好歹是人家的大喜之日,這群人便就這麼大聲奚落,一點面子也不給主家,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就算人家是傻子,想來也不是無知無覺的草木,被罵了很難受吧?

    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瞬間,也是這時,凌婉歌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手臂緊了緊,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臂彎主人的顫抖。

    「不許你們這麼說阿羅,阿羅不是絲瓜!她是我媳婦兒!」

    這時,身邊的人突然喊道。

    聽得出聲音裡的氣憤!

    凌婉歌也是從這一聲裡發覺了不對勁——阿羅?

    他好像掀開她轎簾的時候,就喚了這個名字!她當時沒有在意,以為他在喚人群裡的誰。這會兒,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在喚自己!

    人群裡因為這位新郎的一聲大喝,靜默了那麼一瞬間。凌婉歌隔著朦朧的紅布,隱約看見週遭人臉上的驚奇。

    凌婉歌此時被護在懷裡,背對著正堂,她感覺到她那准婆婆此時應該是高坐在主位上,等待他們行大禮,卻不知道她此時什麼臉色。

    「娘親啊,您昨天還說穎兒不通事理不如誰家閨女勤快,會幫襯家裡幹活,只知道讀死書——女兒若真像一些沒有家教的孩子一樣,在人家婚宴上辱罵主家,你可該高興了?」這時,一聲帶著稚氣的嬌俏聲音突兀的打破沉默。

    「林穎嫣,你說誰沒有家教?」

    凌婉歌下意識的轉了眸,看向門邊的方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32 PM

008章 送入洞房

    只見一個十一二的少女正歪著頭望著一旁的豐滿婦人,而少女旁邊那婦人則是一臉尷尬的忙想去捂少女的嘴。

    旁邊另一個個頭稍高的少女正一臉怒不可遏,雙手叉腰,就想上去抽那矮個頭少女的架勢。

    凌婉歌隱約認得出後者的聲音,之前那順口溜似乎就是她帶頭喊的。

    「你這死丫頭,在這湊什麼熱鬧,還不家去?」這時一個年約六旬的老嫗突然衝上前來,扯著她的胳膊就要將那矮個子的少女往外拖。順便對那婦人罵道:「老三家的,快把這臭丫頭帶回去,在這丟人現眼!讀書,腦子都讀壞了!沒事幹,就去把老娘前天挖的蘆蒿都摘了!」

    「誰稀罕和這群人混在一起啊,聽說等會兒隔壁村的李氏族長會過來吃酒。沒得讓他看見我們西林村的大夥兒在這內槓,平白被笑話,我家去了!」說完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知道自己犯了眾怒,所以趕緊溜走,還是真的避嫌!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一個村落一個小集體,大夥兒總算都是有點榮辱共存意識。就像誰家有事,多半會關上大門自個兒鬧騰,不會敞開大門讓外人看笑話是一個道理。

    一時間,嘲弄的聲音止了,或是來吃酒或是湊熱鬧的村民們此時都有些尷尬。可也不見家主出來調和,讓他們台階下的。

    靜默了好一會兒,有人終究是忍不住探尋的開口:「袁家嫂子,這……李氏族長真的要來?你怎麼認識那李氏的族長了?」

    「這我不太清楚!」一直沉默的袁氏總算說了一句話,可這回答卻是讓眾人詫異。

    就是凌婉歌也詫異了一下,卻是為這「准」婆婆的淡漠。

    「咦,那李氏族長不是林家三嫂子的娘家嗎!」有誰跟著一拍大腿喊道。

    「林家三嫂子,你家嫣兒說的是真的嗎?」有人也跟著問了,想來外公要上自家村裡吃酒,林家三嫂子就住在袁家的隔壁,作為女兒應該不會不知道吧!而且,剛剛那話還是從人家外孫女口裡說出來的。

    被問道的小女孩的母親林家三嫂子李氏愣了下,想了想才道:「上次我爹起夜不甚,滑了一跤,幸好袁家嫂子自城裡幫忙捎了藥酒回來……袁家嫂子有心幫人,可能已經不記得了。我聽我爹說,有機會要好好感謝袁家嫂子一番,這些日子我忙著農活也未曾去看望他老人家,若是傷勢好轉……今天定是會過來吧!」

    李氏這話說的可算圓滑,一來,如果今天李氏族長來了,那是她家女兒沒有胡說。

    二來,如果來不了,那人家確實說過要來,只是身體沒有好,沒有辦法而已!

    三來,因為有這個「不一定」在,想來接下來村民們也不會繼續奚落主家,讓主家太難看。

    一旁的凌婉歌聽了,唇瓣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鬧騰了好一會兒,終究是要拜堂了!

    凌婉歌聽周圍的人又議論,原說今天本是想請林氏的族長做個證婚人,不過因為林氏族長家裡有人,便未曾親自過來。

    而她這准婆婆話是少的可憐,除了之前那句話後,就是在她被扶著拜堂後,她遞紅包時說了一句:「以後要好好侍奉你相公!」便再無他話。

    至於那李氏族長有沒有來,凌婉歌不知道,因為她已經被送進了洞房。而就是沒有被送進去,這些事似乎也與她關係不大。本就抱了逃跑之心的凌婉歌,現在的心態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那如今該是她「准夫婿」的男人,後來又是將她背入房間。將她在床邊放下的時候,那動作就是當自己是個事外人的當事人的她都感覺到了他的溫柔。

    他將她自後背放下,一隻手卻還扶著她不讓她傾倒,像是怕她因此摔著般。

    透過紅蓋頭下擺,她垂眼看著寬大的肩袖被他轉身的動作扭成了麻花,他也未有鬆開的意思。

    等到他轉了身,就趕忙伸來另一隻手,豎起軟枕在床頭墊好了,這才將她小心翼翼的扶靠了上去。

    整個過程中,凌婉歌只覺自己整個人好似幻化成了易碎的玻璃般。甚至是比玻璃還脆弱,至少玻璃杯被放置於桌面上還能發出聲響。

    而她連衣衫摩挲的聲音,都差點未曾聽見,可見對方的小心翼翼。和對他口裡那個「阿羅」的珍視!

    這一剎那,凌婉歌不禁想,他喜歡的那個姑娘怕是因為很多原因無法娶進來,那個准婆婆這才欺騙他,說今天娶的是阿羅,他才這般珍視她的吧!如果當蓋頭掀開,真相大白,面前這個傻子,不知又會是何種表情?

    凌婉歌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因為這個想法,心底竟然產生了那一絲微妙的忐忑。

    「好了,麻煩各位賓客都去前廳吃酒吧,這裡就留給他們小兩口吧!」這時袁嫂子冷冰冰的道。這毫不客氣的逐客令,使得原本興致勃勃想鬧傻瓜洞房的村民們笑容有些掛不住,主人家都擺這種臉子了,誰還好意思開什麼玩笑?

    於是便也都訕訕的出去了!

    然後沒有多久,凌婉歌便聽見房門閉合的聲音。

    一下子,房間裡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雖然外面喧鬧仍然,可是凌婉歌卻依舊聽見自己過於忐忑的心跳。

    這傻子……通不通人事啊?

    似乎是此刻,凌婉歌才意識到洞房的意思,從而擔憂起來!

    不多時,聽見靠近的腳步聲,凌婉歌袖中的手忍不住一攥,身子僵硬起來。垂著的眸子透過紅蓋頭緊緊的盯著那雙走近的大腳。

    就在她緊張萬分的時候,蓋頭被小心翼翼的揭開一角,一個腦袋微微探了下來,隨之帶來一陣清新的草藥香氣——

    凌婉歌下意識的抬眸,當即一怔。

    「呵呵,阿羅!」那人傻呵呵的喚道,由那一角,再小心翼翼的掀開她的整個蓋頭。

    而凌婉歌彷彿被人定了神魂,已經全然愣在那裡,忘記了所有反應——

    「你別過來!」凌婉歌忍不住驚喊,卻有些螳臂當車的味道。

    某傻瓜褪去凌婉歌嫁衣的手一頓,懵懂不解的看著滿臉驚慌的凌婉歌:「阿羅,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34 PM

009章 洞房吧!

    只見眼前一室鮮紅,而妖嬈漫天的紅裡,眼前的男子一身大紅的衣衫,紅帶束髮,他頎長的身姿靜靜的立在那裡,線條優美的輪廓,有著江南男子疏如細雨春雲般的清雋俊逸。那雙好似碧波陳潭的眸子裡,波光瀲灩,修長的眉峰因為眼角的笑意而微彎了凌厲的弧度,顯得溫柔似水。

    鏡中花,水中月,便似眼前男子的音容笑貌,絕麗得不似真實。

    凌婉歌錯愕了好一會兒才回神,眨了下眼,再看眼前人俊美的容顏,還有些恍惚不定。

    因為那個前一刻還讓她驚為天人的男子此刻正傻呵呵的看著她,得勁的裂嘴直笑。所有的美感此時堆砌在這男子身上,都顯得滑稽非常。

    而更令凌婉歌奇怪的是,這傻瓜正雙手攪著自己的衣擺,侷促的站在她的面前,不時的抬眼偷看她一下——就沒有發現她不是他的那個阿羅?!

    對方沒有什麼異樣,凌婉歌也不想有太大的動作刺激這人,還不太清楚這傻子傻到什麼程度的她覺得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你探究的看著我,我羞澀的看著你,眼下的氣氛不是一般的詭異。

    「呵呵,呵呵,阿,阿羅!」看了她好一會兒,那原本站在她面前的傻瓜終究先有了動作。

    凌婉歌下意識的身子一僵,就見這男人一點點的挪到自己身邊,挨到床邊,然後羞答答的低頭看了她一眼,好似未曾發覺她的不對勁般。只見她沒有出聲,便以為她不抗拒自己,便又磨磨蹭蹭的挨著床邊,定了一會兒,才磨磨唧唧的坐下。

    雖然是坐下了,可是還好,和她隔了兩掌的距離。凌婉歌這才算鬆了口氣,忍不住又仔細的打量了眼前雙頰燃上紅霞的嬌羞傻男子。

    「你……喚我阿羅?」

    聽見凌婉歌和自己說話,原本還侷促不定的大傻瓜眸光陡然一亮,繼而猛的點了點頭,忙道:「阿羅!你,你還認識我嗎?」

    這問題出來,道讓凌婉歌一訝。

    而不待她追問這問題的原由,對方就給出了答案:「娘親說,咱們十幾年沒見過,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說到這的時候,語氣有些黯然,好似被主人遺棄了很多年的小狗般。

    此時的男子水汪汪的眼,無辜的表情,稚嫩的語氣——那境況看得旁觀者都有些動容,彷彿誰真的干了拋棄他這種天理不容的奸惡之事般。

    凌婉歌看著他說話,有剎那錯覺,自己真就是那個惡棍。

    「不過,阿羅還喜歡熙兒,還願意給熙兒做媳婦兒,這就好了!熙兒以後會好好疼阿羅,讓阿羅慢慢記起熙兒,以後都不會忘記熙兒!」突然,對方又一改之前的黯然,轉而喜笑顏開的抬眸看她。

    凌婉歌又是一愣,只覺他那帶著幾分釋然的笑意起,彎起的眸子裡流光溢彩,就是七月螢火也比不過他的靈慧勾人。分明不是很耀眼,卻讓人看一眼便彷彿墜入了無邊的溫柔黑鄉里,但置身其中又不怕迷失方向,因為那左右都是他的氣息編織出的溫柔網床。

    分明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話語,卻是參雜了孩子才有的純真無偽。

    他說完之後,就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著凌婉歌。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凌婉歌分明看得出他眼底興致勃勃的期待。

    「嗯!」最終,凌婉歌輕應了一聲,說不出其他的話來。聲音出口,不禁被自己過分的柔和嚇了一跳。

    可是,眼前這男子,雖然外表是個成人,而實際上,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就是有再多的不甘心與逃避心理,但在這個傻子面前,她卻彷彿起了過多的惻隱之心,不想給出一絲毫的冷漠與傷害。

    「那,那我們洞房吧!」屋內又沉默了一會兒,準新郎官突然迸出一句話來,頓時將凌婉歌驚了個魂飛魄散。

    她怎麼就忘記了,就是心性再像孩子,但是他也終究是成年男人的軀體啊!

    「什麼洞房?我們不是已經洞房了嗎?」鎮定,鎮定!凌婉歌不斷的告誡自己,面上冷靜的道。順便費力的抬手指了指兩人所處的幻境,心道:這男人是傻子應該很好糊弄吧!

    「不是啊,娘親說,咱們還得睡覺!」傻夫婿很諄諄教誨的說,原來嫣紅方退的俊顏再次染上紅霞。

    凌婉歌頓時有種吐血的衝動,卻奈何自己渾身無力,此時根本就是刀俎上的魚肉。

    「你,你別亂來!」

    「阿羅你害羞嗎?」傻瓜似乎這才發現自家准媳婦兒酡紅的臉,以瞭然的口氣道:「沒關係,娘親說了,女孩子都比男孩子害羞,在洞房裡,越是喊不要喊的凶,就越是想要的意思——你放心好了,我懂的……習慣了就好了!其實……其實我也不好意思!」說著,又是低頭攪了一下手指。

    他也是第一次和個女孩子睡在一起呢!

    凌婉歌的唇瓣忍不住抽了抽,不禁懷疑,他是真的傻子嗎?還是太過聽話了?想來是他那愛兒心切的娘親早料到她會反抗,所以故意這樣曲解了教他的吧!

    思緒一轉,一咬牙,凌婉歌忍著鬱悶道:「好吧,那你來吧!」

    聽得原來還紅著臉拒絕的凌婉歌突然一臉視死如歸的說了好,傻瓜愣了下,繼而眸光一亮,羞澀的道:「哦!我明白了……」

    繼而抬手解開自己要帶上的活結,將大紅的新郎袍脫了下來。

    凌婉歌見此,不禁錯愕:「你怎麼還脫衣服?你明白什麼了啊?」

    傻瓜此時已經伸手向她的腰際,動作還有些猶豫。聽見凌婉歌的問話,羞澀的一笑:「我就知道,阿羅是喜歡熙兒,想與熙兒洞房的!娘親說的果然不錯,衣服脫了,通常女孩子就會喊『要』了!」說著還瞅了一眼自己脫下被擺放在床邊的衣衫。

    噗——

    這左一句「不要」右一句「要」的,歧義非常,凌婉歌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你!你!」可是想罵,卻覺得腦子裡搜羅不出一個能罵人的詞彙來。

    「阿羅別急,我這就幫你脫!」眼看著凌婉歌氣紅了眼,傻瓜以為自己沒有先幫她脫衣服,所以她生氣了,於是趕忙急著靠近,一下抽出了凌婉歌腰際上的活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36 PM

010章 是一家人

    「你別過來!」凌婉歌忍不住驚喊,卻有些螳臂當車的味道。

    某傻瓜褪去凌婉歌嫁衣的手一頓,懵懂不解的看著滿臉驚慌的凌婉歌:「阿羅,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繼而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好像他就輕輕碰了她一下而已啊——不過,娘親說,女孩子都嬌嫩,比不得男孩子。自己想轉過來,傻瓜便裂開朱紅色的唇瓣,天真無邪的笑道:「那我輕點兒!」

    輕你個娘!

    凌婉歌憋紅了一張俏臉,瞪著眼前的傻瓜:「你個流氓,究竟是真傻還是給我裝傻?」

    嫁衣已經被褪去,此時的凌婉歌只著了依舊代表喜慶的紅色中衣。

    傻瓜不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娘子,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話。然後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村裡人都說熙兒是傻瓜,熙兒沒有吃過,不知道傻瓜是什麼瓜,不過看見大家說傻瓜的時候都在笑熙兒——傻瓜應該是不好的瓜吧,阿羅也是不喜歡傻瓜的嗎?」

    說到這裡,傻瓜原本澄亮的眸子又黯淡下來,還泛起了盈盈的水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好似凌婉歌如果說一句不喜歡,那裡面立馬就能傾斜出水瑩的黑珍珠來般。

    剛剛還惱羞成怒的凌婉歌,但看這人的表情,突然就有些洩氣,甚至頓感罪惡加身。

    心想,自己未曾失憶之前不知道是個什麼人,但想來多也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不然怎麼就經不住一個大男人的眼淚?分明他們目前還算是陌生人!而以後,她本就打算逃走,根本未想過和他過日子,應該也是與她無關的。她為什麼要在乎他開不開心,會不會因為她的話而受傷?

    「喵嗚……」

    凌婉歌正咬牙切齒,猶豫著要不要硬下心腸斥責對方幾句的時候,只聽一聲貓叫聲傳來。

    而不待她抬頭,原來坐在她身邊,一副乞憐孩童樣的大男人已經奔到了窗邊。

    凌婉歌這個角度正好對著窗口,可以看見傻瓜的動作。只見傻瓜小心翼翼的推開了窗戶,驚喜的喚了聲:「鈴鐺!」然後伸出了手臂,只輕輕一帶的樣子,再縮回來,懷裡便多了一隻毛茸茸肥嘟嘟的小傢伙。

    「阿羅,是鈴鐺!」傻瓜像是做賊似的快速關了窗戶,繼而又喜滋滋的抱著那團毛球,兩步跨到她床邊。

    那是一隻肥的好似頭小豬的三色花斑家貓?!

    「哦,忘記給你介紹了,這是我們家的貓兒,她叫鈴鐺!」傻瓜獻寶似的跟凌婉歌介紹著懷裡的絨球,大掌溫柔的在絨球的頭頂撫過,還不時的搔一下絨球的下巴。而絨球似是非常享受的樣子,瞇著眼,乖乖的縮在他的懷裡,越發像個球!

    「來,鈴鐺,來跟阿羅打個招呼,呵呵!阿羅是我的媳婦兒了,以後我們就都是一家人了!」傻瓜說著,抱著絨球挨到凌婉歌身邊坐下,抬起她的一隻爪子,輕輕的在凌婉歌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凌婉歌忍不住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未曾應答。

    而後只覺那貓咪掌心的肉軟綿綿的,因為爪子很乖順的縮了起來,所以碰起來還挺軟和的。而那叫鈴鐺的絨球也適時的抬頭看了凌婉歌一眼,喵嗚的叫了一聲,似是真的通靈性的與她問好。繼而像是困極,又將腦袋在傻瓜的手臂上蹭了蹭,將下巴磕到他的手上。

    傻瓜也很明白貓兒的感受般,抬手搔了搔它的下巴。接著絨球便又很享受的閉上了眼睛,那彎起的毛嘴與眼睛線條,彷彿是在微笑。

    「阿羅,今晚我們帶鈴鐺一起洞房吧,好不好?」

    噗——

    凌婉歌突然一個機靈,驚訝的瞪著眼前正傻呵呵看著她笑的傻瓜。

    不過那驚駭的念頭只閃了一瞬間,凌婉歌便唾棄了下自己的邪惡。

    「你放心,鈴鐺很乾淨的,我有經常幫她洗澡捉虱子的,不不……她沒有虱子,她很乾淨的!」傻瓜以為凌婉歌的錯愕是因為討厭他懷裡的絨球,於是趕忙解釋。

    見此,凌婉歌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轉而釋然過來,微微一笑,道:「當然可以!」

    自從進門,傻瓜雖然未曾看出凌婉歌對自己的厭惡,不過卻是不曾看見她這樣對自己笑。尤其見凌婉歌此時好像真的很開心的樣子,傻瓜也跟著愉悅的笑了:「嗯,阿羅你真好!娘親都不讓我帶鈴鐺一起睡!其實鈴鐺很乖的,而且她好小,也不佔地方!」

    說著,傻瓜便急匆匆的雙腳褪了鞋子,爬到床角,將那團絨球放好。

    好小?!凌婉歌聽著這話,忍不住多看了那絨球一眼。如果和小豬比起來,她的確夠小巧玲瓏。

    絨球似是不滿意主人的離開,而就尚且冰冷的被褥,於是抬起頭來,喵嗚的朝著傻瓜抗議的叫喚了幾聲。

    「鈴鐺乖,我先幫阿羅脫衣服,待會兒幫你一起捂被子!」傻瓜似乎很瞭解貓兒的習性,柔聲哄了下,那貓兒便不叫喚了。自己將身子躥成了一團,懶洋洋的瞇起了眼。

    凌婉歌不再抗拒傻瓜的接近,而他也只是簡單的腿了她的嫁衣,便將她小心翼翼的扶著躺在了枕頭裡,再給她蓋上了被褥。

    這是南方,睡的是板床,墊的是棉被。所以,被褥蓋到身上的時候,初時還有絲寒涼。但是凌婉歌此時的心裡,卻難得的多了一分在蔣府未曾有過的踏實。

    接著,她聽見那個傻瓜也褪了外衫,在她旁邊躺下,凌婉歌也自然的淡定了很多——這樣,總比讓她和一個陌生人直接洞房來得強!

    洞房?!

    這個字眼再次入了腦海,凌婉歌突然一怔。

    一個有著記憶受過娘親教誨的傻子都不明白的事情……她一個剛剛出閣,甚至未曾受過教誨的女子又是怎麼知道的?對於這個新認知,凌婉歌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她究竟是誰?

    一時間想的出神,以至於,原本與自己離了些距離的人移近了都未曾發覺異樣。

    此時的傻瓜羞答答的窩在凌婉歌身邊,看著眼前人的側顏。因為已經黃昏過後,所以室內光線有些昏暗,他看不清他的阿羅的表情。不知道她此時是不是也與自己一樣,害羞的手指發顫。

    猶豫了一下,傻瓜微微扭了下身子,往前靠了一點。

    阿羅好像沒有拒絕,於是,又是一點——他挨著阿羅了。

    「你再跟我說一遍你的名字吧……」突兀的聲音,讓原本就小心翼翼的傻瓜一嚇,繼而趕忙縮回手應道:「我的名字叫袁熙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41 PM

011章 餵她喝藥

    傻瓜袁熙沒有在意凌婉歌為什麼不知道他的名字,而是心虛的盯著凌婉歌的側顏。

    「哪個熙?」

    「我娘親說,是光明和樂之熙!」

    光明和樂……袁熙!

    凌婉歌聽了心底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嗯,知道了,睡吧!」

    「哦!」身後的人乖乖的應了,之後一夜無話!

  ***

    第二天一早,凌婉歌是在一陣敲門聲中醒來的。

    「阿羅,起床了,是娘親!」聽見敲門聲,袁熙已經先有了動作,趕忙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繼而碰了下身邊的凌婉歌。

    凌婉歌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便已經全然清醒。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蔣府那樣的環境下待的——之前每天都過的太提心吊膽,生怕再次醒來就被賣到了別的什麼地方,讓她的警醒性特別的高。

    凌婉歌睜眼的功夫,袁熙便已經只著了中衣,下床及上鞋子去開門了。凌婉歌頓時便起了擔憂,她那准婆婆怎麼也是過來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她並未與那傻瓜圓房。她是不怕對方數落自己什麼,本來,她是怎麼被逼嫁過來的,這婆婆與她這個當事人最是清楚。她沒有鬧死鬧活的,對方應該感到慶幸才是,又有什麼資格怪責自己?

    凌婉歌怕的是,這婆婆一計不成,會趁她沒有好轉之計又使什麼法子讓她和她那傻兒子真就做了夫妻。畢竟,她如今毒素未清,又怎麼是她們母子倆人的對手?

    雖然心裡忐忑不定,不過凌婉歌面上卻未表現出來。

    反正她又不能起來,於是依舊仰躺著。

    少許,便聽見那准婆婆被讓進來的聲音。

    「熙兒,怎麼穿的這樣單薄就起來開門了,快去將衣衫批上!」譴責卻帶著關懷的聲音越來越靠近床邊。

    而這房間凌婉歌昨夜大約看了一眼,原本也不大,所以兩句話的功夫,母子二人便已經到了床邊。

    凌婉歌微轉了眸光,想看看這個將她逼到如斯近地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這一抬眼,正好對上了對方同樣探尋的眸光。

    所謂虎母無犬子,光瞧著袁熙那張臉,就能想到,他的生父母也不會醜到哪裡去。

    而面前的婦人,應該有四十出頭了,但皮膚光潔乾淨,那渾身在歲月經久中沉澱出的淡雅韻致,確實也不像佃農出身的農婦。

    不過生活所迫,如今也還是得跟一般的農婦一樣,穿著粗布衣衫,裹著頭巾,為了維持生計而做些粗重的活!

    這際遇與自己的生世不禁有幾分相同,但是這卻不能作為凌婉歌對袁母拂去芥蒂的理由,他們不幸干她何事?

    本來生世都不好,自該互相同情了,袁母卻在這當口逼娶她進門,怎叫她甘心?

    這邊袁母只看了凌婉歌一眼,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異樣的顏色。不待凌婉歌琢磨清楚,她便已經恢復了淡漠的神色。

    「你媳婦兒有病,待會兒讓你媳婦兒將這藥喝了,帶她出去曬曬太陽,好好照顧她。飯在鍋裡,你們餓了自己去盛,娘去田裡幹活了!」袁母說著,便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放在了床頭的矮櫃上。

    凌婉歌也才注意到她手裡端著的藥碗,而一聽這婆婆的話,心底一驚——藥?!什麼藥?

    「哦,熙兒知道了!熙兒會照顧好阿羅的,娘你記得帶好吃的別餓壞身子!」袁熙聽話的應道,也不忘關心下自己的娘親。一邊披上外套,利落的繫上衣帶。

    「嗯,乖乖在家,等娘回來!」袁母愛憐的輕撫了下袁熙的發頂,再看了凌婉歌一眼,便出去了。自始至終,都未曾跟凌婉歌搭過一句話。

    凌婉歌不禁被鬧的納悶不已,無論如何,她目前也是她家兒媳婦吧,她這樣子倒似是不想與她多有交集的樣子。她能理解為,袁母這是打算讓自己兒子給她下藥,而後自己躲出去,是因為要害她,做賊心虛的不敢與她正面相對嗎?

    「阿羅,喝藥了!」不管凌婉歌如何想,袁母還是走了,而袁熙已經坐回床邊,想要扶起她。

    凌婉歌忍了忍,心想,如果她這個時候反抗的太過激烈,恐怕會將門外未走多遠的袁母給引回來,到時候母子二人脅迫,她可真沒有能力反抗了。

    思緒轉了下,凌婉歌道:「我看那藥還冒著煙,應該很燙的,我可不可以等它冷了再喝?」盡量放柔和了聲音,凌婉歌決定對這個傻乎乎的男子採取懷柔政策。琢磨著,等會兒對方給自己餵藥的時候,她就假裝碰倒了藥……

    或許是傻子天性單純,袁熙聽了凌婉歌的話也未露出半分的懷疑,更不可能看出凌婉歌的異狀。於是就著凌婉歌的話題,看了一眼那藥碗:「阿羅怕燙,熙兒也怕,沒事,熙兒幫阿羅將藥吹涼!」說著便端起了藥碗放在唇邊吹拂起來。

    凌婉歌抬眸看了一眼袁熙此時的反應,只見稀薄的霧氣後,他依舊是那副單純無邪的樣子。那剎那忍不住就想,這單純好唬的俊美男子,如果真還是個孩子就好了——

    突然,凌婉歌一驚。

    只因那被袁熙吹拂過來的藥草香氣,剛剛一入鼻息,便有一串讓她陌生非常又似乎曾經相識

    藥名連著各色草木在腦海裡劃過——這碗藥,應該是與軟骨散類毒藥相剋的解藥!

    居然不是她之前懷疑的那樣……

    驚疑間,凌婉歌忍著心裡的激動,柔聲對袁熙道:「應該不燙了,我想喝藥了!」

    一聽凌婉歌的話,袁熙立馬應聲,繼而拿了一旁的調羹,作勢就想給凌婉歌餵藥。

    凌婉歌因為他過於細緻的服務一愣,不過很快又冷靜下來,看著那調羹湊近自己唇邊。藥汁離自己越發的近了,凌婉歌感覺心底有個聲音這次是清清楚楚的喊:是!這是軟骨散的解藥!

    而她,可不就是種了類似的毒!

    袁母是真的幫她解毒了!

    然,這個念頭剛剛劃過,凌婉歌心底另一個想法猛然冒出來——袁母怎麼知道她中了毒?甚至連解藥都準備好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44 PM

012章 歲月靜好

    此刻,凌婉歌是有點懷疑那天救了自己的時候,袁母便已經向自己下了毒,為的就是以後向蔣府求親做鋪墊。

    因為作為當地人的袁母,肯定知道小氣的遠近馳名的蔣府,因為她身中奇毒,定是不想收容她的。

    不過這種想法轉而又被自己否定,如果真是她下的毒,而今她還未與她兒子同房,她便幫自己解毒,難道就不怕自己這個時候逃走嗎?

    但是,她又為什麼要幫自己解毒?是因為看她如今還算乖順嗎?

    百思不得其解,凌婉歌靜默的喝下了藥汁。

    期間袁熙對她的關懷細緻,比蔣府裡的丫鬟還周到。

    「阿羅,你等下,我把椅子搬出去,馬上回來帶你去曬太陽用早膳!」餵完了藥,袁熙澄澈的眼眸亮晶晶的看著凌婉歌。

    「嗯!」凌婉歌輕應了一聲,看著他轉而樂呵呵的出去了。凌婉歌望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會兒,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凌婉歌這才抬眼打量了一眼所處的環境,這是間不大的茅屋。一張床鋪,便已經佔了房間三分之一的空間,床上罩著的不過是普通的紅紗布蚊帳,比不上蔣府的華麗。

    床頭擺著一個陳舊的梳妝台櫃,鏡子旁邊還擺放著昨晚未曾燃盡的蠟燭。

    床尾與一扇窗並排的,便是一頂衣櫥,之後再無多餘物件。整個房間雖然簡樸,但是乾淨整潔。

    房間的門口與另一扇窗戶並排對著床沿,凌婉歌抬眼看了下門扉。

    發現門框與窗欞都是鑲嵌在黃泥土裡,這便是一間簡單的農家黃土農舍了!透過朦朧的蚊帳,還能看見房樑上透過蘆葦席戳出來的稻草。

    按理上說,若是原本住著琉璃瓦,紅磚牆壁,用的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到了與之落差這樣大的茅草屋,心裡肯定是不滿不甘的吧。

    可是凌婉歌卻奇怪自己此時的心境,只除了逼婚那件事,她對眼前的景物似乎並不排斥討厭。甚至想,如果以後她一個人去了其他的地方,能這樣安置其實也挺好的。

    凌婉歌正思緒萬千,然後忍不住一驚。趕忙一低頭,卻見床尾的被窩裡一陣拱動。繼而被窩裡,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貼近了自己的腳底心,撓的她腳心一陣酥癢。

    凌婉歌一愣,這才想起,昨夜那隻貓還在。想起那絨球,不禁微微一笑。

    然後感覺那絨球在她腳底拱了一圈,撓的她忍不住想捉它上來的時候,它自己倒順著她的腿爬上了她的肚子,一點點的自被子裡拱到了她的胸前。

    毛球似是怕被拒絕,賣乖的喵嗚了幾聲,呼吸裡發出呼呼的聲音——通常貓兒高興討巧的時候,便會這樣。

    凌婉歌正抬手將它撈上來,袁熙便進來了。

    「阿羅,我都弄好了,用早膳了!」然後看見絨球趴在凌婉歌身上,原本掛在臉上的笑便褪了,繼而皺著好看的眉峰,趕忙上前抱起毛球道:「鈴鐺快下來,你那麼重,會壓壞阿羅的!」

    說著,已經將絨球給抱了下來,接著往窗邊走去:「好了,天都亮了,你自己去玩會兒吧!」將毛球從窗戶推出去的時候,似乎還有點不放心,跟著又喊:「鈴鐺,記得不要和大黃玩啊,他上次還要咬你的呢,前天都把啊黑的耳朵咬出血了!」

    凌婉歌聽他這麼說的時候,頓時就想笑。下意識的,就明白那大黃莫約是隻狗,喜歡撲貓,又喜歡咬豬耳朵,而那啊黑恐怕又是哪家的豬了。而袁熙此時這個樣子,根本就像是一個諄諄教誨的貓爹?

  ***

    依舊是袁熙伺候凌婉歌穿上了衣衫,端來水幫她熟悉了一下。

    昨夜脫都幫她脫了,穿衣服的事情凌婉歌便也不扭捏了。只道:無慾則剛!面前的人心性上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不過洗臉的時候,凌婉歌卻是堅持自己動手……

    待袁熙扶凌婉歌起來的時候,凌婉歌感覺到那藥似乎已經起了作用,四肢百骸裡隱隱有股熱流在慢慢升騰而起。心裡不禁一喜,便依舊隨著袁熙的攙扶出了房門。

    然後一抬眼,便看見屋外的景色——

    袁家的茅舍總共有三間相連,除去她們新房的那間,還有正廳,被正廳隔開的那間應該是袁母住的。

    靠近袁母房門外的一間小茅屋上還戳著煙囪,應該是廚房了。

    整間茅舍背靠驪山,門前的地圍著茅舍,被紮了籬笆,籬笆裡種了些時興的蔬菜。

    他們所在的房間一出來,便有一口井,井邊種著顆桃樹,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偶爾一陣風過,便有花瓣被拂落。傳來陣陣沁涼的香氣,入鼻怡然清馨。

    那桃樹下還擺了一張石桌,石桌上擺放著的飯菜正冒著熱氣。桌上的菜色很簡單,可以看得出,應該是昨天婚宴剩下的。

    按這裡的習俗,新婚夜是不許吃東西的。

    而且,昨天心情複雜,凌婉歌也沒有覺得餓。此時看著冒著熱氣的食物,也沒有因為是剩飯菜就嫌棄的想法,突然只覺得飢腸轆轆。

    這時袁熙直接扶著她在石桌旁的躺椅上坐下,然後自動自發的拿起旁邊盛著白飯的碗又要餵她。

    之後,袁熙一直就在餵她吃飯。凌婉歌也不客氣,他餵,她就吃!

    凌婉歌吃了幾口,止住肚子裡的不適感覺後,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袁熙,他正在為自己剔去魚刺。

    今天的他褪去喜服,穿著粗布的長衫,腰間繫著的也是一般的布帶。一頭如墨的髮絲只用灰色的帶子在腦後繫上一縷,簡單而隨性。

    即使這樣衣衫簡陋,也依舊掩不去他身上那股乾淨清冽的氣質。聽說他生父原為京裡大戶人家當差,如果這人不是個傻子,子承父業的話,也能算個人上人吧!

    凌婉歌忍不住歎了口氣,想起,昨天她沒有吃,他也一樣沒有吃吧,好像他一直都在餵自己,自己一口都沒有吃呢。

    「你不吃嗎?」凌婉歌忍不住問。

    袁熙聞言抬起頭來,好似剛剛剔魚刺剔的太過專注,先是愣了下,才緩過神來朝凌婉歌裂開朱紅的唇微笑道:「我還不餓,阿羅先吃!」

    此時正好一陣風過,帶來幾片粉色的花瓣,跌落面前男子的發間,有幾片落到凌婉歌的臉上,那沁涼的感覺讓凌婉歌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自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怡然感。

    那剎那,凌婉歌竟覺歲月靜好!不論情愛,只是,此情此景,由衷的讓人心情舒暢放鬆。

    凌婉歌忍不住想,如果此後真有一處這樣的地方容她安身立命,便是幸事了。可是回歸現實,配上眼前這逼嫁她過來的傻夫婿,見他悉心照料自己的樣子,凌婉歌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起來。

    不餓?他又不是鐵打的,怎麼會不餓?

    「西瓜!呦,在吃飯吶!」凌婉歌本欲張口說什麼,卻聽得籬笆外響起喚聲,引去了身邊人的注意力。下意識,也跟著轉頭看去。

    卻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衫束著頭髮的莊稼漢子推開了簡陋的籬笆門,大步跨了進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46 PM

013章 不是你爹

    那莊稼漢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面上無須,正諂著一臉笑,大方的走過來。

    而自從進來,那漢子的眸光就鎖在凌婉歌臉上,玩味中帶著幾分明顯的不懷好意。凌婉歌心裡下意識的就感覺不喜,不過面上卻未表現出來,只微垂了羽睫不說話。

    「呦,菜色不錯呀!」那漢子掃了一眼桌面上的菜,說著便徒手捻起盤子裡的一塊山芋片塞進嘴裡。眼睛又盯著那條殘缺的魚,分明有捻一口的意思。

    「阿旺,我家阿羅還沒吃呢!」袁熙見此,當即道。聲音小小的,帶著幾分怯懦。

    「你家阿羅?」那叫阿旺的漢子聞言也不以為意,語氣裡甚至有幾分嗤笑。眼睛則是盯著凌婉歌直看。心道,京裡的小娘子果然就是不一樣,看起來就嬌俏可人,這細皮嫩肉的彷彿能夠掐出水來,哪裡是這裡的村姑可以比的。「你叫阿羅?」

    說話間,眼睛已經在桌子上找筷子。

    雖然他未說其他話,但是凌婉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圖。對於他問別人妻子姓名這種逾矩的行為,只抿著唇不說話,但是臉上已經現出不悅之色。

    凌婉歌眸光轉了下,只看見那傻瓜侷促的站在她旁邊,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把菜端起來吧,我暫時不想吃了!」凌婉歌閉了閉眼,開口道。

    凌婉歌此話一出,袁熙和那阿旺同時愣了一下。不過,還算袁熙反應快。趕忙應了一聲,便一手端起桌上的魚一手端起山芋片,就朝旁邊的小廚房小跑過去,那架勢好似生怕阿旺追上去跟他搶食一般。

    那阿旺回神的時候,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尷尬之色。

    他自是明白,凌婉歌這是怕他吃他們家飯,所以故意這麼說的。可是,他在村上本就是無賴出名的,趁袁母不在家,蹭傻瓜飯吃的事情是他的家常便飯。平時傻瓜一句話都不敢吭過,而今卻變了天了!

    他這還沒有吃上兩口,就遭了這小娘子的嫌棄,怎能甘心?於是斂了尷尬,繼而吊兒郎當的往桌子旁的凳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翹,對著廚房的方向喊道:「呦,婆娘讓你作甚你就作甚?傻瓜就是傻瓜,連個小婦人就能隨便拿捏了去!」

    「這是我們的家事,與你何干?這裡不歡迎你,還請你出去!」凌婉歌沉著臉,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嫁過來之前她可記得那灑掃的嬸子說過,袁家只這一對孤寡母子,並無其他兒子。那麼這阿旺,就算是外人了!

    那阿旺聽了愕然一愣,本以為凌婉歌曾經是京裡的小姐,應該是羞答答怕生怕事的,被他幾句話一戳,就得嚇哭了。而她不但沒有,反而還喝他離開!

    但一想自己被個小娘子給呵斥了,面子上終究有些抹不開,阿旺當即又生了幾分賊膽,挺直了腰板道:「呦!小娘子好生厲害的嘴兒啊!這才進門沒有一天吧,就會當家做主了啊!爺們兒今兒個還就是不走了——傻瓜,把昨個兒酒席剩的好酒好菜端出來,爺們兒還沒有吃早飯呢!」語氣可謂囂張至極。

    雖然說是酒席剩下的菜餚,但是作為社會最底層的佃農,平時想碰點葷腥那都得逢年過節才能破例,一個四口之家,能割個二斤肉,那都算奢侈了。知道袁家昨天剛辦的婚宴,今天必定會剩下一些,他這才一早巴巴的在路口候著,眼看著袁母出了門,才趕緊蹭了過來。

    凌婉歌見此,秀眉微微蹙起——青天白日的,這人還真敢在別人的院子裡這樣無賴!

    看來,這地兒,似乎也並不如她想像的那般美好安寧。

    「阿旺,要不你先自家去吧,我家阿羅一夜沒有吃了,她吃飽了,我再叫你來吃!」這時,原本進了廚房的袁熙從門口探出頭來,勸著那阿旺。

    聽他那語氣,好似並不覺得這阿旺跟他開口要食有什麼不對,他不把東西端出來的根本原因只是他家阿羅還沒有吃而已!

    凌婉歌聽得氣結,唇瓣動了動,就想,他自己餓就餓唄!個人明明比人家高,卻這麼膽小懦弱,活該被欺負。但又想,怎麼說,她本不打算長留,不也算是在他們家白吃白喝的?眼看著他被別人欺負了若是不管,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那阿旺見袁熙那樣子,當即嘴角掛起得意的笑,輕撇了凌婉歌一眼,不依不饒的又道:「不行,爺們兒待會兒還得下地幹活兒,現在就要吃!你讓你家阿羅等會兒吃,反正她又無事可做!」

    「可是……」

    「快點,爺們兒還等著呢!」

    凌婉歌越聽越看不下去,咬了咬牙,突然氣結的一拍桌子。這一聲著實不小,頓時引得兩人的注意。

    「阿羅!」袁熙驚嚇的看著凌婉歌,滿臉不解。

    凌婉歌一巴掌下去,微微一訝,因為感覺到此時身體原本的無力感已經不再。而今已經能夠提起不少力氣,但是這個問題可以稍後再論,頓了下,凌婉歌瞪向因為看見她生氣而跑過來的袁熙斥道:「之前我家人說你家境雖然貧寒了一點,可人還算老實可靠,上面也只有一個婆婆需要侍奉。卻未曾想,你居然是這樣的人——你原來已經與別的女人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需要養活,為何事先不與我家人說?早知要過來於人當繼母,顧養這麼大的一個兒子的吃食,我是死也不會嫁過來受氣的!」

    凌婉歌話一出口,袁熙傻愣愣的頓在那裡,一時未曾反應過來凌婉歌話裡的意思。

    而旁邊的阿旺又不是傻子,怎能聽不出凌婉歌這是在罵他?雖然一個髒字沒有,卻說他是那個還沒有他大的傻瓜的兒子,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可他若說不是,非親非故的,他方才又確實在問傻瓜要吃的——

    頓時,阿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發怒,又罵不出話來。而動手?凌婉歌畢竟還是那蔣貴仁的外甥女,而且袁家到底與族長還有些關係。

    「阿羅,沒有,我沒有啊!阿旺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兒子!」好半晌,袁熙似乎終於理清楚「兒子」是什麼,但單純如他,根本就聽不懂凌婉歌是在指桑罵槐。還生怕他的阿羅不相信她般,趕忙去拉一旁的阿旺,扯著他的胳膊搖道:「阿旺,你快告訴阿羅,你不是我兒子。你只是家裡糧食被老鼠吃了,所以才來我們家吃飯的!我不是你爹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48 PM

014章 還記得她

    本來還一肚子不快的凌婉歌看袁熙如此,突然就有些忍俊不禁。

    最後那阿旺氣得個半死,卻又動不得手,終究還是走了,不過臨走時又繞到了廚房,再出來時,扛了個鋤頭才罵罵咧咧出了籬笆門。

    袁熙未曾有什麼意見,只拚命的跟凌婉歌解釋。

    凌婉歌本還以為那阿旺是直接進屋搶食了,最終看他理所當然抗著鋤頭出來,以為他是在這蹭飯慣了的主,便順便把下地的傢伙也擱這兒了,這會兒也只是扛回自家的東西。要是知道那是傻瓜家的東西,估摸著也不會這麼容易讓他出門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了!」看傻瓜解釋的快哭出來的樣子,凌婉歌撫了撫抽搐的額頭歎道。

    「真的?阿羅不生熙兒的氣了?」袁熙趕忙揉了揉已經泛起淚光的眼角,吸著鼻子問。

    「嗯,真的!」凌婉歌應道,心思此時卻不在傻瓜身上。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感覺越來越輕鬆,這片刻的功夫便好似脫胎換骨般。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正由四面八方湧進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感覺通體舒暢,身心輕盈。

    「阿羅,你還沒有吃飽吧,我去把菜端出來!」沒有發現凌婉歌的異樣,袁熙趕忙獻寶的道。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想……到屋後面看看!」凌婉歌深吸了口氣,眸光在周圍轉了一圈,便落在了茅屋後的高山上。

    「好啊,那我扶你過去!」袁熙一聽,趕忙又興沖沖的彎下腰,想要照舊扶凌婉歌。太好了,阿羅不生她氣了!

    凌婉歌卻在他動作之前,就先一步站了起來。

    原本虛弱無力的她,此時突然輕輕鬆鬆的立起,當即嚇了袁熙一跳:「阿羅,你好了?!」說這話的時候,澄澈的眸子裡滿是驚喜和歡愉。那情形,看樣子比凌婉歌這個當事人還高興。

    「好了!」凌婉歌心情極好的笑道,而後率先往茅屋中間的那間正堂走去,接著腳步輕躍的徑直穿過廳堂往屋後而去。

    袁熙也顧不上吃了,趕忙跟上去。

    茅屋後面其實離山壁還有一些距離,從後門一出來,就是一條長滿矮草的小徑,小徑的盡頭是塊不大的小池塘,池塘裡隱約可見幾葉新出的荷葉冒出頭來。

    那自山壁上的空洞裡流出的清泉緩緩的落入小池塘裡,輕微的波動在水面上盪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也恍的那新葉跟著輕輕擺動。

    凌婉歌身體舒暢,此時看什麼也都順眼。但看這景致,心道,世外桃源是否便是如此?

    那刻,真的就產生了駐足的念頭。

    而這個念頭一入腦海,凌婉歌便怔了下。

    袁熙原本在外面看了下她,看她沒事,也覺得飢腸轆轆了,就回頭盛了飯過來。此時正端著海碗,蹲在後門的門檻上,一邊吃著飯一邊拿眼瞅她。

    凌婉歌回頭的時候,正撞上他澄澈乾淨的眸子。

    袁熙先是心虛了一下,趕忙低下了頭,不過也就垂了兩下眼,就又忍不住的抬頭看凌婉歌,朝她咧開一個天真無邪的傻笑。

    凌婉歌下意識的,也對著他微微一笑。而後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她應該是被迫嫁過來的吧,她這個受害者怎麼還笑得出來?

    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傻瓜這樣無偽的笑容,還有吃人家嘴短這條,凌婉歌覺得自己似乎都沒有理由給他臉色看。說起來,他只以為她是他的那個阿羅而已。

    凌婉歌忍不住想,原來自己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嗎?只是,她是不是太過婦人之仁了?怎麼說,她也被他「睡」過了,清譽什麼的在世人眼裡早已是蕩然無存。

    圓房與否,已經不是關鍵。

    雖然不能怪他無意傷害,但是卻不能否認既定的事實。

    讓她和本對她不懷好意的一家人一起生活,就是風景再好,恐怕心中的芥蒂也會讓這日子索然失味了吧!

    「你和……阿羅似乎很久沒有見面了,這麼久,你還記著要娶的是阿羅?」回憶了一下昨夜短暫的對話裡獲得的訊息,凌婉歌權衡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

    甚至沒有深究自己問出這話的根本用意——是為了權衡阿羅對這個傻子的意義,她這個「阿羅」如果突然間離開了,這個記掛了人家十幾年,執意要娶人家的單純傻子會不會覺得受到傷害?

    袁熙聽了凌婉歌的問話,先是眨巴了下眼睛,繼而態度突然很認真的樣子。凌婉歌看著他似疑惑,又似苦惱的樣子,好奇他此時在想什麼,卻也沒有催問。

    袁熙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娘親也說,很多年前,熙兒答應過長大了要娶阿羅。可是我怎麼覺得好像是上個月?明明我上個月還在餵阿羅喝羊奶,然後哄她睡覺吃飯,她還這麼小……瑛姨也說,阿羅長大了要給熙兒做媳婦兒。」說著曲起手臂,還拿著碗筷的手作懷抱嬰孩狀,臉上的神情那剎那是充滿溫柔滿足的。

    說到這裡,袁熙猶豫了下,卻沒有發現凌婉歌的驚訝,繼而皺起了好看的眉峰,又繼續說:「第二天娘親就告訴我阿羅長大了可以娶回家了,我原本不相信,哪能長那麼快啊?熙兒長了好久才長到門線那麼高的呢!可是那天娘親拿了鏡子來給熙兒照,說是熙兒生病了,忘記了一些事情。原來熙兒長大很久了,阿羅自然也長大了!」說到這裡,袁熙又是呵呵一笑:「娘親拿鏡子給熙兒看的時候,熙兒一時間沒有認出長大的自己,還嚇了一跳呢。」

    凌婉歌聽著袁熙的話,好一會兒才消化掉,驚訝了好一會兒,想了想,忍不住又問:「那你記得自己今年多大了嗎?」

    「四歲……呃,不對,娘親說,是二十有四!」袁熙張口便道。

    凌婉歌一聽,頓時有點發懵的感覺。

    鬧半天,這男人的情智只有四歲?!她感情被迫嫁給了個娃兒?!

    繼而,凌婉歌又覺得哪裡很奇怪。聽他這感覺,似乎並不是天生情智有問題的樣子,倒像是記憶停住了一般,原是生病弄壞了腦子才傻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51 PM

015章 身中奇毒

    沉默了一會兒,凌婉歌走近袁熙身邊,然後彎腰在他跟前蹲下,上下打量起了他。

    袁熙見凌婉歌看著自己,便也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完全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把你手伸出來給我一下!」凌婉歌想了想,開口道。有個念頭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讓她懷疑不定,所以,她想證實一下。

    袁熙水汪汪的大眼咕嚕轉了一下,雖然不解凌婉歌的用意,但還是乖順的伸出手去。

    凌婉歌便曲起兩指,搭上了他的手腕心。隨著觸碰的時間遇久,凌婉歌眼裡漸現驚異之色。到最後,凌婉歌臉色一沉,收回了手。

    兩人的距離本就近,就是再傻,也能看出凌婉歌此時的情緒起了變化。袁熙看凌婉歌搭過他的手腕後,就不說話了,便奇怪的問道:「阿羅怎麼了?」

    然後想起,平時娘親也是經常這樣給他搭手腕,每次過後,也是神色不大好的樣子。他問過為什麼給他搭手腕,娘親說是為他檢查身體。那是因為他身體不太好嗎?可是哪裡不好,娘親又說沒事。

    原來阿羅也會看病啊?!

    「阿羅你和娘親一樣會醫術嗎?」

    這個問題入耳,凌婉歌卻是沉默。

    會醫術嗎?她之前也一直奇怪這個問題,而今為袁熙問脈之下,終究是確定了——是的,她懂醫術!

    而且,剛剛細看之下居然發現另一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眼前的大傻瓜並不是天生癡傻,也不是因染病而傷了情智,而是——他根本身中奇毒!

    對於這個發現,凌婉歌下意識的想:是不是他生於富貴之家,遭遇喪父之痛的同時,父親的母族兄弟落井下石,為了爭奪家產,才狠心的對他下了毒,繼而他們母子二人才會避難到了這鄉野。而袁熙口裡那個阿羅,似乎是他娃娃時訂下的親事,想必對方應該也是某大戶家的千金小姐。

    他都淪落到了如斯境地,人家悔婚,也是順理成章了。然後,便有了袁母迫她嫁過來這一遭了。

    「你再讓我看一下!」思緒轉了轉,凌婉歌繼而又柔聲對袁熙伸出手。

    袁熙疑惑的看了一眼凌婉歌突然變得和煦的表情,心裡一暖,繼而笑呵呵的伸出手給她。

    凌婉歌再次探上他的手腕……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夠幫到他一點,那樣的話,於她離開也並無害處。

    如果問她,如果對方不是傻子,她都已經嫁過來了,為何不將錯就錯這樣過日子算了?

    理由很簡單,他都被毒傷到情智退化至四歲了,還記得那個阿羅,可見對對方的深情。等他恢復了,哪裡還有她的立錐之地?

    何況,他們也只不過萍水相逢。她也只是感念他的單純,昨夜至今天對她的照顧罷了。哪怕他是當她作另一個人,也不能抹殺,他切切實實的真心照顧過自己。

    凌婉歌再次確定,自己失憶之前,肯定是個恩怨分明,又同情心氾濫的有些過頭的人!

    這個主意剛打定,凌婉歌便在腦海裡按慣性羅列出的藥草名和知識搜尋可用的,這時,卻聽見籬笆門被推開的輕微聲響。

    凌婉歌下意識的神經一繃,皺眉站了起來。

    「阿羅?」袁熙見凌婉歌剛剛還給自己把脈,這會兒突然不聲不響的站起來神色戒備的樣子,頗為不解。

    凌婉歌不語,而後分明清晰的聽見有人墊著腳尖,偷偷摸摸往他們這邊來的聲音。雖然對方的行動很小心翼翼,但是凌婉歌從聲音判斷出,這個人,應該是有點武功底子的!

    凌婉歌警覺更高,剛想出去看個究竟,就聽見來者已經先行出聲了。

    「阿熙,你在家嗎?」這聲音很是熟悉,倒讓凌婉歌一愣。

    「是嫣兒!」原本好奇的看著凌婉歌的袁熙,一聽這聲音,趕忙跟著站了起來,一手拾起一旁的碗筷,一手拍了怕身上的灰塵,便歡快的往前廳奔去。

    凌婉歌愣了一下,也跟著慢步走了出去——如果她記的聲音沒有錯的話,這個嫣兒,應該就是昨天喜堂上為袁熙出頭的那個小女孩。

    她還記得她離開後,她母親李氏那番圓滑的話!

    凌婉歌出來的時候,果然便看見了昨天那個女孩。

    女孩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個頭不高,和已經站到他身邊的袁熙一比,只到他的手肘處。她穿著一件月牙白的素色衣衫,發頂也用月白色的髮帶打了細碎的蝴蝶結。綴在墨髮間,如蘭秀氣。

    也許是因為田野裡長大的,經久日曬,所以不失秀氣的鵝蛋型臉上皮膚略顯得暗淡。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卻是活力十足的樣子。

    看她這身衣著打扮,凌婉歌估摸著,她的家境應該還算不錯。

    此時她正提著一個蓋著粗布的小籃子,獻寶似地往袁熙懷裡塞。看見凌婉歌出來了,有些見生的侷促了一下,然後靦腆的朝凌婉歌一笑:「嫂子好!」

    凌婉歌被喚的一愣,但看小女孩眼底露出的善意,便微微一笑,算是應了。她記得不錯的話,昨天另一個女孩子,是喚她林穎嫣吧!

    「嫣兒,你為什麼叫阿羅嫂子?」袁熙不解的看了看林穎嫣,又看了看凌婉歌。

    「因為是你媳婦兒啊,你比我大,我自然喚你媳婦兒嫂子!」林穎嫣微笑著解釋。

    「我比你大嗎?」袁熙恍然大悟,可是才說完又驚覺哪裡不對勁般,指著林穎嫣不依道:「噢!我比你大,可是你都從來不喚我哥哥!」

    林穎嫣聞言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看了凌婉歌一眼,繼而忙將手裡的籃子往袁熙懷裡一推:「我哥哥多的都喚不過來,那不是怕將你與他們弄混嗎!叫阿熙不是挺好的嗎!這個給你啦,我回去了!」說著,便一溜煙的往門口跑去。

    快跑出籬笆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忙頓住腳步,將手罩在嘴邊,對袁熙喊道:「我娘說了,那是給嫂子補身子的,你可不要偷吃喔!」

    說著,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凌婉歌頓時覺得,這小地兒,還是有些可愛的人的,而不只是只有上門撒潑的無賴。這邊正好奇,林穎嫣送來的什麼東西,那麼神神秘秘的。

    餘光處卻見遠走的那抹素白又折了回來,下意識便回頭看去。

    卻見原本臉上笑意妍妍的林穎嫣一臉緊張的推開了籬笆門,急驚風似的竄了進來,口裡便喊道:「阿熙,快!快把吃的藏起來,五嬸婆過來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53 PM

016章 又隻老鼠

    凌婉歌雖然不認識五嬸婆是誰,但聽林穎嫣這話,又回想早晨的事情,已然明白了個大概。

    下意識的微皺了秀眉,但看被林穎嫣催促的袁熙卻是不能感同身受別人的擔心,反而眨巴著大眼疑惑的問道:「為什麼要把吃的藏起來啊?」

    「你這個大……誒,你這個大笨蛋,你不把東西藏起來,等下五嬸婆來了,把你家東西都吃完了,你娘和你媳婦兒吃什麼?」林穎嫣滿目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袁熙,顯然比當事人還急。

    「我娘和阿羅為什麼會沒有的吃?剛才我和阿羅都吃過了啊,晚上熙兒會做給娘吃的啊!」

    「你你……」林穎嫣被袁熙的大方話一噎,頓時氣結語塞。

    而後眸光一轉,像是終於想起凌婉歌來,趕忙推開袁熙,湊近凌婉歌身邊道:「嫂子,你等下可別被那個五嬸婆給騙了——她自己兒子在城裡給人家打雜,經常捎不少東西回來給她。但她那人貪心不足,平時哪兒有便宜就往哪兒占。就你家阿熙人老實,相信她,以為她一個孤寡老人無人依靠,就可憐他,任她上門蹭吃蹭喝。」

    凌婉歌聽了,卻是瞭然於心。

    今早那麼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是自己家的糧食被老鼠吃光了,繼而來蹭吃的,她家這個傻瓜都能夠信了,何況這麼一個「身世可憐」的老人家呢?

    「嗯,我知道了,謝謝嫣兒你。」凌婉歌對林穎嫣微微一笑,真心感激她的好意。繼而看了一旁不解的看著她們兩人的袁熙一眼,心底也是微微歎了口氣。「我先去看看吧!」

    「那我幫你們收東西!」林穎嫣趕忙應道,繼而搶過袁熙手裡之前自己給的籃子,就轉身往後走了進步,掀開了一道粗布簾走了進去。

    凌婉歌經她這舉動才注意到,原來這正廳是與袁母的房間連在一起的。

    「呦,沒人在家吶?」林穎嫣這邊剛進去,便聽得門外有老婦人宏亮的喊聲。

    凌婉歌聞言看了依舊一臉懵懂的袁熙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卻見一個頭上包著藍布巾,身上穿著深藍色小襖的中年婦女已經推開那扇簡陋的籬笆門走了進來。她進來後也不急著進屋,而是逕自站在柵欄邊的一棵香椿樹下,一手托著竹竿,一手拿著麻繩,正試圖將一把鐮刀的手柄纏繞上那長竹竿。

    凌婉歌一時沒有鬧明白她這是準備做什麼,所以未曾開口說話。

    那婦人也已經發現她出來了,手上的活兒不停,便抬頭看過來。

    那五嬸婆看見凌婉歌的時候,先是驚艷的一愣。

    她以前沒有見過凌婉歌,只見眼前女子著著淺白色的襦裙,一頭如墨的髮絲只用了一根碧色的簪子在頭頂一邊簪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其餘的青絲便柔順的落於她的肩後。白皙乾淨的秀容上,一雙清靈的眸子沉靜如水。

    那不疾不徐走近的腳步,看一眼,便覺得姿態婉約,從容優雅。

    雖然凌婉歌此時頂著的面容並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顏色,但落在這窩在小地兒長大,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村婦眼裡,自然是不尋常的出色。

    一見凌婉歌陌生的臉,五嬸婆就愣了一下,便很快明白,這該是這家新娶的媳婦子了。

    「這位大嬸找誰?」大方的迎著那五嬸婆的眸光,凌婉歌望了一眼她手裡的竹鐮刀問道。

    那五嬸婆也回過神來,但看凌婉歌神色和緩,又聽說她是京裡的小姐,以前就聽說京裡的小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必也是沒有見過世面,肯定也是個不善辭令的。

    眸光一轉,五嬸婆當即便裂開有些乾裂的肥厚唇瓣對著凌婉歌笑道:「呦,好標緻的丫頭,這西瓜真是傻人有傻福啊,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麼功德,能娶到你這麼嬌俏的大家千金!」雖然是誇讚凌婉歌的話,但那語氣怎麼聽得不是味道?

    當今信教的人其實多是不待見心智上有問題的人,因為信奉前世因果之說,便都認為這種人一定是上輩子幹了什麼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事情,所以這輩子才會投作了傻瓜任人欺凌。雖然不是所有的人都信教,但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卻是這些三姑六婆們最為津津樂道的八卦談資了。

    平時村裡因為這個原因,理所當然欺負袁家母子的人便就不少。

    凌婉歌哪裡聽不出她話裡有話,卻沒有發怒,而是微彎唇角,疑惑不解的開口:「這位大嬸怕是眼花走錯地方了吧?我夫家姓袁,這裡沒有什麼西瓜南瓜!大嬸若是無事就快回去吧,我看您這般年紀了,出門太久,家裡人怕是會擔心的。」

    那五嬸婆被凌婉歌這句話回的一頓,然後明白過來,以為凌婉歌不知道她口裡的「西瓜」指的是誰,只當她是新進門的還不熟悉,於是裂開嘴又笑道:「我說的西瓜可不就是你們家男人啊,這村裡村外誰不知道西林村村尾的袁家,兒子是個大傻瓜,名字裡又正好有個西字,可不對稱上了!呵呵……」也不知道這五嬸婆是真心如其貌般,五大三粗,說話不知道經過大腦。還是因為瞧不起袁家母子,所以故意奚落。

    接著也不管凌婉歌是什麼臉色,將那已經綁縛好鐮刀的竹竿舉起道:「就是人錯了,這香椿樹也不會錯的——瞧,這整個村莊,椿樹成群,可這香椿樹也就長了不上十棵。巧是這傻瓜家水土好,正好長了一棵,且長的最為茂盛。你瞧那樹頭上的嫩芽發的,嘖嘖……正好你們家人少也吃不完,我兒子今個兒從城裡回來,我割些家去炒雞蛋給他下個酒。對了,昨個兒,你們家母雞下蛋了吧!」後面的話,已經不言而喻。

    「五嬸婆,那香椿樹是袁嬸子特意養的準備割了上市集賣錢的,袁嬸子家又沒有多少地,你這割了去,讓他們一家三口怎麼過活啊?」那五嬸婆話音方落,就要動作,便聽得進屋幫忙藏東西的林穎嫣走了出來,遠遠笑著喊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55 PM

017章 衙門怎麼走

    林穎嫣突然的出現讓五嬸婆的動作一頓,之後,卻是不以為意的看了林穎嫣一眼,笑道:「是你這丫頭啊,你們兩家不是親戚嗎。之前都租了了半畝地給西瓜家,少收他們點租不就可以了!鄉里鄉親的,那麼斤斤計較作甚!」

    然後看見跟著一起出來的西瓜,繼續厚顏無恥的對他又說:「西瓜啊,去給我灌點菜油。家裡菜油正好沒有了,我這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也就不去陳計家了!我兒子可最喜歡這菜油炒的椿樹頭了,呵呵!」

    凌婉歌原不知道香椿樹的嫩芽兒可不可以吃,但聽這五嬸婆那話的意思,這椿樹該分為很多種。唯有香椿樹的嫩芽可以吃,不巧袁家籬笆里長了一棵能吃的。且不論是不是物以稀為貴,而是這傻瓜家有很多便宜能佔,才是她敢進門直接自己動手的根本原因了。甚至,能要東西要的這樣理所當然。

    這邊凌婉歌還聽著,便有人看不過去了——

    「五嬸婆你剛才不是說,阿才哥今天從城裡回來嗎,您老腿腳不方便,讓他年輕力壯的去打油就是了!」林穎嫣跟著皺眉開口。

    那五嬸婆臉皮是忒厚不說,但見林穎嫣左一句右一句的爭對自己,便不樂意了,當即放了竹竿,拉了臉子指著林穎嫣道:「你這丫頭,這有你什麼事兒?長輩說話,你多什麼嘴?你娘沒有教你嗎?還不自己家去!」

    「我娘當然說過啊,不過我娘還教過我:不問自取是為賊。我剛好像聽見五嬸婆說想割阿熙家的香椿頭,可我嫂子還沒有答應你吧!您老卻要動手了!還有,斷人衣食猶如殺人父母。嫣兒一直都挺敬重您老的,未曾想您老居然是這副心腸,要來害人家孤兒寡母!」林穎嫣一副管到底的架勢,疾言厲色的道。這話一出,便將那五嬸婆氣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分外精彩。

    這時正是清晨,很多人都已經起來下地幹活,便有些經過的人駐足在籬笆牆外,遠遠的看著熱鬧。

    那五嬸婆見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便覺得臉上掛不住。當即咬了咬牙,舉著竹竿沉了臉道:「不就是一棵樹,幾把樹芽嗎,有什麼稀罕的?做人不要這麼小氣!」說著便走近籬笆牆邊的香椿樹,準備強行動手了。

    「你——」林穎嫣雖然是義氣上頭,平時就是村裡出了名的打抱不平,可是對於這種臉皮堪比土牆的無賴,終究是嫩了點兒。

    「五嬸子啊,還是算了吧!我前兒聽說阿熙身體不太好,袁嫂子緊著銀子給他抓藥呢。何況他們家現在還多了一口人……這香椿樹芽兒,也就出這麼幾茬兒,他們家也沒有個得力的男丁撐家,這季也就靠著這兩株樹了!」籬笆外有個媳婦子也是看不下去了,跟著勸道。凌婉歌聽得出,那婦人雖然言語直白,卻聽得出沒有惡意譏諷袁熙傻瓜無用的意思。

    而說到這香椿樹,樹幹通直,只在樹頂舒展枝葉伸長。

    一棵樹能食用的,也只頂新剛剛出來的那一點兒嫩芽而已。偶爾能在頂上分了三叉,收個三枝,便算是豐收了。

    當地人喜歡採集了,用開水燙了,然後炒雞蛋吃。聽說不僅滋補,味道也很特別。

    可惜的是,這樹頂的嫩芽也只初春三月的時候能吃,那枝幹上又容易招惹蟲子,很多也長不過幾季就枯死了,不太容易長長。

    一般的農戶都知道它珍貴,可他們更願意多花點時間精力穩實的種些米糧存庫,也是不敢冒這個風險大片種植的,於是便物以稀為貴,鎮上一些酒館也會高價向鄉里採購。

    通常一茬芽兒都能夠賣到半弔錢,而半弔錢在這村莊裡都夠一個三口之家過上好幾個月有米有肉的日子了。

    「這麼多呢,我就割一茬兒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江家的,你還是去忙自家的事兒吧!」五嬸婆卻是油鹽不進的看了一眼籬笆外挎著籃子的婦人一眼,手上的動作未停。

    而她說的這麼多,也只兩棵樹,四支樹丫。就是全割了,統共差不多就兩茬兒半而已。

    「嫣兒,我初來乍到,不清楚地形,卻不知這鎮上的衙門該怎麼走?」一直沉默的凌婉歌終於開口,卻是很溫柔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而聽她說話,周圍的人下意識的就都看向這個新媳婦子。

    就連五嬸婆心頭亦是咯登一跳,頓了動作,回頭看向外表嬌弱的凌婉歌。

    林穎嫣本是在一邊看五嬸婆強硬的態度,著急著,但聽凌婉歌這話,微微一愣。繼而臉露喜色,指著門前的小路道:「衙門啊,好走呢,順著這路一直往前走。看見了一口井,就往右,那兒的老槐樹底下住了個李伯伯,他做的就是拉車的活兒。平時鄉親們如果想去集市,給他一個銅板,他就送了。路程也不遠,大約兩刻鐘就能到了!」說著看了一旁已經完全僵住的五嬸婆一眼:「巧了,李伯伯通常早晨趕兩趟著,晌午晚上再兩趟。這會兒應該是二趟回來了,嫂子如果要去縣衙告官捉賊,那快走吧!」

    林穎嫣一邊說,一邊伸手挽住凌婉歌的胳膊,作勢就要帶她去認路的樣子。

    凌婉歌看了這會兒,只覺得眼前為他們打抱不平的小丫頭通透非常,心裡已經對她生出了許多好感。當即對著她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便順著她的牽引往籬笆外走去。

    「等等!」乍見凌婉歌真要去告官的樣子,又想起之前林穎嫣說自己是賊,五嬸婆當即就急了。

    椿樹頭也不割了,忙收回鐮刀,扭著肥胖的身子攔到了籬笆門前:「哎呦喂,這是做什麼,做什麼?不就是割你個樹頭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一個外鄉來的新媳婦子,怎就如此歹毒的心腸,要跟我這個老骨頭過不去?我們鄉里來了你這樣的人,真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幾句話說完,便將手裡的東西一丟,往籬笆門一攤,開始哭鬧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1 11:57 PM

018章 死給誰看

    凌婉歌聽著五嬸婆分明怕了,卻還要胡攪蠻纏不依不饒的謾罵,卻是淡然的道:「是,我是歹毒的不讓這位老人家割我們家準備給相公看病用的樹頭。怎敢和這位老人家厚著老臉,跑到人家孤兒寡母院子裡來拿東要西的行為比良善?我這個外鄉人不懂這村裡的規矩,所以便想去問問這兒的父母官,是不是村裡的媳婦子,不但需要侍奉自己的公婆相公,還得連著私闖進宅的賊人一起晨昏定省,當父母奉養?俗話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既然是我造孽,你怕甚官衙?等會兒我有進無出,以後這院兒可不就是你們這些人的天下了嗎!」

    凌婉歌聲音清朗,大方的站在籬笆牆邊,清靈的眸光輕掃了一眼看熱鬧的人群。她沒有錯過人群中一些人被她那眸光耽到時,心虛避開的樣子。

    她猜得沒有錯的話,今早的無賴加上眼前這個潑婦,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想來,袁熙平時被欺負的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雖然說,她原不會打算在這待太久,可是她還是會在這修養一些日子。幫袁熙看下毒,也看看自己的失憶症能不能治癒,少不了在這吃喝生活。

    她要是不站出來立個威,指不定就陪這傻瓜一起喝西北風了!

    堵在籬笆門口哭爹喊娘的五嬸婆原以為自己耍起無賴,凌婉歌這個新媳婦子加上一個從來可以任人搓圓捏扁的傻瓜,便怕了自己。

    未曾想,凌婉歌固執的樣子,竟然也是油鹽不進。尤其那靜然的氣勢,讓見者打心底裡莫名的就生出一股卑怯懼意。

    五嬸婆雖然這邊還在哭鬧不休,但是心裡卻是真怕凌婉歌去告官,只因她兒子可還在城裡討生活!她這事情要是鬧開了,自己老了,面皮不要也沒有關係。可是她兒子有個吃過官司的母親,怕是於前途無益,肯定要跟著毀了。

    一想到這裡,五嬸婆更是懼怕,但是讓她就這樣灰溜溜的被一個新媳婦兒子幾句話嚇的溜走,她又有些不甘心。

    於是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當即心一橫,扯下綁在竹竿上的鐮刀,瞪著凌婉歌一咕嚕爬了起來。

    凌婉歌見此,秀眉一皺。

    「你,你想幹什麼?」旁邊的林穎嫣則是一臉驚嚇,下意識的往凌婉歌身前擋了一步。

    周圍原本看熱鬧的村民見此,也是倒吸了口氣,有人跟著喊道:「哎呦,要殺人啦——」

    誰知五嬸婆衝到凌婉歌身前的時候,卻是將那鐮刀往自個兒脖子上一橫,氣勢洶洶的斥道:「你不是要逼死我這老婆子嗎,你去衙門吧,你去呀——只要你去了,婆子就死在你們家院子裡,化作厲鬼纏的你們永無寧日!」

    凌婉歌不記得自己失憶之前有沒有遇見過這樣蠻不講理,還非得跟你胡攪蠻纏的人,但看這婆子的樣子,卻是一眼看出來,她不過是紙糊的老虎。

    「嫂子,你別擔心,我在學堂學過些功夫——等會兒你往旁邊站點,我趁她不注意,將她的鐮刀搶下來……」這時,林穎嫣有些慌張的聲音傳來。

    凌婉歌聽得心裡升起暖意,她能夠聽得出林穎嫣聲音裡的忐忑不安。畢竟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而已,不過,她能有這番勇氣為他們這個親戚出頭,她已經很感激了。尤其是在籬笆外一眾看熱鬧的成人對比下,這份勇敢便更顯得難能可貴。

    於是,凌婉歌上前走了一步,將護在自己面前的林穎嫣往身後拉了去,而後很冷靜的看著眼前將鐮刀架在脖子上狠狠瞪著她的五嬸婆道:「不知道這位老人家的兒子在城裡何處辦事?家父生前與這兒的撫台道有些交情,老人家是不是要托孤?畢竟嗎,您若自刎在我家院子裡,我們多少也是要負點責任的!你不如報上你兒的地址,回頭我便托人喚他回來與你收屍!」

    「你……」五嬸婆未曾想,她都鬧到這步田地了,凌婉歌也是不為所動。頓時鼓起的怒氣,就萎謝了大半。

    她本就沒有想過要自刎,只不過是想嚇唬凌婉歌。可是人家絲毫不為所動,她總不能真自刎吧?而且,她老伴兒前年也剛去了,就這一個兒子,望著他成龍成鳳。凌婉歌那句話,可真真是踩在了她的命根子上。

    她又不傻,怎聽不出凌婉歌話裡的意思?凌婉歌本就是京裡來的小姐,所以對於凌婉歌這話,五嬸婆自是深信不疑。

    這事兒本身就是她無理在先,若真進了衙門,縣太爺都不一定為她做主,何況凌婉歌的先父還有一個撫台故交?

    撫台有多大?她本不知道,只聽說縣太爺看見撫台都得下跪行禮。那定是影響更大的官!

    到時候因為這事兒,給她兒子隨便加個什麼罪,他們小老百姓又哪裡有地兒說理去?

    眼見五嬸婆洩了氣,林穎嫣當即從凌婉歌身後繞出來,上去迅速掰開她有些鬆勁的手,奪下了鐮刀。

    「你在幹什麼?」這時,一聲呵斥傳來。

    駭的林穎嫣一驚,下意識的藏起那鐮刀,趕忙往後退去。就怕突然生了變故,這五嬸婆又起事端。

    凌婉歌聽見聲音抬頭朝人群裡看去,卻見一個相貌普通,身材高瘦的年輕男子撥開人群衝了過來。那男子一進來,看見攤在地上的五嬸婆,眼睛一瞪,就忙奔了過去:「娘,您這是怎麼了?」

    原本正一臉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為自己剛才的行徑收場的五嬸婆一見來人,當即目眥欲裂,趕緊爬了起來。一時間因為太激動,還差點栽了個狗吃屎。

    幸好那年輕男子手夠快,一把扶住她肥胖的身子,不過因為這婆子題型過胖,兩個人都顫了顫,差點一起栽倒:「娘,您慢點!」

    「你來作甚?快家去!」五嬸婆不顧自己有些凌亂的儀容,就忙著趕兒子回去。還一邊回頭慌張的看了一眼凌婉歌的表情,一副生怕凌婉歌認出了他兒子,立即就會拽著他兒子去坐牢的驚懼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00 AM

019章 一栗一棗

    話說那五嬸婆的兒子阿才剛剛自鎮上回來,一清早的卻不見自家親娘,於是便找了出來。一打聽之下,聽著村民說看見他家老娘往這邊來了,所以才尋了來。

    這一來卻看見老娘的脖子上被架著鐮刀,這還得了?!

    那阿才平時最是孝順的,此時卻不聽他娘的話,只眸光嚴厲又複雜的瞪著手藏在背後的林穎嫣。

    「這是怎麼回事?我娘做了什麼事,你要拿刀對著她?」

    本來驚魂未定忌憚五嬸婆搶回鐮刀的林穎嫣一聽這話,卻是不可置信的愣住。

    凌婉歌看了一眼身邊的林穎嫣,又看了看那阿才,開口道:「這一個上門搶東西,搶不著就在人家門園子裡鬧死鬧活的不夠,還得拖家帶口的一起來嗎?你們是欺負我相公老實,還是覺著我這個新媳婦子初來乍到就怕了你們?」

    「搶東西?」阿才聽了這話一愣,先是看了一眼凌婉歌,卻被這個陌生女子的儀態所攝。

    方才聽見她說她相公,而這院子他怎會不知道住的是誰家呢?

    他許久未曾回來,不知道村裡有名的大傻瓜居然娶了這麼一個容姿出色的女子。雖然感到匪夷所思,不過阿才總算還記得自己老娘的事情才是關鍵。

    「五嬸婆一早就拿了鐮刀來割阿熙家的椿樹頭,說是要給小叔你下酒喝,我們都說了,阿熙生病了,袁嬸子指著賣了樹頭給阿熙抓藥呢。可是五嬸婆……」林穎嫣忙跟著不平道,可是話未說完,就被五嬸婆嘶吼著打斷——

    「你個小蹄子,賤嘴在這兒胡扯什麼?」這邊五嬸婆搶說著,就將自家兒子往籬笆門外推:「跟娘家去,別聽外面人在這胡扯!不給割就不給割,你們就自個兒留著吧,賣不掉,自家吃吧!吃不死你們最好都吃成傻瓜!」

    知道終究佔不了便宜,又不想在兒子面前丟臉,五嬸婆膽子又大了起來。邊走,邊對著身後罵道。反正她也沒有割不是,就是凌婉歌真告去衙門,那也得有依舊吧!

    凌婉歌卻是詫異了一件事:之前林穎嫣一開始提到這阿才似乎是稱的「哥」,而今卻是喊他「叔」!

    「你怎麼能這麼不講理呢?還罵人!原本都不給你割了,你明明要搶,這才以死威脅我嫂子,怕她去告官的!我說的是事實,大夥兒可都是看見了——」林穎嫣聽得那謾罵可謂義憤填膺,當即不服的道。

    阿才雖然沒有看見經過,但聽凌婉歌與林穎嫣的隻言片語,再加上對自家老娘的瞭解,便大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當即皺眉道:「娘,你這說的什麼話?」然後再看凌婉歌的臉色便有些尷尬起來,「對不起,我娘年紀大了,有些糊塗了,改日我再登門道歉!」

    說著也不用他娘推了,紅著臉自行拽了他娘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事端走了,看熱鬧的村民們站了張望了一會兒,便也都竊竊私語的散了。這時之前一個大嬸推開籬笆走了進來,到了凌婉歌面前。

    凌婉歌認得這人,她記得沒有錯的話,這嫂子應該姓江,之前在外面看熱鬧的人群中,她是第一個幫他們說話的。

    只見那江嬸走過來後先是看著她歎了口氣,道:「難為你一個新進門的媳婦兒了,不過對這些人,你就是不能怕了!」然後又說了一些鼓勵安慰的話,便掀開挎著的籃子上的布,從裡面拿出了幾塊燒餅塞到一旁袁熙的手裡,就轉身走了。

    「那是住在村前排的江嬸,除了平時膽子小些,人其實挺好的。每天去地裡給江叔送吃的,總會多捎上些給我袁嬸子一家!」等那江嬸走了後,林穎嫣跟凌婉歌介紹道。

    「今天謝謝你了!」凌婉歌對林穎嫣由衷的道,眸光卻不經意的耽了一眼身邊拿著餅傻愣愣站著的袁熙。此時的他一臉的懵懂,好似根本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紛爭般。

    「嫂子說什麼見外的話,咱們既是鄰里,又是親戚,守望相助是應該的!」然後順著凌婉歌的眸光看了一眼一旁的袁熙,眸光似是閃過瞭然的光,然後又說:「嫂子,那我先走了,今天沐休不用去學堂,我娘讓我煮了飯到隔壁村給我爹送飯呢!我爹最近在那幫人家打造傢俱!」

    林穎嫣一走,簡陋的竹籬笆圍著的園子裡便顯得安靜下來。卻彷彿不復之前的靜怡,讓人莫名的感覺清寂。

    袁熙見林穎嫣走了,便就將餅遞給凌婉歌,笑呵呵的道:「阿羅吃,江嬸家的餅可好吃了!」

    凌婉歌見他這樣子,卻是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家?而後輕推開他道:「你自己吃吧!」

    接著抬頭望向門前那棵引來宵小,惹起爭端的椿樹,眸光若有所思起來。此時春光正好,不時的有清風拂過,枝頭那些紅褐色的葉子便隨風而擺,摩挲出沙沙的聲響。

    她突然就想,樹欲靜而風不止,今天一個早晨就來了兩個這種無賴。往後還有多少?她猶記得早晨那阿旺和剛才被拖走的五嬸婆臨走時那眼神裡的不甘,怕是他們不會就此學乖的!

    而她本欲留下來靜養,順便好意的給這個傻子看看病,卻要天天面對這些家長裡短的瑣事,與一群人爭論不休嗎?

    雖然說,像林穎嫣和江嬸這樣不是上面揩油,而是雪中送炭的好人也是有的,不過一家的棗兒,卻不能蓋過另一家賦予的栗子!

    要麼,就乾脆走人眼不見為淨好了!或者,她便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這邊正躊躇著,凌婉歌餘光一撇,而後抬起頭來。

    卻見她那婆婆提著籃子,正從不遠處的田埂上急匆匆的往這邊趕來。見此,凌婉歌明瞭,怕是她在田里聽說了什麼,所見擔心的回來了吧。

    袁母還沒有進院子,就遠遠的看見站在籬笆門附近的凌婉歌,先是詫異了一下,而後看她身邊站著的袁熙安然無恙,心底才鬆了口氣。

    「娘!」袁熙一見袁母,就興高采烈地拉開了門,接了她手裡的籃子:「娘你今天這麼早回來了啊!」

    袁母看了一眼身邊的袁熙,臉上雖未有笑意,但看得出她眼底的慈祥溫柔:「嗯,熙兒乖,幫娘將東西拿進屋去!」

    袁熙歡喜應了,接過籃子,卻把餅遞給袁母:「娘,這是江嬸給的餅子,你吃!」待袁母接過,便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進廚房去了。

    而袁母目送了袁熙一會兒,才轉眸看向凌婉歌,雖然她還未開口,凌婉歌卻一眼看得出,她似乎是有話對自己說。

    凌婉歌站在原地未動,對袁母卻是叫不出「婆婆」,兩個人相對而立,一時間氣氛便有些尷尬。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03 AM

020章 袁母之言

    「進屋說吧!」最終袁母開口,看了一眼凌婉歌便率先往裡屋走去。

    凌婉歌望了眼她挺直的脊背,也默默跟了上去。

    袁母進屋後直接穿過中堂,而後掀開那中堂的簾子進了自己的房間。凌婉歌在門口頓了下,便跟了進去。一進去,便因眼前所見的景物驚訝住了。

    只見眼前這間屋舍的空間明顯比她與袁熙的那間大了一倍不止,但是能夠容人的空間卻不比那間大。只因為這間屋子裡多了兩扇高大的藥櫃,足足佔據了房間四分之三的空間。

    一張供休憩的床鋪置在櫃子尾端靠近窗戶的位置,對窗而放的是一口大衣箱,衣箱旁邊與床鋪相對的,則是一排低矮的書架,書架上的書籍倒是不少。

    「原本我夫家在京裡是做藥材生意的,雖然如今家道中落,卻不想就這麼棄了祖宗基業,便都帶來了這裡!」袁母似是看出凌婉歌的疑惑,輕撫過面前的櫃面跟著解釋道。袁母說的波瀾不驚,讓人辨不出那之後的情緒。

    凌婉歌卻聽得瞭然,然後感覺,此時袁母的語氣雖然依舊平緩淡然的樣子,可比之初時她在喜堂上面對眾人時,明顯少了那麼一絲冷漠。

    「我知道,讓你嫁過來,你心裡肯定是有怨氣的!且不論你如今如何,『出生』在世俗眼裡,是生來就注定的東西!」袁母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這麼說。

    凌婉歌本在觀察眼前的藥櫃,好奇裡面會有什麼藥材。之前隔著布簾,她嗅不到這裡面的氣息。這會兒卻是清楚的嗅得到這滿室的藥香,不禁奇怪這對母子存了這一屋子的藥材,是做什麼用的?然後隱約明白,既然她們祖上行醫,那麼定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得了什麼病,這些藥便是治袁熙身上毒的吧!說是放不下祖上基業,也是為了醫治需要而已!

    這時聽見袁母的話,凌婉歌便從藥櫃上移去注意力,看向袁母。

    袁母正用一雙沉靜的眼看著她,而只一眼,凌婉歌便彷彿從她的眼底看見了無盡沉寂的滄桑,雖然止了波瀾,卻止不住那種久經風霜磨練出的犀利。

    凌婉歌卻不覺畏懼,只是坦然一笑:「初時是很不甘心就這麼被賣了,不過回頭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嫁過來——我還能不能站起來看見今日的春光都是個未知數!螻蟻尚且貪生,而人如果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說到底,我該謝謝您!」卻是謝謝袁母幫她解了毒,可是那聲婆婆她還有有些羞於出口。

    在蔣府被周氏奚落的那些日子,加上平時從丫鬟婆子嘴裡聽來的閒言碎語,凌婉歌可謂深有體會。

    記得第一天,周氏就未曾給過她好臉色。如果一天都不能容下她,她哪裡還敢相信他們能容她更長的時間?她被送去時,本就是有傷在身。如果那對所謂的親戚嫌棄她累贅,對她生了歹毒的心思,給她的藥裡加點料什麼的,讓她早點上路……就是她真的死了,誰又會懷疑不是自己病死的呢?

    原本,她在這世上就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想來,也不會有人會在意她一個孤女的死活的吧!

    所以,能夠嫁過來,凌婉歌不敢說更遠的以後會如何,但是近來比較的話,已經算是幸事了。至少,因為嫁過來,她得到了解藥,甚至有離開的機會。

    聽得凌婉歌這話,袁母倒是詫異了一下。她原本以為凌婉歌年紀不大,嫁過來後恐怕會折騰好幾天。

    可是昨夜聽了大半夜也不見兒子屋裡有異常動靜,而今天早晨看見這個女子,她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這個年紀,才十七八歲吧。卻已經將世事看得這般通透,想必也是因為她曾經家破人亡的身世催人成長吧!

    「你這樣想最好不過!」袁母看了凌婉歌一會兒,看見的卻只有無偽。見此,心底初時就有的一個打算不禁又是一陣動搖。

    凌婉歌正看著袁母,所以便注意到了她的情緒波動。可是袁母眼底那抹好似掙扎的異色只閃了一瞬間,便消失不見,讓凌婉歌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而這時袁母避開了她的眸光,這卻讓凌婉歌認定了剛才自己確實看見了袁母眼底的異色。

    「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既然你已經與熙兒拜了堂,進了袁家的門,有些事,你也應該知道。」這時,袁母卻突然轉了話題,轉身自以為很自然的走到那矮書櫃前。

    凌婉歌裝作未曾看出袁母的異樣,只詫異的看向說話的袁母。

    袁母歎了口氣,拿下架子上的一本書道:「實不相瞞,我家熙兒本也是個正常的孩子。只是不幸遭了奸人暗算才會神志不清,我一直在找醫治他的法子,幾年了卻依舊是對他的病一籌莫展!」

    凌婉歌靜靜的聽著,本以為袁母這是準備開始對她諄諄教誨,讓她以後好好照顧袁熙了,可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大感意外——

    「我也不知道他何時能好,也許明日,也許一輩子……所以,你即使進了袁家的門,我也不強求你會為袁家守節……如果你有更好的去處,便自行出路吧!」

    袁母說這話時,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凌婉歌。

    凌婉歌初聽這話驚疑非常,面上也確實也是實實在在的驚訝。這瞬間,她不禁以為袁母逼娶她過來的最終原因,只是知道蔣家人的無良,所以想救她出苦海而已!

    「雖然你如今無依無靠……可誰又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呢!」凌婉歌正驚訝著,袁母又道。語氣比之之前,多了一絲悵然無奈,期間還參雜著一抹彷彿被命運扼住的掙扎。

    「好了,你先出去吧……」

    沒有任何之於一個媳婦子對長輩與夫婿應盡責任的囑咐交代,只就這麼一些剖白身世的話。

    凌婉歌一時吃不準這袁母是真的打算放她走,還是想用這些話打動她。只輕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而後不禁想,她現在是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骨子裡帶來的警惕卻讓她游移不定。

    但一想,自己如今這種境地,又有什麼值得對方算計的?左不過,也就一條命而吧。

    「阿羅!」這邊思緒正轉著,卻聽得袁熙帶著愉悅的聲音傳來。

    「熙兒,她不叫阿羅!」凌婉歌還未回話,卻聽得有人先一步回應了袁熙,卻是從身後跟出來的袁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08 AM

021章 我家娘子

    而袁母此話一出,凌婉歌也不說話了,只立在門口看著一臉懵懂的袁熙。

    「阿羅不叫阿羅叫什麼?」袁熙顯然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依舊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看了看袁母,又看了看凌婉歌。

    「阿羅已經不在了!」袁母歎口氣,猶猶豫豫的道。

    「不在了?阿羅不是在這裡嗎!」袁熙眨巴了下清澈的大眼,奇怪的看著站在自己與袁母之間的凌婉歌。

    凌婉歌但看袁熙那神情,有種想否認袁母的話,承認自己就是阿羅的衝動——本來嗎,既然袁母已經名言了,可以任她意願去留。

    如果她真的打算走了,那麼當幾天替身,哄哄這傻子似乎也沒有什麼損失。再則袁母說的是真心話的話,她也算是報恩了!

    可是對上袁熙澄澈的眼,凌婉歌又覺得謊言羞於出口——她本來就打算走,怎麼好意思頂著人家心上人的名義,享受他的好?

    「噢,我明白了,阿羅不能再叫阿羅了!」誰知這時袁熙卻是一臉恍然大悟的開口,然後在凌婉歌與袁母皆詫異的時候,羞紅了臉,抓了抓後腦勺很孩子氣的道:「我聽嬸子們說,成親以後,相公都得管自己的媳婦兒叫娘子!所以阿羅以後不是阿羅,是娘子了,對吧!」袁熙很肯定的道,還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

    凌婉歌卻是表情僵了一下,有點頭疼的感覺。而後側眼注意了一下袁母此時的表情,卻見她欲言又止,那眼底分明寫著想解釋,卻又怕傷害兒子感情的躊躇。

    罷了,就當她欠她們母子的恩,厚回面皮吧。

    「嗯,阿熙真聰敏,就是這個意思!」凌婉歌伸手摸了摸袁熙的頭,故作鎮定的道。不過,連自己都感覺得到自己說這話時臉上的燒灼感。看來,她不是個說謊的好料子啊!

    「噢,我知道了,娘……娘子!」袁熙羞答答的應道,微垂著頭,腳尖對著腳尖,雙手又是互相絞著衣袖,靦腆的當真像歲把的孩童一般。

    而聽了凌婉歌的應答,袁母則是一陣驚訝,看了眼凌婉歌羞紅的側顏,又看了看自家憨傻羞澀的兒子。但看兩人相處的很是愉快的樣子,眼底突然閃過一抹諱莫如深的光芒。

    後來袁母未曾再出去,一直一個人在房間裡研究藥材。

    凌婉歌極度好奇那書架上的書籍,喝滿屋子的藥材,卻因為袁熙總纏著他東扯西拉的敘舊,她也不好意思不理。便想,反正暫時不離開,先把人混熟了,後面的事情再慢慢操作吧。

    中午之後,陸續有村民收工回家吃飯,路過袁家籬笆外的時候,只好奇朝這邊張望,幸好沒有再進來滋事的。

    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天,晚上的時候,凌婉歌想著袁母白天說的話,猶豫著是不是真跟她得寸進尺的要求與袁熙分房而居。

    未曾想,袁母似是早知道她的想法,只對她說:「我白天說的那番話未曾騙你,不過,這地方也就這般大。你好歹也已經與熙兒拜堂,外面人都是看見的。如今你要是不與他一個屋,傳出去,難免會出一些不好聽的話——你要離開了這地兒是無所謂,可也得給我這傻兒子留點顏面。你放心好了,這孩子單純的很,不會做出什麼不規矩的事情來,不然的話,昨夜我便可以對你下藥了!」

    袁母的這番話說的很直接,凌婉歌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

    袁母這是擔心以後村民們不但會嘲笑袁熙腦子有問題,還會譏諷他不能人道。但凡涉及「人道」這個問題,就離不開男人的尊嚴問題。雖然袁熙是個傻子,但是他終究是個成年男人,做母親的為兒子爭這點尊嚴是無可厚非的。

    而且這話裡那句強調的「她離開」,更是加重了袁母願意放她離開這個話的可信度。再看袁熙那無偽的眼神,她實在很難懷疑他會對自己不軌。

    況且,袁母說的也對,如果她想她留下,他們家世代行醫,昨夜給她下點藥,根本不用袁熙動手,也許她自己就反撲上去了……誠然,袁母並不知道她其實懂醫。

    所以,凌婉歌就並未反抗,而是默默的點了頭,自己主動打了水去了袁熙的屋子。而她答應袁母的根本原因還是: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裡,這一天一直在源源不斷充沛進活力。下意識的,她覺得那東西應該叫做內力……

  ***

    依舊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晚,第二天又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夜裡那只叫鈴鐺的肉球又過來蹭了被窩,一早被袁熙叮嚀著推出窗戶。

    凌婉歌不禁好奇,這貓是袁熙家養的嗎?會不會也是跟那些人一樣,過來蹭便宜的?不然的話,昨天一整天都未看見它回來討食,也不見袁熙惦記著,它怎就能長的那樣肥?

    「阿羅……噢不對,娘子!」

    一早袁母就將園子裡那惹了事兒的椿樹頭給割了出門去了,把家交給凌婉歌看顧。

    凌婉歌正坐在主屋裡盯著那通往袁母臥室的布簾發呆,就聽見袁熙的聲音。下意識的,便抬頭看向他。

    卻見他手裡挎著一隻竹篾編織成的籃子,站在自己面前,一副要出門的架勢。

    「你要出門嗎?」凌婉歌猜測著,便就問了。

    「是啊,之前和嫣兒說好的,今天要和她一起上山掐枸杞頭!」

    「枸杞頭?」凌婉歌一時沒有聽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枸杞子的話,腦子裡還是有印象的。

    「就是枸杞的嫩芽啊,那芽兒炒雞蛋可好吃了!春天了,正是枸杞發芽盛長的季節呢!」袁熙跟著解釋道。

    「阿熙,嫂子!」袁熙這邊話音剛落,屋外就傳來林穎嫣的聲音。

    「哎,來了!」袁熙趕忙應了,拉著凌婉歌就往屋外奔去。

    凌婉歌也就任他拉著,一出屋子,便看見林穎嫣也挎著個竹籃子等在那了,同行的還有兩個個與她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其中一個長的白白胖胖,個字稍高於林穎嫣的小女孩也是挎了一個籃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11 AM

022章 餓狼過境

    另一個則是一個面目清秀的小男孩,比林穎嫣稍微矮了一點,正靦腆的站在林穎嫣身邊,睜著好奇的大眼看她。

    凌婉歌但看小男孩那神情,不禁覺得與身邊這位有些相似之處,都澄澈的好似一汪泉水,盛進的只有清冽,不參加這塵世間的任何塵埃與污垢。

    「阿熙,嫂子!」一見袁熙拉著凌婉歌出來,那胖胖的小女孩便與那小女孩一同叫道。

    凌婉歌輕應了,再看這架勢,自己是肯定得跟著去了!

    於是看了看身後的門,對袁熙說:「把門鎖了再去吧?」

    「嗯,好,等我鎖門,娘子你先拿著!」袁熙歡喜的應道,便將籃子推給凌婉歌蹦蹦跳跳的跑進了廚房。

    凌婉歌拿著籃子,卻因為他叫的越發順口的娘子,覺得十分不自在。

    不多時,就見袁熙從廚房裡拿出了好幾把鎖。而後熟練的依次鎖好正屋與廚房的門,才回到她身邊拿走籃子。

    一行人便就浩浩蕩蕩沿著村尾的小路,往田野裡走去。

    凌婉歌初來乍到,加上失去記憶,所以路上不免對這田間的風光多了幾分好奇。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田野裡的植物處處都透著蓬勃的生機。有一種藍色不知名的四瓣小花尤其開的旺盛,在他們行徑的田埂上鋪了漫地,遠遠看去,地便成了藍綠色。

    期間也會有其他的植物突兀的長出來,她身邊的胖丫頭看見了,跑上去就是一腳,狠命的就給揉爛了,那小男孩便也跟著湊熱鬧。

    「那草長的好好的,你幹嘛踩它?」林穎嫣便又是一陣為那草兒的打抱不平,可惜的看著那株被踩爛的蒲公英。

    往往那小男孩經林穎嫣一說,便就不動了,而胖丫頭卻不。反而沒心沒肺的嬉笑一通,又是往前跑去。

    「欣月,你要是再鬧,下次我就不和你一起出來了!」實在說不通,林穎嫣便以此威脅。

    而後那胖丫頭便也老實了幾分,可是沒有多久,看見了棲息在野花上疊在一起纏綿的蝴蝶,那胖丫頭又是悄悄的上前,本來思春的動物,不及分開,反應便慢了很多,很容易就被捉住,胖丫頭一捉住了立馬就會碾死!

    林穎嫣看得眼睛都紅了,卻也救不活那蝴蝶,只能拿著搶來的殘碎蝶翅呼喝那胖丫頭。

    「這蝴蝶又招你惹你了?人家活的好好你非給弄死!」再看看身邊的凌婉歌,又是一副隱忍的樣子。凌婉歌敢肯定,如果現在自己不再這裡,林穎嫣估計就要撂挑子走人了。

    而後那胖丫頭好似無所覺的樣子,繼續蹦蹦跳跳的跑到前面去了。

    一路上,由他們的對話凌婉歌瞭解到,那個小男孩是林穎嫣的親弟弟,名喚滔兒。而這個調皮的小女孩叫林欣月,是林穎嫣大伯父家的女兒。

    和袁熙他們家,說起來也是有親戚關係的。而聽她那名字,再看她白白胖胖的樣子,凌婉歌突然覺得這女孩兒的父母取名字挺形象的!

    「穎嫣,這邊有枸杞頭,快點過來!」原本已經跑遠的胖丫頭林欣月這時喊道。

    林穎嫣一聽,眼睛一亮,趕忙拉著凌婉歌道:「嫂子,快點過去!」

    袁熙也趕忙跟上凌婉歌,等幾人都到了,那胖丫頭難得安分的蹲在那植株旁邊未曾先下手為強。

    卻見她身邊的田埂上確實長了一株枸杞,枸杞細長的刺荊條往下垂落到一旁的地溝裡。

    然後林穎嫣便率先在那枸杞旁邊蹲下,小心翼翼的透過刺荊條去掐隱在荊條下面,靠近根部的新芽兒。

    「就是這個了,嫂子以前沒有見過吧!」說著便將掐好的幾個嫩芽兒放進了袁熙的籃子裡。

    凌婉歌看得好奇,那一叢植株,林穎嫣只掐了幾下,就沒有了!這得掐到什麼時候才夠一碟子呢?

    正疑惑著,卻見林穎嫣又伸出小手,捏著那荊條的根部,快速往末端一擼。

    「當心刺!」凌婉歌話剛出口,林穎嫣便已經擼了一把枸杞葉子到手裡。接著,只見她將那把枸杞葉子往籃子裡一放,張開五指在凌婉歌面前晃了晃,笑道:「沒事的,嫂子你看!這枸杞子啊,就跟鈴鐺一樣,你得順毛擼,它就不會用爪子撓你了!這枸杞刺啊,都是順一個方向長的,又和它的荊條一樣是軟的。你捏著根部,往上快擼,葉子也下了,手還不會傷到。不過也不能太快,當心磨破皮,它畢竟還是有硬皮裹著的乾兒。」

    凌婉歌看了一眼林穎嫣的手,見她的手除了沾了植物的綠色汁液外,確實還是完好無損的,而那籃子裡的葉子也是鮮嫩完整依舊!

    說話間,林欣月與滔兒已經動作擼起了剩下的葉子。

    凌婉歌都還沒有來得及嘗鮮的試試手,那原本一叢茂盛的枸杞植株,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刺荊條淒涼的垂在原地。

    「!」凌婉歌看得有些咋舌,突然就想像到蝗蟲過境寸草不生的景況。不禁感慨,原來人比任何蟲草飛禽走獸都可怕啊!

    「不留點葉子給它長嗎?」凌婉歌忍不住問,還想解釋,這枸杞開花結果了,也是大有用途的。

    「沒事的,這枸杞的生命力最是旺盛,沒兩天,它就出新芽了!」林穎嫣反而很瞭解的跟她解釋道,「有時候不及採呢,它就開花了,那個時候就不能吃了!不過等夏天的時候,咱們可以來採枸杞子,賣給鎮上的藥材鋪子,可以換不少銀子呢!對了,還有那邊那個燈籠一樣的草,嫂子你看見沒有?」林穎嫣興致勃勃的跟凌婉歌解釋著,然後突然指著一株開著淡紫色花兒的植物,跑了過去。

    凌婉歌下意識的看過去,就見林穎嫣已經蹲在了那植物旁——夏枯草!

    「這是夏枯草,這時候你別看它長的可愛,等到了夏天,別的花兒都茂盛生長的時候,它就枯成馬蜂窩了,那時候咱們再來採,也是可以拿去鎮上賣銀子的!」

    這邊聽著林穎嫣的話,凌婉歌的餘光卻耽到一株植物,當即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14 AM

023章 解毒藥引

    只見好幾株矮矮的連莖三葉植物伏地而生,綠色的莖葉中心包裹著兩枚小巧櫻紅的果子。凌婉歌看見這果子,眼底一喜,就想伸手去碰觸。

    「嫂子別碰,那有毒的!」一旁的林穎嫣這時卻立即阻止了她。

    有毒?凌婉歌聽得詫異:「這有毒?」她怎麼不記得這有毒啊,倒是知道,這是可以解袁熙身上奇毒的兩味藥引中的其中一味。

    「是啊,這叫蛇果,你別看它長的好看像是草莓,可就是因為她鮮艷好看,所以特容易招惹蟲蛇。現在蛇出沒的多,這果子肯定早被蛇爬過染上蛇毒了!」林穎嫣跟著鄭重其事的解釋道。

    凌婉歌聽得了悟,估摸著林穎嫣在私塾讀的應該也不是醫書,固然知道一些比如枸杞子之類常見滋補的藥,這漫山遍野這麼多的植物,怕是還未曾有機會領會其中的學問。

    「怎麼會呢,這就是野草莓啊!草莓長成了也是落地面上,目標也更大,不是更容易招惹蟲蛇?大夥兒還不是照樣食用嗎!」凌婉歌笑道,伸手就摘下了兩枚果子:「你們害怕那我和阿熙一人一個咯!」說著當真捻了一顆放進嘴裡,率先美滋滋的吃了起來,另一顆則是遞到袁熙手裡。

    袁熙聽得懵懂,不過他家娘子讓他吃,他就吃!於是接過後也是學著凌婉歌的樣子,送進口裡咀嚼起來。

    林穎嫣以及另兩個娃兒見此大駭,但看這夫妻倆的舉動焦急心驚不已。

    「真不能吃啊,嫂子你快吐出來!」林穎嫣跟著急了!可是兩人已經將果子吞了,本就蠶豆大的軟果子,一口就能咽進肚子了,哪裡吐的出來?

    林穎嫣看得焦急不已,想著要不要趕緊回村去喊大夫,卻見袁熙突然蹲下身子,伸手去採剩下的果子道:

    「哇,好甜啊,真好吃!嫣兒,你們也都吃吃看啊!」說著便已經又採了好幾枚,先是遞給凌婉歌,而後又遞到其他幾個小夥伴面前。

    林欣月與滔兒當即避如蛇蠍的退開好遠,驚懼的看著袁熙手裡的果子。

    凌婉歌笑看著幾個孩子,對袁熙道:「他們不吃,你留著吃吧!喜歡吃,就多吃一點!」卻是接過袁熙手裡的又丟進自己嘴裡。

    這東西本身確實沒有毒,也確實是野草莓,這幾個孩子怕是家裡人擔心他們常在山野間走動,胡亂吃些果子真不小心中了什麼毒,所以給編造了這麼個善意的謊言吧。

    而她陪袁熙一起吃,卻不是因為貪嘴。這東西常人吃了確實不會有什麼反應,只是袁熙的情況不同,想著他不久後會有的反應,她必須得一起吃,以免讓別人看出來她的「別有用心」。

    因為,她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懂醫術,甚至能夠解連袁母這個世代醫藥世家的遺孀都無法解的奇毒。否則,她就不能確定袁母是不是還願意輕易放她走了……只因為隨著她對袁熙身上奇毒的搜尋回憶,她直覺的感覺到,袁熙的毒因恐怕不簡單。

    她雖然還想不起自己的過去,卻是想起,那種毒是滄瀾大陸第一毒女閻笑笑的傑作……

    而再看眼前,如果她料的沒有錯,另一味藥引,這山上應該也有!

    「好了,不是還要上山嗎,這就走吧!」想到這裡,凌婉歌便有些迫不及待。順手將地上的蛇果搜羅一空,全部給袁熙兜懷裡,便催促道。

    「你們真的沒事嗎?」林穎嫣不放心的看了看凌婉歌又看了看還在津津有味吃著的袁熙。

    「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們幾個小不點抬我和阿熙回家的!」凌婉歌笑道,拉著林穎嫣就走。

    他們此時還在田間的小路上,兩邊的田野上開遍了金黃色的油菜花,凌婉歌深吸了口氣,感覺前景似乎也越來越光明了。

    可本覺得春光無限好,這時卻被突兀的打斷。

    「看見沒有?那傻瓜帶他媳婦兒出來了!」身後帶著譏誚的議論聲傳入耳中。

    「呦,這就是那蔣家的表小姐,京裡來的千金啊,長的還挺標緻的,可惜了啊……」聽不出真心的惋惜聲。

    「可惜什麼啊,我看吶,這千金大約也是腦子不好的!」有人幸災樂禍的道。

    「你怎就看出她哪裡不好了?」

    「你想啊,要是你嫁了這麼一個傻子相公,還好意思出門見人?」

    之後便是一陣奚落的嘲笑聲傳來!

    凌婉歌沒有回頭,她身邊的林穎嫣就不幹了,回了頭就想幫凌婉歌罵回去。

    「算了,嘴長在他們自己身上,愛說什麼是他們自己的事。咱們如果較了真,也不過是讓他們看戲看得更高興而已!」凌婉歌拉著林穎嫣道,而後看了身邊的袁熙一眼,那眼底參雜了幾分忍不住的憐惜。

    那情感無關愛恨,只是對於一個弱者的同情罷了,凌婉歌如是想!

    幾個人於是當做未曾聽見不時遇見的嘲笑,自顧自的沿著蜿蜒的小路上了山。這山,便是凌婉歌當初聽說她跌下來的地方了。

    整座驪山在山腳下看的時候,層巒疊嶂綿延千里,她目前所在的西林村便依了稍矮的一座而生。

    山上有溪流順著巖壁而下,長年累月流出了河溝,連著山下的溝渠,匯聚成分支河流,以供山下農作業的發展。凌婉歌等人此時走的路,便是沿著與山路相依的溪流而上。

    此時雖然已近正午,艷陽高照,好在溪邊的樹木不是成群而生,讓他們的採集之路陰涼了不少。

    一路上,凌婉歌發現不少有用的藥草。除去那些嘲笑,突然覺得這裡也確實是個山秀水靈的好地方。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果可以的話,她倒真想在這兒安家。就是她不懂耕種,憑著一技之長採些藥草,種些小菜,應該也是可以過活的。

    但想起袁母之前的話,恐怕她如果不能跟袁熙一起過日子,最好就走的遠遠的,別平白多添了笑柄讓別人嘲笑袁熙。

    凌婉歌也稍微觀察了下周圍的地形,卻是沒有絲毫相關記憶。想著什麼時候有機會獨自出來看看,能不能找著些掉下來的回憶。

    幾個人走著走著,凌婉歌突然又是停住,跑到溪流邊的一叢植物身邊。心道,她料的沒有錯,另一位藥引,這裡真有!

    林穎嫣雖然一路上在採集,但是也不免擔憂吃了蛇果的凌婉歌和袁熙。這會兒看見凌婉歌又奔著一株植物去了,心又是一提。

    再看凌婉歌這回發現的植物,卻是鬆了口氣:「嫂子,那是覆盆子,不過才花謝沒有多久,果子還青的呢,要到了夏天全紅了才能吃的!」

    「是嗎?」凌婉歌聽得疑惑,看了看那好似無數顆細小的綠珍珠堆砌而成的青色果子,而後伸手扯了一顆放進了嘴裡。

    這次不待凌婉歌開口,嘗過之前甜頭的袁熙也是跟著一起摘了一顆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之後,便皺起了俊逸好看的眉峰。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16 AM

024章 拒之門外

    凌婉歌在袁熙動作的時候,就已經注意著他,但見他的表情卻道:「初時是不好吃,但吞進肚子裡後,嘴巴裡好甜啊,我喝口溪水看看,應該會很好喝!」

    袁熙原本單純,又是四歲孩子的心智,對很多事情也是好奇萬分。但是平時因為有袁母看著,一向都是個聽話的乖孩子,所以聽著袁母的話,叫不能隨便吃的東西,就絕對不會亂吃。但都說有了媳婦兒忘了老娘,這話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這回有凌婉歌帶頭,袁熙原準備吐出來的東西便咕嚕一聲咽進了肚子裡,也跟著湊近了一旁的小溪邊,就想學凌婉歌掬水喝。

    凌婉歌動作做在那裡,卻還沒有夠到水面,這邊餘光瞥著身邊的袁熙。

    沒有片刻,就看見他朱紅色的唇瓣上方驀然多了一抹殷紅的顏色,稱在他麥色的膚色上,便有些觸目驚心。

    凌婉歌眸光一閃,看袁熙好像未有所覺的樣子,心底卻是鬆了口氣,果然,他有反應了。現在,只待她找機會去袁母的房間裡摸點成藥出來調配一下,至多個把月,他應該就能解毒了。

    「滴答」!

    袁熙將那覆盆子咽進去之後,就覺得喉嚨裡不舒服起來。此時手方要伸進水裡,就感覺腦袋裡有些發熱,繼而又覺一股濕熱的液體湧出鼻息,落進了面前的溪水裡。

    袁熙眨巴了下眼睛,覺得眼睛也開始有些發花,失神的看著水面。只見那殷紅的血滴落水而散,盪開了一圈圈綺麗的漣漪,袁熙懵懂不覺疼痛,疑惑的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鼻息。

    「啊,阿熙流了好多血!」這時在一旁的林欣月突然一聲尖叫,繼而哇哇哭叫的躲到了林穎嫣的身後。滔兒也是驚嚇到了,一副要哭的樣子,趕忙緊張的揪著林穎嫣另一邊胳膊。

    林穎嫣本就擔心著凌婉歌和袁熙,自然是看見了,在林欣月大叫的時候,已然白了臉色,卻是明顯鎮定很多,沒有立即嚇哭。

    「遭了,是不是吃了剛才那蛇果毒發了!」再看一旁的凌婉歌,卻是安然無恙,適時的扶住已經開始搖搖欲墜的袁熙。

    林穎嫣原本的擔憂,有一剎那的遲疑和詫異,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哪裡不對勁,而後趕忙上前去幫凌婉歌一起扶著袁熙。

    「發生了什麼事?」這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凌婉歌剛在扶袁熙的時候,便是悄悄的給袁熙看了脈,發現一切正往她預料的發展,心底此時是很雀躍的。

    聽見聲音,便抬頭看去。想著:袁熙這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如果遇上一個好心的,能幫忙將他扛回去也好。

    可一看見來人,卻又有游移不定起來。只因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他們家園子裡鬧死惱活的五嬸婆的兒子,阿才!

    「阿才哥,阿熙好像中毒了,你趕緊來幫忙把他送回家啊!」這時林穎嫣已經率先招呼了阿才。

    「中毒,怎麼會中毒?」

    那人本抗著鋤頭,本來也正往他們這邊來。一聽這話,趕忙將鋤頭一扔,二話不說的就搶過凌婉歌手裡的袁熙要往背上駝:「快,我先送他回家去,嫣兒你趕緊先回去,讓袁嫂子準備一下!」

    「好!我這就去!」林穎嫣來不及解釋,只忙應聲要走,剛跑開,突然就恍然的頓住了腳步,「我嬸子不在家啊!一早我見她出鎮子了!」繼而又趕忙道:「我去喊莫爺爺!」

    然後看了一眼哭得稀里嘩啦的林欣月想了想,轉而失望的望向年幼的弟弟道:「滔兒,你快跑家去,讓爹娘幫忙來迎一下,嫂子也吃了蛇果,我怕她待會兒也暈了!」

    說著撒丫子就跑開了,那滔兒也趕忙聽話的跟上。而後那阿才熱心的背著袁熙往山下跑去。那林欣月則是一邊跟著,一邊哭。

    這一番忙碌,道讓凌婉歌這個站在一旁的「始作俑者」有些心虛不好意思起來。

    尤其看此時背著袁熙的阿才——

    雖然說,袁熙情智有問題,可是人家身材發育的很好,頎長精瘦的。甚至往那一站,乍一看也是玉樹臨風的。

    而阿才明顯比他瘦小了一大圈兒,這駝著個比自己大塊頭的昏迷男人,可謂艱辛。

    「嫂子,你跟著啊,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一定別撐著!」阿才一邊背著袁熙小跑步的往前趕路,一邊氣喘吁吁的對凌婉歌叮嚀。

    「嗯,謝謝你!」凌婉歌應道,也跟著一路小跑。

    阿才背著袁熙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便有一個豐滿的婦人和一個削瘦的青年漢子迎了過來。估摸著,就是林穎嫣的父母了。

    那林父一來,就要接阿才背上的袁熙,卻被阿才推開了,說是自己年輕力壯,有的是力氣,儘管凌婉歌看那阿才的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珠。

    可阿才還是拗不過那林父,便與林父一道抬著袁熙往回走。

    而林母聽了阿才轉述的林穎嫣提的一句蛇果,便堅持要求凌婉歌和自己一起在後面慢走。

    凌婉歌是絕不好意思的,只倔強的道自己沒事。

    等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回到袁家的土房子裡,那該是村裡郎中的莫爺爺也到了,而袁家的籬笆裡外也已經站了許多來看熱鬧的。

    凌婉歌也顧不上其他,趕緊開了門讓人將袁熙抬進去。

    阿才與林父剛一將人放下,那花白鬍子的莫爺爺便將屋裡人都往外請,說是人太多會影響他看診。而這多餘的人,居然也包括了凌婉歌。

    凌婉歌以為他不知道自己也是在「病人」範圍內,便想開口表明留下的意思。畢竟嗎,袁熙剛剛吃了她給的藥引,可別給這老郎中誤診了才好!

    「莫爺爺,我嫂子也吃了蛇果!你讓她留下來吧,順便也幫她看看!」林穎嫣又是熱心的先開口,將被推出門外的凌婉歌又往門裡推。

    「蛇果?」那莫爺爺正要關上門,聽見林穎嫣這話,抬頭詫異的看了一眼凌婉歌。也只一眼,而後花白的眉峰一皺:「那只是普通的野果子罷了,無礙的!」然後不由分說的合上門板。

    凌婉歌一時吃了閉門羹卻是驚疑非常,如果剛才她沒有看錯的話,那老大夫看她的眼神可不友善,甚至帶著一股能夠穿透人心的犀利憎惡。

    只不過他似乎因為太過焦急袁熙的病情,所以沒有來得及表達更多的情緒。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18 AM

025章 瞬間記憶

    「嫂子,你還好吧?」凌婉歌思緒晃了一下,就聽見身邊林穎嫣關懷的聲音。

    凌婉歌回頭朝著她扯出一抹笑:「我沒事,今天謝謝你了!不然我人生地不熟的,還不知道怎麼辦!」語氣裡,隱約透露出幾分擔憂與強顏歡笑的味道。

    那是,即使她現在是心情輕鬆的很,也不能表現出什麼。

    不然的話,外面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的呢,怎麼說現在袁熙是她相公不是。

    「嫂子客氣了,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你和阿熙沒有事就好!」林穎嫣跟著道,卻也是笑得為難,顯然還很擔心林穎嫣與袁熙的情況。

    「誒,你們說,這傻瓜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就暈厥了?」此時,人群裡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前兒不就聽說這孩子身體不舒服,袁嫂子需要籌錢買藥嗎,這不,我一早就看見袁嫂子拾輟了香椿頭去城裡換藥去了!也許是之前沒有籌到銀子,拖出了問題吧!」這聲音凌婉歌熟悉,應該就是昨天那個送餅子給袁熙的江家的。

    「昏厥?我說王家嫂子,你可是沒有瞧見啊——我方才在山腳鋤地,就見著阿才背著個人下來,我就那麼一睜眼——我的媽呀,那哪還能叫個人兒啊?都成血窟窿了!」之後一個婦人跟著扯著嗓子誇張的一喊。

    「可不是嗎,我也親眼看見阿才背著的人是七孔流血,剛剛要不是阿才將人背進這園子,我還不知道是西瓜呢!不信啊,你們去阿才家看看,我估計阿才不小心被沾染到的血衣還未來得及洗呢!」

    「這是什麼病啊,能出這麼多的血?不是在山上叫狼給叼了吧?」還不知道事情經過的村民憑空猜測著。

    「切,你沒有看見穎丫頭他們姊妹幾個和這新媳婦兒子是一起去的嗎?怎就一個沒有叼,叼了他一個?」有人朝凌婉歌瞟過來,同時也為凌婉歌招惹了許多的目光。

    「是不是真有病啊?不會是娶了一個喪門星回來,招了血光吧?」

    「誒,我剛聽他們家大嫂子說,她們家阿月親眼看見是那新進門的媳婦子給西瓜吃了什麼東西,接著西瓜就七孔流血了……」

    「不會吧,這害人也不能這麼的明目張膽,何況昨兒個才成的親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要不是昨兒個確定自己是真就嫁給了一個傻子,她能狗急了跳牆,生了歹毒的心思嗎?你想,京城裡的小姐,怎麼能看上一個傻瓜?那鳳凰就是落了難,也覺著自己比咱們高貴呢,何況是嫁給一個傻瓜……」

    後面的非議越來越大聲,也越來越難聽。

    凌婉歌只靜靜的站在袁熙的門外,當作未曾聽見這些話。這個時候連她自己都奇怪,聽著那些人的議論,自己居然沒有絲毫委屈的感覺。

    甚至是平靜的讓她自己都覺得詫異,為什麼她都沒有情緒波動?反而隱隱的有一種看盡冷暖的瞭然?

    這讓她不禁又想,自己的過去難道生活在比這惡劣千百倍的環境下,才能如此泰然?

    剛這麼想,凌婉歌就覺得腦海裡有個片段一閃而過——

    朱紅的廊柱,琉璃的瓦頂,綠水環繞的假山後,一座別緻的涼亭裡,很多衣著鮮亮,鬢蟬俏麗奪目的貴族女子,或坐或立。

    那些人彷彿在這一瞬間,透過虛空齊齊朝她看來。本該繁複多姿的場景,卻因為那些人眼中的冷嘲或同情而黯然失色。

    凌婉歌一驚,當即回過神來,皺眉看向身邊捉住自己手臂的人。

    「嫂子,你還好吧?」卻是林穎嫣正擔憂的看著她,林穎嫣剛才見凌婉歌神色恍惚,以為她是被外面的人刺激到了,遂小心翼翼的道:「嫂子,你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話,欣月一定是嚇壞了,說了胡話。」

    繼而轉向對他們的方向指指點點的眾人道:「我大伯母一定是聽岔了,我和欣月還有滔兒都在旁邊呢,親眼看見他們都吃了野果子的,要是有毒,那不是將自己也毒了?」

    「你一個小孩子家的知道什麼?」有個婦人聽了忍不住岔道,「所謂人心隔肚皮,你怎麼知道那毒不是下在早飯裡的?本來嗎,西瓜是個傻子,就是給他砒霜,哄他是糖,他也會相信的!何況,人家還是他親媳婦兒呢!」

    縱使林穎嫣再正義凜然,但這婦人一句話還真是將她噎的無言以對。

    若說凌婉歌沒有,人家會問她,她親眼看見了嗎?

    人家是夫妻整日在一起,你只是一個外人而已!

    她這個人平時看見不平的事情,就愛見義勇為一下。哪怕那個犯錯的,是她的親戚。因此,爺爺奶奶以致自己家的很多親戚都不太待見她。只因為,那些人也皆不是好相與的主。

    但,她就是打抱不平,也不會盲目的不分黑白,若沒有看見的事情,便從來不會信口開河。雖然,她也不願意相信這個面善的新嫂子是那歹毒心思的人。

    凌婉歌看了一眼小臉憋的通紅,一臉焦急的林穎嫣一眼,心底的感激是不言而喻的。她雖然本不欲理會這些人,但也不能叫有心幫她的人寒了心去。

    於是往前走了一步,大大方方的佔到了眾村人面前:「那請問諸位,你們有誰親眼看見小婦下毒了嗎?」

    凌婉歌一句話,卻叫眾村人噎住,一時間尷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做聲。

    剛才都在那侃侃而談,不過是看凌婉歌不說話,以為她終究膽小怕事。昨天有人摘他們家東西,她能理直氣壯。而今遇上這種說不清的事情,還不嚇破了膽。

    卻沒有想到,她還能如此鎮定!

    雖然凌婉歌沒有露出威懾迫人的氣勢,也沒有大聲質問,語氣甚至可謂輕柔。但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卻讓人生出一種不敢直視的卑怯敢。這瞬間,敢抬眼看這個清秀少女的人,反覺得眼前這個女子矜貴無比,真就是天上墜落的鳳凰,即使淪落至此,也依舊比他們這群土雞高貴出很多倍。

    「是啊,你們看見了嗎?沒有看見就說我嫂子下毒!」林穎嫣看眾人不說話了,當即幫腔道,再指向之前堵住她話的婦人道:「王婆婆,你肯定是嫉恨那天我嫂子沒有讓你家兒子在這兒蹭飯吃,所以故意詆毀我嫂子呢。想將我嫂子冤枉死了,你家兒子以後好在這裡搶吃搶喝!我那天在後園摘菜,還聽見你和你兒子在那罵我嫂子呢!剛才也是你在那造謠生事,鬧的最大聲了,你這是在報復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20 AM

026章 不被待見

    聽林穎嫣說這話,凌婉歌便多看了那頭髮花白的王婆婆一眼。

    原來,這婦人是昨天上午那漢子的老娘,怪不得了!

    「吵,吵什麼吵!」這時一直閉合的房門終於打開,那莫爺爺走了出來,一張口,就語氣不善的掃視了一眼周圍:「各家地理都無活可做了嗎?要不要老頭子我給你們一人扎上一針醒醒腦,看看是不是都壞死了良知?」

    那莫爺爺一句話,頓時便讓一眾村婦住了口。繼而各自悄悄念叨著家裡還有事,便匆忙離去了,生怕被那莫爺爺看出是自己剛才多嘴了一般。凌婉歌看那群人轉變的態度,似乎很怕這個老人家的樣子。

    凌婉歌初來乍到是不知道,這莫老頭脾氣是西林村出了名的古怪,又因為醫術不錯,即使行為古怪但是上門求醫的人卻不少。但凡有什麼疑難雜症找他準能很快藥到病除,只不過因為他脾氣古怪,醫不醫人都得看他心情如何。

    只要是吃五穀雜糧的人,誰家人能沒有個頭疼腦熱的?所以基本上都有些敬畏他!

    但看人群散去,那莫爺爺才抬頭看了凌婉歌一眼。那眼神依舊談不上友善,不過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明顯的厭惡了。

    這時凌婉歌才疑惑起這個老人家為什麼很不待見自己似的,看他之前進門時焦急的樣子,應該是很關心袁熙。難道他原先也跟外面的那些人想法一樣,以為她給袁熙下了什麼毒?

    「莫前輩,不知道我相公的病情如何?」不管如何,凌婉歌還是客氣的開口詢問其袁熙的情況。說起來,她確實有點擔心。

    倒不是她看不起這個老大夫,只不過他如果真的能解袁熙身上的毒,那也輪不到今天的她來出手了。凌婉歌雖然失去記憶,但下意識的就知道那滄瀾第一毒女的毒藥,想解也是有些門道的。

    而那莫爺爺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繼而望著她身邊還未離開的林穎嫣開口問道:「嫣兒,過來莫爺爺這邊!」這語氣和善的好似林穎嫣是他親孫女似的。

    一旁的林穎嫣卻是尷尬非常的看了凌婉歌一眼,不過還是依言走近那莫爺爺一步。

    「來,跟莫爺爺說說,阿熙與你們今天在山上都吃了什麼?」莫爺爺和藹的摸了摸林穎嫣的頭,聲音無比慈祥的又道。期間因為歲月崔磨,已經不甚明亮的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林穎嫣的眸色。

    「沒有什麼啊,就是……就是之前路上跟你說的野果子!」林穎嫣道,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凌婉歌。本來去叫莫爺爺來給袁熙看病的時候,林穎嫣本是抱著諱疾忌醫的心理老實的交代了他們在山上吃的東西。

    雖然如此,但至此她依舊不太相信——其實就是她相信的凌婉歌讓袁熙七孔流血的,雖然凌婉歌本無害人的心思。所以剛說完,林穎嫣又趕忙微凌婉歌解釋道:「嫂子剛從京裡來,哪裡認識這些野果子,莫爺爺你別聽那些人瞎說。而且,我嫂子也都比阿熙先吃了,她這不是沒事嗎!莫爺爺,阿熙究竟是怎麼了啊?」

    那莫爺爺聽了安撫的拍了拍林穎嫣的肩膀:「阿熙無礙,只是短暫休克而已!好了,今天你這孩子也嚇著了吧,快回家去吧!」

    「可是……」

    「走了,家去了!阿熙需要休息,咱們就別在這裡打擾了!」林穎嫣本還欲說什麼,站在旁邊沒有走的林母趕忙拉過她,對著凌婉歌硬扯出一抹禮貌性的笑,硬是將她拽走了。

    還剩餘的幾個默不作聲看熱鬧的村民便也不好意思待著了,不多時,院子裡便只剩下了莫爺爺與凌婉歌兩人。

    「我替你問個脈吧!」莫爺爺審視的看了凌婉歌一會兒道。

    凌婉歌也未說什麼,只乖順的抬起手臂。莫爺爺便抬起手,隔著她的衣袖為凌婉歌把起了脈。

    「今天多謝老前輩了!不知診金幾何?」凌婉歌跟著問道。

    「你完全不記得曾經的事情了?」莫爺爺卻未回答凌婉歌,而是問了一句無關的話。

    凌婉歌微微一頓,繼而應道:「不記得了!」

    莫爺爺聽了這話探究的看了凌婉歌一眼,心底不無詫異。按理上說,一般人失憶,多會很在意的追根究底自己的過去。他既能問她這話,她便不好奇他能否使她恢復記憶?

    「我未曾覺得哪裡不舒服,若是沒事的話,我去照顧我家相公了!若是老前輩信得過,回頭小婦便將診金送去!」凌婉歌又道,想想,自己之前問診金,可是忘記了自己現在根本是身無分文的狀態。也只能等婆婆回來,讓她給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心底其實是十分尷尬的,只不過面上未曾表現出來而已。

    「莫老!」誰知凌婉歌話音方落,就聽得一陣焦急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袁母熟悉的聲音。凌婉歌下意識的回頭,就見袁母匆忙間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期間還因為還焦慮,衣服絆住了那簡陋的籬笆門,差點栽倒。

    凌婉歌趕忙上前幾步,扶住了她,袁母也不看她,一進來,就奔到莫爺爺面前急道:「熙兒呢?熙兒他怎麼樣?」

    「人在裡面呢,暫時無礙!」莫爺爺歎了口氣,態度也是難得的親切。

    袁母聽此,便趕忙往屋裡衝去,凌婉歌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站在凌婉歌身邊的莫爺爺看凌婉歌欲進去,卻是側身攔了她一下:「你去你婆婆房裡拿來筆墨紙硯,我於你開張方子,你準備下爐子熬藥!」

    凌婉歌被阻,下意識的就想回絕。她還得去看袁熙的情況發展呢,這個時候喊她去熬藥?但一想,似乎也只有她去比較合適。這這也合了她的意,此時還有誰比她更清楚,袁熙應該用什麼藥呢?

    於是擔憂的望了一眼敞開的房門,便往正廳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22 AM

027章 屋外偷聽

    凌婉歌去袁母的房間拿了紙墨筆硯出來後,發現莫爺爺已經等在了一道簾外,便將筆墨紙硯鋪成在他面前簡陋的木桌上,轉身去廚房取水研墨。

    期間凌婉歌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看著莫爺爺寫出的藥方。但一開始看他寫下的藥名,她下意識的沒有什麼特別感覺,但當他擱了筆,開始吹拂紙張上的墨跡,凌婉歌秀眉微微皺起。正巧莫爺爺抬起頭來看她,凌婉歌趕忙收斂了情緒。

    「你應該識字吧?按著這方子在你婆婆房裡把藥抓齊了!」莫爺爺跟著吩咐。

    凌婉歌心底一喜,她正求之不得呢!於是恭順的接過方子,而後順手拿了正廳裡的簸箕進了袁母的房間。

    期間表現出來的只是擔憂,而沒有太多的焦慮。

    莫爺爺看了反而看不出她有何不妥,本來嗎,她與袁熙成親不過兩日,又是被逼嫁過來的,感情自是沒有多少,不哭才正常。而那點擔憂,也不過是因為夫妻一場而已。

  ***

    一開始,凌婉歌按著藥櫃上的標籤一一將藥拿了,又一板一眼的用房間裡桌案上的藥秤秤好了份量,雖然她其實順手就能抓准份量。

    直到感覺簾外那莫爺爺沒有監視著她,而是去了門外的樣子,才迅捷的在藥櫃間穿梭幾遍,將自己需要的藥偷偷拾輟出來藏到了懷裡。

    她當然不會傻的直接在莫爺爺給的藥方裡添藥!謹慎期間,這藥還得分開給。

    凌婉歌磨蹭了好一會兒,覺得就是新手的效率也差不多該抓齊藥的時候,捧著簸箕出了袁母的房間,繼而出了正廳。卻見袁熙的房門虛掩著,裡面隱約傳出袁母與那莫爺爺的對話聲。

    凌婉歌不動聲色的站著,未曾靠近,但以她的耳裡站在門口就已經大約能夠聽見他們在商談什麼了——

    「熙兒是不是有希望痊癒了?」這是袁母滿含期待的聲音。

    「原本壓住他經脈,阻塞情智的那些淤血散開了不少,可是他餘毒未清,無法預測是不是又會因此氣滯血凝……我只能先開一劑方子試試看,等會兒我再上山去找找看他們說的野果子!」莫爺爺擔憂的道,不是他對自己沒有信心,只不過這孩子病的太久。這些年來他們試過各種辦法,可是每每總是剛剛獲得了一線生機,便再次被打擊絕望的谷底。

    但看袁母鬢間生出的白髮,似乎又比上個月多了很多。

    所以,若不是百分百的有把握,莫爺爺再也不敢給袁母篤定的答案。

    袁母看了一眼床裡袁熙蒼白的清雋臉龐,抬手慈愛的撫過他眉間的皺褶,沉痛的開口:「老莫,我實在無法再忍心看熙兒一直這樣下去了!如若不然,咱們帶熙兒去東楚求醫吧!」

    「胡鬧!」莫爺爺一聽這話,當即就急了,斥責聲便難以控制的拔高了幾分:「你難道忘記蓮主臨終前的交代了嗎?你自小的出生沒有教會你人走茶涼這個道理?主子已經不在,本來東楚那邊就拖延著婚約拖了這麼久,你這個時候帶著這個樣子的熙兒去求醫,不是正中下懷?到時候他們退婚是小,如果不肯救治,為了自身利益,將此事宣揚出去,熙兒的一世清譽便毀於一旦,你讓他以後怎麼面對世人?咱們死後又如何向蓮主子交代?」

    「那咱們不要驚動其他人,只是去找小主子……我聽說十幾年前主子走後,小主子便離開了內庭,入了皇族玄宗,是玄門醫尊的嫡傳弟子。我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她,真是很像主子當年……她一定會伸出援手的……」袁母不甘心放棄機會的道。

    「如果小主子有心,又怎會讓南臨這邊一催再催,也不肯回來履行婚約?就真的只是那人不同意嗎……若我沒有糊塗,記得不錯的話,熙兒如今已經二十有四,而小主子也該雙十年華了,早就過了女子的適婚年齡……」莫爺爺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無限的悵然,似乎即使是知道那個口裡的小主子背信棄義,他終究是無法生出怨懟來。

    「可是,咱們便要看熙兒這樣一輩子嗎……」袁母聽得這話,一陣哀戚,聲音裡已經帶了哭音。

    「終究會有辦法的,熙兒不該是如此命薄福淺的人,我相信老天爺是長眼睛的!」莫爺爺篤定的道,語氣裡帶了一分果斷的決絕。

    袁母似是聽出了什麼,正了神色看他:「老莫,你想做什麼?」

    「那個女人不是已經娶回來了嗎,你應該知道我的想法!」莫爺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多了一抹狠厲。「而且,我以為你為熙兒張羅了這門婚事,便是同意了我的主意!」

    「雖然如此,可是那孩子……我下不了手,那終究也是一條人命!」袁母猶豫道。

    凌婉歌本聽得這裡,就是一驚,娶回來了?可不就是說的她嗎,先不究根他們之前口裡的什麼小主子和蓮主是誰。但聽這莫爺爺的口氣和他們的對話,這兩人似乎是準備對自己不利!而目的是為了救袁熙?!

    不待她多想,屋裡的談話聲突然就停了,凌婉歌暗道不好,便往正廳門檻後悄悄退了一步。接著果聽見旁邊房門被拉開的吱呀聲,凌婉歌也適時的踏出一步,低頭翻看著簸箕裡的藥材,一副好奇研究的樣子。

    一抬頭,對上莫爺爺審視的眼神,便臉色如常的上前道:「老前輩,麻煩您老幫忙看看,這藥是不是都對。」

    又是那種犀利探究的眼神,莫爺爺盯著凌婉歌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見她的臉上除了露出疑惑外別無其他的情緒——比如被發現偷聽的驚慌失措,這才和緩了神色,垂眸看了一眼凌婉歌簸箕裡的藥材。

    只一眼便道:「嗯,去熬藥吧,三碗水煎成一碗便差不多了……」大概吩咐了下事宜,便探手進懷裡。

    凌婉歌看見了他的動作,卻當做未覺,轉身欲走。

    「等一下!」莫爺爺突然叫住她。

    「老前輩還有何吩咐?」凌婉歌停住腳步,下意識的問道,卻見莫爺爺自懷裡摸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24 AM

028章 於心不忍

    「這是老夫專門研製的解毒靈丹,你且將它服下!」莫爺爺道,跟著解釋,「你之前與熙兒一般,吃了野果,雖然現時未曾有反應,難保老夫離開後,你不會出什麼狀況。吃了這藥,就無事了!」

    凌婉歌垂眸看了眼那遞到自己面前的瓷瓶,有些猶豫道:「可這診金……」除了那幾櫃子給袁熙治病的藥,袁家可謂家徒四壁。如果她只是新嫁過來的媳婦子,此時擔心婆婆沒有辦法掏付診金是理所當然的。

    「讓你拿著你拿著便是,診金的事兒你不必操心,怎麼說都是一個村的,老夫知道你們家生活艱難,診金的事兒不急!」莫爺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顯然他是相信凌婉歌未曾聽見他們的對話,所以也依舊裝作與袁母不是舊相識的樣子。

    凌婉歌沒有立即接過,而是抬眼看了一眼莫爺爺的身後,袁母此時正走出來,看見他們這般,也未曾開口。

    凌婉歌清楚的捕捉到袁母眼底隱露的掙扎之色,同樣,如果她剛才未曾聽見他們的對話,只是個普通的新媳婦兒子,這會兒恐怕會以為袁母是不好意思收這藥,但又擔心兒媳婦兒的身體。

    而凌婉歌清楚的明白,袁母此時在猶豫什麼。

    莫爺爺也察覺到袁母站在他身後不遠,便回頭看向她:「鄉里鄉親的,一瓶藥而已!若老頭子對這點診金斤斤計較,大可不必在此處隱居——城裡的達官貴人千里迢迢來向老夫求醫的可是數不勝數!老夫知道你們家的情況,也未有看不起的意思。你們若覺得過意不去,等以後有銀子了再還上便是!」說著便將那小瓷瓶往凌婉歌捧著的簸箕裡一丟,便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凌婉歌見此一時難為的站在那裡,有些焦急的看看遠走的莫爺爺,又看看袁母。一副想要那藥救命,又擔心婆婆責難的樣子。

    袁母也是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而後什麼也沒有說的進了袁熙的房間。

    凌婉歌站在原地「掙扎」了好一會兒,終究捧著那簸箕與小瓷瓶進了廚房。一進廚房,凌婉歌便拿起那小瓷瓶端詳了一下,才打開瓶塞。

    瓶塞一開,一股草藥的異香便沁出瓶子。

    凌婉歌嗅到那味藥當即便變了臉色,而後沉默的塞上瓶塞——她想,她已經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了!以及逼娶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進門的根本目的!

    然後凌婉歌便是一陣自嘲,虧她在這兒不計前嫌的想方子救袁熙,而袁熙身邊的人卻想置她於死地。

    卻在這時,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凌婉歌下意識的回過頭,見是袁母站在廚房門口。袁母一開始未曾開口,只是眸光複雜的看著她。

    「……」凌婉歌唇瓣張了張,婆婆兩個字還是未曾喚出口,頓了下才道:「要不我將藥給莫爺爺送回去吧,反正我也覺得無事。」

    袁母聽見她這話,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又是一陣沉默才道:「你先收著吧,如果覺得哪裡不舒服再吃……如果沒事,明天就將藥送回去吧!咱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我今天於城裡剛為熙兒抓了藥,餘錢本就不多,上個月還欠嫣兒她娘的田租銀子未曾還!趕緊將藥煎了,我去看熙兒醒了沒有!」說完,也不看凌婉歌的表情,便轉身出去了。

    凌婉歌卻是情緒不定的立在原地,捏著那瓶藥若有所思起來。袁母剛才的那番話,表面上可見一個窮人家婆婆的難為。雖然擔心媳婦兒的身體,但奈何囊中羞澀。如果放在普通人家,這都算是人之常情了。

    袁母終究是猶豫不決莫爺爺的主意,一方面又擔心袁熙的病情,於是便將選擇權交給了她自己。

    但凌婉歌知道,袁母也應該知道,他們吃的只是普通野果,根本不會有事。如果她貪生怕死不顧這個家的情況,把藥吃了,後面發生什麼事,那也是她自己的命。而如果她顧念著這個家,寧願冒死撐一撐,那麼她就能活。

    此時,她真不知該罵那莫老頭醫術不精,無知的在這兒亂害人命?還是該感謝袁母至今對於她還是於心不忍,並不是自私自利的太徹底!

    左右掂量之後,凌婉歌還是將私帶出來的藥添加到了熬好的藥汁裡。不管如果,至少袁熙沒有虧待她,既然能力所及,她不防救他一救。

    等凌婉歌煎好藥湯出來,已經日落黃昏。凌婉歌端著藥走進與袁熙的房間,看見袁母坐在床邊,正愁容滿面的看著他。

    「藥煎好了!」凌婉歌走到門口的時候便出了聲,眸光朝床上臉色依舊蒼白無血的袁熙看去。

    袁母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裡,一時未曾應聲。

    凌婉歌見此,便直接走了進去,可是剛剛踏進去,就聽得屋外一陣紛沓的腳步聲伴雜著一群人的哭鬧聲由遠及近。

    袁母也在這時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凌婉歌。

    「你們家的人呢?都死去哪裡了?都給老娘滾出來!」遠遠的就聽得有人在園子外呼喝上了。緊接著,便是籬笆門被踹開的聲音。

    「您先照顧相公吧,我去看看!」凌婉歌卻是將藥碗遞給袁母,皺眉往門外看去。

    袁母接過藥碗,試了下溫度,發現湯藥還滾燙著,便將藥碗放在了袁熙床頭的桌案上道:「一起去看看吧!」

    凌婉歌看了一眼那湯藥,便尾隨袁母出了房間。

    一出門,便看見一群人舉著鋤頭鐵鍬之類的農具,已經氣勢洶洶的踩爛了屋舍外的籬笆牆圍在了袁家的園子裡。

    其中一個被人架著的陌生矮婦人,個頭不算高,但是因為哭的太凶,罵聲又太過難聽,很成功的就吸引了凌婉歌與袁母的注意力。

    「胡大嫂,這是所為何事?」袁母看了一眼這陣仗不解的問道。

    「何事?你還好意思問我何事?今天我家欣月和你們家這個惡毒的媳婦兒上山去一下,一個笑娃兒就被弄的哭著回來,可憐我那兒啊……嗚嗚嗚……我才哄她入睡沒有多久,她便突然驚醒,這會兒上吐下瀉都快去了半條命,我苦命的兒啊……今個兒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這一家子外鄉來的禍害就等著給我兒償命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26 AM

029章 眾口莫辯

    凌婉歌聽了這話,一時間有種覺得無言以對的好笑敢。

    今天的事情她本欲救袁熙,誰曾想林欣月膽子小被嚇成這樣?早晨她看她凌虐那些花花草草小動物的時候,可是沒心沒肺的很,感情是那些傷害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可其實袁熙回來的路上也只是流了點鼻血而已,根本沒有那些三姑六婆說的那般誇張。若不是林欣月自身有病,當不至於嚇成她說的那樣子才是。

    再者孩子如果被驚嚇了,這個時候他們不應該著急尋醫嗎,一個個扛著農具圍到他們家院子裡來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你們家欣月身體本就虛表,她便也經常如此,這事兒全村的人都知曉,怎就怪到了我家媳婦兒頭上?」袁母當淡漠的輕瞥了那胡大嫂一眼,立場態度都很明確。

    凌婉歌聽得默然,其實她當時就看出那個白白胖胖面色紅潤的小女孩,本身就該有病在身。

    如果她看得不錯,那林欣月身上的病該是出自娘胎,不是一般的藥石可以治癒的。

    「我說大妹子,你這話是存心想推卸責任是不是?說話要憑良心,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家發生這種事情,我們家欣月怎麼就犯了舊病?本來她吃了莫大叔給開的藥,都已經好些日子未曾犯病了!」那胡大嫂聽了袁母的話卻是哭聲小了,說話也連貫了,而後憤慨的推開了身邊扶著她的媳婦子站了起來。

    「就是就是!方才莫爺爺也說了,若不是今日驚嚇過度,我妹妹便不會如此,你們家人必須給個說法!」這時跟在胡大嫂身邊的媳婦子幫腔道。

    凌婉歌聽得這裡,心裡卻是瞭然,就是袁母也是一陣愕然。兩人分明都已然明白,這事兒是那莫老頭挑撥攛掇,意欲將事情鬧大!

    「那不知幾位鄉親現在想怎麼樣?」凌婉歌這時開口,連自己都感覺到語氣裡帶了幾分嘲諷。

    「就是你這個毒婦來了我們村子,這兩天才會鬧的家宅不寧,先是娶了你的阿熙,現在又是住的離你們最近的我們家欣月,我們倒要問問你,是不是不甘心下嫁咱們村,所以故意給咱們村的人下了邪降?」

    之前幫腔的那個和凌婉歌差不多大的媳婦子這時又道,凌婉歌看了她一眼,但看她的裝束和年齡,估摸著這媳婦該是那胡大嫂的兒媳婦兒,林欣月的嫂子之類的關係。

    「莫前輩不是名醫嗎,怎的也看得出這邪降之術是怎麼回事?」凌婉歌聽得好笑的問道。雖然這麼問,但是心裡瞭然,那莫老頭恐怕還有什麼後招等著她。

    「莫前輩說,阿熙和欣月皆是身體不太好,但是本也不該此時發病。你沒有來之前大家都好好的,病情也皆有起色,可偏偏你來了他們就病入膏肓了,你還敢說你沒有下了什麼邪降之術?」那媳婦子振振有詞的道。

    凌婉歌卻是明白了,甚至可以想像到這莫老頭是怎麼攛掇這群鄉民的——他根本就不用跟他們太直白的說什麼邪降,只用說他這個行醫多少年的高人都看不透的病,再給一些模稜兩可的答案,便能讓這些見識淺薄的村婦自己想到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上去了!

    「跟她說那些幹什麼,衝進去將東西找出來,我相信那不乾淨的東西一定還藏在這屋子裡!」這時,一個漢子從人群裡衝出來,作勢就要往裡沖。

    「你們想幹什麼?」袁母適時的往旁邊挪了一步攔了那漢子的路,那漢子的腳步就是一怯。

    凌婉歌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漢子,這人正是昨天早晨過來蹭飯的那個阿旺!

    那阿旺肩膀上此時扛著的也還是從袁家抗走的那把鋤頭——這也是袁母昨夜回來盤點家事的時候,發現少了東西問她和袁熙,她才知道的!

    「我說大妹子,你就是護短,也得分時候,這事兒可也和你們家阿熙的性命相關!大夥兒知道你捨不得這個新娶的媳婦兒,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害人性命啊!」那胡大嫂又跟著攛掇,而後跟身邊的兒媳使了個眼色,那兒媳婦識相的上前一把拉住因為她那句「性命相關」而晃神的袁母,其餘的人便扛著農具衝了進去。

    凌婉歌本欲說什麼,這時已經有兩個力氣大的婆子過來一把架住了她。

    凌婉歌若是想踢飛這兩個婆子自覺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她沒有動,她倒要看看著莫老頭究竟想鬧騰成怎樣,又將逼她至何地?

    「匡當」一聲,不多時袁熙所待的屋子裡傳來瓷器摔壞的聲音,凌婉歌聽得皺眉,看樣子她的藥暫時沒有辦法送到袁熙的口裡了。

    「你們幹什麼!」袁母也是此時驚回神,趕忙拂開身邊的媳婦子,衝進了屋子。

    從凌婉歌這個方向,正好可以清楚的看見袁母撲到床邊將袁熙牢牢護在身後,憤怒的看著那群發瘋的農民的樣子。

    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但看袁母那護犢的凶悍樣,一時也不敢靠近,而後就在屋裡其他地方翻騰起來。不多時,就聽見有人喊道:「你們快看這是什麼?」這時那個阿旺高聲一喊,語氣裡分明帶著幸災樂禍的驚喜。眾人聞聲看去,藉著黃昏的微光,便見那阿旺手裡舉著一個稻草人奔出了屋子。

    眾鄉民湊近了一看——霍,這稻草人身上還插了數十根針頭呢!

    「啊,就是這個東西了,我上次聽我家阿才說:鎮上一些大宅門裡,慣會用這種伎倆互相構陷,謀害人命!肯定就是這毒婦看不上阿熙,所以詛咒了阿熙,連帶著看咱們這些鄉里鄉親也都不順眼要一併加害——這真是惡毒啊,太天理不容了!天理不容啊!」

    凌婉歌聽得這些人一唱一和,是真的笑了,那只不過是個稻草人而已!而且道具也太簡陋了點兒,只是紮了幾根針連姓名都沒有指!只是,對付這些孤陋寡聞的村民,想來那莫老頭也是覺著夠用了!

    這些人就是不懂,怎麼也不想想:如果這所謂的邪降之術真就如此的厲害,那麼以後國家之間發生了什麼政治衝突,只要弄這麼一個草人,敵方也都全軍覆沒了!還要軍隊作甚?對方再給弄個草人刺回來,然後這邊就滅國了!

    但是此時的凌婉歌卻懶得和這些無知的村民分辨,只是站在那裡不言不語。

    「拉她去浸豬籠!」這時有人一聲高喊。

    「對,浸豬籠,浸豬籠!」之後的喊聲便是此起彼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28 AM

030章 不平之夜

    最後凌婉歌當然沒有被立即送去浸豬籠,否則的話就搭不上那莫老頭的後續陰謀了!

    在眾怒之下她被押送到了這裡——

    不甚寬敞的小屋子裡,裡面堆滿了乾燥的柴木,通風的除了一扇被反鎖的木門,就是土牆上那個木柵欄的窗戶了。

    凌婉歌卻是愜意的往散發著自然清新氣息的乾草上一躺,輕鬆的輸了口氣。

    好了,她這下是明明白白的階下囚了!

    看了一眼那扇窗戶,和這土牆,凌婉歌直覺的自己一掌下去,這東西絕對不堪一擊。她想離開這裡,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想想,而今到了這種地步,她似乎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了,今晚不如就乾脆離開這裡好了!等出去以後,她再拉了這層面皮,走的遠遠的,也就沒有人認識她了。

    她聽說她身處的地方叫做滄瀾大陸,滄瀾分別有東楚、南臨、北域三大國,以及西錦等幾個小國。她想她就算真是南臨的殺人犯,不可能出名的全國百姓都認識她吧?所以,想來想去以後的路,便是離開南臨!

    這麼想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起那個臉上永遠帶著單純懵懂的美好傻瓜。她真就打算這麼走了,不管他了?今天的藥未曾送到他口裡,她之前為他做的也算是前功盡棄了!以那個庸醫的能力,她不禁擔憂啊!

    「啪」——

    凌婉歌心底剛剛因為自己的去留問題產生了一些猶豫,就聽得屋外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立時,她便聽出屋外有不止一個人正朝這邊走來,而且絲毫不曾避諱的樣子。便也在黑暗的柴房裡坐了起來,望著鎖著的門。

    不多時,果然聽見鎖鏈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幾個黑影便立在了那扇狹窄的木門外,透過黑暗朝她的方向看來。

    就在剛才,凌婉歌就感覺得出,這來的幾個人恐怕都是有功夫在身。

    來的人總共有三個,一個個頭稍矮的背著手站在門外未曾進開。雖然光線不清,但是凌婉歌還是一眼就認出這人該是那自詡醫術精湛的莫老頭了。

    只見莫老頭一手束後,一手抬起,向旁邊兩個戴著斗笠的男子揮了揮,那兩個男子便一前一後大步走了進來。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凌婉歌當即就驚怕的問道,「怯怯」的往後躲了下身子。

    那兩個男人進來也不說話,其中一個不由分說,就點了她的穴道。凌婉歌眸光一凝,卻是不動聲色的閉上了眼睛。另一個見凌婉歌不省人事,就架起了她的胳膊,而後兩人一人一邊將凌婉歌帶出了柴房。

    期間兩人一路提著凌婉歌以輕功飛掠,凌婉歌雖然裝作昏迷,但是在黑夜裡其他感官卻是清晰非常,還不時的偷開眼看一下地理環境。

    一路上,明月當空,月華傾灑,不時的能聽見村裡狗兒的吠聲,還有雞鴨的夜啼。

    除去此時她的處境,這卻是個不錯的夜!

    凌婉歌卻在心裡惋惜,可惜了這樣的夜色——這邊架著她的三人不知道有沒有發現,還有第四者一直在偷偷暗中尾隨他們?若不是仔細,她一開始也未曾發現,可見來人武功的不一般。就不知道與莫老頭這一夥是敵是友了?

    兩個斗笠男身手本也矯健,拎著凌婉歌很快就到了袁家的園子。

    凌婉歌期間偷偷的睜開眼縫看了一眼園子,卻見袁母與袁熙的房間皆亮著燭火。那兩個人是直接提著她到了袁熙的房間的,幾乎是同一時間,袁母拉門出來,看見被拎著的凌婉歌微微一怔。哪怕她其實早預料到了這樣的安排,以及後面的結果……

    「把人放進去!」

    莫老頭的聲音這時在身後響起,兩個斗笠男立即領命向袁母恭敬的頷首,繼而繞過她把凌婉歌拎進了屋。

    進屋之後,很不憐香惜玉的將凌婉歌往床邊的泥土地上一撩,繼而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邊不理會她了。

    凌婉歌被跌的當即就想罵娘,卻也只能依舊裝昏迷。因為她感覺到屋外已經來了不止一個人,那微弱的內息浮動,讓她不得不忌憚幾分——這袁熙究竟是什麼身份?引得這麼多高手來這小園子湊熱鬧!

    「老莫,真的要這樣做嗎?」袁母站在門邊猶豫的開口。

    即使凌婉歌此時「昏迷不知」,看不見,但是卻能聽出袁母語氣裡的不忍。

    「你們去外面守著吧!」莫老頭對那兩個斗笠男吩咐道,兩人當即領命,不聲不響的出了茅屋。

    「四年了!不這麼做,阿雪,你告訴我咱們還能如何?」莫老頭不無沉痛的道,望著袁母的老眸裡也是盈滿了淚光。

    「可是這孩子……她是無辜的!」袁母知道已經別無選擇,可是還想做些微末的挽回。

    「無辜?阿雪,我已經調查過了,這凌婉歌的祖父是犯了謀逆大罪。聖諭本下的是誅滅凌氏三族的旨意。不過因為玉妃剛巧為聖上誕下麟兒,聖上大赦天下才格外施恩,留了她這點血脈。所以,她本就死不足惜,何況是為了救熙兒。如果她祖上有靈,都應該寬慰自己的後人做了件對南臨有益的事情,能夠以此贖去一些他們罪孽,一雪前恥。」

    而後看了欲言又止的袁母一眼,伸手過去:「藥呢?」

    袁母想起當時凌婉歌被鄉民們押走前,還特意將藥塞還給她,讓她還給郎中的情形,心裡又是一陣糾葛掙扎。

    「能不能換個人?」袁母忍不住開口,雖然說,她與凌婉歌這「兒媳婦」接觸不久,認識也不深。這兩天,凌婉歌雖然話不多,但是她可以看得出凌婉歌是個好孩子。雖然她是被迫嫁過來,但是卻沒有表現出對袁熙有一絲一毫的鄙視和厭棄。

    袁母本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實在是做不出為了救自己在乎的人而去害別人家的孩子的事情……

    「其他人?就是她我還嫌她配不上熙兒,讓她給熙兒解毒還辱沒了熙兒的身份。你莫要再有其他的想法!」莫老頭似乎一眼就看出了袁母的想法般,當即拒絕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29 AM

031章 魔魅少年

    「而且,如果沒有主子與蓮主便也不會有咱們的今天。再這麼拖下去,對他們的後人無益。如果真有天理循環因果報應,便皆衝著老夫來好了,熙兒是無辜的!」

    「可是老莫,你也應該想想,如果熙兒醒來咱們要如何對他說?」袁母閉了閉眼,「這孩子是我一手帶大,是什麼性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他知道我們是用另一個女子的清白與性命於他過毒,我怕他即使好了,這輩子都無言再去見小主子!」

    趴在地上的凌婉歌聽得袁母這話,倒是驚詫了一下!

    沒錯,她之前聞見莫老頭給他的藥時,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了!

    只是卻有些奇怪他們口裡的爭執,憑著他們的對話,她瞭解到這袁熙的身份原本應該非富即貴。富貴人家的男子三妻四妾當屬尋常,在南臨,就是富貴人家的女主人,有個把男寵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這個傻瓜會如袁母說的那樣,因為解毒,無心和別的女子那啥了……繼而無言再去見自己的那個什麼未婚妻?

    「熙兒一時半會兒也清醒不過來,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便不會有人知道!況且,咱們現在都不知道小主子身在何處……」莫老頭鐵了心的又催促道:「藥!」

    袁母卻還是猶豫不決的樣子!

    「什麼人?」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一聲呵斥。

    莫老頭與袁母同時神色一凝,看向閉合的門口。與此同時,屋外傳來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打鬥聲乍起。

    莫老頭聽此,趕忙上前一步,欲開門查看個究竟。袁母在這時卻往床邊退去,欲要護衛袁熙的樣子。

    凌婉歌此時也是神經緊繃,卻未曾動作。

    她覺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昏迷也挺好的!只因:如果外面是莫老頭他們的仇家,最終莫老頭一夥不敵,敵人衝進來。假如看見她和他們「親密無間」的處一個屋裡,搞不好會以為她是他們的同夥。

    她自己的事情都沒有理清楚,可不想參合到未知的爭鬥裡去!

    如今她這被扔在地上的狀態,真是符合置身事外的條件!說不定等莫老頭等人被收拾了,她還能與外面的人惺惺惜惺惺一下子呢!

    屋外的打鬥聲越來越近,凌婉歌雖然閉著眼,但是卻感覺外面的人步步緊逼,已經到了門檻。

    這時,只聽「砰」的一聲,原本閉合的門板被巨力撞開,那無形的勁力逼的莫老頭生生往後劃出數步距離,堪堪逼到了床邊。凌婉歌感覺著要被踩到,咬了咬牙,當即果斷的決定跳起。可是,幾乎是同一時間,不待她做出反應,另一邊的窗戶猛然也被撞開,一個黑影嗖的一聲竄進來直奔她的方向。

    「老莫!」那邊袁母剛剛扶住莫老頭,緩住他的衝勁,見此應接不暇的狀況,不由得大驚。就連凌婉歌也是下意識的一驚,跟著跳起,一個折身護到了袁熙的床前,一掌抬起,擺出迎戰的姿態。

    凌婉歌站起來的太突然,不僅是離袁熙最近的莫老頭和袁母,就是門口打鬥著欲衝進來的人也是一愣。

    「你——」莫老頭一句話未出口,內傷加急火一併上湧,受不住的吐出一口鮮血。

    那個從窗戶外面跳進來的人,看見突然跳起來的凌婉歌亦是一怔,不過也只瞬間,便恢復了冷靜,直接握住凌婉歌伸來的手,將她整個人一帶,便往窗戶的方向掠去。

    凌婉歌正愣神——

    只因為剛剛突然衝進來的這個人,一身束腰黑袍,如墨的長髮披散在肩頭,鼻子以下的位置被半截面具遮住。只露出一雙眼,也正是這雙眼,讓她出神失魂。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被那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不速之客連拖帶拽的帶出了西林村好遠。本就半疑惑的隨著那人在空中飛掠,被沁涼的夜風一吹,凌婉歌很快就冷靜清醒過來。不待弄清楚這個應該和林穎嫣差不多大的少年欲帶她去哪裡,凌婉歌便一下掙開了他的手躍開,而後輕盈的一個翻身,穩穩的落在驪山的山道上——

    「姐?」被掙脫開的少年卻是驚訝的喊了這麼一聲,跟著落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凌婉歌。

    凌婉歌因得這聲稱謂,驚疑不已:「你喚我什麼?」此時月涼如洗,淡淡的霜華傾灑在不遠處少年纖弱的身子上,少年靜靜的站在那裡,微風拂過他黑色長袍的下擺。帶起幾分灑然疏狂的飄逸。雖然他身姿還顯稚嫩,但是卻也難掩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那股魔魅到繚亂人心的氣質。

    如果不是月光拉出了他的影子,說他是月夜神祇,恐怕也不會有人懷疑。

    凌婉歌看不清少年臉上的表情,卻能清晰的看見他在黑暗中尤為晶亮的眼。那雙眼,眉眼上挑,彷彿繁花落盡,也訴不出他半分的顏色。他那漆黑的瞳孔,就像是無底的深淵,彷彿比這夜色還深沉。

    凌婉歌之所以怔愣,不是因為這雙眼不挑而魅的顏色,而是因為她覺得這雙眼就在剛才第一眼見著的時候,就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聽見凌婉歌的問話,少年走近凌婉歌幾步,藉著月色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你說我是你姐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凌婉歌不答反問!突然有些忌憚這少年的靠近,因為她很清楚自己這張臉後的秘密,而面前這少年究竟是在喊她這張表皮姐姐,還是在喚這張表皮後面的那張臉?

    就憑這少年剛才的輕功身手,凌婉歌覺得自己有必要多防備一點。所以,在少年靠近她的時候,凌婉歌下意識的捏了下袖子。

    「呵呵,姐,你這麼緊張做什麼?」誰知,少年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繼而愉悅的笑出了聲:「你放心好了,你這張面皮還是我做的呢,我怎麼可能認錯?我的親姐姐!」

    凌婉歌聽得大駭,她的假面皮是眼前這少年做的?不是說凌婉歌原是家裡的獨女嗎,眼前這個喊她姐姐的少年,真是她親弟弟嗎?若是這樣,那她就不可能是凌婉歌了——那麼她是誰?

    等等……剛想起這問題,凌婉歌卻又想到另一件事,當即問道:「你派那些人來殺袁熙?」想起她剛剛出來時,袁熙還昏迷不醒,而門外的人個個出手狠厲,似乎是不打算留活口的樣子。

    「袁熙?」那少年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恍然道:「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我今夜本來也只是想帶你走而已,不過,如今他這個樣子死了也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31 AM

032章 不再掩飾

    少年的話語裡帶著幾分笑意,聽著還有幾分殘忍的無情。

    凌婉歌一怔,有很多話不及問這個突然多出的弟弟,便一轉身,提氣往回路掠去。

    「姐?」少年遠遠的喚了一聲,卻是並不驚訝凌婉歌舉動的樣子,而後慢悠悠的往前踱了兩步,也跟著飛掠向同樣的方向,嘴裡跟著喃喃的道:「債呀!」

    等凌婉歌一路飛奔趕回袁家的小園子時,打鬥還在繼續。凌婉歌一眼看出,來的八個人個個身手不凡,而捍衛袁熙的人也從她離開時的兩個增至了六個,一時間一同人打的是難捨難分。

    雖然此時光線不比白日,不過凌婉歌還是能夠分辨得出,招招狠辣的黑衣蒙面人是刺客,而帶著斗笠訓練有素的都是護衛。

    當即凌婉歌二話不說,抄進刺客的後方,一腳踢中一個人的膝蓋。

    那刺客不防,當即屈膝一跪,凌婉歌順手奪走他手裡的長劍,橫向一刺,刺客便應聲倒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方原在纏鬥的人皆是一頓,下意識的朝凌婉歌的方向看來。

    站在袁熙房門口一手捂著心口,傷的不輕還準備以身當難的莫老頭一見凌婉歌如此,也是驚詫莫名。

    凌婉歌也沒有空關心他現在是什麼心情,因為原本合力圍攻向茅舍的黑衣人已經有幾個人轉了方向招呼上了她。

    凌婉歌不驚不慌,在兩個刺客揮劍攻向她的時候,並未與他直接交鋒,而是舉起手裡的長劍劍尖對著自己,向著敵人的後方振去。在兩個刺客劍鋒逼向她的咽喉時,一個急退,仰首後空一翻。

    那動作看似簡單,但是快的讓兩名刺客眼花,那柄原來脫出凌婉歌手裡的劍,劍柄在後面的土牆上一彈,帶著凌厲的劍氣直逼兩個刺客中的一個。

    咻的一聲,便穿過了其中一人的咽喉。

    剩餘的那個眼看同伴死不瞑目的倒下,頓時大駭。實難置信,憑著土牆的反彈力就能這麼輕易的就殺了他的同伴,可見眼前少女武功修為的莫測!他之前並不是沒有看見那劍,而是根本輕視掉了。

    凌婉歌一出現,短短一刻鐘不到的功夫變以雷霆的手段擊殺了兩名刺客,剩餘的六個人見此心道不妙。

    於是其中一個人當即曲指至於口罩外吹起一聲響哨,其餘五個人立即領命鳴金收兵,不約而同的朝黑暗中四散退去。

    凌婉歌見此眸光一凝,踢起地上的一把劍,飛向黑暗中——

    「啊!」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起,便是一重物落地的聲音。

    凌婉歌知道,她的劍射中了一個人!

    等刺客退去,一眾人站在破敗的園子裡,一時間所有的眸光皆驚奇的落在凌婉歌的身上。凌婉歌只淡撇了最為錯愕的莫老頭一眼,眸光不可謂不鄙視。

    「我來晚了一步呀,姐姐的身手依舊如此乾脆利落啊!」這時慵懶的聲音自黑夜中傳來,眾人又是一陣警覺。

    「我們的事稍後再提!」凌婉歌對著從黑夜中慢步而來的少年道,繼而走向莫老頭的方向。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莫老頭這才醒過神,忌憚的護在門口瞪著凌婉歌。

    凌婉歌不慍不火的瞥了莫老頭一眼,很是輕視的道:「老頭,你怕什麼?我若真想對付你們,或者是對裡面你們拚死護著的人不利,裡面躺著的早就是沒有溫度的屍體了!還能等到你想方設法的算計我?就是我剛剛若是坐視不理,你以為你們就能全身而退?」

    莫老頭聽得凌婉歌甚為不敬,甚至可以稱得上霸道的話,頓時被噎住,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就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羞的!

    他知道凌婉歌說的不假,如果她真是他擔心的那個人派來暗殺袁熙的,新婚之夜就完全可以動手了。就憑她剛剛的身手,他們暗影七衛就是全在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是老夫愚昧,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敢問這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莫老頭收了收氣性,拱手硬著頭皮向凌婉歌道。

    「他說我是他姐姐!」凌婉歌卻是指了指身後的少年,而後欲要邁步進屋。

    莫老頭因這回答又是一鄂,下意識的看向黑暗裡的少年:只見那少年也只一雙眼睛露在面巾外面,而且光線又暗,他老眼昏花,又怎麼能看出他是誰?

    凌婉歌這回答的可謂敷衍,甚至可以說是在故意戲弄他了!

    但他抬頭打量那少年時,那少年卻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她確是家姐!」

    等莫老頭覺著哪裡不對勁的時候,凌婉歌已經躍過他進了房間。

    原本守在床邊的袁母也已經聽見了動靜,見凌婉歌突然折回來,看她的眼神也是驚詫莫名。凌婉歌卻是對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繼而逕自走向床邊。

    「這位姑娘究竟是?」經過剛才的事情,袁母又不傻,自然看出凌婉歌不會是尋常的官家千金。可是,她又是誰?會巧合的以凌婉歌的身份出現在這裡,嫁給袁熙?

    要問凌婉歌這個時候怎麼就大方的露底牌而不怕惹禍上身了?

    只因為就在她剛剛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武功遠遠的超過了自己的想像。所謂一技傍身,百事無憂。她既懂醫術又武功高強,還怕什麼?

    若她真是什麼通緝犯,官兵追上來的話,打不過她還不能跑了?想著以後,她也可以弄點什麼藥啊毒的為安全雙管齊下。

    再者,她不還有一個剛出來認親的弟弟嗎?直覺的,她認為這個少年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而她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對他很有親切感——那種來自血緣深處的羈絆,只能意會無法言明。

    「我先看看他的情況吧!」凌婉歌沒有直接回答袁母的問題,而是望向依舊昏迷不醒的袁熙。此時的袁熙依舊是她白天看見的樣子,眉峰緊鎖,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看著惹人憐惜,又叫人忍不住心疼,那麼一個單純的人啊!也不知道他若恢復了正常,又該是什麼樣子?

    凌婉歌說著,已經逕自為袁熙把起了脈。

    袁母見此,眸光一亮,頓時恍然便明白了什麼,繼而驚喜道:「姑娘,那蛇果與覆盆子是你故意讓熙兒吃下的是不是?」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33 AM

033章 因何失憶

    凌婉歌沒有立即回答袁母的話,先是仔細的看了下袁熙的病情,才神色凝重的抬起頭來:「你們改了中午的方子!」這話是肯定的!

    莫老頭聽此眼底閃過驚奇複雜的顏色,猶豫了下道:「老夫連夜去了山上採集了那些果子,從新開了藥方,不久前方於熙兒服下,可是……有何不妥?」

    凌婉歌聽了又是氣結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怎麼知道?您不是醫術精湛,遠近馳名嗎?」說完便甩袖離開床畔,欲離開的樣子。

    「姑娘!」袁母見此大急,本來見凌婉歌不否認自己的話,便覺得彷彿溺水的人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見凌婉歌此時的樣子,以為她不肯救袁熙,又以為是他們自己開的藥方反而害了袁熙,繼而驚急交加,淚盈於眶。

    一旁的莫老頭見了,心裡也是驚悔交加。

    經過剛才的事情,他敢相信,凌婉歌是有辦法救袁熙的,只是自己老糊塗,反而差點害死袁熙。一想到這裡,莫老頭心一橫,便是朝著凌婉歌的方向屈膝一跪——

    凌婉歌未曾回頭,但是依舊感覺到身後人的動作,趕忙回過身。

    只見莫老頭也是老淚縱橫,悔恨萬分的看著她道:「若是姑娘有辦法,還請姑娘施以援手。之前都說老頭子的不對,老頭子糊塗。只要姑娘肯救熙兒,老頭子甘願以死謝罪!」想來如果凌婉歌真的能夠救袁熙的話,那麼那個用於幫袁熙過毒的合合散一經手,凌婉歌一定早就知道他們之前想害死她的居心了。所以,這會兒心底恐怕還要怨氣在!

    「您老死不死於我何益?」凌婉歌卻是不以為意的看了莫老頭一眼,「明天再說吧,若是我現在救他,明天我恐怕真會被拖去進豬籠了!」凌婉歌說著最後看了一眼床裡的袁熙,便頭也不回的的走了出去。

    袁母一聽這話第一個反應過來,跟著對凌婉歌喊道:「謝謝姑娘不計前嫌!」她知道,凌婉歌這是答應救袁熙了,只是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尋不著其他去處。凌婉歌想安靜為袁熙治傷,也得是安然的從族長家的柴房裡正大光明的走出來。不然她此時治好了袁熙,不是正應了,有她在才害了袁熙,而她一被關起來,袁熙就好了——那樣就是她沒有下降也肯定不被鄉民們歡迎留在這裡了。

    而一旁的莫老頭聽得此話,更是覺得無地自容的羞紅了老臉。

    「如果你們不想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的話,切忌再給他亂開藥方了,等他身上的藥性散去前,切忌將他進行大的挪動!」

  ***

    莫老頭派了一個人送凌婉歌回柴房,因為身份發生了改變,回去的時候,護送人的當然不可能再將她拎過去。

    凌婉歌自己走進那柴房裡,因為那少年也在,且未有離開的意思,所以袁家的那個護衛也就隱在了暗處,沒有立即將門鎖上。

    凌婉歌進了柴房後,便逕自在乾草堆上坐下。

    少年尾隨進來,即使光線不清,也還是能夠看出凌婉歌此時是抬頭看著他的。於是袍角一撩,跟著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姐姐此時應該有很多話要問我吧!」少許,少年主動打破沉默道。

    「是啊,所以也省得我問了,你該看出我確實不記得你這個……弟弟了!你不妨直說!」凌婉歌也乾醋的應道,語氣裡帶著幾分無所謂的灑脫。聽這語氣,彷彿已經不那麼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是誰了的樣子。

    少年聞言微挑眉梢,想看清,卻看不清眼前家姐的神色。頓了一下,才悠悠歎了口氣:「其實,幾天前,是我給你下了軟骨散,害你間接被迫嫁給了一個傻瓜……」

    凌婉歌聽得這話,神經當即一繃,直覺的就想否定想懷疑的心態。

    聽著少年低柔的話,看似無害,而她也確實感覺不到任何的惡意。可是,這字裡行間的話卻又讓她驚疑萬分。

    「然後呢?」凌婉歌問道,語氣一如之前的平和沒有波瀾。

    少年倒是一詫,看了凌婉歌一眼:「姐姐聽得是我毒害的你,難道不生氣嗎?」

    凌婉歌聽了,卻是微勾了唇角:「你說你是我弟弟,我卻對你沒有任何映像。甚至是我自己,是善是惡都無從回憶。我想,你既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與我說道過去,便是有理由讓我不生氣的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一早的就大動干戈自傷身體?」

    凌婉歌話落,少年便笑出聲來,那笑聲隔著唇上的黑布,低悅中摩挲出幾分低醇,分外的好聽。

    「我相信,我的姐姐你不論失憶與否,你終究是你,不論如何,也不會輕易的就變了自己——」少年道,凌婉歌詫異期間的幾分悵然。

    凌婉歌對於這分評價未曾置否,只是安靜的聽著,等著少年的下文。

    「其實我們本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姐姐生母早逝,弟弟的生母只是父親的一個妾侍……」少年輸了口氣,便主動道出了他們姐弟的關係——

    原來凌婉歌和眼前的少年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只是凌婉歌的生母身體不好,人到中年才生下她這個女兒。

    而一個家世顯赫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等著自己人到中年還無子嗣,所以在凌婉歌出生之前,家裡便已經有很多的妻妾。等到凌婉歌的生母中年得女,他的父親已經兒女成群。

    凌婉歌的生母多年來因著自身的問題鬱鬱寡歡,還有妻妾的爭鬥纏心,羸弱的身體早已不堪重負。便在凌婉歌六歲那年,離開人世。

    雖然凌婉歌的生父妾侍眾多,但是誰能相信,他最愛的還是原配夫人?

    於是在原配夫人去世後沒有多久,他便又娶了一個長的十分酷似原配夫人年輕時候樣貌的女子,也就是少年的生母。

    少年的生母盛寵多年,卻終究逃不過大宅門女人間勾心鬥角的算計,最終香消玉殞。

    少年便負氣離開了家,揚言與花心的生父斷絕關係。

    因得少年的生母酷似凌婉歌的生母,所以凌婉歌自小很是親近這個妾侍,那個妾侍也是個純良的,對著凌婉歌如同己出。於是凌婉歌與面前這少年的關係,便比其他兄弟姐們親厚很多。

    自己弟弟離開家裡獨自闖蕩,她自然不放心,於是追出來,欲勸他回家。

    之前就是一路追弟追到了南臨,這個弟弟依舊不肯妥協。為了擺脫姐姐的苦苦追尋,便對她施了毒。之後將她一個人放在山裡的一間屋子裡,留了足夠的糧食給她,好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脫身。

    少年走後沒有想到,凌婉歌還是倔強的追了出來。結果從山坡上滑了下來,巧被袁家母子路過送去了蔣府。也因此磕傷了腦袋,失了憶。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35 AM

034章 莫問出處

    凌婉歌聽少年娓娓敘述著往事,而後便有一些人事與景物快速的在腦海閃過,互相交替。她欲要看清,抓住的更多,便覺得頭跟著一陣陣的痛起來。

    彷彿在她的潛意識裡蟄伏著無數蠢蠢欲動的野獸,嘶吼著想要撕裂她腦海裡的一扇門蜂擁而出一般。

    「姐姐,你可有想起什麼來?」少年試探性的問。

    凌婉歌也是猛然驚醒,才發覺自己已經汗濕夾背,稍微整理了下思緒,凌婉歌開口:「我這張臉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封信!」

    少年聽了詫異的看了凌婉歌一眼:「姐姐,你當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當日你一路追我,自然不好以真面目視人,你這張面皮便是我以前為你做的。而至於那封信,說來還有段故事——你追我的途中恰巧救了那個遭遇盜匪的凌家小姐,可惜你到的太遲,凌家小姐已經奄奄一息。於是你便受她所托,去往她的親戚家,希望那位親戚能夠派人去京裡,幫忙安葬她父母族人的骨灰於故土。結果你卻因失憶,又因為蔣家人以前未曾見過真正的凌婉歌,你才會被人擺弄!說到底,這都是我害你的,如果不是我,姐姐也不至於被迫嫁給一個低賤的傻農夫!」

    少年說完,柴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麼我們原來又姓甚名誰?」許久,凌婉歌開口問道。似是聽不懂少年的自責,又或許是並不關心這個問題般。

    少年聽得凌婉歌這話卻沒有立即回答:「姐姐,雖然你失憶,但是自身的岐黃醫術還有武功都未曾忘記,依你的能力是可以治好那個傻瓜的。姐姐你自然也看出那個傻瓜原來的身份怕是不簡單。可是已經對他有了羈絆,想留在這裡?」

    凌婉歌聽得少年的問話,秀眉微微一皺,腦海裡立即就浮現出袁熙那張清雋俊美的臉龐繼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知道原來的身份,勢必會有些事情不能自主。而若我不再是那個我已經忘記的自己,便可以自由的海闊天空?」

    「可以這麼說吧!原本我已經走了,卻終究還是擔心姐姐,於是回去山上看了看。如果姐姐你今日過得好,我便也罷。不然的話,或許我會後悔自責一輩子!其實姐姐,我倒不想你想起過去!連我很多時候,也想忘記過去,那樣如果你告訴我你這些天過的不開心,我也不會有感覺,因為之於忘記一切的我,你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少年應道,後面的幾句話帶著幾分悵然,這話甚至還有幾分自私。

    可是凌婉歌聽著卻對這少年生不起氣來,反而隱隱的有些心疼。她直覺的就想否認少年的話,如果真的一句忘記,就能至親陌路,那麼她為什麼聽著少年的話會覺得難過?只因為那些來自血緣深出的羈絆,並不是沒有了記憶就能夠一併抹殺的。

    「……」凌婉歌唇瓣動了動,本欲說什麼,最後也只化作一抹淺笑:「也是,忘記了未嘗不好,人生虛浮,得逍遙時且逍遙!」

    於是凌婉歌也未問少年的名字,看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少年便離開了。走時卻突然湊近凌婉歌身邊,壓低聲音道:「姐姐,其實那個傻瓜他……」

  ***

    然後凌婉歌幾乎是糾葛了半夜少年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至天方露白,莫老頭隨著族長過來提她,她總算找回幾分冷靜。

    與族長還有莫老頭一併來的還有當日送袁熙回家的阿才,後來經過阿才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證,說了大戶人家害人的法子並非那般。

    莫老頭甚至拿了自己做筏子,讓大夥兒當眾紮了貼了自己生辰八字的草人詛咒自己。莫老頭神醫的身份在這兒,自是不用說。

    那阿才的老娘雖然不怎麼樣,不過因為自身有出息,在鎮上混了個一席之地,所以村裡人有很多人還是挺信服他的話的。

    大夥兒看有阿才的保證,又有莫老頭的以身示範。便也信了七八分,還有幾個胡攪蠻纏的,被族長數落了幾句,也都不敢吭聲了。

    凌婉歌便被領回了袁家,後來她聽說,在她回到袁家的茅屋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那林欣月就精神抖擻能下地了,那都是後話。

    這天沒有多久,凌婉歌被放出來的消息便傳開了。一早鄉親們看是莫老頭親自送的凌婉歌回袁家,便更少了懷疑。

    莫老頭與凌婉歌走在一起,心裡一直是忐忑的。

    昨夜他幾乎一夜未合眼,就怕凌婉歌突然想起之前他的種種作為,一氣之下就半夜走人了。這會兒也不敢催促她,只當是大神般對待著。

    而凌婉歌可並不在意莫老頭說什麼,一進園子就看見園子裡的場景。

    只見茅屋的門邊上堆了一籃子採集好的蔬菜,而原本的泥土地已經被翻新,籬笆牆也被扎的整整齊齊的,未見昨夜半分打鬥的痕跡。外人一眼看過,只以為是袁熙病的不輕,袁母心焦難免,連夜收了蔬菜想拿去市集換藥錢而已。

    凌婉歌感歎了一下袁熙這群手下的迅捷手段,然後逕自走近袁熙的房門口。

    屋裡的袁母真是守了袁熙一夜未曾合眼,所以一聽見園子裡有動靜,就猜是凌婉歌回來了。所以趕忙就迎了出來,望著凌婉歌的眼底滿含期待。

    「我去看看他!」凌婉歌未多說什麼,只是寬慰的看了一眼袁母,便走進了房間。

    「喵嗚!」凌婉歌一進屋,便迎上這聲粘膩的叫喚。微一抬眼,就見那肥胖的貓咪正窩在袁熙的床腳衝著她甩尾巴。

    凌婉歌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才看向臉色蒼白的袁熙,這個時候的男人少了醒著時候的傻氣,反而多了幾分沉靜,即使病成這樣,也難掩他那種與生俱來的矜貴風華。

    凌婉歌不禁想,如果他是個正常人,為他趨之若鶩的女子恐怕是數不勝數吧……他記得的那個阿羅,其實只是情智受損記憶的停駐罷了。

    在心裡歎了口氣,凌婉歌繼而彎了腰,搭上袁熙的脈搏。少許,覺得他的脈象還算平穩,終究是放了分心。

    就在這時,餘光處感覺到昏迷的人長長的羽睫顫動了一下。

    凌婉歌下意識的抬眼看向袁熙的臉,便對上他那幽幽睜開的眼。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39 AM

035章 浸浴驅毒

    袁熙睜開眼的時候,先是困頓的扇動了下羽睫,繼而露出一個比春花還燦爛無偽的笑容,虛弱的開口:「娘子!」那瞬間,讓看見他這張笑顏的人都感覺到了春暖花開的氣息,清新的彷彿只為君傾,沒有任何塵世間的污濁玷染。

    凌婉歌相信,縱使是鐵石心腸,面對如此溫言軟語,秀色可餐的人兒,也都會融化了吧!

    何況,她是個正常的女子!

    所以,出於人的本能反應,凌婉歌下意識的也柔緩了臉色還給了那傻瓜溫柔一笑。

    「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凌婉歌輕聲問道。

    袁熙兀自眨巴著那雙擾人心憐的無辜大眼,似乎是考慮了一下才乖順的開口:「就是覺著渾身無力!」

    「那便好,若是覺著哪裡疼,一定要告訴我們知道嗎?」凌婉歌柔聲道,下意識的為他掖了掖被角。「好好躺著噢,乖!」

    凌婉歌鬆了口氣,作勢要起身,卻覺手腕一緊。

    回頭便對上袁熙有些驚懼慌亂的眼神,凌婉歌疑惑的看了眼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對上他的眼:「怎麼了?」

    「娘子,我,我剛剛做了一個好長好奇怪的夢!」袁熙猶豫著開口,而後眸光有些迷離起來,好像被什麼事情困擾住的樣子。

    「姑娘,不知熙兒的情況如何了?」不待凌婉歌去問袁熙的困惑,一旁的袁母便擔憂的開口。

    凌婉歌眸光一閃,開口:「他中的毒是一朝一夕,所以要完全解開,還需要些時日。麻煩……您去準備一些沐浴用的熱水,我等下需要為他驅毒。」

    袁母聽了這話,彷彿溺水的人終於靠岸,頓時滿目狂喜,就想去準備,才走了一步便又頓住回頭望向凌婉歌:「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凌婉歌聽得這話,猶疑了一下,帶著幾分自言自語味道的開口:「隨便吧,在這段時間,就當我是你的兒媳婦吧!婆婆!」最後一句話,凌婉歌是望著袁母說的。

    袁母聽得這回答先是一愣,繼而瞭然的點了點頭:「那辛苦婉兒照顧熙兒了,我這就去燒水!」

    袁母自屋裡一出來,一直候在外面的莫老頭就趕忙迎了上去。

    因為自己之前的老糊塗,差點貽誤了袁熙的病,所以莫老頭護送凌婉歌回來後並未跟著進屋。

    一方面怕凌婉歌看著他會遷怒於袁熙,一氣之下就改變了主意。另一方面則是想凌婉歌看在袁母為她求情過的份上,多少會給袁母點面子,對袁熙的病能悉心一些。

    「熙兒的情況如何了?」莫老頭面露焦色的問道。

    「看婉兒那神色,熙兒的毒她該是能夠信手拈來的!」袁母想了想道。

    「信手拈來?!」莫老頭聽得這話,一開始是心底一陣狂喜。狂喜過後,又不禁驚疑:「你有沒有問過她的出處?」

    袁母聞言看了莫老頭一眼:「人家都未問咱們的出處,便不計前嫌的施以援手,咱們又何必追根究底別人的過去?何況,原本咱們都給她問過脈,她許是真不記得了,其中又正好發生了一些誤會……」此時袁母已經有九成相信這個凌婉歌不是那個凌婉歌了。

    莫老頭聽了一時間默然,但是忍不住又想——

    這滄瀾大陸上,醫毒精湛武藝超群的適齡女子能有幾個?

    無禪海的第一毒女閻笑笑,南疆巫蠱一族的魔女魔魘,北域天聖宮的聖女夢清塵,東楚玄門百年不老不死的醫尊……

  ***

    袁母兩口大鍋齊燒,很快開水便燒好了。而後在袁母的房間裡置了浴桶,終究凌婉歌也是個姑娘家。

    所以等莫老頭協助袁熙脫了衣衫,按凌婉歌的吩咐泡進浴桶裡,凌婉歌才進了房間。

    「麻煩婆婆再燒一些水,然後將我開的這方子裡的藥放進去浸泡備用!」凌婉歌叮囑了一些重要事宜後,才走近浴桶。

    此時的袁熙未著片縷,坐在水氣氤氳的水桶裡,一頭烏黑的墨髮被散開落於肩頭,不小心沾染上的幾滴水珠正由他的髮梢滴落。

    啪嗒一聲——凌婉歌下意識的就順著那水滴落下的方向看去,便見那晶瑩的水珠正沿著他曲線優美的鎖骨往下滑去,最終無聲無息的沒人水中。

    凌婉歌的視線忍不住往回流連了片刻,落在袁熙精壯的胸膛上。

    而後轟的的一聲,彷彿是那滴水珠在水裡旋開了一朵奇詭的花,瑰麗的顏色炫了她的眼,所以她的大腦產生了短暫的空白,等回過神的時候,凌婉歌才發現自己已經紅雲滿面。

    心底卻趕忙默念道:諱疾忌醫,諱疾忌醫!她現在是看病的大夫!

    「娘子,你怎麼了?」這時被她赤果果看著的袁熙卻是困頓的開口。還很關心的從水裡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紅透的臉。

    一時間水珠起落,滑過他麥色的肌膚,只一個無心的舉動,便掀起了另一番春色狂潮。

    凌婉歌頓時羞窘非常,好似偷窺被逮個正著的壞小孩,趕忙偏過頭去,不敢再看。

    「沒,沒什麼!乖乖坐好,不要動!」又趕忙拂開袁熙的手,帶著幾分心虛的道。誰知不小心一抬頭又撞上某傻瓜澄澈的眼,隔著氤氳的水氣,袁熙的眸光便多了幾分迷離的好似星子的綺麗。這張俊美的臉啊,神情分明很純,卻又引人忍不住的想犯罪,將他拆吃入腹。

    「可是你的臉好紅啊!娘子你到底怎麼了?」袁熙擔憂的陳述著自己在凌婉歌臉上看見的事實。

    袁熙不說還好,這一說,凌婉歌更是覺得無地自容。不禁唾棄自己,眼前這個男人不過是個情智只有四歲的娃娃罷了,她居然看了他半個裸體會有心理反應,自己是不是太猥瑣了!

    「好了好了,我是被水給熏的,覺著熱罷了!你乖乖坐好的,等會兒安靜的睡一會兒,聽話昂!」到底怎麼了?姐能告訴你,姐在意淫你這只太過漂亮的傻瓜嗎?凌婉歌郁氣的想!

    「睡覺?」袁熙有點沒有理明白過來凌婉歌話裡的邏輯順序。

    凌婉歌已經走至一旁的書案,翻開袁母備用的銀針袋,抽出一根在燒起的燭火上熏烤起來,在袁熙還欲多問什麼的時候,指尖的銀針已然飛射而出,直沒袁熙的身體。

    袁熙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只懵懂的眨巴了下眼,便軟軟的往下滑落浴桶。

    凌婉歌見此趕忙上前一步,拽了他一把,讓他以趴著的姿勢伏著木桶的邊緣,才輕舒了口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41 AM

036章 京裡貴客

    「姐姐,其實那個傻瓜命中不凡,我方才有留意看了看他,幫你們算了面相——卻是有夫妻相,你們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一生恐怕都會糾纏不清!你若是不能完全相信我,便先留在這裡也好!」

    少年最後一句話猶在耳邊,歸根究底也是這句話讓她亂了心神,她才會一時多想。

    理智告訴她,應該撒手不管這閒事,趁早離開為上。

    可是情感上又羈絆住她的腳步,讓她實在不忍心丟下這個單純的傻瓜讓那個莫老頭瞎折騰。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凌婉歌終忍不住喃喃道,也罷,順其自然吧。

    收斂了一下心神,凌婉歌回到桌案邊,便開始為袁熙施針驅毒。

    一根根細小的銀針在她手裡被灼燒,而後又以迅捷精準的手法刺入袁熙體內的各處大穴裡。不多時,便見昏迷在氤氳水氣裡人發生了變化。

    他原本在水色的襯托下顯得晶瑩誘人的肌膚上開始滲出黑色的細密汗珠,稍許,原本清澈的水便被染成了一桶黑。

    覺著差不多的時候,凌婉歌走近袁熙的身邊,並指成劍,戳在他的頸後大穴上,以內力助他驅散體內毒素。

    約摸兩盞茶的功夫後,凌婉歌才撤回手,以手拭去額頭密佈的汗珠對著簾外喊道:「麻煩莫前輩進來幫個忙!」

    一直侯在簾外的莫老頭與袁母一聽這話,趕忙焦急的站起,掀開簾子衝了進去。

    當兩老看見渾身浸浴在黑褐色的浴水裡的袁熙時,當即一駭,連忙衝了上去:「熙兒——」

    「他沒事!」凌婉歌寬慰道,而後走到另一個備用的浴桶旁,試了試水溫,才出去廳堂檢查了一下門外之前讓袁母浸泡的藥材如何了,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將盛著藥材的木桶提了進來,倒進備用的浴桶裡,對兩個焦心的看著袁熙的老人道:「可以將他放到這裡了!往後的二十四個時辰內,需要水溫持衡,同時三個時辰內必須換一次藥!」

    說著也不等袁母和莫老頭開口說什麼,就逕自掀簾出去了。

    如果是有心人的話,會發現她的腳步分明有些倉皇——只因她之前吩咐的莫老頭將袁熙剝光扔進浴桶裡的,這會兒她自然是要出來避嫌的。

    走到廳外之後,凌婉歌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才覺得屋外的空氣是如此清新怡人。相較之下,那充斥著草藥香氣與水氣的房間裡就顯得曖昧不明起來。

    凌婉歌趕忙搖了搖頭,晃去腦海裡差點又浮上的不合時宜的畫面,折身往廚房走去。看見灶台裡的火還燒著,便想去多提些水回來備用。

    這才發現,不管袁熙原本的身份有多麼尊貴逼人,眼下卻還在這個貧寒的茅屋裡受苦受難。所以,他們家也只一個水桶而已,剛剛那唯一的桶已經浸泡了藥材,這會兒也就沒有可用的了。

    這廚房她不是第一次進來,空間並不大,除了可以放置兩口大鐵鍋的灶台外,就是靠在牆邊的幾把農具,還有就是一堆乾柴。

    凌婉歌走近灶台邊,拿起一個木盆掂量了一下,便想就著木盆去後門的池塘捧水回來。

    想來袁母為著袁熙的病擔憂了一夜未曾合眼,這二十四個時辰全靠她一個人的話,定是吃不消的。

    而莫老頭不管與袁熙母子原來是什麼關係,一個老男人老在人家孤兒寡母的院子裡待著,久了,傳言出去,那些好事的指不定來惹些事端,這樣於袁熙的靜養無益。

    所以,想來想去,只有她幫人幫到底了!

    凌婉歌這邊剛捧著木盆走出廚房,袁母也正從正廳走出來,兩人的眸光剛對上,片刻又不約而同的皺眉望向簡陋的籬笆牆外。

    遠遠看去,只見驪山腰上一行人正浩浩蕩蕩的朝村子這邊而來。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可以清晰的看出,那是八個人抬著一頂極端華麗惹眼的轎子,前呼後擁著一群帶刀的侍衛,逕直朝他們這走來。

    凌婉歌看見那陣仗,直覺的又要出什麼事段,下意識的就看向門口的袁母。

    這一回頭,卻見袁母臉色不知何時早已陰沉的猶如臘月寒夜,繼而一甩袖對著屋內喊道:「老莫,有客到!」

    本在屋裡照料袁熙的莫老頭一聽這話,當即覺察出味道不對,隨後也趕了出來。但是好似又不放心袁熙的回頭張望了幾眼,可當他看見已經下了半山腰越來越近的隊伍時,臉色也是頓時晴好轉暴雪。

    凌婉歌見兩人這神情不禁詫異,那來的究竟是什麼人,能教這兩個前輩的情緒挑撥的這麼立竿見影?

    不多時,那行人便到了近處,一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們的小籬笆院子圍了個嚴嚴實實,驅趕走了所有意欲看熱鬧的。

    這樣華麗的陣仗出現在如此樸實的小村,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不過村民們一見守著籬笆外的侍衛「蹭」的一聲,彈出半截雪亮的劍鋒,就被嚇住了,哪裡還敢湊熱鬧,便也只得灰溜溜的走遠了。

    有好事者,好奇之餘又探聽不到情況,繼而心思一轉忙拍大腿對身邊其他看熱鬧的村民道:「看這陣仗怕是京裡來人了吧?莫非是那凌家的小姐上面還有什麼了不得的親戚,這番是來探親了?」

    一句話三言兩語,一傳十十傳百,沒有多久就傳到了蔣府吝嗇財主耳裡……

    再說袁家的茅舍外面,眼看著陣仗擺好,那華麗的轎子才在籬笆門前停下。

    而後,便是兩個衣著光鮮的丫鬟抬著一卷紅布擱置於轎門前,輕輕一推,那鮮艷的顏色一路穿過簡陋的籬笆門,滾出了一條鮮艷奪目的路。

    只這一條紅毯,便彷彿已經將轎裡未現身的人與周圍的人劃出了雲與泥的界限。更匡論這轎裡的人,還不知是何等尊貴的身份?

    再看那紫檀木的鏤空轎欄,每個角上由流蘇綴著的,隨風搖曳的圓潤東珠,還有轎簾上雕凰的雲紋。無一不晃瞎了一群已經站得老遠的鄉民們的眼。

    凌婉歌都忍不住捧著木盆,直盯著那被微風拂動的轎簾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43 AM

037章 華貴少女

    少許,只見一個衣著華麗得體的丫鬟輕撩開了轎簾,一隻纖纖玉手便自轎內伸了出來。只一隻塗著淡粉脂油的凝脂玉手,便讓人生出驚艷感來。

    而後是鵝黃色百褶羅紗的廣袖,凌婉歌看著那袖口邊緣的金絲雀翎繡紋,不禁晃了下神。腦海深處的某根弦彷彿被驚了一下,依稀可見一個身著明黃色織彩金紗鳳袍的女子被一群侍女攙扶著步下腳蹬。

    那腦海裡的人似乎是察覺她在看自己,便抬起頭來朝她微微一笑——

    還未看清那短暫記憶裡的人臉,凌婉歌就猛然驚醒,再看眼前,那轎子裡的人也已經走了出來,卻是和腦海裡的人全然不一樣的感覺。

    只見眼前的少女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蟬鬢半挽,發間簪著一套紫金孔雀的頭面。幾尾翎羽簪在腦後,雀頭纏在鬢前,從嘴裡吐出一枚紅寶石,搖曳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與她那雙明亮的眼相映成輝,一時間晃了很多人的眼。

    少女一身鵝黃織錦的孔雀紋廣袖裙,雖然容顏不算驚為天人,卻相得益彰的襯托出了她一身的貴氣。

    普一出轎,少女下意識的就抬袖遮了一下鼻息,似乎是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此地的空氣。當真像是誤落凡塵的九天仙女,讓週遭的人站的近了都怕將自己身上的凡塵俗氣過給她,從而驚擾了她的仙架似地。

    見少女這舉動,一個丫鬟趕忙端著熏好的香爐湊近少女身邊,好為她驅逐「濁氣」!

    少女很受用的湊近那香爐輕扇羅袖,好一會兒,才算回過味,這才紆尊降貴的抬眼打量起眼前的事物來。

    而後凌婉歌清楚的捕捉到少女在看見眼前的茅舍時,眼底有一剎那的怒氣上湧。不過也只瞬間,便平復下來,轉而冷靜的落在了站在她正前方的袁母與莫老頭身上。

    這時,少女才微露出一個稱得上溫婉可人的笑容,沿著紅毯往前快速走近幾步。

    隨後的侍女趕忙跟上,拿扇的拿扇,捧香爐的捧香爐,一路像是護祖宗似地圍在紅毯兩邊。

    「熙哥哥果然在這裡!」那少女見了袁母和莫老頭也不打招呼,只打量了袁母幾眼,便驚喜的自言自語道。

    完全被忽視的凌婉歌覺著木盆捧了半天有點累,於是也就擱了下來,繼續豎在廚房門口近觀發展。

    熙哥哥?!

    不知道為何,聽著這稱謂,凌婉歌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寒顫。

    少女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以後,便選擇直接無視袁母和莫老頭,往他們身後的茅舍張望,並驚喜的喚道:「熙哥哥,你出來啊,雅兒來看你了!」

    見屋裡沒有人應,少女又是疑惑又是著急就想越過袁母往茅屋裡闖。

    凌婉歌清楚的看見袁母與莫老頭的臉沉的更難看了,莫老頭畢竟是男子不方便,於是袁母立即橫手擋住了那少女的去路。

    少女當即變了臉色,轉眼瞪向袁母:「大膽,你居然敢攔本……居然敢攔我!」

    「還請這位小姐自重,這是男子的私房,你一個姑娘家不便硬闖!」袁母淡漠的瞥了少女一眼,一副攔到底的架勢。

    少女被袁母這話說的臉色一紅,在旁人以為她終於知道羞恥的時候,她卻反而驕傲的挺起了胸脯鄙夷的與袁母對視道:「那有什麼,你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嗎?」

    袁母對少女這話委實不解,只因為這少女正是南臨國西遼王的掌上明珠,慕容清雅!因為從小就喜歡找各種理由纏著袁熙,所以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

    她都這番大張旗鼓的來了,還在這說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事情甚是讓人不解!

    看樣子,他們在這的清修也快結束了……

    見袁母皺眉不語,少女得意的裂開紅唇笑道:「去年臘月初八,我與熙哥哥便已經訂下婚約了,現在我是他的未婚妻!就連婚期,欽天監都已經再擰了!」

    「你說什麼?」幾乎是異口同聲,袁母與莫老頭皆驚愕的望著眼前的華貴少女。那過大的反應駭的少女下意識往後一退,一臉受驚的捂著心口。

    一旁的侍衛見此,齊齊做出拔劍的姿勢,一時間狹窄的空間裡充斥的皆是劍鋒出鞘的鏗鳴聲,嚇得想渾水摸魚湊近聽八卦的鄉民們四散驚起,紛紛跑開了。

    有幾個膽子小的,跟著喊道:「媽呀,殺人了!」

    「我,我不和你們說,我要見熙哥哥,熙哥哥——」少女嚇了一下後緩過神,想著自己人多勢眾便也膽子大了起來,也不理袁母二人,只自顧自的對內室喊。「熙哥哥,你在裡面嗎?我是雅兒,你怎麼不出來見我啊?」越喊少女面上的表情越是激越興奮,心想:有好幾年沒遇見過熙哥哥了,熙哥哥以前就長的好看,現在一定更俊美了吧。不知道熙哥哥看見長大的她,會不會很開心?聽說這幾年隱居在外練功,想必也是出關的時候了吧!

    「哎呦,別介,自家人自家人!」這邊少女還沉浸在自己的美麗幻想裡,門口便傳來了爭執聲。

    本來被這一出鬧的滿目問好的凌婉歌正郁氣著,原本聽說袁熙有個不願意履行婚約的高齡未婚妻!這會兒從哪裡又冒出來一個趕著倒貼的妙齡的?之前聽袁母拒絕莫老頭用她的清白給袁熙過度的時候,她還以為這個男人有多純情呢!

    可是轉而一想,不對啊!她明明給袁熙把過脈,按理上說他已經中毒三四年未曾清醒,也聽說他們一直住在這村子上。

    這姑娘打哪兒跟袁熙訂婚的?

    而後聯想到袁熙背後的真實身份,想著自己被迫嫁過來的一些因素,琢磨著,袁熙自己恐怕都是不知道的——這是父母之命!

    是的,她已經看出來,袁母可能並不是袁熙的母親……

    這時聽見門口的爭執聲,凌婉歌也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這一回頭,不禁皺起秀眉。只因這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她那無良的表舅表舅母。

    「哎呦,婉兒在呢,舅舅舅母來看你了!」這一回頭,又正好被蔣家夫妻捕捉到眸光。兩夫婦立馬諂媚的朝著她親熱的招呼起來,接著就想矇混過關闖過重重護衛進到園子裡來。

    誰知那些護衛不為所動,依舊擋著他們。

    凌婉歌站在那還沒有發話,那周氏便唱開了話匣子:「呦,婉兒啊,你是不是還在生表舅母的氣?怪表舅母沒有多留你幾年,緊趕著將你嫁了過來啊?瞧,我這不是糊塗嗎,也是為著你的名譽著想……早知道……早知道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答應讓你嫁給袁熙這個大傻瓜的啊!」

    周氏說著便是一陣捶胸頓足,悔不當初、悲慼不已的樣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45 AM

038章 袁熙醒了?!

    那邊周氏唱做俱佳的鬧著,蔣貴仁配合著踢罵她幾句,更揚言說要休了她,想以此博取凌婉歌的原諒。最終目的,也只不過以為凌婉歌自京裡來了個有錢有勢的靠山,好以此攀附權貴。

    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週遭的氣氛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們胡說什麼?」這聲嬌喝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少女的!

    蔣貴仁夫婦被這貴氣逼人的少女一呵斥,頓時一愣,想著自己來的最終目的,自然不敢得罪人,但是看少女生氣的樣子,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果演下去才能讓對方消火。所以,便僵在那裡,神情顯得十分尷尬。

    少女見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侍衛才鬆了手,放兩人進來。

    蔣貴仁夫婦進來以後,也不找少女,而是自以為很有眼力勁的撲到了廚房門口的凌婉歌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了起來:「婉兒啊,我苦命的孩子啊!是表舅對不起你啊!不該怕那婆子威脅,將你嫁過來啊……」還好凌婉歌閃的夠快,不然還真就被抱住了大腿,當了人家的擦鼻涕抹布。

    那邊的少女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當即對著兩個哭訴的人呵斥:「誰再哭就把他們的舌頭給本小姐割了!」

    一句話,果斷消音。沒有人理那邊因為太賣力唱作,又因為收勢太猛,被自己眼淚鼻涕嗆到的蔣家夫妻。

    少女徑直盯著凌婉歌,那眼神瞬間凌厲的似乎是想將她從頭到腳剮一遍。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少女冷沉了聲音單刀直入的問,看凌婉歌的眼神又添幾分鄙夷了。她之所以認定袁熙在這裡,是因為袁母……而她認知裡一向不用侍女的袁熙,身邊怎麼突然多了個卑賤的村婦?還有剛剛那兩人的話,真是讓她燒心!

    「我前天剛嫁過來的,這裡算是我的家吧,我自然是在這裡!」凌婉歌卻是不解少女的質問,不卑不亢的應道。

    一聽這對話,一旁的周氏夫妻才覺察出有些不對味了,卻是大氣不敢喘的在旁邊蹲著。

    少女一聽這話,美眸瞬間爆瞪,凌婉歌幾乎看見了她眼瞼內描摹細緻的墨線:「你嫁給誰?」

    「這位小姐想來是外地人,不知道,這茅屋裡統共也只有一個適婚男子,自然是我家相公——袁熙!」

    「袁——」少女一聽,當即跟著驚愕,但只咬了一個字,卻是不可置信的往後退了一步。繼而猛然轉頭去看旁邊的茅舍,才發現,門窗上還有未曾揭去的大紅喜字。這些無一不在迎合著眼前凌婉歌所說的話,讓她無可反駁。

    「我不信——我不信……」少女兀自喃喃了一句,繼而又恍然轉醒,也不管凌婉歌就往袁母的方向衝去對著袁母喊道:「她說的是其他人是不是?不是我熙哥哥!」

    說完也不管袁母應不應,又轉向凌婉歌道:「你一定在撒謊,你這麼粗鄙的村婦怎麼配得上我熙哥哥?就是我熙哥哥迫於無奈娶了你,也定是不會要你的!」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說出這種話,其實已經算是大膽了,何況是千里迢迢跑到別人家裡來鬧?

    但看這慕容清雅幾欲抓狂的樣子,顯然是受的刺激不小。

    粗鄙?凌婉歌不用低頭也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樣子。一頭青絲沒有華麗的髮飾,只一根木贊簪成一朵斜髻,身上穿著的是素色衣衫,圍著圍裙。因為先前一直在忙碌,所以窄袖高挽。和眼前這位大小姐的行頭一比,當真一隻是七綵鳳凰,一隻是土養的鵪鶉。

    她本來應該無視這些話,反正這終究也是袁熙的家事,說起來,她其實什麼也不是。可是,聽這少女的口氣,下意識的就是心裡不暢快,跟著便開了口:「事實是,我確實和袁熙拜了堂,也同床共枕了!而你口裡說的熙哥哥,許是姑娘認錯了人!畢竟,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看姑娘的樣子出身肯定非富即貴,否則的話,依我家相公一介農夫的身份怎麼配得上姑娘您?」

    凌婉歌當做沒有看出慕容清雅與袁母其實是認識的樣子,無辜的眨了下眼。但是,看慕容清雅的眼神可沒有絲毫的艷羨。

    慕容清雅聽了凌婉歌後面的話,卻是有些懷疑起來,但回頭又看了看面容沉肅的袁母,繼而又是一陣猶疑不定。

    猶豫了一下,慕容清雅指著袁母道:「讓她口裡的相公出來見本郡主!」這口氣是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豁出去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郡,郡主……」一旁聽見這稱謂的周氏夫婦二人當即一驚,繼而互相對望了一眼,便白眼一翻,雙雙暈厥了過去。

    凌婉歌只淡撇了他們一眼,第一次有些敬佩這兩夫妻默契無間的配合。那得多恩愛,才能如此心有靈犀的看對方一眼,就能夠立馬心領神會的齊齊裝暈啊?!

    不過,她也無暇顧及這兩個其實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

    只順著情勢發展望向那一臉緊張的慕容清雅,跟著開口:「我相公有病在身,恐怕不方便見客!」

    這句話出後,卻是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對慕容清雅口裡的郡主身份能夠如此視若無睹?是不是她生來膽子就太肥了?

    不僅如此,就連對面的袁母與莫老頭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只冷漠的看了慕容清雅一眼,而後依著凌婉歌的話,袁母跟著道:「小兒確實是抱恙在身,不宜見光吹風,還請郡主莫要為難老婦,放過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讓我們過個安詳日子吧!」

    「小兒?你兒子?」慕容清雅對袁母這樣的回答驚錯不已,剛想發作什麼,卻是突然瞪大眼睛望著袁母的身後愕然愣住。

    站在廚房方向,位於慕容清雅身後的凌婉歌也是驚住,只因為讓他們爭執不休的袁熙已經自己從屋裡走了出來。

    出來的袁熙,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衣長袍,一頭墨髮沒有束縛的散在他寬闊的肩膀以及身後。期間還有未乾的水滴自他的劉海滴落,經過他清雋俊美的臉龐流連而下,不禁讓人感覺,他像是剛從朦朧的煙雨中掀開雨簾走出,身上猶帶著屬於自然的寧靜氣息。

    白色的袍腳因為他矜貴優雅的步履輕輕蕩漾,如流雲浪波,盡帶出幾分纏綿繾綣的味道。眾人不禁看得癡傻,只望著突然自己走出來的人,忘記了反應。

    袁熙垂眸走至門邊,而後微抬羽睫,只輕輕一眼瞥來——

    凌婉歌驀然一驚,不是因為他瞳眸裡如洗碧波的瀲灩,而是,她驚覺他這一眼居然是在看自己?!而且,她下意識的感覺:這清冽與深沉複雜糅合的眸色,原來那個傻瓜袁熙是不可能擁有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48 AM

039章 無情拒絕

    對上這樣的眸子,凌婉歌頓時有種心虛的感覺。而不待她主動避開眸光,袁熙已經移開了視線,望向那個華貴的少女。

    「熙哥哥……」慕容清雅乍見袁熙出來,先是一副不敢相認的忐忑樣,待多看了幾眼後,便羞怯的紅了臉——果然啊,這真是她朝思暮想的熙哥哥,果然比之幾年前,褪去了稚嫩,多了成年男子的優雅成熟。

    如今袁熙更是俊美無雙了,慕容清雅想著這樣優秀的男子已經與自己訂婚,不久的將來更是自己的夫婿。便好似踩在了雲端飄飄然起來,已然忘記人家還有妻室這回事。

    一旁的袁母和莫老頭見袁熙此時的樣子,早就已經激動的紅了眼眶,怔怔的站在一旁。

    「郡主是嗎?不知這位郡主光臨寒舍有何指教?」袁熙卻是一副根本不認識的口吻,客套有禮的對慕容清雅道。

    慕容清雅一聽這話,頓時驚愕住。

    袁熙見她的樣子,卻是清淡溫和,卻又疏離千里般的又開口:「若是郡主無事,便請回吧,在下有病在身,妻母又身體孱弱,無法迎奉大駕,這就送客了!」這聲音明明溫煦如暖風般柔和好聽,卻是讓當事人感覺不到半分溫度。

    袁熙說完也不再看慕容清雅,而是望向凌婉歌的方向。

    凌婉歌被他這第二眼一看,突如醍醐灌頂,當即正了神色,小跑步奔向袁熙身邊,扶住了他抬起的一邊胳膊,擔憂的開口:「你怎麼出來了?你大病未癒,當心身子啊!外面風大,趕緊進屋吧!」

    說著,兩「夫妻」當真要相攜進屋的樣子。

    那架勢看起來,儼然一對恩愛的夫妻。但是只有凌婉歌知道自己此時的慌張,只因那似是不經意的搭上她手臂的大掌上,隔著單薄的衣料傳來的熱度燙的她有些亂了心神——剛剛她說的那些話,這人聽見了沒有呢?而後又怪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事了?

    慕容清雅一見這情形,猛然清醒,趕忙上前一步欲攔住袁熙,卻被袁母快走一步,擋住了去路。

    「熙哥哥,我是清雅啊,你不記得了嗎?」慕容清雅情急之下,慌忙問道,卻見袁熙微側過頭,正眼也不給一個當即一咬牙,又說:「現在我已經是你的未婚妻子,你,你怎麼……」怎麼能如此對我視若無睹?

    後面的話慕容清雅自覺讓她丟面子的難以啟齒,畢竟她滿心期待的跑到這鄉野來找他,卻換來心上人的漠視,這教她情何以堪?

    繼而話鋒一轉,指向扶著袁熙的凌婉歌道:「熙哥哥這個女人是誰?你不可能娶她的,他們都在撒謊對不對?你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娶這樣的粗鄙村婦?」雖然慕容清雅剛才是清清楚楚的聽見了袁熙對凌婉歌的稱謂,卻是兀自自欺欺人不肯相信的力求她需要的「真相」。

    這回袁熙終於回過頭來看慕容清雅,慕容清雅見此一喜。

    但發覺袁熙看她的眼神已經是完全的冷漠疏離,當即臉色一白,不敢吭聲了。

    袁熙只淡淡的掃了慕容清雅一眼:「請郡主說話客氣一點,莫要再說些侮辱內人的話!還有,請郡主自重,在下已有妻室。且曾經立誓,今生絕不納妾!」

    一聽這話,凌婉歌頓時就想噴笑。

    這男人的嘴巴也真夠毒的,人家說是他未婚妻,他卻曲解人家的意思,拐彎抹角的罵人家不知廉恥的想做他的妾!

    再瞥了一眼那慕容清雅,果然已經慘白了臉色,滿目不可置信的看著袁熙,生生被打擊的踉蹌後退了兩步,半晌無法回神。如果不是身邊有丫鬟扶著,凌婉歌估摸著她該要暈厥在地了。

    袁熙果決的說完,也不拖泥帶水,便又逕自扶著凌婉歌的手往屋裡去。

    「不,熙哥哥,我才是你未來的妻子!這是袁伯母訂下的,有聘書為證,不信你回去問伯母!這事兒,整個京都的人如今都已知曉!」這時慕容清雅又驚道,一副猶不死心的樣子。

    「伯母?」袁熙輕喃這個稱謂,站在離他最近的距離的凌婉歌分明聽出這語氣裡的一抹輕嘲。心裡越發奇怪起來,她認識的袁母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情勢偽裝的「袁母」,眼前這個叫袁熙的男人生母另有其人?

    「誰許你終身的,郡主便去尋誰履行婚約便是!」言下之意,你去嫁給那個伯母好了,我又沒有答應娶你!

    凌婉歌就好奇了,這袁熙在南臨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他、連帶著他身邊的人都可以不將堂堂的郡主放在眼裡。被逼婚上門了,還能如此泰然自若的拒婚。

    「熙哥哥你……你怎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你,你可知我對你……」慕容清雅被打擊的語音都開始顫抖,甚至從她的神情裡看出了驚懼。彷彿是袁熙的一句話,就能判了她的生死一般。

    「還請郡主早日另覓良人,莫要耽誤了大好年華才是!」說完這句,袁熙便不再做任何的停留。任那慕容清雅如何聲嘶力竭的呼喚,也不曾憐惜的回過頭。

    凌婉歌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已經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慕容清雅。

    可是,又覺著袁熙這樣做沒有錯。

    看這情形,袁熙似乎也不知道這所謂的婚約。

    這丫的突然找上門來,著實讓人吃驚不小。袁熙既然對她無意,如此說清楚,也好!

    凌婉歌扶著袁熙直接往之前為他治療的內室走去,而後凌婉歌卻是皺起了眉頭。

    因為她清楚的感覺到,袁熙扶著她手臂的大掌驀然收緊。接著,幾乎是兩人剛剛踏進房內,落下門簾,袁熙便突出一口鮮血,昂揚的身軀一軟,眼看著就要倒下。

    凌婉歌一驚,下意識的伸出手,正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扶他哪兒時,袁熙美眸一閉,便撲進了她的懷裡。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49 AM

040章 巴掌有毒

    「喂!」凌婉歌雖然不矮,不過和這男人一比,可謂嬌弱。當即負荷不了他的重量,慣性的往後踉蹌了幾步。

    也幸好,她本有功夫在身,退了一步後總算穩住他的身子。

    袁母與莫老頭還在外面與那個不肯走的郡主周旋,凌婉歌紅著臉猶豫了一下,最終忍住沒有叫他們,自己將袁熙扶到了床上。繼而探手去扶他的脈搏,卻是皺起了眉頭。

    再看了一眼屋內還冒著熱氣的浴桶,凌婉歌的眉頭越發皺的緊了。

    只因袁熙體內的餘毒因為方纔的波折打斷,此時並未清除乾淨。但是他此時的脈象突然有些奇怪,並不適合繼續浸浴驅毒。

    凌婉歌總覺得哪裡似乎有些不對勁,可是看著他平穩的脈象,一時間也診斷不出。

    看了一眼袁熙陷入昏迷的蒼白容顏,眸光停留在他長長的羽睫上,不禁就想起他當時醒來看她的那一眼。

    此時想來,卻覺得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在裡面,卻一如他此時的脈象讓人一時間琢磨不定。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凌婉歌忍不住低喃出聲,話出口卻被自己被驚到。

    而後,腦海裡便有一幕快速的閃過——

    朱紅的廊柱,水晶的珠簾,一道如煙似霧的簾幔後,端坐著一個頎長的身影。隱約間,有裊裊的熏香由簾幔後滲出,沁入人的鼻息,讓人不禁覺得此情此景如夢似幻……

    凌婉歌還來不及看清那男子的長相,腦海裡便是一片空白,眼見的也唯有袁熙蒼白如紙的俊美容顏。

    也是同一時間,凌婉歌猛然驚覺到什麼,而後臉色一變,驀然站起就想往門外沖。

    只走了一步,卻又折回身,將床裡的棉被拉過來蓋到了袁熙的身上,這才快步走出房間。

  ***

    此時,袁母和莫老頭兩人還擋在正廳門口。

    慕容清雅猶不死心的立在門口,臉色沉鬱的瞪著兩老。一見凌婉歌去而復返,便眼如利刀的朝她看去。唇瓣一動,欲要開口——

    凌婉歌卻是無動於衷她眼底的仇視,直接走至她身邊,在眾人疑惑凌婉歌這番舉動的時候,卻見她突然抬起手來,猛然一巴掌揮下。

    那慕容清雅當即被打的一個趔趄,往旁邊栽倒。

    再抬起頭來,一張嬌俏的小臉已然腫起了半邊。

    與此同時,她身邊的丫鬟怔了下便驚恐的撲過去扶起她,一旁的侍衛個個劍鋒出鞘。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就連袁母和莫老頭都驚怔住了,一時間忘記反應。當聽見拔劍聲,才猛然驚醒,繼而趕忙衝到凌婉歌身邊,護在她左右。

    而罪魁禍首凌婉歌卻是冷靜非常的站在那裡,冷眼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慕容清雅。

    「你,你居然敢打我?!」這話裡分明還帶著幾分懵怔,似是還沒有從這突如其來的巴掌裡回過神來。

    凌婉歌卻是輕蔑的瞥了慕容清雅一眼:「打你算是輕的了,就你這個妄圖破壞別人夫妻感情的狐狸精、醜八怪,最應該被千刀萬剮。我相公本就有病在身,就是因為你剛才一鬧,害得我相公一進屋就吐血昏厥,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就是拼了我這條命,也定讓你血債血償!」

    這話說的可謂霸氣十足,忤的慕容清雅一時間又是懵怔住。

    「你說熙哥哥吐血昏厥?」說著已然揮開一旁的丫鬟,就要撲到凌婉歌身邊追問個究竟,全然忘記自己被打了這回事般。「他怎麼樣?我要進去看他!」

    「相公本奉皇命在這兒修養身心,你卻來故意氣他,如今還在這裡假惺惺的裝關心!」凌婉歌卻是一手拂開她,冷眼瞪著慕容清雅疾言厲色的道:「還不快滾,你是想我們參你個忤逆聖意的罪?還是告你謀害忠良?」

    慕容清雅聽得凌婉歌這氣勢逼人的話,臉色一白,當真就信了她的話。因為此處除了凌婉歌,其他人都深知袁熙在南臨的身份。

    若說起南臨帝最寵信的臣子,恐怕這個問題一出,南臨沒有人回答不上來的!

    這會兒被凌婉歌這兩頂大帽子一扣,凌婉歌打慕容清雅的事情便顯得無足輕重了。真要追究起來,被治罪的可不一定是凌婉歌這個冒犯郡主的了。

    一旁虎視眈眈的侍衛們雖是護衛這個嬌貴的郡主而來,卻終究還是吃的公糧,蒙的是聖意,當即便都不敢動彈了,握劍的手也都鬆了勁兒!

    即使凌婉歌其實是順著眼前女子郡主的身份,往嚴重裡胡謅唬人的!

    「郡主,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事兒,一開始終究是袁老夫人做的主,聖上那裡……」這時,扶著慕容清雅的一個丫鬟小心翼翼的在慕容清雅耳邊提醒道。

    慕容清雅聽了這話,心裡一陣動搖。同時也感覺到被凌婉歌打的那半邊臉,此時是火辣辣的疼,再想凌婉歌口裡給自己的罪名,便有些想落跑的心裡了。不管心上人如何重要,她的命要是沒有了,在愛又有何用?最終還不是看他人做嫁衣?

    但是這樣走的話,又覺得面上無光。尤其想著自己一個堂堂的郡主,居然被一個村婦給打了,這口氣讓她如何嚥得下?一時間便站在那裡,一手捂著臉,咬著牙,左右躊躇著。

    「啊,郡主你怎麼了?是不是頭暈啊?」此時之前開口提醒她的丫鬟突然一聲慌亂的驚叫,慕容清雅當即如醍醐灌頂。原本捂著臉的手改捂著頭,哎呦一聲,「暈厥」在了丫鬟適時伸出的臂彎裡。

    而後,一群人便簇擁著將慕容清雅扶上了轎子,又如來時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只是走的時候,卻多了幾分灰溜溜的味道。

    原本裝暈的蔣家夫婦也在這時突然跳起,跟著混亂的人群遛出了園子。

    「婉兒?」袁母與莫老頭也總算鬆了口氣,轉而不解的望向凌婉歌。

    凌婉歌卻是皺起了眉頭,抬起自己方才抽慕容清雅的那隻手。袁母不解的看著她有些紅腫的手心,想來剛才她那一巴掌下手不輕。雖然說自己也不大喜歡那慕容清雅,但是卻始終不明白凌婉歌的意圖。

    「婆婆,麻煩你幫忙我找這幾味藥,快!」凌婉歌卻有些焦急的開口。

    兩老一聽凌婉歌這話,再看她的手心,猛然醒悟:「難道……」

    「袁熙是真的暈厥吐血了,而且情況有變,怕是和這些香粉脫不了關係!」凌婉歌沉了眸色,解釋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52 AM

041章 誰是間細?

    等袁母按凌婉歌的指示集齊藥材,放進水裡,凌婉歌再將自己的手放進水裡輕輕一晃,那原本因為浸泡藥草而變成淺淡灰褐色的藥水,便由她的手心開始轉為綠色。

    袁母與莫老頭見此,當即臉色大變。

    「這,這是怎麼回事?」袁母驚駭的問,下意識的望向床裡又陷入昏迷狀態的袁熙。「熙兒如今情況如何?」

    凌婉歌沉著臉用清水洗乾淨了手,眸含厲色的望著那已經呈現墨綠色的水:「初時我只覺得那郡主身上香氣濃郁,只以為是姑娘家身上撒點兒粉美化自己,實屬正常。但是剛剛我為他把脈,發現他脈象有異,只以為是餘毒未清。但突然靈光一閃,便覺察出其中的蹊蹺來——」

    凌婉歌說這話時,眼神擔憂的看向袁熙:「這個下毒的人居然比我們還先知道,我要用什麼方法為他解毒,在我的解藥起了作用後,再借方纔那郡主的身,將移魂香通過呼吸傳播。周圍尋常人呼吸進了那香氣不會有什麼不妥,但是他就不一樣了。那香會和他體內的解藥相沖,從而使他中上新的毒……」

    「你的意思是說,有奸細透露了熙兒的情況?」凌婉歌話完,袁母與莫老頭便聽出了她話裡所指。

    不然的話,袁熙解毒的事情,只有他們倆老知道,那個下毒的人又如何會知道?而且還巧合的借由慕容清雅傳播出新的毒!

    「否則,那郡主不會無緣無故的巧在這個時候,帶著毒香來這裡鬧騰!」凌婉歌輕掃了一眼袁母和莫老頭,沒有錯過二老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二老卻是驚白了臉色,而後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凌婉歌將二老眼底的懷疑看在眼底,雖然他們未曾質問她,甚至沒有表現出對她的懷疑。反而表現的好似是在懷疑對方,但是她卻明明白白的看透——他們這刻恐怕是在懷疑她這個醫人的陌生人,說這番話是不是想故意離間他們主僕?甚至她所謂的好心解毒,是不是也是一開始就謀劃好的連環毒計?

    凌婉歌看了兩老一眼,而後垂了眸色,走至窗邊,抬手微推開窗縫:「這兩天起的東南風,園子裡就沒有斷過熱水。雖然我讓二老用了曲折的方法浸泡了藥汁,避免了爐火太旺,熏出的藥味傳到村裡。可是想來那晚刺客事件之後,你們的仇家就已經發現了你們的行蹤。只要稍微用點心,在下風口便不難聞見這裡飄散出去的藥香,從而判斷出咱們用的藥,計劃這起連環毒計。恐怕,方纔那位郡主也是被利用了而渾然不知!」

    二老一聽凌婉歌這話,頓時恍然大悟,繼而又是一陣心虛尷尬。只因為,他們剛剛確實對凌婉歌起了懷疑的心思。

    以為凌婉歌是奸人派來欲害袁熙,而後再拉攏他們這些餘部。

    如今聽得凌婉歌的話深想一下,如果凌婉歌真的是別有用心,直接弄錯藥醫死袁熙,他們這些部下也只不過是盤散沙而已,又能成什麼大氣候?

    「姑娘!對不住……」袁母首先就想道歉,尤其想到今天凌婉歌為他們不惜得罪郡主,便想與她攤開一些事情:「其實我們……」

    「誒!」凌婉歌卻是一擺手阻止了她後面的話,轉眸看了她與莫老頭一眼:「你們什麼都不用告訴我,朝堂的事情我並不想參與。我如今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去哪裡,順便救你們主子一下而已——事成之後,我便會離開這裡!大家萍水相逢,無需太過交心。」

    聽了凌婉歌這話,兩老又是一陣羞愧。

    「姑娘,是老夫糊塗——」莫老頭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終向凌婉歌彎腰一拱手:「只要姑娘能救得我家主人的性命,以後若有需要的,但請差遣,老頭子定萬死不辭!」

    凌婉歌卻是淡然的看了一眼一臉真誠的莫老頭,開口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離了這裡,以後能不能再遇見都不一定!」

    這話說的,完全是將這一屋子的人當成過客般,但是也沒有怪罪的意思,道讓莫老頭一時間無話可說。

    「那多謝姑娘了,不知道熙兒如今的情況如何了?」袁母歎了口氣,這時轉回袁熙的病況上。

    「暫時性命無憂,後面,還待看他醒來……」凌婉歌望了一眼床裡人的俊美容顏,也是歎了口氣。

    「那此時,咱們能否動他?」袁母擔憂的問,想著夜裡的刺殺,還有今天的事情。怕是這裡無法再安寧的待下去了!

    凌婉歌聽了,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望著袁熙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想,你們主子方才撐著病體也要出去見那郡主,又不像是對那郡主情有獨鍾,怕是有自己的打算,你們不妨他醒來問他吧!」

    聽得凌婉歌這話,袁母與莫老頭同是驚訝的對看了一眼,但是又覺得凌婉歌的話也在情理之中,便也就暫時擱了離開的心思,只待袁熙醒來再議。再想凌婉歌的武功,有她在,便也放心了許多。

    「對了,婆婆你若再去鎮上抓藥,可要多用心了,切忌只在一家行事!」凌婉歌跟著又叮嚀道。

    袁母聽得驚訝,繼而明白過來:「姑娘是擔心藥鋪有問題,若是我只在一家抓藥,怕是仇家會通過咱們消耗的藥材來判斷熙兒病況的走向,從而再想毒計來害熙兒?」

    凌婉歌點了點頭,說:「如果可以,有些藥,便要麻煩二老去山上採集了!」

    這一夜,袁母幾乎又是未曾合眼的照顧袁熙。直到後半夜,凌婉歌實在有些不忍心,換了袁母,勸她去休息。

    袁母擔憂袁熙,也怕自己真有個什麼事兒,後面無法照料,便答應了凌婉歌去休息。

    凌婉歌便守了袁熙後半夜,卻是想自己的事情一夜無眠。直到天方露白,感覺身邊的人有了動靜,凌婉歌才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回神。

    「娘子,你怎麼坐在這裡?不上床睡啊」袁熙睜眼的一句話,卻教凌婉歌驚了個目瞪口呆。

    望了一眼睜著惺忪睡眼的某只傻瓜,凌婉歌愣了好一會兒才敢確定:眼前這隻,非彼人!

    實實在在的,袁熙又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53 AM

042章 自不自救?

    穩了下思緒,凌婉歌居然有些慶幸,這「娘子」的稱謂是出自這個傻瓜之口。而不是那個眸光深邃瀲灩的正常袁熙!否則的話,那可真是驚秫了!

    「娘子,你怎麼了?」見凌婉歌一時間沒有回答自己,袁熙跟著自己爬坐了起來,伸手探了探凌婉歌的額頭,像是一個關心孩子的大人一般。

    「沒,我沒事!」凌婉歌趕忙回神,在袁熙修長勻稱的指尖碰觸到自己之前,避開了臉。轉而抬手拉過他的手腕,溫言道:「別動,我看看!」

    袁熙疑惑不解,不過還是乖乖的坐在那裡任凌婉歌為他把脈。在凌婉歌低眸為他段診的時候,眨巴著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盯著她的臉看。

    可是,為袁熙診脈的凌婉歌卻是憂心忡忡起來,只因袁熙體內的毒仿此時佛被什麼壓制住,欲發未發,欲解一時間也解除不了。

    今天那郡主帶來的異香她記憶裡並未見過,但是直覺的又覺得自己彷彿可以解……

    矛盾叢生間,凌婉歌突然覺得棘手起來,而後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便對上袁熙的俊顏。面前的傻瓜似乎看她看得入了神,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的臉。

    「怎麼了?」凌婉歌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娘子……」袁熙喃喃的喚了她一聲,這才眸光猶疑的對上她的眼,幽幽開口:「你會不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呢?」

    突兀的問題,讓凌婉歌著實一愣,但聽這話,凌婉歌下意識的就心虛了一下,眸光閃了閃才笑著開口:「我不是在陪著你嗎,為什麼這麼問呢?」

    袁熙卻是委屈的撅起了紅唇,嘟囔著開口:「原來家裡有好多僕人的,後來因為熙兒病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他們應該是和村裡人一樣嫌棄熙兒,所以都走了吧,因為熙兒老是病著,老讓人操心……娘子是不是也會因為熙兒老是生病,而煩了熙兒,然後也跟他們一樣離開?」

    袁熙此話一出,凌婉歌下意識的就覺得鼻頭發酸。

    而後驚奇的問自己,分明是同樣一張臉,白天她見過這個人清醒時候的清冷疏鐫,覺著他本該是個運籌帷幄坐懷不亂的將領型人物。只往那一站,便給人一種凜然不可褻瀆的敬畏感。

    而今見他這番樣子,又覺得楚楚可憐,脆弱的惹人心疼。

    為什麼同樣一個人,會給她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而兩種感覺都讓她感覺如此的強烈?

    咬了咬牙,凌婉歌抬手摸了摸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男人的頭,柔聲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你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那些離開的人也都會回來的!」卻不敢保證,我會一直不離開。

    凌婉歌刻意避開他的問題,之後似乎是怕袁熙追要她的保證般,有些匆忙的站了起來,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推進床裡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你昏迷這麼久一定餓了吧!」

    「哦,好像是有點餓了!」袁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確實發現肚腹空空如也,便也單純的被凌婉歌繞開了話題。

    凌婉歌又安慰了袁熙幾句,便匆忙離開了房間,那背影分明有些落荒而逃的倉促。

    袁熙卻是睜著亮晶晶的大眼,望著凌婉歌纖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半晌沒有收回。

    這邊凌婉歌一路奔到廚房,點燃了燭火,洗米下鍋,起了灶。等坐在灶邊,看著柴火在灶台裡燃起來,才緩了一口氣。

    猶疑了好一會兒,才伸手進懷裡摸出幾根藥草來——

    那是她為袁熙配藥的時候,順手為自己摸來可以化解自己腦內淤血,祝她恢復記憶的藥。

    是的,她本來是可以治癒自己的失憶症的,可是下意識的,她明明知道方子卻遲遲沒有用。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究竟是潛意識裡在排斥自己的過去,還是太過隨遇而安,隨性到什麼都不介意?

    如今因為袁熙的病情,她總覺得自己是有法子的,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如果她能恢復記憶,是不是就能治癒袁熙了?

    但又矛盾的想,她要不要為了一個自認為萍水相逢的男人,做一些自己潛意識裡就不太喜歡的決定?

    可一想起袁熙看她時的無垢眼神,又覺得自己如果撒手不管似乎有些太殘忍了!

    望著手裡褐色的藥草掙扎了許久,凌婉歌終究抬起手,將一根藥枝放進了嘴裡,慢慢的咀嚼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凌婉歌是在一陣嘈雜的吵鬧聲中醒來的。

    昨夜讓袁熙吃飽後,凌婉歌便又在一旁守了他小半夜。

    這會兒睜開眼,看了看床上還睡著的袁熙,凌婉歌揉了揉有些發沉的腦袋,整了下發皺的衣衫便走向門邊。

    這一開門,便見前日那個林欣月的母親,坐在自己家的籬笆門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時的向晨起路過的村民一番訴苦。

    「就沒有見過這麼黑心的人家啊,明明家裡有有錢的親戚照顧著呢。前兒個把我家閨女嚇病了也不知道送點東西過來安撫一下,就連一句賠禮道歉的話也不知道說的。鄉親們,你們給評評理啊,做人不能這樣啊……嗚嗚,我苦命的月兒啊……不是我們這做親戚的非要惹事啊,你們瞧瞧,他們母子倆當初無依無靠,還不是我家爺爺給找人托關係置的這塊地蓋的房子。沒曾想,我爺爺這人還在呢,這人就忘恩負義不說,居然還恩將仇報起來了,把我家好好的妹子嚇成那樣,如今還下不了地兒呢!」那林欣月的嫂子一邊安撫著自家婆婆,一邊繪聲繪色的跟著附和。

    聽得這幾句話,凌婉歌已然明白,這婆媳二人來這鬧騰的用意了!

    這是以為昨天來的那個郡主是他們家親戚,給他們送了什麼好東西,所以來分杯羹了呢!

    「我說胡大妹子,你知道人家京裡還有有錢的親戚也敢來鬧啊?沒得好處沒有要到,還吃上官司呦!」這時一個婆子跟著插嘴道。

    凌婉歌下意識的朝那婆子看去,那倚著門邊嗑瓜子說風涼話的婆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天那個要割他們家香椿頭的五嬸婆了。

    見她出來了,反而眼睛是一亮,跟著放大了嗓門道:「那天還得虧我們家阿才幫他們將人扛回來,這不,他們家人還不是一句謝謝也沒有說嗎!我瞧著這幾天,他們一家子都躲在屋裡也不見出來,八成是把好東西都藏起來自個兒用了吧,哪裡還想得到咱們這些恩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55 AM

043章 變正常了?

    聽了這些話,凌婉歌是好氣又好笑。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自個兒家裡待著,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不好嗎?非得惦記著別人家的東西!殊不知在他們這些無知婦孺打著坐享其成的如意算盤的時候,他們這一家子為了照顧病中的袁熙可謂心力交瘁。

    雖然,他們這三個人並不是真的一家人。可是,這幾天的勞心勞力卻是一點也不參假。

    凌婉歌只看了那群婦人一眼,便退回房裡,關上門板。

    原本看見主人出來的幾個婆子和媳婦子,以為人家聽見他們鬧騰,肯定是要來問個究竟,而後為了顧全臉面,怎麼也得給他們點好處表示一下歉意。何苦,他們這會子已經把怨懟陳述的那麼清楚!

    誰知道,凌婉歌根本睬都不睬她們,直接的就閉門不見了!

    「嘿,這叫什麼人啊,居然看見了咱也不出來打聲招呼的!不說我這老婆子,怎麼說,胡大妹子,你可還算是她的長輩吧!」

    門外還在吵鬧著,凌婉歌卻無心去管。

    慢步走至床邊,見袁熙似乎睡的很沉,此時並未因為外界的喧鬧而驚醒。

    凌婉歌彎腰在床邊半蹲了下來,望著床裡人的俊美容顏發起呆來——

    昨夜吃了藥以後,她便思緒混亂了半夜,幾乎都未曾安眠……

    屋外的叫囂還在繼續,似乎已經吵到了門口,凌婉歌卻絲毫未覺般,只看著床裡的人喃喃開口:「難道你真的是……如今這番境地,是因為……」

    自言自語問出這樣模稜兩可的話後,凌婉歌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觸碰熟睡的人的俊顏。

    而原本睡著的人,卻在這時猛然睜開眼。清冽如碧波的眼,就那麼直直的看著她。凌婉歌當即一愕,伸在一半的手因此僵住。

    怎麼也沒有想到,袁熙會在這個時候醒來,而且只一眼,凌婉歌就斷定,眼前的男人又是正常的了!

    兩個人就那麼眸光對視了一會兒,本就心中有鬼的凌婉歌最終先敗下陣來。不過臉上卻未表現出任何的驚慌,而是鎮定非常的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的別開眸光。

    「外面那些人吵到你了嗎?我去趕他們走!」說這句話的時候,凌婉歌深覺是有經過大腦的。雖然吵到他,關她什麼事?她又不是他們家丫鬟!

    但是事實告訴她,現在裝傻的當沒有看出他突然又正常了,才是上上策。不然的話,她要怎麼跟他解釋,她剛剛想摸他臉的行為?

    凌婉歌正欲轉身,卻覺衣袂一緊,一回頭,便又對上袁熙清冽的眸光。袁熙看了她一眼,用那好聽的聲音道:「你守了我大半夜,已經很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

    說著,便在凌婉歌驚愕之餘,站起身來。繼而很自然的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到床邊坐定。而後又穩健非常取過矮櫃上的粗布外衫,批上了肩膀!

    這一系列動作熟練親切的讓凌婉歌愕然錯覺——他們好像真的是共處一室很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可是,他們根本都還不熟的好不好?!說起來,這尊大神的「本性」與她也才是兩面之緣吧!而且,她更難以理解,自己怎就屈服了他此時淡然從容的氣度,沒有立即反駁他的安排?

    凌婉歌還未回神之際,袁熙便已經行至門邊,拉開了門板,往外跨步出去。

    凌婉歌下意識的朝他的背影看去,這個男人明明還是初見時的粗布衣衫,一樣的人。但看他此時的背影,卻生生平添出了無言的優雅與灑脫,清雋俊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等聽見袁熙在園子裡說話的聲音,凌婉歌才再次在驚愕中回神。而後趕忙快走幾步,奔到門邊,想驗證一下自己剛剛不是幻聽。

    她剛才聽見了什麼?

    「各位嬸子如果不嫌棄,覺著什麼合用,便搬回去好了!」這是出自那個矜貴優雅的男子的口。

    本來還在門口罵罵咧咧的婆子們原來見袁熙出來,著實愣了一下,只因為前幾天還聽說這個人病的要死了呢,此時卻是安好無缺的站了出來。

    但回過味來,想他這話,頓時個個眼冒金星。

    顧不上去觀察今日的袁熙有哪裡不對勁,便紛紛衝進了屋裡。尤其那個五嬸婆,明明最肥胖,看起來最蹣跚的身材卻是沖在了第一個:「我看這家人啊,也就你這孩子最實大體,呵呵……本來嗎,早這麼識趣不就好了!我家阿才真是救對了人!」

    那邊的胡大嫂子也不甘落後,眼見著五嬸婆提了廚房的木桶,扛了鐵鍬,趕忙跟著衝進廚房,左右看了看,發現一旁的米缸,便眼見一亮。

    一旁的五嬸婆見了,忙將鐵鍬一擱,衝上去就拿起木瓢將大米往水桶裡舀。

    「你這小蹄子,還站著作甚,還不快來幫我!」那邊胡大嫂子就不樂意了,明明是她先發現的大米,卻沒有東西裝,眼看著就要被五嬸婆吃了獨食,而自己家的媳婦兒卻還在那發愣,怎能不上火?

    胡大嫂子家的媳婦原本跟著幫襯婆婆罵人,想的也是拿好處,卻沒有想最後是這樣明目張膽的在人家家裡動手拿。

    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袁熙,便也大了膽子,趕忙兜了圍裙,上去幫自己婆婆裝米。

    「外面還有一窪韭菜,各位嬸子要不要?」

    凌婉歌站在門邊,再三掏了掏耳朵,便清楚的聽見那個變正常的男人如此和煦的問那幾個堪比土匪的村婦!

    幾個婆子看了眼被翻新過的園子裡,唯一倖免的那窪韭菜地,當即應道:「怎的不要,要啊!」卻是發現沒有多餘的手去拿了!

    就在凌婉歌目瞪口呆之際,就見袁熙緩步走至正廳裡,不多時便又出來,出來時,手裡便多了一個竹籃子和一把鐮刀,跟著就熟練的割起了地理的韭菜。

    然後,凌婉歌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拾輟好一籃子韭菜,遞給那胡大嫂子的媳婦,和善的送那三個土匪婆出了園子。

    期間,就連看熱鬧的村民都看不過去,指責起那幾個村婦的行徑。

    而當事人,卻是絲毫丟了自家東西應該難過的自覺都沒有!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12:58 AM

044章 相濡以沫?

    直到那群土匪婆子都走了,看熱鬧的人也差不多散光了。也沒有人發現今日袁熙與以往不同,就是發現了,也只是覺著這娃兒更傻了。

    「這袁西瓜怕是病的更壞了,傻的無可救藥了?!」如此評論便也在今日之後廣為傳播下去,聽得一些地痞流氓不禁都惦記上了這處大方的傻瓜佳園……

    期間袁母一直就站在正廳門口,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直到事情結束,也未激動的衝出來,而是看了袁熙一眼,便進屋去了。

    凌婉歌傻傻的站在房門口,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覺出了問題?剛才這男人醒來的時候,她看錯了,其實眼前這人還是那只傻瓜?!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這時,敗玩家的某只已經走了過來,站在她的面前,垂眸看他——

    這人眸光瀲灩,分明碧波如洗般的清澈,彷彿觸手可及那池底,但當你真的伸出手,才發現,那一切都不過是被鏡花水月迷惑住而產生的臆想,其實這汪清泉,深邃的根本沒有底。

    即使愣了下便清醒過來,凌婉歌依舊是傻傻的站在門口,看著這個男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抒發自己此時的心情。

    「怎麼不去休息?」男人走至她身邊,和煦的問道。

    凌婉歌聽著他如此自然的問話,又是一愣,眨了下眼。

    再看了看空蕩蕩的園子,而後忍不住自問,難道是自己傻了嗎?為什麼,對於他方纔的舉動,袁熙自己不自覺也就算了,就連袁母也不吭一聲。而今他還能如此淡定的和她說話,依舊是那種他們好似真的已經認識了很久,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樣的從容?!

    凌婉歌又看了眼前的男人好一會兒,而後自言自語的開口:「我一定是在夢遊……」估計是她昨夜吃了解藥,而後沉浸在回憶和幻覺之間,如今還在夢裡,未曾醒來!

    話落,凌婉歌便轉身回屋,就著某男之前起身未曾疊起的被子鑽了進去,蒙起了腦袋——

    誰知她這邊剛進被窩沒有多久,還未理清短路的思緒,頭上的被子便被揭開。凌婉歌一訝,忘記動作。

    便見被掀開的被子外赫然是某男人俊美的容顏,男人正眼神溫和的看著她,柔聲道:「你不怕悶到嗎?」在凌婉歌錯愕之際,男人又自言自語的歎了口氣:「怎麼還跟個孩子似地,鞋子都不知道要脫!」

    說著,便掀了凌婉歌腳下的被窩,很自然的褪下她的鞋子,而後是她的襪子。

    直到男人溫燙的大掌握住凌婉歌纖秀的玉足,企圖將她的玉足放進被窩裡的時候,凌婉歌猛然驚醒,這才驚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怎麼了?」見凌婉歌猛然彈坐了起來,如避蛇蠍的瞪著自己。袁熙不解的望了她一眼,很自然的將她的鞋子放在床邊。

    「你是誰?」凌婉歌盯著他的眼睛,猶疑的問。

    被凌婉歌這麼一問,袁熙倒是愣了一下,稍後才彎起朱紅的唇瓣,溫柔的笑道:「在下姓袁,名熙,字錦熙。南臨京都人士,自幼父母雙亡,如今一貧如洗,只一個新婚妻子與幾間茅舍,還有幾位忠心的僕從追隨左右。」

    「袁錦熙?!」凌婉歌喃喃的重複著這個名字,卻是望著眼前的男子怔的失了魂般。

    「雖然之前我忘記了許多事情,不過既然咱們已經拜堂成親,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想來,娘子已經為我辛苦不止一日……以後的路還長,咱們以後當相互扶持,相濡以沫才是!」袁熙柔聲說道,望著凌婉歌的眼神也是真誠無偽的。

    而凌婉面對這番表白,卻是完全的懵掉了!

    失憶?!夫妻?!相濡以沫?!

    等等,這究竟是什麼狀況?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凌婉歌又是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消化進眼前男人的話。聽著這男人的話,好似他根本還不清楚,她是怎麼嫁過來的?!

    而是以為他自己生病後落難至此,然後身邊的人給他娶了親。他醒來後發現了這點,以為與凌婉歌木已成舟,便覺得應該順理成章的負起責任,和和美美的和她這個多出來的妻子將日子過下去!

    是這麼理解的吧?!

    可是這麼想之後,凌婉歌又覺得哪裡好似不對勁——只因她突然想起,那個被她打跑的未婚妻郡主,又是怎麼回事?

    「你一貧如洗?」凌婉歌懷疑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你知道自己一貧如洗,還敢那麼囂張的跟堂堂郡主說話?還將家裡東西大方的送給那些人,你是以為自己成仙了不用吃飯,還是以為喝西北風就能度日了?」

    一想起方纔,凌婉歌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虧她嫁過來後還護著這個園子。這人倒好,一醒來,幹的第一件壯舉,就是把她維護下來的東西給眼皮也不眨一下敗光了!

    「娘子這是在耿耿於懷,昨天那位郡主的事情?!」袁熙一語道破凌婉歌一大段話裡真正糾葛的問題。

    凌婉歌被噎了下,下意識的就是一陣心虛。

    誠然她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在懷疑這個人此時此刻的心境,是不是故意給她裝傻,而有其他的算計。可是被他這樣直接指出來,弄的自己像是為了他在拈酸吃醋似地——老天作證,她和他還不熟!

    「想來,那是我繼母答應的,我繼母本是京中望族之後!不過,我既然娶了娘子你,便不會再有他想,娘子放心好了!娘子守了我一夜,定是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至於那些身外之物,娘子大可不必太過介懷,為夫不會讓娘子餓著便是!」說著,便將被子往凌婉歌身上掖。而聽他這話,心情似乎很好似的。

    「喂,可是……」眼見事態的發展,凌婉歌愣了下,便忙要解釋。自己根本不算是他妻子,讓他不要弄岔了。

    可是男人修長的指尖卻突然靜止在她的唇瓣上,在她因為這親密的接觸驚愕住的時候,男人柔柔對著她一笑:「乖,睡吧!」

    然後,凌婉歌就覺得噌的一聲,腦袋燒懵了,人也石化掉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00 AM

045章 夢中雨夜

    「我……」凌婉歌欲要解釋,而後眼前的男人終於安靜的看著她了。

    凌婉歌卻是發覺自己不知該如何解釋起,如果這是昨天之前,她還能理所當然的把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劈頭蓋臉的罵一頓。

    可是今天,她卻不能了……

    「好好休息!」男人等了一會兒,見凌婉歌卻是望著他沒有再說出一個字,便折身出去了。

    凌婉歌下意識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久久才收回視線,而後想,或許,自己真該好好的睡一覺,理一下混亂的思緒,清醒一下大腦,再來想如何面對這個叫做袁錦熙的男人……這兩天似乎是真的累著了,所以,不多時,凌婉歌便覺得意識開始發沉,漸漸的熟睡了過去——

    雨,傾盆而下,辟里啪啦的打在枝葉上,擊在朱門琉璃瓦的殿門上。夜,黑沉的伸手不見五指。

    所以,也沒有人看見那個跪在階梯下的嬌弱身影吧!更匡論,那小人兒已經趨近於虛弱的呼吸,早已被這紛亂的雨聲淹沒。

    高處的殿閣裡,有燭光透過雨簾,微弱的灑在階梯上,藉著那微弱的光,隱約可以看得出那跪在十幾級階梯下的嬌小人兒已經被凍得發顫。

    而小人兒卻好似不覺雨點拍打在身上的疼痛,固執的跪著,絲毫沒有挪動一下,找地方避雨的意思。

    「七姐,七姐?」這時,焦急稚嫩的喚聲像一道在黎明之前敲醒曙光的磬鐘,讓小人兒的鼓膜震動了一下。

    下一刻,一個更弱小的身影,提著衣袍推開身邊舉傘護著自己的人,一下子撲到小人兒的身邊,抱住了她。

    「玄,玄錦……」小人兒弱弱的輕喚撲過來的弟弟,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音。本想抬起手扶一把弟弟,告訴他地上濕涼。然後發現,原來自己的四肢早已凍得僵硬麻木,不聽使喚。

    「七姐,你為什麼要跪在這裡?下這麼大的雨,父皇為何不喚你進去?」小男童焦急的問道,抬手欲擦拭掉高自己幾個頭的小女孩臉上沿著髮絲滑落的雨水,卻發現他剛剛擦去一縷,便有更多濕涼的雨水順著小女孩稚嫩的臉頰滑下,怎麼也阻攔不住那些冰冷對身體的侵襲。

    「我,我沒事,是我自己犯了錯要懲罰自己,不關父皇的事情,玄錦乖,你先回去吧……」小女孩勉強想扯出一抹笑,卻是肌肉僵硬,唇瓣的線條曲起的表情更顯悲慼。此時卻是清楚的知道,她的怨,她的恨,便由一人承擔好了,無謂牽扯進其他人。

    「七姐姐怎麼會犯錯?我不信,我要去問父皇——」說著便掙扎著站了起來,就要往階梯上衝。

    小女孩欲開口阻止,卻是嗓子一哽,身子一傾,趴倒在雨水裡。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小男童拎著被雨水淋的濕重的袍腳拾級而上。期間因為天黑路滑,而差點栽倒。

    幸好身邊服侍的人扶了他一把,小男童才倖免於難,沒有從階梯上滾下來。

    昏昏沉沉之際,小女孩已經無力再爬起來,亦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可是卻還是固執的不願意睡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小女孩感覺有人架起自己僵硬的身體。

    前一刻還在週身拍打的雨點,一下子便好似與自己分隔出了兩個世界的距離。

    有很多焦急的呼喚代替了雨聲在耳邊響起,小女孩這才極力掙扎著撐開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卻只是明黃的袍腳。

    少女想抬起眼,看看眼前的人,卻怎麼也抬不起發僵的脖頸,瞻仰不到眼前人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對著她的高貴頭顱。

    「請陛下……准,准許紫,紫羅,退出內庭,入……入司玄門!」小女孩聽見自己終於費力的吐出自己的心聲,同時也聽見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你剛才叫朕什麼?」頭頂上傳來男人威嚴含怒的質問。

    小女孩聽出男人的怒氣,卻是費力的勾起唇瓣,閉上沉重的眼皮,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的開口:「請陛下成全……」

    前一刻碎了的心這刻莫名的便消失了疼痛,也不知是疼的麻木了,還是突然她感覺自己要死了,所有的世俗恩怨,便就此一筆勾銷了。自從以後,不必再為眼前這個此刻連屈身看自己一眼都不肯的尊貴男人傷心難過。

    「七姐……」

  ***

    眼一眨,黑沉的雨夜頓成滿目蒼白的風雪天地,跪在同樣的階梯下,換做了少女亭亭的身姿。

    這次沒有等太久,雪花都未能沒過少女的足面,明黃的衣袂便出現在了視野裡。

    「這麼多年了,你終於肯回來見朕了!」男人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滄桑。

    「臣查到蘭妃之事另有隱情,請陛下三思而奪!」少女卻是直接道出來意,未作半句的寒暄。

    許久,男人未曾開口說話。

    但是少女分明感覺得到,居高臨下的男人盯著自己的視線,即使不看,也壓迫深沉。

    「朕的兒子沒了,你說,朕該如果冷靜三思?」僵持了許久,男人開口道。

    少女聽了,這次主動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男人,入目的是男人花白的鬢角。而少女看見的彷彿也只是這些花白的髮,而後帶著幾分譏嘲的開口:「陛下每年沒的兒子還少嗎?臣以為,陛下寵愛蘭妃頗深,一個兒子而已,無甚大礙!何況,您已經兒女成群,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當無謂。」

    而後,少女成功的接受了男人的怒火。她卻只看著男人氣得發顫的額角鬢髮,彎唇一笑:「若是陛下覺得有必要,臣定會竭盡全力尋回四皇子,還請陛下安心!」

    說完,少女便灑然的轉身,不再回頭看一眼。

    身後漫天的雪突然也大了起來,寒風一揚,捲起亂舞的雪花,便好似要淹沒整個天地,凍徹這世間的所有溫暖般——

    凌婉歌猛然驚醒,空洞的眼驀然大睜。等焦距恢復,看見的,便是朦朧的紗帳後的茅草屋頂。

    「醒了?」帶著漫不經心的聲音同時傳入耳中,凌婉歌來不及理清夢裡帶出的紛亂情緒,下意識的就轉過頭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02 AM

046章 被扣的書信

    凌婉歌猛然驚醒,空洞的眼驀然大睜。等焦距恢復,看見的,便是朦朧的紗帳後的茅草屋頂。

    「醒了?」帶著漫不經心的聲音同時傳入耳中,凌婉歌來不及理清夢裡帶出的紛亂情緒,下意識的就轉過頭去。

    只見面前坐著的人,依舊是初見那晚的黑衣墨發,眼瞼以下部位以黑布蒙著,只留出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

    凌婉歌看著眼前的少年愣了一會兒,才撐坐起身,定定的看著他。

    「姐姐睡好很香啊,做夢了?居然連我進來都不曾察覺!」少年淡聲問,依舊的漫不經心。

    「錦弟!」凌婉歌盯著少年的眼,帶著幾分悵然的開口。

    此話一出,凌婉歌清楚的看見少年眼底閃過的詫異之色。少年也是愣了一下,便伸手過來搭上她的脈搏。

    少許,才抬起羽睫來看凌婉歌,眸底的顏色幾分複雜幾分瞭然!

    「既然姐姐已經你已經恢復了記憶,也好……本來,我今天也是有些事想告訴你的!」說著,少年收回手,認真的看著凌婉歌。

    凌婉歌對上少年的眼,便是欲言又止,因為只一眼,她便已經看出了這個親弟弟的想法:「你要走?」

    「還是姐姐你一直最瞭解弟弟,呵呵,姐姐如今可還是要攔我,讓我回去跟那人講道理?」

    凌婉歌聞言唇瓣動了動,卻是一時無言。

    因為曾經,她確實是極力的勸說弟弟回去,想解開這個弟弟和他們共同的父親之間的矛盾。雖然說,他們同父異母,但是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關係比之一些貴族裡勾心鬥角的親姐弟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她對那個父親的怨懟至今未消,卻不希望她最疼愛的弟弟與父親反目成仇。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一直是那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快樂孩子。希望他在自己的羽翼下健康長大,不受傷害,但是命運的齒輪在各人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不停的嚙合輪轉,誰也預測不到人生路途上將會遇見的波譎雲詭。

    即使她再極力挽回,到此刻她已經看清,有些東西碎了終究是碎了……如果有些道理用講的就能弄明白了,那麼這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弟弟也不會淪落到逃亡的的境地。如果一開始那些人願意聽他們的道理,她如今又怎麼會在這裡?

    經過此次失憶之後,凌婉歌似乎突然看開了很多東西,於是望著少年開口:「姐姐已經勸不住你,只是……還是希望你如果有一天要與他針鋒相對的話,切忌傷害自己!」

    不是別傷害父親,也不是放過那些害他背井離鄉逃亡至此的所謂兄弟姐妹,只是希望他別傷害自己……

    少年聽後,眸光一陣複雜的閃爍。也不知是因為這位姐姐對自己心思的清楚洞悉,還是因為感動於她的關懷。

    「我自有分寸,此次前來除了向姐姐你告別,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何事?」凌婉歌疑惑的望著少年,卻沒有問他要去哪裡。

    「關於你那個未婚夫!」少年開口,望了一眼窗外漸漸西落的殘陽,因為站在背光的位置,所以凌婉歌看不見這個弟弟的表情,但是卻能夠感受到他語氣裡的歉意:

    「你之前為了尋我,耽誤了嫁娶。雖然期間有書信去往南臨解釋,告知對方來龍去脈。不過,你的書信其實並未到達你希望的人手裡……」

    凌婉歌一聽這話,這才想起自己蹉跎了這四五年的歲月。從之前的夢境中徹底走出,正視自身此時的境地。原來自己早不是十七八歲的年華,而是已經雙十高齡!

    而不用少年解釋,凌婉歌已然猜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之前因為這個弟弟的生母,被他們那位老父親的其他女人構陷加害,這個弟弟逃亡在外。她本欲找回弟弟,一起為他們討回公道。

    或許他們家族的人生來都是性子倔強,所以,這弟弟寧死不願回頭——而今怕他是想以另一種方式回去向所有的人討回公道。

    且不說他將會用的方法——她因為放心不下他,這些年一直尋他,便耽誤了自己的婚事,之前有多次送信去南臨向那個兒時的娃娃親對像解釋自己的難處。

    可是信卻未曾到達對方的手裡——這時凌婉歌突然就想起那天無意間聽見的莫老頭與袁母的對話!顯然,他們是真的未曾收到信箋,還以為是她刻意悔婚。

    經弟弟這麼一說,凌婉歌當即就想到誰最有可能扣下她的信!恐怕除了那個該處理的事情不處理,不該他管的卻要插一槓子的老父親了!

    不然的話,試問東楚又有誰敢扣她的信?

    而後眼前就浮現那個男人清雋俊美的臉龐,這也是今天她沒有急著否定自己是他如今妻子身份的原因。

    說起來,她本就該是他的妻子,只是陰差陽錯,又嫁對了人。

    要問她對他的感情,此時說來,其實並未多深。這麼些日子以來,更多的就是心疼。

    雖然她以前未曾見過他,但是袁錦熙這個名字,恐怕蒼瀾大陸無人不知!

    「還有,姐姐,他之所以中毒變得癡傻,這事情,似乎與你也有些牽扯在裡面!」許久,少年又斟酌著開口。

    凌婉歌聽得這話,又是一陣錯愕,跟她有關係?她原記得聽身邊原來的老嬤嬤說過,在她週歲的時候,母親為她訂下了這門親事。而後,母親很早去世,她便在這個弟弟的生母身邊長大。到之前被迫嫁過來為止,她都未曾與他見過面,他中毒變傻又關她什麼事?

    「不過,如今他的毒你也幫他解的差不多了,也不算欠他什麼了……」少年又說,接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姐姐,我該走了,希望下次見到你……」後面的話,少年沒有說完便消失在血色的殘陽下。

    凌婉歌想攔住他問個究竟,可是少年已經不見,而這時原本閉合的房門也被推開。袁熙——該稱作袁錦熙的男人正邁步走進來。

    凌婉歌看見袁錦熙的第一眼,心底下意識的一陣慌亂。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06 AM

047章 反覆無常

    「娘子,娘子,不好了!」誰知道這袁錦熙卻是一副比她還驚慌失措的樣子,正手裡拿著塊巨大的木質缸蓋,朝她衝了過來。

    一見袁錦熙這樣子,凌婉歌著實一愣,再定睛看著焦急的拉著自己胳膊的男人,又是一陣傻眼——看來這個男人體內未除的毒素時常的不穩定,造成了他情智的反覆無常。此時,他便又傻了……

    冷靜下來後,凌婉歌下意識的問:「發生何事了?」

    「就是我不知道怎麼在廚房睡著了,然後醒來,看見天色已晚。就想著做飯給娘子和娘吃,結果一掀米缸——啊,我們家的米全部都沒有了!」袁錦熙氣喘吁吁的道出自己恐慌的原因。

    而他此話一出,凌婉歌當即挑了秀眉看他。

    而這個傻瓜此時只是睜著閃爍著盈盈光澤的眸子,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米沒有了,可以吃菜的,沒事!」凌婉歌試探的又開口。

    「可是,可是我剛剛就是想煮菜湯的,然後一進園子,發現地理的菜全部都沒有了!怎麼會沒有了呢?連地都給翻了!」

    是啊,怎麼會沒有了呢?

    凌婉歌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接過傻帽袁錦熙手裡的鍋蓋歎息道:「你不是說阿旺家沒有飯吃嗎?所以今天阿旺的娘還有那個胖妞的娘親嫂子過來,把家裡吃的東西都拿去了,這下你就不用擔心他們會餓到肚子了!」

    「阿旺他們?」袁錦熙聽了這話,愣愣的重複了一遍。繼而,突然一驚,趕忙拉著凌婉歌的胳膊道:「娘子,我沒有騙你,真的!阿旺不是我兒子,我,我……」

    凌婉歌一聽這話,頓覺哭笑不得,歎息著拍了怕他寬厚的肩膀道:「嗯,我知道了,相信你也生不出那麼大的兒子……」

    而後也不管還滿臉忐忑不安的袁錦熙,就拿著那鍋蓋,作勢要往廚房去。

    不管你有多滔天的本事和能耐,人終究是血肉之軀。所以睡了一天的她此時那個餓啊,她現在得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能吃的沒有——

    而一想起白天這個男人的行徑,凌婉歌極力的壓制住想抽他的衝動,努力告誡自己,別和傻帽置氣。

    「啊,他們怎麼能這樣?我家娘子和娘還要吃呢!一點都不剩的!」袁錦熙見凌婉歌不和自己計較了,卻是自己生起氣來,繼而氣的直跺腳。見他如此反應,凌婉歌倒是愣了一下。

    但看他著急上火的樣子,又是有些詫異,原來這個傻帽也是有脾氣的啊!原來他還知道家裡還有其他人需要養活呀!

    「還不是你那容易抽筋的腦子發的昏,大方的把東西都送人了?」凌婉歌如是想,卻沒有說出來。

    想來,袁錦熙此時這個樣子也已經記不得自己白天幹了什麼了。即使是她,到現在都還不明白,白天那個清醒的他目的何在?

    凌婉歌也不安慰他,接著徑直走出房門,正巧碰上門外的袁母。袁母似乎是因為聽見這邊的動靜,所以過來看看,但是也只是看了眼,沒有多說什麼,只道:「天快黑了,我去村尾的地裡看看,摘些菜回來,熙兒就麻煩婉兒照看一下了!」

    袁母希翼的開口。

    凌婉歌自然明白她話裡的「照顧」,她是怕有人再過來加害袁錦熙,所以,求她保護吧!便點了頭讓袁母安心的去了。

    之後自己走進廚房,誰知一進廚房,就敏銳的嗅見一股香氣。

    凌婉歌一訝,而後憑著醫者敏銳的嗅覺追著香味到了爐灶邊。這一走近,便感覺到土質的爐灶上散出的熱度。凌婉歌便在灶膛蹲下,順手拿起一旁的火鉗伸進灶膛裡輕輕撥弄了兩下,便笑了。

    「娘子,你在做什麼?」袁錦熙這時也追了進來,「娘子餓了嗎,我……我……」但看凌婉歌的架勢,以為她是餓壞了想自己動手煮飯。可是,他剛剛不是已經告訴她,家裡沒有米也沒有菜了嗎,娘親剛剛去了地裡,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她現在生火,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誰知,凌婉歌卻是沒有理他,而是側著頭,蹲在灶膛邊上,用火鉗在裡面左右撥弄。不多時,便撥弄出一團黑乎乎冒著熱氣的東西來。

    袁錦熙看得一愣,繼而蹲了過去,拿手戳了戳那黑乎乎的東西:「咦?這個是地瓜嗎?」

    「小心燙著!」

    凌婉歌見袁錦熙要動手,趕忙一手拍開了他的手。

    袁錦熙忙縮回手,再看向凌婉歌,臉上便掛起了燦爛的笑:「娘子,真的是地瓜耶,灶膛裡怎麼會有地瓜?」

    凌婉歌卻是無奈的看了這個男人一眼,吩咐道:「去後門的柴垛上揪幾片大點的枯葉子來。」而後便又低頭去灶膛裡撥弄,這回卻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一團更大的東西撥了出來。那大黑團看上去卻似乎比之前的地瓜硬了很多,凌婉歌不小心將它磕在地上的時候,那黑團發出清脆的聲響,繼而慣性的滾出了好一些距離。

    「哇,娘子,這個地瓜好大好硬,是不是沒有烤熟啊?」袁熙一見那黑團滾開,趕忙跨過去一腳攔住了它的去路。

    沒曾想,這一用力,過了度,那黑團被他的大腳踢中,便啪的一聲碎裂開來。

    袁錦熙一嚇,以為自己做錯事,當即轉眸驚慌的去看凌婉歌的表情。

    這時那碎裂的黑團裡卻飄出了食物的香氣,聞著都覺得撩人食慾。

    「咦,這好像是雞耶!灶膛裡怎麼會有泥土裹著的雞呢?」

    凌婉歌笑著走近那碎開的黑團,纖手一會兒在嘴邊哈著氣,一會兒將那包裹在外層荷葉上的泥土抖落:「快,拿盤子過來!」

    袁錦熙一聽,這才從驚奇中回神,趕忙放下葉子,從旁邊拿了一個缺口的碟子遞到凌婉歌面前。

    凌婉歌趕緊拆開了荷葉,將那滴著油,香氣四溢的熟雞放進了盤子裡。

    「絲,絲……」這邊凌婉歌剛將碟子放好,就聽得外面一陣聲響。而聽這聲響,凌婉歌當即判斷出,這是人為的信號。

    「好像是嫣兒!」本來垂涎欲滴的望著碟子裡的烤雞的袁錦熙突然道。

    凌婉歌也是一陣詫異,那個熱心的小姑娘,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見著了,怎麼這會兒過來了?於是便放了盤子,尾隨袁錦熙一道出了廚房。

    此時已經夕陽西沉,昏暗的天光下,果然見著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正縮著身子,偷偷摸摸的躲在竹籬笆外一棵比較茂盛的矮樹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09 AM

048章 諄諄教誨

    「嫣……」袁錦熙一發現那人,就忙歡快的迎了上去。

    「噓——」對方卻對袁錦熙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止了他後面的話。凌婉歌此時也確定,那貓著身子躲著的人確實就是林穎嫣了。

    「嫂子,阿熙!」林穎嫣小心翼翼的喚道,期間還慌張的在四處看了看,一副生怕被人瞧見的樣子。

    「嫣兒!」凌婉歌疑惑的輕喚了林穎嫣一聲。

    「這個給你們的!」林穎嫣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這才將一個包裹推給袁熙,悄悄的說:「聽說今天我大伯母來你們家鬧了,我娘擔心你們沒有的吃,所以多做了一些菜包子讓我給你們送來!喏,還是熱的呢!」

    袁錦熙聽了,當即眼睛一亮,像個貪吃的孩子般,就高興的抬手接過。可是,還未碰到包裹,就被凌婉歌一下阻攔住了。於是那布包一鬆,便往下墜去。還好林穎嫣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布包:「嘶——」林穎嫣來不及問凌婉歌此舉的原因,就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凌婉歌聽此聲音,暗沉的黃昏下,眸光一閃,繼而忙搭了下手,協助林穎嫣接住那包裹:「你怎麼了?是哪裡受傷了嗎!」

    「沒,我沒事!」林穎嫣趕忙鬆了布包,將雙手往身後藏去。

    凌婉歌見此便皺起了眉頭,看了眼手裡的布包,才道:「你們家的好意,我明白,也很感激你娘和你。只是,總不能一直麻煩你們家,畢竟你們家還要過日子。而且,阿熙這樣子老是退讓,一方面是同情心過盛,另一方面,恐怕是因為不愁吃喝,所以才每每讓那些地痞潑婦欺負了去,而不覺得委屈。若是不讓他體驗一下三餐不繼的滋味,恐怕有一天『大方』的將老娘和媳婦都送人也是不無可能的!」

    凌婉歌此話一出,林穎嫣一時怔愣住,下意識的就看向睜著盈盈的眸光看著他們說話的袁錦熙,居然會覺得凌婉歌的話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後一點,特別讓她感覺心有慼慼焉。

    她明白,凌婉歌沒有說他們幫倒忙的意思,只是在據理陳述事實。

    這邊凌婉歌說完,也看向袁熙,頓了下對他說:「阿熙,如果有天有人到咱們家來跟你說,你太窮了,養不起媳婦兒和你娘。所以,要把你娘和媳婦兒接去她們家過更好的日子,你幹不幹?」

    傻帽袁錦熙原本還在消化凌婉歌和林穎嫣的對話,疑惑著為什麼凌婉歌不讓他要林穎嫣給的菜包子。這會兒聽見凌婉歌這麼一問,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

    只眨巴著大眼看了凌婉歌一會兒,彷彿思考了很久,才想明白似地:「只要娘子和娘親不餓到肚子,去別人家裡也行!阿熙一個人不要緊……」說著,便委屈的揪起衣袂,絞手在指間,一副要被拋棄了的小媳婦樣。

    搞得好像是她嫌貧愛富的要拋棄他似地!

    「阿熙你——」林穎嫣聽得一陣愕然,卻又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凌婉歌則是無奈的扯出一抹苦笑,安慰的拍了拍袁錦熙的肩膀:「你助人為樂,固然沒有錯。但再這樣分不清親疏,隨隨便便就把家裡的東西都送出去給人家,結果自家沒有的吃,就只有將我和娘親送給人家了!要不然的話,就只能一家人一起等著餓死!或者你讓嫣兒天天給咱們家送吃的,她爹娘沒有的吃喝,就是嫣兒的爹娘挨餓!而那個阿旺,一家人都是有手有腳的,明明能夠自己養活自己,卻來咱們家坑蒙拐騙。那些被他們坑騙去的多餘東西,也是爛在他們家地窖裡,沒有人吃!」

    「爛在地窖裡沒有人吃?那他們有吃的幹嘛要讓他爛掉,來咱們家拿吃的啊?」袁錦熙一開始還明白凌婉歌的話,但到後面,單純的他就不明白了。

    凌婉歌也無法跟他解釋人的貪得無厭,有些貪婪不在自己能不能享受得到,而只不過是為了填補自己心底那只虛弱的慾望之獸罷了!

    家裡堆的金山銀山,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不會嫌棄的。但是前提是:別人為什麼要把自己家的磚瓦拆了給你塑造這座生死來去不能攜帶的金山?

    「因為他們有病!」凌婉歌只能這樣跟袁錦熙解釋道,在袁錦熙因為她這話驚訝時,又說:「得這種病的人,一發病就喜歡在別人家裡搞破壞!你以後離他們遠點,不然被傳染了,也到村子裡去鬧。咱們家大方就不跟她們計較了,但是換做是你沒有那阿旺凶狠,人家欺負你老實,報官將你抓起進去關鐵牢裡,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和你娘親了!」

    「啊——還會傳染吶,那我不要,熙兒不要被傳染去欺負別人。也不要被關到鐵牢裡去,村頭的阿武說,鐵牢裡可恐怖了!在裡面不但不給飯吃,還天天被皮鞭子抽打……」袁錦熙一聽凌婉歌的話,便嚇的變了臉色,後怕的往後退了一步。也沒有察覺到凌婉歌話裡的矛盾,沒有想轉:既然他被傳染了,得了跟阿旺一樣的「病」,怎麼就沒有他凶狠了?

    「嗯,你知道害怕就好,以後要記得看好自己家的東西,知道了嗎!」凌婉歌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嫂子,我出來有一會兒,該回去了!」林穎嫣這時開口說,又是一臉忐忑的左右張望了一下,而後就準備走人。

    「等等!」凌婉歌卻是一把拉住了她。

    「嘶,嫂子——」誰知這一抓,林穎嫣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光線夠明亮的話,大約能夠看見她已經快疼的哭出來了!

    「家裡人打你了?」凌婉歌忙鬆了手,卻是秀眉深深凝起秀眉。

    「沒事,嫂子你別多想,我自己不小心碰傷的!」林穎嫣下意識的將手往身後藏去。

    「這包子是你娘讓你送過來的嗎?」凌婉歌又問。

    林穎嫣聽得這話,一訝,繼而趕忙應道:「是啊,其實我從小到大調皮搗蛋的事情沒少幹,磕碰到哪裡就跟家常便飯似地!嫂子不信的話,可以去村裡打聽打聽,時間不早了,我真該回去了——」

    說著便趁凌婉歌不注意,撒丫子就跑了。可是剛跑出幾步,便又停下來,將手圈在嘴邊壓低聲音對凌婉歌他們輕喊:「對了,嫂子,後天鎮上有廟會,晚上有夜市,可好玩了,到時候一起去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11 AM

049章 受傷原因

    林穎嫣這邊跟凌婉歌告別後,一溜煙的跑回了家。

    這才一進門,便被攔住。

    林穎嫣本來低著頭,不防這一擋,差點就栽進對方的懷裡。而後一抬頭,便是一陣驚慌。

    「小蹄子,你還知道回來!」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林穎嫣的親奶奶,老胡氏。

    林穎嫣看了一眼自家奶奶,沒有說話,便想繞過她往裡走。

    「嘿,誰教你的?看見長輩也不知道叫人!手裡拿著什麼!偷偷摸摸的!」說著就往林穎嫣的身後看去。

    林穎嫣一聽這話,心底一陣發虛,越是離老胡氏遠了:「沒什麼,我娘讓我給我爹送的包子,我沒找著人,又帶回來了而已!」

    「沒找著人?他不是去李府打傢俱了嗎,怎麼會找不著?又跟我扯謊是不!你剛才又給那喪門星家裡送吃的去了,是不是!」老胡氏明顯的不信。「或者是你這丫頭嘴饞好吃,想藏東西給自個兒留著吧!」

    老胡氏嘴裡的喪門星家,指的就是袁錦熙家了!

    林穎嫣聽得這話,忍不住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她都這樣給她定論了,她還能說什麼?所以也就懶得澄清解釋,只無力的將手裡的布包攤開了給老胡氏看:「東西不是都還在這裡嗎,哪裡也沒有去!奶奶,我要回屋燒水去了,等會兒我娘從地裡幹活回來,要用水的!您要是沒事,就先回家去吧!」說著就要繞過老胡氏進屋。

    「嘿,你這是要趕我這老婆子是不是?真是反了天了!我要問問你爹,究竟是怎麼教你的!」老胡氏一聽林穎嫣這話,就不幹了。本來,她來這裡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呢,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走了?

    而且,這個孫女也真是太不討她的喜了,怎麼看都沒有欣月好!哪怕欣月其實是她大兒子的養女!

    只因為她覺得這個孫女家裡有地,也不知道去幫忙幹活,非去什麼書院讀書,而到最後,終究還是會嫁給其他人家!有這樣一個孫女,簡直是浪費糧食又敗家!

    而欣月就不同了,雖然是她大兒子在外撿回來養大的。從小因為身體不好,養在家裡,不過卻是經常幫家裡做活,而且有事沒事的也會逗她這個老婆子開心,幫她做些零碎的活計,真是好使喚的很!

    「我也沒有說什麼啊?如果您高興,就在這兒先坐著,我去幹活了!」林穎嫣壓著心底的不快道。

    到現在,她身上還有面前這位親奶奶用柳條打出的傷痕在隱隱作疼呢!前幾天因為林欣月和他們一起上山被嚇著了,犯了舊病。她奶奶知道了,二話不說就打了她一頓,還罵了很多難聽的話。

    「你這是什麼態度?就不知道給我倒杯水去?就知道杵著,真是個懶貨!也知道跟欣月學學啊!」老胡氏不依不饒的道,看了一眼林穎嫣手裡的布包,便一把搶過:「包子拿來,正好,我還沒有吃晚飯!你回頭再去給你爹做吧!」

    是她願意杵在這裡和她說話的嗎?她要是懶貨,她嘴裡的包子是鬼做的啊?

    林穎嫣眼看著老胡氏將包子搶走,嘴皮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了。

    「娘,你怎麼來了!」這時,林穎嫣的母親李氏正好也回來了。一進門,就看見老胡氏和她女兒對站著,就驚慌的走了過去。

    「清兒啊,回來了啊!」老胡氏一見李氏,便像親媽見了親閨女似地,眉開眼笑的迎了上去。

    而實際上,村裡人都知道,老胡氏是逢人便說,自己最疼這三媳婦兒。但是偏偏就不喜歡三媳婦兒的大女兒,倒是對小孫子很是疼愛。愛屋及烏是沒準,重男輕女卻是很明顯的!

    「娘!」林穎嫣喚了自己娘親一聲,又看了眼那個眼睛笑瞇成一條縫的老胡氏,說:「我去燒水去了!」

    李氏心疼的看了一眼女兒,看她沒事也就放心的點了點頭。心裡對幾天前自己不在的時候,婆婆毒打自己女兒的事情也是耿耿於懷。

    林穎嫣這邊進了廚房,一邊起火燒水,耳朵卻是豎著聽外面對話的。

    「清兒啊,這個月李府有沒有給天富算工錢啊?天富這次在他們家這活做的快有兩個月了吧!」老胡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關心起了自己這次來的真正「目的」。

    「這我不知道啊,天富沒有跟我說,等他回來我問他!」李氏跟著應道。

    「誒,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家裡的銀錢一般不都是你管嗎——」

    後面的話,林穎嫣即使不聽,也能猜到。這個好賭成性的奶奶肯定是又賭輸了,來他們家借錢了!

    其實她這個奶奶本身也是個勤快的人,平時農活幹的不少,掙的銀錢完全可以讓自己衣食無憂,可是萬事皆敗在了這個賭字上面!討厭也討厭在,賭輸了也不知道悔改,一賭輸了就來他們家「借」。

    雖然她有四個兒子,可因為以前她爹出生的時候,一個遊方道士說過,這個兒子將來必定會飛黃騰達,給他們家光耀門楣。

    所以,從小她奶奶也是最疼她爹的。四個叔伯,只有她爹讀過些日子的書,後來實在是孩子多了,不好養活,才讓他爹停學。不過停學後,也未讓他下過地,而是讓他學了門手藝,不至於去田地裡風吹日曬,也能掙到不少銀子養家餬口。

    其他幾個叔伯卻全部都是大字不識,從小在家種地的。她爹也算爭氣,是那個木匠師傅門下最出色的徒弟。師傅自然傾囊相授,後來她爹的手藝越做越好,也越出名。村裡鎮上的人有什麼喜事,或是需要添置什麼傢俱,都會找她爹。

    一開始,她爹掙的銀子全部都會交給奶奶。奶奶便拿那些銀錢還了另外三個兒子娶媳婦兒的債務,幫未婚的兒子娶了媳婦,又給四個女兒置辦了嫁妝。

    等他爹娶了她娘,成家立業,有了孩子,便如其他幾個哥哥一樣分家出來。所謂分家,其實是分了一堆的債務給她們家,而後她的幾個叔伯就徹底的撇清關係不用管「他們家」的事情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13 AM

050章 難眠之夜

    只因為奶奶一句話:「老三啊,你弟弟還小,老大老二家人口又多,你們小兩口剛剛成親,沒有什麼花銷,你兩個侄子私塾讀書借的那些債,你便幫著還了吧!你兩個哥哥從小也沒有讀過書,沒有學過手藝,總不能讓你侄子們也跟著種一輩子的地吧,你這個當叔叔的就多擔待一些吧!」

    他爹就理所當然的幫那麼幾大家子負累了好幾年,照顧完他們的終身大事,又去管侄子的!

    原來她爹的工錢其實不低,卻因為如此,直到她五歲,他們家屋頂才不漏水。

    而今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奶奶卻染上了賭癮……她爹因為從小的「與眾不同」,便傍身了這麼一個一輩子也糾纏不清的債!

    到現在,她們家日子其實還不如叔伯家的!但是,叔伯家卻從來沒有誰幫襯過他們家一下。

    林穎嫣聽著她奶奶好聲好氣的和她娘周旋,也沒有出去,只滿腹郁氣的蹲在灶膛邊上。

    「我沒銀子!就是有,也不會給你!」這時,一聲滿含怒氣的吼聲在廚房外響起。

    林穎嫣一驚,聽這聲音便知道是自家爹爹回來了。本想出去看個究竟,可是聽著這吵罵聲,最終還是在門邊止了步。

    「你這個不孝子啊,老娘白養你了……想當初,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你們兄妹八個拉扯大,唯獨最疼你,現在老娘要被追債的打死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卻見死不救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我死了算了……」

    林穎嫣即使沒有出去,也能想像得到此時的情形。一定是他其實蠻硬氣的爹在那虎著臉數落她奶奶,她孝順的娘在一旁勸著。

    慶幸的是,她爹還算是個分辨得清是非黑白,知道飲水思源,但又不盲目愚孝的人。只是,她有點擔憂,她奶奶一直這麼鬧騰下去,她那其實刀子嘴豆腐心的爹,還是不忍心讓她奶奶被追債的打死,繼而幫她還債……

    「啊——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正在林穎嫣憂慮之際,突然一聲尖叫驚的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林穎嫣眸光一肅,隱約聽見寶劍出鞘的蜂鳴聲,下意識的就想衝出去。

    誰知,剛剛踏出一步,餘光處驀然一道寒芒閃過,逼的林穎嫣下意識的極速往後退去。突如其來的利劍隨即絲毫不饒的襲了進來。

    林穎嫣心知情況危急,連回頭的功夫都不敢耽誤,急急退到了灶膛邊。趁著彎腰躲過劍氣的時機,順手抄起柴堆旁的燒火棍。在來人的劍帶著凌厲的殺氣撲向她的時候,林穎嫣下意識抬起燒火棍一擋。

    「鏗鏘——」的一聲,鐵器碰撞之間火花四濺。

    只懂些招式,而內功淺薄的林穎嫣當即被震的往後飛去,跌進了厚厚的乾草堆裡。不及看清來人,便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而來人卻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在她剛剛掙扎著爬出草垛的時候,橫劍在了她的脖頸處。

    鋒利的劍鋒只輕輕一碰,便在她細緻的脖頸處留下一道血痕。

    就在林穎嫣都來不及問老天她是不是要頭身份家的時候,那劍鋒堪堪搭在了她的脖頸處:「如果不想你和你的家人有事,你最好聽話一點!」

    聽見這話,林穎嫣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卻見眼前站著一個帶著黑色斗笠,整個身形都籠罩在黑霧般的紗幔後的男人。

    男人聲音似乎經過修飾,看不清面目,氣勢卻是森寒的彷彿來自黃泉幽徑的勾魂鬼差。

    林穎嫣嘴唇動了動,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難免驚的失了聲。

    「起來!」黑衣人這時稍抬了劍身,讓林穎嫣有起身的空間。林穎嫣只覺此時胸腹間血氣翻湧的難受,卻是撐著身體爬了起來,但看黑衣人的眼神卻是倔強不服輸的:「你把我父母怎麼樣了?」

    聽得林穎嫣這問話,黑衣人明顯詫異了一下,卻是拿劍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出去!」

    林穎嫣本來就擔心在外面的家人,便順了黑衣人,艱難的邁著步子往廚房外去。而後一出園子,便見自己的父母還有弟弟被幾個人拿劍逼著,蹲在正堂中央,弟弟嚇得躲在娘親懷裡正壓抑的抽泣著,奶奶已經不省人事。

    「爹,娘——」林穎嫣下意識的就想衝過去,卻被橫出的長劍擋住。

    「如果不想你的父母有事,便乖乖按我說的去做!」這時,一道聲音在旁邊響起。林穎嫣下意識的朝說話的人看去,便見屋裡端坐著一個人,也是這屋裡唯一坐著的人。只見他青銅面具覆面,黑玉玳瑁束髮,明明未見真容,渾身的氣質卻是風流無害的樣子。但只一眼,林穎嫣便明白這人該是這群煞氣纏身的刺客的首領了,絕對不會是個好像與的角色。

    「你們究竟想怎麼樣?」林穎嫣咬了咬唇,恨聲問道。

    「嗯,不錯,是個有膽識的姑娘,居然沒有嚇暈過去!你先過來——」那男人點點頭,居然一副很讚賞她的樣子,邊向林穎嫣招了招手。

    這溫柔的聲音入耳,居然有些鄰家大哥哥的感覺。那留著洞的青銅面具後的眸子裡,似乎有瑩瑩的流光溢出般,蠱惑著見者沒有反抗的主動走向地獄。

    林穎嫣一愣,卻不敢被這個男人的表象所迷。

    男人見她不聽話,也不惱,青銅面具後的眸子輕輕一轉,落在一旁的林家二老身上。林穎嫣見此一驚,最終咬了咬牙走向男人身邊……

  ***

    袁家的園子裡,凌婉歌此時也是躊躇著無法安眠。

    原因便是,袁母主動提出讓凌婉歌今晚起和她一個屋睡。又為了袁熙的安全著想,只得委屈他,讓他在袁母房外的正廳裡拼長凳睡門板鋪。

    可是,袁錦熙卻不幹了,只問:「為什麼啊?我不是應該和娘子一起睡的嗎,現在為什麼娘子不和我睡了,還要熙兒有床不睡睡門板?」

    於是便抱著枕頭,可憐兮兮的蹲在門口,難得不依不饒的耍起了性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15 AM

051章 如約而至

    凌婉歌站在門邊,看著袁母將棉被鋪在桌子上,而袁錦熙則是賭氣的拿背對著他們。

    直到袁母收拾好,袁錦熙依舊紋絲不動的蹲在門口。

    「熙兒,乖,來睡覺了!」袁母無奈的歎了口氣,跟著循循善誘的哄著:「我們就在旁邊睡著,也不是離的很遠。熙兒若是害怕了,叫一聲咱們便聽見了!」

    「我才不是害怕呢!」袁錦熙一聽這話,便轉過半個身子可憐兮兮的望著袁母:「我是,我是……娘子是不是也嫌棄熙兒是傻子,不想跟熙兒過了。娘親要將娘子藏在自己房間裡,想趁熙兒不注意,送走娘子嗎?」

    袁錦熙此話一出,凌婉歌與袁母皆是一愣,繼而是面面相覷的看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感——

    「你這是胡扯的什麼?娘怎麼會把我偷偷送走呢?」凌婉歌笑問。

    「上次村壩邊上的戲台上,便是這麼唱的!」袁錦熙老老實實地的交代著,看凌婉歌的樣子更委屈可憐了。

    與這樣澄澈的眸子一對上,凌婉歌下意識的就覺得心虛。不是因為自己真有什麼偷偷逃跑的打算,而是如今確實兩人已經拜堂成親,加上那段說不清理還亂的舊識糾葛……她成為他的人,似乎是遲早的事情……

    而今也只是和他單純的睡在一張床上而已,反正他們也不止睡過一回了。

    可是袁母已經主動提出讓他們分房,加上這個男人時好時壞的病情,這讓她如何是從?總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厚著臉皮說要跟這個男人同床共枕吧!

    「娘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袁錦熙本來開口說出原因,是想聽凌婉歌否定的回答,可是見此時凌婉歌垂眸糾結的樣子,便以為她這是默認了,便立即激動的站了起來,丟了枕頭衝到她身邊。

    「娘子,你別不要我,我會很乖很聽話的!」說著便張開了雙臂一把抱住凌婉歌。

    這看起來絕對是個單純無垢的擁抱,可是凌婉歌經這突然一抱卻是愕然愣住。而後彷彿聽見轟的一聲,所有血液回流向大腦沸騰起來,頓時便紅霞滿面。一時間,張口無言。

    「嗚嗚,娘子……」袁錦熙一邊哭,一邊越發將凌婉歌抱得緊了。溫熱的胸口相貼,凌婉歌只覺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忙推開袁錦熙。在袁錦熙因為她的拒絕愕然,以為她真的打算拋棄他,而醞釀起更洶湧的悲傷時。凌婉歌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就將他往門外拖:「好了,別哭了,回去睡覺了!」於是,沒有任何交代。凌婉歌硬著頭皮主動送羊入虎口,跟袁錦熙回了房。

    徒留袁母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鋪好的桌子,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而後,也未曾出去追問什麼,只默默的將被子抱回了房裡,關上正廳的房門熄了燈。

    而凌婉歌拉著袁錦熙剛走出園子,就突然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本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可恰在南方的天空,一道道金色的流光自地面衝上天空,而後碰的一聲,在空中開出一朵朵璀璨的金蓮花。而後是各種色彩的煙花跟著衝向天空,一瞬間便絢爛了整個夜空。

    「咦,娘子,那邊有煙花誒,好好看!」袁錦熙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睛,頓時驚喜的指著夜空對凌婉歌道。

    「瞧那邊,怎麼這時候放煙花?真漂亮啊!」這時,有夜歸的村民路過籬笆外,也跟著驚奇這景象。

    「不這個時候放,難道大白天放啊!真是見識短,這你都不知道?!南村的李府李員外家不是要娶媳婦兒嗎,這是謝神佛,明天不就是廟會了嗎!李府今晚便在宴請賓客,秉著與神同樂,所以要擺宴三天。估摸著,這煙花啊,應該還會再放兩天!」另一個村民跟著奚落那個村民道。

    凌婉歌不是沒有聽見幾個村民的對話,但是此時的注意力卻是全在那道道璀璨的流光之間——有一道別於其他顏色的艷紅極光,快速的淹沒在那群流光溢彩之間。只咻咻的三道,便再也未曾出現。

    而只短暫的瞬間,凌婉歌便已經捕捉到。

    當即眸子一凝,拽著袁錦熙的纖指下意識的一緊。

    「娘子,你怎麼了?」袁錦熙感覺到凌婉歌的反常,下意識的問她。倒不是覺得這一下很疼,而是以為凌婉歌有事叫他。

    「沒事,進屋休息吧!」凌婉歌趕忙回神,卻是對袁錦熙微微一笑,而後加快了幾步往屋裡走去,但是心神卻分明已經飄去了不知何方。

    今夜啊,注定是個不眠夜——這是凌婉歌如前幾天一樣進了被窩後,袁錦熙沒有向以往一樣老實的睡著一邊,而是固執的抱著她的一邊胳膊不撒手後,她的感慨。

    不過,她也不禁安慰自己,好在他沒有要求抱著她整個人睡……

    如此安靜過了一天,袁錦熙並未在次突然好轉過來。這道是讓晨起的凌婉歌鬆了口氣,不然的話,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清醒的那個清冽的男人。

    可是袁錦熙一直這樣傻著,也同樣讓她犯愁。

    這天一早,前天晚上約了他們的林穎嫣便出現在了袁家的簡陋竹籬笆外。

    「嫣兒!」在園子裡為新種上的種子灑水的凌婉歌一眼就看見了遠遠走近的林穎嫣,便含著笑主動跟她打了招呼。

    林穎嫣本來是垂著頭的,一聽見有人喚自己,就趕忙抬起頭來。那剎那,抬起的眸子裡分明閃過一抹慌亂。

    對上凌婉歌的眼睛後,也是怔了一下,才遲鈍的緩過神來。

    「嫂子,早……」後面那個「早」字明顯顯得有氣無力,似乎是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凌婉歌放下手裡的水瓢,拍了拍手走近林穎嫣身邊。猶記得這個女孩初見之時的朝氣陽光,此時卻好似蔫了的植被。

    「哦,啊?可能是昨夜等我爹爹回來,等的太晚,沒有睡好吧!」林穎嫣趕忙應道,繼而緩了緩神,對凌婉歌揚起一抹笑:「嫂子,那天跟你們說的廟會,你們去嗎?」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17 AM

052章 準備去廟會

    凌婉歌聽了林穎嫣這話,方想回答,林穎嫣卻是搶先一步又說道:「我看你園子裡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是不是去不了了啊!」

    聽得這話,凌婉歌倒是詫異了,好似她不太想她與袁熙跟她一起出去了似地。

    於是上下打量了林穎嫣一眼,而林穎嫣卻是下意識的避開了她的眸光,垂下了頭。

    「我這點事情無所謂,而且已經弄好了。看你這樣子真是沒有休息好啊,要不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凌婉歌柔聲問道。

    「我沒事的,這廟會一年也就一次,錯過了就又得等一年了!」林穎嫣忙應道,語氣分明有些牽強。給人看來,似乎是想去廟會,但是又極累了,已然精神不濟。

    「說來我來這個村鎮已經快半個月了,卻還未曾好好看過這裡的景致。你且等我去喚阿熙,我們一起去吧。如果等會兒你實在撐不住,咱們再早點回來!」凌婉歌道,而後又看了林穎嫣便進屋去了。

    「嫂子!」眼睛凌婉歌要走,林穎嫣當即焦急的喊了一聲。

    凌婉歌聽得這聲音回過頭來看向林穎嫣,滿目的疑惑不解:「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和你一道進去行不?我有點渴了,想喝口水!」林穎嫣勉強扯出一抹笑道。

    「你這丫頭,這還有什麼行不行的?!」凌婉歌卻是輕歎了口氣,而後就拉著林穎嫣一道進了屋。

    「主子,那丫頭進屋了——」殊不知,遠處一雙犀利的眼,將這園子裡的一幕望進眼底。一見林穎嫣隨凌婉歌進了屋,那人便放下手裡圓柱形的「千里眼」,對身邊仰躺在樹蔭間面帶青銅面具的男子道。

    大樹下的男子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此時正雙手枕於腦後,一邊腿高高的架在另一邊的膝蓋上。聽見屬下的話,也未給出反應,彷彿已經睡著了般。

    「咦,這麼快又出來了!」下一瞬,拿著「千里眼」的男人又是一陣奇怪。

    「興許感覺被咱們盯的久了,如芒刺在背,想喘口氣吧!」躺著的男人這時懶洋洋的開口。「畢竟,她的親人可都在咱們手上。」

    「主子,咱們真的要對付——」站著的男人話說了一半便止住,只因為躺著的人微抬了修長的手,指尖在青銅面具上的唇部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你跟了本尊這麼久,還未弄明白咱們的身份與使命嗎?」

    站著的男子聽得這分明沒有半分威懾性的反問,卻是當即白了臉色,微微垂了頭:「屬下愚昧了!」

    這時,原本靜逸的灌木叢間發出一陣聲響。

    站著的黑衣男子當即警覺肅起,右手下意識的就摸上腰際的劍。

    「小不點,快點,你要餓死本尊嗎?」這時,躺著的男子卻是懶洋洋的開口,語氣裡卻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此話一出,站著的男子一陣愕然。

    而後就見一個個頭不高的小人兒撥開了茂盛的灌木叢,腆著笑臉鑽了出來。雖然一張小臉髒污的已經分辨不出他原來的身份,不過那裂開的大白牙卻是彷彿要晃瞎人的眼。

    「嘿嘿,還是面具叔叔英明神武,一下子就認出是四喜來了!」小人兒還未走近,馬屁便已經響亮的拍了起來。

    而小人兒一靠近,原本站著的男人立即避之如蛇蠍的後退了三步之遙。未曾有掩飾的冷臉上,眉峰深深糾葛起,抬手就摀住了口鼻。

    小人兒似乎未曾察覺到這個護衛的厭惡,只腆著笑臉,將用自己的破爛衣擺兜著的果子獻寶似地呈給躺著的面具男。

    「面具叔叔,你嘗嘗,新鮮出爐的野果子!可香甜了!」

    一旁的護衛一聽這話,看了一眼小人兒懷裡的東西便覺一陣反胃作惡,他是不知道那些果子原本香甜不香甜,可經這人兒的手一抹,聖果恐怕也成糞便了!

    而青銅面具男這時撐著身子,大腿張開的坐起來,順手就在小人兒的破衣擺裡拾起一個果子。一旁的護衛張口欲言,可是話未來得及出口。面具男便已經將那果子在自己的衣衫上擦了擦,然後遞給了他。

    護衛臉色一僵,但看主子舉著就沒有打算放下的手,便一咬牙接了過來,那個心情——不言而喻。

    「這孩子,也不知道洗個澡,不知道這樣子會熏壞人的嗎!」面具男語氣溫柔的又從小人兒懷裡拿過一個果子,在自個兒身上擦了擦,便張口咬下。可是語氣裡卻分明沒有半分責怪的味道!

    「就是知道會熏壞人,所以才不洗的啊!」小人兒也從自己懷兜裡拿出個果子,擦也不擦就大咬了一口。

    「為什麼?」面具男好奇的問。

    「面具叔叔您說的啊,想做您的徒兒,可以不漂亮,可以資質駑鈍,也可以惡貫滿盈。但是有一點絕對不能不具備,那就是夠厚的臉皮——」說著便將髒兮兮的小臉湊到面具男面前,諂媚的道:「叔叔,您看,都被你和這位叔叔如此嫌棄了,四喜還天天不洗澡在你們面前晃蕩,四喜面皮夠不夠厚了?夠不夠格當您的徒弟了?」

    一旁的護衛聽了,當即要仰倒。

    而面具男那青銅面具後此時卻是發出一陣低沉溫柔的笑聲:「孺子可教也,你這個徒兒,本尊收了!」

    小人兒一聽,當即扔了懷裡的果子朝面具男,裂開一口的白牙跪下:「師傅在上,請受徒兒容四喜一拜!」

  ***

    「娘子,我們都出門去嗎?」袁家的籬笆裡,袁錦熙依依不捨的望著那幾窪新鋤的地,想著裡面娘子剛剛撒的種子不禁有些憂慮。「他們會不會趁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又來刨走種子!」

    凌婉歌聽了這話,卻是一副想撫額哀歎的衝動。這娃兒終於是知道護食了,可是卻……

    「沒事的,你們去吧,娘在家看著!」袁母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摸了摸袁錦熙的頭。

    「娘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袁錦熙瞪大眼睛望著袁母。

    「不去了,娘親這幾夜未曾睡好,想趁你們不在好好休息一下,你們去吧!」袁母寬慰的道,未說自己哪裡不舒服,已經道出自己這些日子的疲憊。

    袁錦熙聽了當即滿目的愧疚,不過好在娘親沒有生病,便也妥協了。

    於是,凌婉歌一行三人便往村頭走去,準備搭乘那李伯伯的車進鎮子。

    「對了,嫣兒,怎麼不見你弟弟?」走了一段路後,凌婉歌順口問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20 AM

053章 抽死你丫的

    「啊?哦,嫂子你說滔兒啊,他有點輕微的風寒,我娘在家照顧他呢。所以才放我出門去廟裡燒香,好為家人都求個平安。」林穎嫣原本似乎在走神,一開始有些慌張的樣子,但最後一句話卻是帶著幾分慨歎。

    「那有請大夫去看看嗎?」凌婉歌又問。

    「無礙的,就是有點小熱,通常只要出身汗就會好的,嫂子不用擔心!」林穎嫣緩和了幾分神色,望向凌婉歌。

    凌婉歌微垂了眸子,這時從袖子裡摸出半個河蚌殼來,那蚌殼的一邊還糊著一小張油紙。

    林穎嫣下意識好奇的朝那河蚌殼看去,卻見凌婉歌將東西遞給了自己:「我們這邊的情況你也清楚,我也找到合適的物飾盛放了,便就拿著這個蚌殼裝了。這裡的藥膏對跌打損傷效果很好的,你以後如果不小心磕碰到哪裡了,就擦一點,很快就會好轉的!」

    林穎嫣聽得這話,一時愣住,等凌婉歌將東西塞進自己的手裡,才覺眼眶發酸。

    「黑丫!」這時一聲宏亮的喚聲傳來,驚的林穎嫣下意識的就回過頭去。

    「二堂哥,堂嫂!」林穎嫣淡聲喚道。

    凌婉歌順著林穎嫣的眸光看去,便看見昨個兒還在她家園子裡鬧騰的胡氏的媳婦兒小李氏,尾隨一個高高瘦瘦皮膚黝黑的男子走了過來,那個媳婦子一邊手上還拉著臉色蒼白的林欣月。

    那男子正是這小李氏的男人,林穎嫣大伯家的嫡長子林阿明,林阿明一過來就不善的瞪了凌婉歌身邊的袁錦熙一眼,繼而掃過凌婉歌,沒好氣的開口:「你怎麼又和這家人混在一起了?上次奶奶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怎就不帶腦子出門的?這是要去哪兒?不用說了,肯定是去廟會了。怎麼不帶上我家欣月一起?你不知道她有病,需要人照看著嗎!你這個姐姐是怎麼當的?」

    「嫣兒,上次不是說好,今年的廟會一起去的嗎,你怎麼不叫我?」跟在小李氏身邊的林欣月委屈的撇著嘴,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一番數落下來,聽得一旁的凌婉歌都秀眉蹙起。昨天這家人不是還去她們家鬧騰,說林欣月病的要死了嗎?

    身體不好就自個兒待著唄,你別出來連累人啊!就是要連累,你自個兒家人不會帶嗎?據她所知,林穎嫣的叔伯們似乎已經分家很多年了!

    「嫣兒是說過啊,可是嫣兒說等你身體好才帶你一起去的,我都記得呢!可是你看你現在好像都站不穩……」一旁的袁錦熙已經打抱不平的出聲了。

    「嘿,我們自家人說話,關你個傻瓜什麼事兒?再多嘴當心老子抽你!」那黑黝黝的林阿明說著就對袁錦熙亮了亮拳頭。

    此時的袁錦熙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一看他的凶相,便有些瑟縮的往後退了一步。

    「黑丫,今個兒欣月就交給你了,你嫂子對鎮上不熟,你帶她們去廟裡燒個香,求個平安!好了,別跟這一家子混在一起了,沒得被過了傻病上身,以後拖累咱們老林家!對了,回來的時候,順便捎上些滷味回來!晚上咱就不燒菜了!」林阿明說著便轉向林穎嫣,理所當然的吩咐道。而這滷味的錢,不用想,也是叫林穎嫣出了!

    聽得這話,就是自認沉著冷靜許久的凌婉歌都有點想抽他耳巴子的衝動。而她身邊的袁錦熙似乎也聽懂了這男人在罵他,此時也是氣的渾身顫抖的厲害。不過卻還固執的往她身前站著,沒有像以前一樣一受到驚嚇就躲到她身後去。

    還有,黑丫?!想來是林穎嫣的綽號了!這人也真是忒厚的臉皮,也不知道拿把鏡子照照究竟這裡誰最黑了!人家姑娘明明有好聽的名字,卻不知道叫的!

    想這林穎嫣平時對別人的事情熱心正義的很,原來在家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

    「你剛剛罵誰傻瓜?」凌婉歌淡漠的開口。

    那邊正從自己媳婦兒手裡接過包裹,準備遞給林穎嫣的林阿明一愣。而後回過頭來看向凌婉歌,確定剛剛的話是從這個臉色不太好看的新媳婦子口裡出來的後,卻是不以為然的一笑:「爺們說的就是你前面這個傻瓜怎麼著?這事兒誰不知道?」

    此時路途已經離那趕車的李伯伯家不遠了,所以,與他們同路的村民本就很多。再就還有一些想趕廟會又怕擠不上馬車的,便將自家下地的騾子驢子都牽了來,拉上了板車,往鎮上趕。

    此時看見這邊苗頭不對,便紛紛豎起了耳朵,放緩了速度朝這邊看來。

    「你敢再說一遍我相公的不是,信不信我抽你!」凌婉歌冷冷的看著男人。

    此話一出,所有欲走的人便都圍了過來,在旁邊起了哄——

    「她真敢抽啊?!人家京裡可還有親戚呢!當心抓你吃牢飯啊——」

    「阿明啊,都被個外鄉人欺到這份上了,你還愣著!還是不是爺們兒!哈哈!」

    「算了吧,袁家這孤兒寡母的,如今好不容易娶了一個媳婦,也怪可憐的……你就當她是外鄉來的,不懂事,少說幾句吧!」

    「是啊,算了吧,不是都還趕著廟會拜神嗎?就看在佛祖的面子上算了吧!」

    起哄勸說各自不一,而凌婉歌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林穎嫣的二堂哥。

    林阿明一聽凌婉歌這威懾十足的話,先是被她犀利的眼神一攝,總感覺突然有一座無形的大山沉重的朝他壓了下來,頓時讓他呼吸困難,膽子沒來由的跟著顫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再看眼前嬌俏站著的凌婉歌,以為自己剛剛只是被太陽曬出了幻覺。

    而後就自大的笑了:「呦,小嘴還挺辣!」繼而臉色一沉,朝凌婉歌揚起拳頭呵斥道:「前幾天嚇著我妹妹的事情,還沒有跟你們算呢,現在還敢跟爺們叫板!要不看你是個女人,老子現在就抽死你!傻瓜就是傻瓜,娶了媳婦,沒得弄出個兒子來也還是——啊——」

    後面的話未完,便由一聲驚叫落幕。

    周圍原本還在哄鬧的人都沒有來得及看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再定睛,就見林阿明一頭栽倒在地。再抬起頭來,方要張嘴,便是一口血和著牙齒掉了出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33 AM

054章 真相

    就連站在離林阿明最近距離的小李氏都怔愣住,因為根本就沒有人看見凌婉歌出手,林阿明就栽倒了。

    當看見自己男人落到地上的血牙,小李氏這才反應過來。繼而一手撒開臉色慘白的林欣月,就瘋了一樣的衝到林阿明身邊:「啊,當家的,你怎麼樣?」

    而那林阿明卻好像傻了一樣,一時間看看自己手裡的血,滿眼發怔。

    小李氏一見此,以為自己男人被打傻了,當即不依了,轉而撲向一旁的凌婉歌嘶喊道:「你這個毒婦,我跟你拼了!」

    凌婉歌看也不看那小李氏一眼,只身形一閃,那拼盡全力衝過來的小李氏便是一個剎不住,一頭栽進了她身後的糞堆裡。

    「噗——」且先不管孰是孰非,當即就有人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出來了。

    「哎呦喂,這是怎麼回事,趕緊把人拉出來啊!」有剛剛路過不明情況的,當即好心的喊道。

    「活該唄,平時這一家子就喜歡欺負三兒家的老小,這回算是報應了!」有村民不以為然的道。

    從語氣聽得出,是很不待見這林大伯家的人。而她口裡的三兒,指的則是林穎嫣的爹了。林穎嫣的爹雖然是老胡氏的第六個孩子,在兒子裡卻是排行老三。所以,外面有些人便會這麼叫他。

    而村裡村外,對於這一家子的事情,也都是知道的。更有剛才在旁邊,將林阿明囂張的指使林穎嫣的來去看的一清二楚的。

    本來都是看著,覺著穎嫣這孩子又要倒霉了,但終究是人家親戚間的事情,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而袁家的人也從來是被欺負慣了的,畢竟一直聽說袁家依傍著老林家,所以被說幾句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誰叫吃人家嘴短嗎!

    卻沒有想到,這個袁西瓜家新嫁過來的媳婦兒卻是個厲害的角色!

    好不容易,小李氏自己從糞堆裡爬了出來。卻是已經被熏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而後是懵掉了般魂不守舍的張腿坐在糞堆邊上。

    那邊林阿明反應過來疼痛,當即齜牙咧嘴,捂著臉在地上打起了滾,都顧不上自個兒媳婦。看樣子,凌婉歌剛剛那一巴掌確實不輕!

    「我的兒啊——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幹的?」這時胡氏不知從哪裡竄出來,一下子撲到滿嘴血的林阿明身邊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來:「誰把你打成這樣了?」

    而後眼神在人群裡掃去,一眼就看見滿頭皆是從糞堆裡帶出來的穢物,臉被草灰糊的看不清的兒媳婦,又是一陣哭天搶地:「我的兒啊,這,這是哪個作死的幹的啊?」再看一旁蹲在地上嗚嗚哭泣的林欣月,便覺眼前一花,差點氣暈過去。

    這胡氏本來明明是聽說村口有熱鬧可看,本著三姑六婆的八卦精神,想來找點田頭跟其他村婦的談資,可是她這是看見了什麼?

    「這是被傻瓜家的媳婦兒打的——」這時,人群裡突然有人插話。

    凌婉歌聽著這聲音循聲望去,卻見那個多嘴的人頭只探起一下,便快速的隱沒在人群裡。

    「什麼?」胡氏聽得這話,老淚未乾的臉上一陣錯愕。

    繼而朝凌婉歌的方向看去,這一眼就像刀子似地的剮在凌婉歌臉上。不過就在凌婉歌冷漠以對的時候,胡氏便主動移開了眸光,朝著她身邊的林穎嫣撲了過去——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小賤蹄子——」林穎嫣還因為之前凌婉歌果決的出手而怔愣,這會兒不防嬸母朝自己撲過來,便一時間愣在那裡忘記了反應。

    還好凌婉歌眼明手快,只輕輕一抬手,便拎著胡氏脖頸處的衣襟將她丟回她那兒子身邊,當即砸的她那兒子一陣嗷嗷直叫,掙扎著推開了他老娘蹣跚的身子。

    村民們之前是沒有注意凌婉歌是怎麼出手打了林阿明,也以為小李氏完全是自己栽進糞坑裡去的。但這會兒眼見著凌婉歌將一個活生生的婆子輕而易舉的扔了出去,當即個個驚的目瞪口呆。

    也是自此以後,很多想揩油討便宜的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再招惹袁家的人,只因為傳言袁西瓜娶了一個力大無窮的牛婆子!

    胡氏經這一摔,卻似乎沒有清醒,踉蹌的爬起半邊身子,便癱坐在了地上,不依不饒的哭鬧了起來:「哎呦喂,你們打死我這老婆子算了!」轉而抬手指向林穎嫣道:「一定是你這小蹄子教唆的是不是?我們老林家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小孽障?整日裡好吃懶做不說,現在居然學會勾搭外面人來欺負自家人了。你是嫉恨上次你奶奶為了我家欣月的事情打了你吧,你今兒個就連同這幾個外人將你親哥親嫂打成這個樣子!連我這把老骨頭都不放過……哎呦喂,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本來村裡誰家有個什麼爭執的,總會有些旁觀者幫著勸說的。胡氏也指望著誰這時能過來扶她一把,能站在她這邊的,她也好順坡下,進行她下一步的打算——

    之所以她一來就把目標鎖定林穎嫣,是知道昨兒個袁家值錢的東西基本都被他們拿了。而今把事情賴在林穎嫣身上,她就可以狠狠的敲上老三一筆。這還不算,尤其看見狼狽不堪的兒女,便覺得不讓老三給她簽個幾年的工錢讓渡書,是怎麼也不能嚥下這口氣的!

    至於凌婉歌,她自然也不會放過,沒東西賠償也成,就把他們袁家那三間土方也要過來,讓他們露宿街頭!嘗嘗忘恩負義的下場!

    胡氏算盤是打的響亮,可是但這會兒,根本就沒有人敢管這事兒。村民們知道了凌婉歌的厲害,便都生怕惹禍上身,就是議論也是退的遠遠的壓低了聲音。

    「這是怎麼了?」不多時,又有幾個漢子撥開人群過來了。

    來人凌婉歌是不認識,但一看這幾個中年男人的臉色,便知道該是胡氏一家的了。

    而來的人也確實是胡氏家的親戚,鬢角有些白髮的便是林大伯了,中年高壯黝黑的是二伯,面目端正最年輕的就是四叔了。

    林家的幾個兄弟,除了林穎嫣她爹稍矮些,個個都生的人高馬壯的。一般遇上什麼事兒,只要幾個兄弟這麼往人前一站,便就能嚇退對方。

    這村落也就這麼點大,一里路不到。本來在地裡做活的林大伯一聽說自個人兒子被人打了,這不趕緊喊了老二老三一起抄了傢伙趕了過來。

    一旁的村民看了,都不禁為還鎮定站著的林穎嫣和袁錦熙抹了一把冷汗。凌婉歌卻是淡看了這幾個人一眼,未做聲。

    胡氏一見來了依仗,當即扶著腰掙扎著站了起來指著林穎嫣對自己男人道:「還不是這個孽障,叫人把咱們阿明給打了!我這還沒有說她幾句,就又叫人將我給打了——哎呦喂,我的腰誒……」說著,便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往外擤。

    林大伯一聽這話,那還得了,根本不聽旁人解釋分辨,就指著林穎嫣道:「走,跟我去你家去,老子今兒個就要問問你爹,是不是他教你如此忤逆不孝的?」

    林穎嫣一聽這話,當即臉色就白了:「大伯,事情不是這樣的!」

    林大伯說完便抗著鋤頭半拖半拽的提了胡氏往林穎嫣家的方向走,也顧不得胡氏在那疼的嗷嗷直叫。

    二伯則是背起林阿明,尾隨的二嬸子雖然不樂意,不過也只得扶著惡臭不堪的小李氏,攙著哭哭啼啼的林欣月往林穎嫣家去。

    皆是一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篤定樣!

    看熱鬧的人有一小半跟著往林穎嫣家的方向湊去,其餘趕集的一看時間不早了也都趕緊散了。

    唯獨林穎嫣還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未有動作。

    這時,一雙溫柔的手握住她冰涼不堪的小手。林穎嫣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便對上凌婉歌寬慰的眼神:「不會有事的,放心好了!」

    「嗯,我和娘子會保護嫣兒的,嫣兒放心好了!」袁錦熙也跟著信誓旦旦的保證,心裡則是還在驚歎他家娘子的厲害。不過心底其實也有一點小小的失落,剛才看熱鬧的人裡,有很多人爭對娘子……要是他夠厲害的話,娘子就不會被欺負了!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也厲害起來呢?

    林穎嫣抬頭看了看凌婉歌,對上她清亮如溪的眸子,那剎那彷彿她眼底的溫柔匯成一股暖流借由這一眼流進她的心底。林穎嫣唇瓣動了動,最終點了點頭,拾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步起,便覺得原本站久了的四肢有些僵硬。但想起家人……林穎嫣忍著腿部的不適,一步步的加快,最後慢慢的奔跑起來——

    「這小蹄子,跑那麼快幹什麼?」眼見著林穎嫣超過自己這群人率先往自家跑去,胡氏當即就不幹了。下意識想到的就是,這丫頭是不是想先回去通風報信,好讓她爹娘將值錢的東西藏起來,然後跟他們哭窮再賴賬不負責任?

    一想到這裡,胡氏便急了起來,也不要自家男人扶了,當即一瘸一拐的也追著林穎嫣跑了起來:「嘿,你這個小蹄子,賠錢貨,越喊你還越跑,看我待會兒不讓你奶奶打斷你的狗腿——」

    「大嫂子這是要打斷誰的狗腿呢?還是自己的狗腿瘸了就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啊?」林穎嫣剛剛跑到自家門口,就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一聽這聲音,頓時一呆。

    一抬頭,便見自己娘親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面前,正虎著臉對著胡氏。

    「娘——」林穎嫣回過神來,一下子就撲進了李氏的懷裡。

    李氏當即也是眼眶一熱,但看門口湧過來的人,便壓下了情緒,安撫的輕拍女兒哭的顫動不已的肩膀。

    林穎嫣來不及緩口氣,也顧不上虎視眈眈的親戚,就趕忙從李氏的懷裡抬起頭來焦急的問:「娘,爹和弟弟他們呢?」

    才問出口,便見父親林天福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她的慈愛眼神是只有他們家的人才明白的喜悅。

    「你弟弟受了驚嚇,在裡屋睡著呢,我們都沒事!」母親李氏的聲音在耳邊溫柔的響起。林穎嫣一聽這話,頓時鬆了口氣,感覺渾身繃緊的神經也在這刻全部鬆懈開來,要不是李氏扶著她,恐怕她此時已經栽倒在地上。

    「大哥二哥,不知你們這個時候一起過來,所為何事?」林天福走到門口,面對眾人問道。

    凌婉歌帶著袁錦熙此時也走到了門口,眼見看起來瘦弱的林天福凜然的將妻兒護到了身後,也是在心底大大鬆了一口氣!

    幸好,這家人沒事——

    「三兒,你自個兒看看——」林大伯之前聽見弟媳李氏的話就想發作來著,這會兒弟弟這副硬氣的態度卻彷彿更讓他生氣,於是叫兩個兄弟將兒子媳婦抬到林天福面前。

    林天福看見那狼狽不堪的侄子和侄媳婦,著實一愣,尤其是小李氏此時身上還發出一陣陣的惡臭:「大哥,不管有什麼事,您是不是應該先讓他倆回去收拾一下!」

    「放你娘的狗屁,還用你來教我怎麼做?我這是要讓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兒幹的好事!」

    林大伯聽得林天福的話,臉上快速的閃過一抹尷尬,隨即又被他憤怒的吼聲掩蓋下去。明眼人此時應該可以看得出,林大伯這是惱羞成怒了。甚至已經忘記,自個兒和林天福是一個娘生的了!

    「這關我家嫣兒什麼事?」林天福皺起眉頭,臉色不太好看起來。

    「你還好意思問我,就是你家嫣兒叫人把自己的親堂哥親嫂子打成這樣的!」林大伯怒吼道,彷彿那火氣再大一點,就能掀了林穎嫣家的屋頂。「三兒,我告訴你,今個兒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拉這忤逆的丫頭去祠堂。這要是阿明身子骨弱點,還不被打死了?要是阿明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兩個小崽子一起給我家阿明償命!」

    「嗚嗚嗚,還有我這把老骨頭,差點也給打死!這村裡以前還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呢,居然有小輩敢打長輩的,這還有沒有天理了?真真是反了天了這是!沒得帶壞了咱們村的風氣……」這邊胡氏跟著往兒子身邊一攤,又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嘶喊起來。

    「我們家嫣兒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欺負別人的!」這時護著林穎嫣的李氏氣勢毫不輸人的應和上這話。「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打手還在那邊呢?還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你是瞎了狗眼嗎?不信你問大夥兒!」胡氏一聽李氏這話,便彷彿找到之前對方罵自己狗腿的報復由頭,便急著罵了回去,一手指向一邊的凌婉歌和袁錦熙。

    「大嫂子,妹妹敬你長幾歲,才好好跟你們說道理。你這一進門先不論別的,就左一句狗腿,又一句狗眼,這是罵誰呢?罵我們嫣兒還是嫣兒他爹,或是大伯還有公公?」李氏也不客氣的反問,一句話就堵的胡氏嗆了一口口水。

    胡氏本還想回數落李氏也罵自己狗了腿,可惜她和林穎嫣不是一個娘養的,她最多也就掙回個狗X的……到頭來還是罵自己!

    林大伯則是心有不甘,卻還是瞪了自己女人一眼。

    一旁看著的凌婉歌卻又有一次見著了這個李氏的厲害!聽說李氏其實不識字,識字的話,那還得了?

    而這李氏也是村裡出了名的,平時在家孝順公婆那是沒有二話說,就是老胡氏在外也沒有說過她一句不是。但是若說到遇人處事,在一群村婦之間,那潑辣勁也是堪有對手的。

    「人是我打的,不關嫣兒什麼事!」凌婉歌這時開口,而她此話一出。林家其他兩個兄弟倒是愣了一下,本來這也不干他們家的事情。原本老三照顧他們的也挺多,剛才他們也來不及插上話。

    此時聽凌婉歌這麼說了,卻有些不知道站在哪邊了,最終決定,觀戰好了。

    「你兒子嘴巴不乾淨,罵我家相公,我抽他一巴掌算是輕的了。至於你媳婦兒,是她自己想打我,沒有打著,栽進糞堆裡的,就更是與人無尤了!」凌婉歌輕撇了那胡氏一眼,又說:「這個瘋婆子一出來,什麼也不問,就衝上來打人,我看不過去,就順手推了她一把!不然要是無端傷了人,我怕傷了你們兄弟和氣!」

    凌婉歌三言兩語介紹了當時的情況,卻絕口不提林阿明是如何數落林穎嫣的事情。更不提,她其實也是被林穎嫣的熱心腸給感染了,不過借題發揮一下而已。

    畢竟袁錦熙在這村上住了這些年,喊他傻瓜的人太多了。何況,他中毒的時候確實是很傻很天真!

    凌婉歌話完,當場一時間陷入沉默。

    林大伯是聽凌婉歌出來承認,知道自己錯怪了自家兄弟,當即懊悔不已。再看兒子被打的腫起的半邊臉,亦是心痛不已。加上他之前那些罵林天福的話已經出口,一時難以收回,便左右為難又氣又惱,不知要如何解這尷尬。

    卻不覺得如果自己的婆娘把林穎嫣給誤傷了,這個一向好說話的三弟又能把他們如何。

    「他說你家男人什麼了?你至於把他一個好好的人抽成這樣子嗎?看你小小年紀,怎的如此惡毒霸道!」轉了幾轉,林大伯終於找到說辭,當即又轉尷尬為憤怒,瞪向凌婉歌。

    凌婉歌卻是看著林大伯無所謂的一笑:「我就是惡毒霸道了,我今個兒還就放話了,我不招惹事端,你們誰沒事也別給我觸霉頭。以後誰再敢到袁家的園子裡撒野揩油,別怪我不客氣!」說著指向地上抱著頭已經說不出話的林阿明,掃了一眼人群:「這一巴掌真的是很輕了!」

    凌婉歌這氣勢奪人的一宣告,在一旁看熱鬧的村民也皆被怔住。

    林大伯一開始也是一怔,繼而見凌婉歌打了人還如此囂張,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緩過一口氣,指著凌婉歌道:「走,跟我去族長家!讓族長問問這是你家長輩教你的?就是阿明說你們幾句怎麼了?人說長兄為父,別說他只是說你們幾句,沒有把你們怎麼了!就是他真打了你,那也是長輩的教誨,作為小輩,你們就該受著!」

    林大伯義憤填膺的對凌婉歌說完,又轉向周圍看熱鬧的村民:「你們大夥兒說說看,這是什麼道理?我們老林家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當年他們孤兒寡母的投親而來。還是我爹收留了他們在家裡住著。後來還給他們姓袁在村裡打通了關係,讓他們家在這村尾蓋上了房子!這房梁還是我家三兒親自上的呢!」

    說著又衝到林天福跟前,拍著他的肩膀道,指著凌婉歌罵道:「我家兄弟住的近,看得最清楚,讓他給你們說說:要不是靠著我們老林家照顧,你們孤兒寡母的早餓死了!哪能安然度日到今天,能娶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進門?你們倒好,如今不但恩將仇報,還差點讓我們兄弟生了誤會。還把兄長打成那樣子,你們你們——」說著說著便是一陣急喘,好像真的是被凌婉歌的大逆不道氣的不輕似地。

    胡氏便在一旁跟著哭天搶地的喊起兒子的名字,好像她兒子真被打死了一樣。

    凌婉歌看了看這兩夫妻,卻是笑了。說真的,長這麼大,她形形色色的人多見過,卻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睜著眼睛顛倒黑白,還能說得頭頭是道的人。

    「大哥,做人要憑良心講話!」林天福卻是拂開了林大伯的手,嚴肅的道。

    林大伯一聽林天福這話,便覺著這個弟弟不想站在自己這邊,可是想想,自己似乎也沒有哪裡說錯啊?當年確實是他們老林家收留了袁家母子,只因為袁母本來是老胡氏姐妹唯一的女兒。因為在其他地方無親無故,所以來了西林村找他們。

    他們老娘,老胡氏便經常把這話掛在嘴邊,讓他們平時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去袁家拿,反正沒有他們家,也就沒有袁家,那是袁家欠他們的。

    而今凌婉歌居然打了他兒子,簡直是反了天了!

    林大伯一時間吃不準自己三弟是不是還在生氣他嫂子進門罵的話,卻絲毫不覺得自己之前要拿人家女兒的命有什麼不對,便看著林天福道:「難道你想說袁家母子不是咱爹收留的?」話出口林大伯突然自己就如醍醐灌頂,壓低了聲音悄悄對林天福道:「你別說,當年爹娘是拿你那點工錢接濟他們家的,全部是你的功勞!你應該清楚,如果沒有哥幾個在田里拚死拚活的,哪有三兒你的今天!」

    「袁家嫂子確實不算是我爹娘收留的!」林天福卻是提高了聲音坦誠的望向眾人,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般。稍微垂了頭,閉了閉眼,才又抬起頭來,大聲道:「各位鄉親們,我林天福這二十幾年來四處漂泊討生活,後來年歲到了,娶了嫣兒她娘。繼而在城鄉間的打拼努力,付出的辛苦,你們是看見的!而我的妻兒在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想你們也是看見的!個中緣由我不說,想村裡也沒有幾個不知道的!」

    說到這裡,林天福頓了頓,林大伯一聽自己三弟說這話,便變了臉色當即呵斥道:「三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天福卻是淡淡的看了林大伯一眼,緩了下情緒又道:「就在四年前,我家嫣兒突然得了疾病,差點沒了,想來有些人還是記得的!」

    「對,這事我記得,當時三兒家的媳婦問我家借了一個雞蛋,說是打給生病的嫣兒吃的。後來卻還了我三個,我當時納悶了好久呢!」有個嬸子當即附和了一句。

    「虧得大媽的雞蛋!」林天福感激的望了那嬸子一眼,而後又道:「當時我是真的拿不出一個銅板兒給女兒看病啊!」

    林天福說到這裡,人群裡便又哄鬧開了。

    有的後來的媳婦子在外村都聽說過林天福二十幾年的好手藝,著實不相信,他居然沒有一個銅板!

    而村裡住的久的,卻是記得的,便絮叨開了:「那年我記得好像是嫣兒她奶奶賭輸了錢,被隔壁鎮的李天霸追債,差點被砍死。還虧得天富大冬天的跪在地主家門前兩天兩夜,才提前預支到了工錢還上了債,誰曾想,這邊債剛剛還了,嫣兒就病了呢……」

    「誰說是病了,分明是欣月和阿明打鬧,不小心把欣月推進湖裡。然後阿明嚇傻了,嫣兒去救人的,結果阿明回轉過來,只顧著把欣月抱回家,卻不理嫣兒。這孩子可憐的,渾身濕冷,後來還是我當家的路過湖邊把她送家去的呢!當時那丫頭凍的只剩半口氣了,後來惡寒上身,這才差點沒了!」

    「你們一說,我道想起來了。也是那段時間,有天我在地裡挖白菜,還聽見嫣兒她娘在胡大嫂家哭呢,說是問她借點銀子給嫣兒看病。結果胡大嫂卻說沒有,那時我還納悶呢,我明明上午還看見林大伯美滋滋的提著幾兩肉回來呢!要不是那個時候豬肉稀罕的很,我還真忘的一乾二淨了!」

    「咦!原來這林大伯家人這麼黑心眼啊——我聽說,當時阿明娶媳婦的聘禮錢還是三叔出的呢……這人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呢?」聽著這些話,有的年輕的媳婦子也跟著憤憤不平的道。

    「我就納悶了,這家人心眼是怎麼長的?不都誇這林大伯家夫妻二人心善,收養了欣月嗎!可是好歹也是養女,能比自個兒弟弟的女兒還親?何況,他們平時多是受的三叔家的照拂……林奶奶平時也是……疼欣月疼的緊!」

    「各位——」林天福見引起大家的回憶,便已經夠了,今天本來也無意跟自家兄弟糾葛這些舊賬。

    見村民們都看了過來,才又說:「正好那個時候,袁大姐來了咱們鎮上。知道了我們家的情況,二話不說,就給了我十兩銀子買米抓藥,還幫嫣兒看診治療。三天三夜都守著嫣兒,我家嫣兒這才挺過來!」

    「十兩銀子?!」一聽這話,村民們忍不住就是一陣唏噓驚歎。

    只因那個時候在南臨的金錢換算,一千文約等於一兩銀子。如果三個銅板可以買一個饅頭的話,一兩銀子對於一個有田地的農戶來說,可以幾個月也花不完。

    這個遠房來的親戚居然二話不說,就給了十兩銀子,怪不得平時嫣兒經常往袁家送東西呢!

    「而且蓋房子的事情,原本是因為袁大姐與族長認識,特別讓我爹在附近幫忙找認識的人張羅的。後來阿武阿文在鎮上讀書,也是袁大姐幫忙去跟族長說。讓他跟城裡打的招呼,這事兒二哥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天福說到這,看向自家一直沉默的二哥,林家老二卻是不自在的閃了閃眸光,忙應是。林天福便又道:「當時,我們老林家也是收了袁大姐不少好處的!之所以沒有說,是我給的注意,擔心他們孤兒寡母的被賊人惦記上。往後爹娘見了外人,也只說是我們老林家照顧的袁家。」

    「還有這事?你看看,我就說你爹娘偏心吧,你還不信!這麼大的事兒,你這當老大的居然不知道!」胡氏聽到這裡,頓時就跳了起來撕扯起林大伯來,林大伯也是愣住了。

    而胡氏的重點卻不在這裡,罵完自己男人,胡氏又指向林天福道:「好你個老三,平時人還說你們兄弟幾個裡就屬你最老實——老實說,你們私藏了多少銀子?爹娘又偷偷給了你們多少好處?你們還有沒有把長兄長嫂放在眼裡啊?」

    還抽空罵向凌婉歌不怕死的道:「你這個小賤蹄子,你給我等著,我們家欣月被嚇病的藥錢可還欠著,等會兒還有我兒子媳婦,以及欣月今天受驚的帳,我會好好跟你算。不行的話,咱就官府去說話!」

    林天福一聽這話,卻是氣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李氏厲害,走過來一把揮開胡氏亂戳的手對著她的鼻尖罵道:「你腦子被屎殼郎給滾了嗎?你怎麼不問問這幾年婆婆欠的賭債,我們家跟著還了多少?!你也想想袁大姐家這些年被你們坑蒙去多少東西,他們家可憐的阿熙看病,這不斷的藥錢又吃去多少?就是人家有,又幹你們家什麼事?!何況人家這幾年沒有什麼生計,就是有金山銀山也該給虧空了!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讓一個京裡來的媳婦子,為著一些野菜跟你們爭的面紅脖子粗的。你們不要臉,人家讀過書的卻還怕理你這等無賴呢,這不是生活所迫給你們逼的嗎!要我說,今天阿明被打,也是被你們給慣壞的!說是欣月被人家嚇病了,自己孩子不照顧好,知道她受不得驚還不讓她在家待著,還讓她到處亂跑?你說你拿欣月的事情找過村裡多少人家麻煩了?你還敢去官府,就不怕人家反告你個訛詐!」

    「你——」胡氏被李氏這麼指責,居然一句話回不出來。氣的當即就想動手,但看自己矮小的個子,顯然不是五大三粗的李氏的對手,便是一時噎住,臉色鐵青的瞪著李氏:「袁家那兩個煞星究竟給了你們家什麼好處,讓你們胳膊肘拐成這樣,你這倆黑心肝的夫妻要和外人合著伙兒的來欺負自個兒的親哥嫂?當年要不是你大哥,你們家能有今天嗎?」

    「我說是:人在做,天在看呦!就是親爹媽,三兒這幾年為老林家做的,也夠還幾輩子的恩情債了!」這時人群裡有人看不下去了,跟著哄聲道。而有一人帶頭,後面的議論便不絕而來——

    「就是,聽說林老太這幾年賭輸的銀子,那堆起來可以買下咱們整個村了,可你們看老三這土牆……嘖嘖!」

    「大伯你也是,平時你們家有個事兒,老三家也沒有少給你們花銀子。你們也摸摸自己的良心,自己又那件事做的對得起老三家了!」有年紀大的長者便忍不住數落起了林大伯

    「我可聽說,欣月的身體本來就弱,後來因為受了寒傷了元氣,就怎麼也養不好了,就是自己待家裡也是會時常犯病的……」

    「受了寒氣?可不就是他們家阿明推她進的湖裡!作孽噢!」

    「也沒有見著他們家多疼欣月啊,不是說她病著嗎?我昨個兒中午還看見這丫頭在她奶奶家幫她奶奶剝毛豆,逗的林老太直笑呢!這孩子都生病了,都不知道心疼孩子,讓她休息休息,還讓她做活啊!」

    「切,誰知道他們家當初收養欣月是安的什麼居心呢……」

    「哎,那丫頭暈那兒了,你們看!」這時議論的村民裡有人一聲驚叫,而後大夥兒才發現,林欣月不知何時已經暈在小李氏髒污的褲子上不省人事了。

    「哎呦,我的兒啊——」本來被眾人數落的沒臉沒皮的胡氏一見林欣月暈了過去,本來就沒有受傷的身子便矯健的撲了過去,一把將林欣月扯進懷裡。

    但看在一旁小聲低泣,因著滿臉的污穢不敢張口的小李氏,就是一肚子氣的踹了過去:「你個晦氣的小蹄子,妹妹暈過去了也不知道喊人嗎?你是想看著你妹妹病死啊!」

    小李氏當即被踹翻在地,心裡卻是有怒不敢言,只得委屈的自己爬了起來,苦悶的吐去自己嘴裡不小心吃進的穢物和泥沙。

    「還囉嗦什麼,還不帶欣月家去!」林大伯這時上前一步,趕忙搶過林欣月,便健步如飛的朝家裡趕去,順便不忘招呼兩個弟弟幫他將兒子媳婦送回家去。

    老二老四來後就像兩個擺設,沒有什麼話可說,走時只朝林天福尷尬的笑笑:「始終是自家兄弟,三弟(三哥)你別往心裡去啊!」

    看熱鬧的村民好心的也順便安慰林天福夫婦兩句,該散的也都散開了這事兒終究也沒有鬧到族長家去。

    而對於站在一邊的凌婉歌和袁錦熙,卻是多有忌憚的樣子。

    尤其還記得凌婉歌收拾林大伯家的那一幕,一時間還吃不準凌婉歌的性子,便不敢多靠近。

    等林穎嫣家四合院子裡外看熱鬧的人都散了,李氏趕忙將凌婉歌與袁錦熙迎進屋合上大門。

    這邊凌婉歌還未在林家院子裡站穩,就聽噗通幾聲,林家夫婦帶著林穎嫣便跪在了凌婉歌的面前。

    「三嬸,三叔,你們這是做什麼?」凌婉歌趕忙要扶起李氏和林穎嫣,袁錦熙見此,也依葫蘆畫瓢的要扶林天福。

    「還要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李氏擦了一下眼角的淚花道。

    昨夜的一幕幕猶在眼前,讓她驚懼未定。

    之前那群凶神惡煞的人突然因為門外的動靜而撤離的時候,最後一句話也是清晰的記在腦海裡。

    李氏記得那個男人說:「你們有個聰明果敢的女兒,救了你們一家,不錯,呵呵……」

    在他們還未弄明白這群人為什麼突然來了,而後又突然走了的時候。那些人拿他們的命脅迫出去做什麼事情的女兒突然就回來了,女兒也是那時候在她的耳邊告訴她,是凌婉歌救了他們一家。

    林天福站在妻子旁邊,自然是將女兒的話聽得清楚。

    「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了你們,你們根本不用謝我!」凌婉歌歎口氣道,「嫣兒,快扶你爹娘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林家夫婦一聽凌婉歌這話,卻是疑惑不解。

    「其實昨天來你們家的那群人,是想讓嫣兒引我去一個地方,好痛下殺手!至於為什麼嫣兒沒有聽那群人的話,不如讓她跟你們說!」凌婉歌喊著歉意的道,其實就在林穎嫣隨她進屋的時候,就已經將一張紙條偷偷的塞進她手裡,告訴了她一切。

    本來她是想將計就計,然後等到了鎮上,安排人去救林穎嫣的家人。但是正好路上遇見了林阿明,便當即改變了計劃。

    昨夜那些參雜在煙花裡的紅光,便是那些經她的召喚,趕來南臨暗中保護她的屬下發出的!

    意在警告她,敵人已經在身邊。

    征對她的敵人,想來都是來自東楚。她之前問過林穎嫣,確定她出門前林家夫婦還安好。而一路上她的人也未曾發來暗號,想來,林家的雙親都還在家裡。

    這個時候她故意將村民引來,是料定那群人不敢血洗林家。否則驚動官府,她再從中周旋一下——牽扯的可就是南臨與東楚兩國的政治問題。她諒那個一直想置他於死地的人,不敢拿兩國的政治友誼開涮!

    所以匆忙之下,那個人派來的爪牙只會放棄對林家人的挾持,快速撤離。

    只是她不明白,今早她一眼就看出林穎嫣這個十二歲的小孩子臉上的異樣,對方為什麼會選中林穎嫣這個明顯不會撒謊的孩子?

    想來想去,凌婉歌整理出了兩種原因,第一,林穎嫣越是忐忑不安,她這個當事人一定越發的好奇,想知道真相,從而落入他們的羅網。

    第二,他們其實是故意放水……

    還有,她也很奇怪,她和林穎嫣不過認識才幾天,她怎麼就敢拿家人的性命做賭注相信她,而將事實告訴她?之前時間太緊急,她還未曾細問。

    林穎嫣聽了凌婉歌的話,又對上父母驚疑的眼神,舒了口氣,緩了緩緊繃的情緒,才哽咽著開口:「其實我一開始也很矛盾,不過不論如何,我知道我終究要選一條路——因為我聽娘說過,嫂子原來是被迫嫁過來的,可是嫂子你來了後不但不埋怨,還悉心照顧阿熙,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嘲笑他。我就覺得你是個好人,而那些脅迫我的家人,讓我來害你的人——這絕對不是好人能夠做出來的,戲本子裡這類的戲碼也很多。先生也教過我,與惡人交好,猶如與虎謀皮!他們偷偷摸摸的來,我若聽他們的話害了嫂子。他們最後說不定還是會殺人滅口,咱們一家人還是不能活!爹娘,你們不是教過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早已想好了,趁機進城去報官,如果不能救了你們,女兒就隨你們一起去了……」

    林穎嫣說著便向著自己父母跪下,哭的泣不成聲。

    「傻孩子,難為你了……」林家夫婦一聽女兒這話,便是心疼的抱住女兒哭成一團。

    而站在一旁的凌婉歌卻是為著林穎嫣的回答心裡震動不小,果然,這是個聰明機智的丫頭!

    但他們不知道,林穎嫣沒有說的是:其實,那一夜,住在不遠處的她清清楚楚的聽見了袁家園子裡的刀劍聲。

    本來林穎嫣想起來看看的,奈何身體動彈不得,開不了口,屋子裡的親人也皆睡的死沉死沉。讓她一度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或者是在做噩夢?

    後來白天她拖著被奶奶打的疼痛的身子,偷偷在袁家園子外看過了,見袁家的人似乎都好好的,村民也都照常勞作。才放了心,但是袁家被翻新的園子卻讓她驚懼了。

    即使袁母再急著賣菜換銀子,也不至於連籬笆柵欄也一夜之間翻修了吧?而且,其他人都沒有發現袁母這幾天都沒有離開村子,但是袁家園子裡卻不見了很多菜嗎?

    其他人或許會以為袁母讓其他人捎帶了,可是林穎嫣清楚的知道,冷清的袁母肯麻煩的也就只有她母親李氏,那麼她就不可能不知道!

    而那幾天因為她被奶奶打傷,爹爹照常要上工。娘親忙著為她抓藥照顧她,根本顧不上袁家的事情。

    林穎嫣分明發現了異樣,也沒有伸張,想著這些京裡來的大人物有些自己的秘密也正常。人家不說,她也沒有必要捅破。而且,袁家還是他們家的恩人。

    直到這次夜襲事件,讓她意識到,既然有人三番四次的想害袁家園子裡的人,而這個園子裡的人卻都安然無恙,想來這園子裡的人都不會簡單到哪裡去!

    與其去相信那些突然蹦出來要挾她家人性命的陌生人,她不如去相信這邊救過自己性命的袁家人。

    相信凌婉歌!

    但是,她在不確定凌婉歌根本身份的時候,還不敢讓他們知道,她發現了他們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虧得嫂子聰明,故意帶來了村子裡的人,這才嚇跑了那群惡人!」林穎嫣這時抽泣著道。

    「說了不必謝我,我估計,那些人該是我父親以前的仇家。」凌婉歌再次歉意簡單解釋了一下那些人的由來,然後抬頭望了望林穎嫣家的院子。

    「啊,那可怎麼辦?他們如今知道你在這裡,會不會再回來找你的麻煩?」李氏一聽這話,當即驚慌的問道。雖然在村裡再厲害,可跟村婦之間的扭打吵罵哪裡能跟昨夜那群人相提並論?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39 AM

055章 廟會

    凌婉歌先是安慰林家人稍安勿躁,而後挪步往院子裡走去,開始打量起林家的院子。

    林家的屋子算起來與袁家的空間也差不多,只是屋子外是土牆圍的院子,屋子也是土牆茅草頂,院子裡沒有種菜,倒是養了幾隻雞鴨。那幾隻雞鴨,此時正都心驚膽戰的躲在牆邊的雞柵欄裡咕咕哀叫著。

    從正廳進去,左側是林氏夫妻的房間,右側從中間劈開兩小間,堪堪分別放下一張床的,便是林穎嫣與弟弟兩人的房間。

    凌婉歌進屋以後,微掀開簾子,便看見老胡氏不省人事的躺在林家的大床上,林穎嫣的弟弟滔兒則在另一間自己的房間裡。

    「三叔,林奶奶是暫時昏厥過去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凌婉歌看了一眼床上的林老太,又去看了看滔兒,「滔兒也是!」

    而當凌婉歌提到林老太的時候,林天福卻是臉上現出幾分難色來。

    凌婉歌當然看見了,但卻沒有問,大概又前後看了看林家的園子,便從懷裡摸出一個藥瓶來遞給林天福道:「這個瓶子裡的藥,你們吃了,以後就不會有事了!」

    林天福不解的接過,還待問凌婉歌什麼,凌婉歌便走出了屋子。

    而後輕輕一縱身,跳上了兩人高的土牆,看得牆下圍觀的林家人還有袁錦熙一陣驚訝。

    「娘子,你好厲害!」袁錦熙竟還笑呵呵的拍起手來。

    凌婉歌回過頭對他笑笑,便又從懷裡摸出另一隻瓶子,沿著林家的土牆灑下了一些細細的粉末,之後又躍上屋頂,忙了好一陣才下來。

    一下來,就見林家人皆驚怔的望著自己,便抬了抬手裡的藥瓶子:「我在你們家圍牆和屋頂上灑下一些藥粉,如果有宵小想翻牆進來,勢必會沾染到。到時候沾藥中招,必會四肢酸軟無力跌下圍牆。即使他有同伴,恐怕摸不準院子裡的情況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再進來。到時候,你們就大聲呼救——即使我們不在家,附近的人也應該能聽見,他們今天既然不敢在這動你們,想來也是怕別人知道他們的行蹤!」

    「這藥不會毒死人嗎?」李氏聽了,卻是忍不住問道,就怕自己家人沾惹上就不好了!

    「剛才嫂子不是給了爹一瓶藥嗎?想來應該是解藥了吧!」林穎嫣跟著解釋道。

    「沒錯!如果你們自己不小心中了毒,只用聞一下解藥就沒事了!這藥對牲畜也無害!」

    凌婉歌悉心解釋著,而後頓了下又歉意的開口:「等過了這些日子,我們離開這裡,他們更應該不會再回來找你們的麻煩了——如若不然,到時候,你們便與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大城市安家。這對嫣兒和滔兒往後讀書,也有幫助!如果你們還是擔心那些人會回來尋仇,想現就在離開的話,我也可以托人安排你們盡快搬家!」

    「娘子,我們要搬家嗎?」袁錦熙一聽凌婉歌這話,便驚訝的問道,為什麼他們要搬家他卻不知道?娘親也沒有告訴她?還是說,是凌婉歌自己想離開這裡,不要他了?一想到這裡袁錦熙便急了,趕忙拉著凌婉歌的手不依的搖晃了起來:「娘子你是不是不要熙兒了,想離開這裡了?你不要走,熙兒以後會好好聽娘子話的……」說著說著,眼睛便濕潤了起來,簡直是比暴風雨來的還快。

    凌婉歌一見袁錦熙這樣子,便覺得頭疼,尷尬的看了林家人一眼,便把袁錦熙拉到一邊安撫道:「你別鬧了,我這不是還沒有走嗎,等回家再跟你說好不好?」

    袁錦熙還待說什麼,凌婉歌便虎了臉看他:「你剛剛不是還說要聽我的話嗎,怎麼現在就不聽了?」

    袁錦熙便乖順的閉了嘴,站在一邊。但盈盈的美眸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走到林家人身邊說話的凌婉歌,生怕他一不注意,凌婉歌就會跑了似地。

    「嫂子是怕那些人再去尋你!」林穎嫣也是直接道出凌婉歌想離開的原因!

    凌婉歌點了點頭:「這些仇家既然找到了這裡,我再在這裡也是不安全,總不能坐以待斃,而且,這裡藥材匱乏,我家阿熙的病還缺幾味藥,這裡也是難以採購到!離開是遲早的事情!只是過意不去,連累了你們……」

    林穎嫣聽得凌婉歌這話,本欲說什麼,但看了自己爹娘一眼,一時間還是忍住了!只道:「嫂子,我爹娘都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壞人要做壞事,不能因為間接的原因就否認自己的罪行,而將責任推卸在別人的頭上!」

    凌婉歌聽了這話,卻是歎了口氣,摸了摸林穎嫣的頭:「你這丫頭聰明是聰明,不過也太耿直了——這世間很多東西,不是只有黑白之分!」而後在林穎嫣因她的話而目露疑惑時,望向林家夫妻:「三叔,三嬸,你們可以先考慮考慮,一家人商量一下!我們就先回去了!」

    林家夫妻知道凌婉歌看出了他們的為難,便就沒有挽留凌婉歌。

    終究,他們家這無端惹來的橫禍,確實是因為凌婉歌引來的。而同時凌婉歌又救了他們一家,責怪的話難以出口,甚至是對她後面給的選擇微微感激的。但是,對於今後一家人的安全問題,以及去留,他們的確得好好考慮清楚。畢竟,他們一家子在這村裡已經住了許多年,親戚朋友也都在這裡,要說離開,一時間也是難以放下。

    就是林家的兄弟姐妹老少皆不仗義,他們也還有其他處的不錯的……

    人如果對一個地方留戀不忘,多半還是因為此處給他們的溫情太過深刻!

    而凌婉歌目前的打算是,如果林家人因為互相擔心親人的安危,而想離開,她會吩咐她的人安排他們離開這裡!至於她與袁錦熙、袁母,或許,清醒的袁錦熙會有其他打算。

    她之所以那麼說,只是不想跟林家人露太多自己的底,以免給他們惹來更多的麻煩!

  ***

    「娘子,我們不去廟會了嗎?」

    走出林家的院子後,袁錦熙就扯著凌婉歌的衣袖不放,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樣。顯然對於之前與村民發生的爭執,已經完全釋懷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玩的最好的夥伴差點被滅門,當真是小孩子心性!

    凌婉歌暗自歎了口氣,也無意提醒他去介懷這些生死際遇的無常。想來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難得清醒的時候,看得應該比她透徹。

    於是,便掛起愉悅的笑道:「去啊,為什麼不去呢?去給娘親,還有嫣兒一家祈福求平安!」

    袁錦熙一聽當即樂了,趕忙附和道:「也保佑娘子和我!娘親說了,只有我們好好的,她才會好好的!」

    凌婉歌聽了,愣了一下,轉而又笑著輕聲呢喃:「嗯,保佑我們都好好的,閤家團圓!」

    而後覺得即使袁錦熙一直好不了,就這麼傻著,天真著,讓她和他過一輩子,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因為早晨的爭執,凌婉歌帶著袁錦熙趕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她們所在的小鎮,也因那座連綿的驪山而得名。

    驪山鎮雖然不大,不過絲毫不損江南水鄉的美名。

    凌婉歌帶著袁錦熙穿街走巷,看著環巷橫橋的小橋流水,清脆稀疏的河堤垂柳,不禁覺得清新悅目。如果撇開那些追逐,其實能在這裡落腳也是不錯的選擇。

    因為今天是一年一度趕廟會的日子,所以大街小巷人頭攢頭,可謂摩肩擦踵。

    河邊的涼亭裡已經聚集了不少賞景賦詩的學子,閒人都已經沒有立足之地。

    聽說今晚城隍廟附近有燈謎會,猜中了有不錯的獎品,而主持燈謎會的人是當地有名的學者。所以這些文人學子才會集結在這裡,為晚上的燈謎會做準備。也是為了一得那學者的青睞,為自己的仕途打算。

    袁錦熙則是吵著想看燈會,一年難得一次,凌婉歌便依了他,也打算留到晚上看完再走。

    但又擔心逛的太久袁錦熙大病初癒身體會受不了,而且他們還要等到晚上。擠完城隍廟拜完神,又逛了一段路,凌婉歌便給袁錦熙買了一串糖葫蘆,拉著袁錦熙在湖邊的石墩上坐下歇口氣。

    此時袁錦熙美滋滋的拿著糖葫蘆,眼睛裡流瀉出的光,勝過銀河碎星。凌婉歌正好抬起頭來,便看盡他此刻乾淨絕麗的一笑,頓覺心頭一跳。

    但是袁錦熙也只是望了糖葫蘆一眼,便將糖葫蘆遞到凌婉歌面前:「娘子,你吃!」

    凌婉歌經袁錦熙一喊,便是一愣,回轉過來後,便又覺得臉頰發燙。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面前的男人現在還是一個孩子的性格,偶爾見他笑的時候,她居然還會臉紅?說他俊美吧,她其實見過的美男子也不少,勝過他的也不是沒有,卻從來都是面不改色。

    不禁問自己,難道是因為明白自己和眼前男人的另一層關係……但是一想起那個清醒的袁錦熙,凌婉歌心底又是一陣徘徊和矛盾,自己一時卻又理不清是為了什麼!

    凌婉歌剛想推拒,便聽得一聲呼喚。

    「婉兒——」

    第一聲的時候,凌婉歌並不太確定是在喚自己。畢竟她這個鎮上沒有認識的,就是西林村,也沒有混的太熱絡的,便以為別人是喚的同名同姓的其他人!

    直到那個胖墩墩的身子滾到她的面前,凌婉歌這才確定是在喚自己,而後轉過頭去。

    「婉兒,呵呵,真的是你們啊!」

    這諂媚著笑臉正跟她打招呼的不是生人,正是她用的這個名字的主人的表舅,蔣貴仁了!

    凌婉歌看見蔣貴仁下意識的皺了眉頭卻沒有開口喚他!自從上次之後,便已經有好久沒有見著了。也不知道當時被嚇跑的人,這會兒跟她搭訕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蔣貴仁看出凌婉歌的臉色不郁,卻當沒有看出來,依舊熱絡的跟她搭話道:「婉兒啊,真是巧了啊,今天你們也出來鎮上玩兒啊!」說話的時候,卻是不時的拿餘光覷袁錦熙。

    袁錦熙卻是不看他,只盯著自己手裡的冰糖糖葫蘆琢磨。

    「嗯,若是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們便走了!」凌婉歌淡淡的應了聲,便拉著袁錦熙作勢要走。

    蔣貴仁見此,立刻就急了,趕忙伸臂攔住凌婉歌他們的去路。

    「你這是做什麼?」凌婉歌皺眉問道,已經有些不耐煩。

    「你這丫頭,怎麼這種口氣呢?」蔣貴仁愣了下,繼而有些委屈的假意責怪了凌婉歌一下,而後又是看了一眼袁錦熙:「舅舅知道你是怪舅舅當初逼你嫁進袁家,可是你也想想啊,要不是舅舅歪打正著,你能遇上這麼好的人家嗎!」

    聽得蔣貴仁這話,凌婉歌卻是不解的望向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嘖,婉兒咱是親戚,你就別瞞著了吧,舅舅上回都托人打聽了,這位——」說著便是恭敬的朝袁錦熙一揖:「該是鼎鼎有名的錦熙公子了吧!上次不知道您在小地兒養病,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還請公子爺您不要介意。怎麼說,您娶了咱們家婉兒,如今咱們也算是甥舅一場了不是!」

    凌婉歌一聽蔣貴仁這話,當即變了臉色——

    她早該想到的,袁熙,袁錦熙……一字之差,當日清醒的他又對一朝郡主那般態度。她又說了什麼奉旨養病,只要有心人便能猜到他是誰了……

    當日她以為蔣貴仁夫婦即使後來知道,也多半會被袁錦熙的名聲震懾。想著他們以前對她做的事情,以後不敢來惹麻煩。卻是忽略了這對夫妻臉皮的厚度,若有這等貴戚,以他們那種見錢眼開的性格,怎麼不會想法子來沾光討好處?也是她這些日子忙著幫袁錦熙解毒,手邊可調動的人來的匆忙,沒有功夫去想這土財主家的事情!

    而今居然在鎮上碰上,要是這土財主一聲張。又讓許多人看見傻著的袁錦熙,凌婉歌直覺的感覺不妙,否則的話,那天他也不會冒著病痛站在那郡主面前了。

    百密一疏,她真是太大意了……

    急中生智間,凌婉歌靈機一動,便沉著臉壓低聲音對蔣貴仁道:「你知道他的身份最好,他現在此地有要事要辦,以免引起目標人物的懷疑,你最好離我們遠點。若是影響了他的大事,便是有違皇命,你知道欺君犯上是什麼罪吧?」

    凌婉歌此話一出,換蔣貴仁變了臉色,當即駭的腿一軟。

    「別慌!說不定,現在就有人看著咱們呢!」凌婉歌拍了下蔣貴仁渾厚的肩膀安撫道。

    本想回頭張望的蔣貴仁便是身形一頓,以為自己身後有毒蛇猛獸般不敢亂動半分了:「那,那該怎麼辦?」

    「走,就當遇見普通熟人打個招呼就好,別的別多說了!」說著邊鬆了手。

    蔣貴仁一聽,趕忙虛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而後向凌婉歌和袁錦熙又是一揖,便趕忙轉身離開了。因為太過心急害怕,還差點被自己的肥腿給絆倒!原本的邀請和打算,此時也是生生的哽在了喉嚨,哪裡還敢提?

    實際上,蔣貴仁想著上回在袁家園子的事,始終也是忐忑凌婉歌會跟袁錦熙真成了好事以後,會恩將仇報,在袁錦熙耳邊吹吹枕頭風,反咬他們一口。

    原來正左右躊躇著,不敢輕易上門的。只不過是今日京裡一群貴客遊山玩水到了這裡,鎮長突然去喚了他來幫忙待客。

    正好這群貴客其中一個官員與他算是舊識,而官員的女兒恰巧認識凌婉歌,還說是凌婉歌當年的閨蜜,便想約凌婉歌見上一面敘敘舊。

    他本來也是吩咐人去西林村喊人的,可是去的人還沒有回來,卻讓他眼尖的在旁邊的酒樓上看見了凌婉歌,所以這才趕忙跟樓上的貴客打聲招呼就下來了。

    但聽那些貴客裡互相稱呼,輩分最高的似乎是一個漂亮的縣主。

    他根本就不用將縣主的身份與袁錦熙比,只與郡主一掂量,便已經分出孰輕孰重來,哪裡敢為了區區一個縣主得罪眼前這兩位貴人?

    「娘子,那個胖子是不是不舒服啊,怎麼好像要跌倒似地!還有,他剛剛跟咱們說的什麼啊?為什麼我一句聽不懂呢?」袁錦熙這時唆著冰糖糖葫蘆,好奇的搖著凌婉歌的胳膊。

    「就你眼尖——」凌婉歌聽得卻是一陣嗤笑,而後看了一眼袁錦熙唆著的冰糖糖葫蘆。

    袁錦熙一愣,而後鬆口望了一眼手裡的冰糖糖葫蘆,接著趕忙抓起凌婉歌的手讓她握住,急著解釋道:「我沒有偷吃哦,剛剛風大,我看有柳絮吹在上面了,手又揪不下來,只好唆了一口!我真的沒有吃,娘子你看,這上面還是八粒呢!」

    凌婉歌看了一眼那冰糖糖葫蘆,卻是面上突然紅了,然後將冰糖糖葫蘆塞回袁錦熙手裡:「你吃吧,我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怎麼會不喜歡吃呢?以前你躺在小床裡沒有長牙的時候,看我吃冰糖糖葫蘆,流口水流的好凶的!那時候想給你吃,可是娘親說,娘親說——」

    「噗——」凌婉歌聽得這話,卻是愕然一愣,繼而忍不住笑了起來。等回神,才發現袁錦熙突然捂著頭,臉色突然有些不太好看!

    「你怎麼了?」凌婉歌趕緊扶著袁錦熙,看了看周圍,卻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坐。便提起幾分內力,讓他倚著自己的肩膀,支撐袁錦熙有些發軟的身體將他拖到了不遠處的涼亭裡。

    涼亭裡原本在吟詩作對的文人一看見衣著簡樸的兩人進來,下意識的就看向他們。但看其中男的似乎不太舒服,女的扶著也不容易,便都沒有作聲。

    「不好意思,我家相公突然有些不舒服,麻煩你們讓個座可以嗎?」凌婉歌扶著袁錦熙進來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涼亭裡供遊客歇息的石椅上已經坐滿了人,便開口道。

    而這群文人也沒有刁難他們,一聽凌婉歌這話,便趕忙讓出座位來。

    「這位大嫂,要不要我們於你請個郎中過來瞧瞧你家大哥?」有好心的看見兩人這樣坐著,擔心解決不了問題,便開口提議了!

    尤其此時袁錦熙已經整個人倚在凌婉歌的身上,臉埋在她的肩窩處,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但看凌婉歌嬌弱的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被他壓倒了!

    「這位大嫂似乎懂醫術!」這時有眼尖的發現凌婉歌撩起袁錦熙手腕處的衣袖,兩指搭上他的脈搏,便驚奇道。

    凌婉歌卻是抬起頭歉意的朝眾人點點頭:「謝謝各位了,我相公身體不大好,小婦久病成醫而已!能不能麻煩你們給一杯水?我想餵我家相公吃藥!」

    一旁的文人學子聽了,趕緊給倒上了一杯自帶的水,也沒有嫌棄凌婉歌夫婦的意思。

    凌婉歌感激的接過水,越發覺得這山水環繞的小鎮淳樸祥和。原來每個地方,有惡人,也有好人。

    「呦,聽說你們這邊的亭子來了個病澇鬼。也不怕沾了晦氣,影響晚上的比賽——這還敢遞水給人家喝!到時候輸了,可別哭著來本小姐家門前求我!」

    這時,一道尖銳的女聲突兀的插進來,打破了亭子裡原本還算祥和的氣氛。

    凌婉歌下意識的皺了眉頭,不過還是不動聲色的放下水杯,而後抽手從袖子裡摸出藥瓶倒出藥丸餵給袁錦熙,再餵袁錦熙喝了水:「來,乖乖把藥吃了,再把水喝了!」

    「陸小姐,請你說話客氣一點!人家生病也不是自己願意的,而且這涼亭本就是供大家休息的地方。咱們先來佔了很多位置,已經過意不去了,讓這位大哥大嫂休息一下又怎麼了?你千金貴體,如果覺得不舒坦,回你的瓊樓玉宇去便是,沒得讓咱們也把晦氣過給你,污了你的身份!」這時一個男子卻是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凌婉歌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男子,記得這個男子就是剛剛看出她懂醫術,又遞水給他們的那個。

    只見男子穿了一身乾淨的白色儒袍,如亭子裡的其他人衣著無二,面目乾淨俊朗。在一群人中,身子尤為挺拔,只往那一站,便給人一種卓然而立的感覺。

    「張景松你——」一聽男子這話,那陸小姐便當即惱羞成怒,卻是指著那叫張景松的男子一時間罵不出話來。

    張景松只是淡漠的撇了一眼那陸小姐,便別過身去,一副懶得再看她一眼的樣子。

    那陸小姐見此,更是氣紅了臉,瞪了張景松好一會兒。而後餘光一閃,才想起凌婉歌夫妻的存在。

    陸小姐只看了凌婉歌一眼,便覺得眼睛發紅。只因為她發現這個穿著素色粗布衣衫,頭上髮絲只用木簪子挽著的凌婉歌,衣著明明很普通,就連鎮上時興的髮飾也沒有,明顯是村野裡上來的,可是往那一座居然也是亭亭玉立,別有一番韻味。

    尤其是,她發現凌婉歌不僅長的比自己漂亮,一張鵝蛋型的小臉看起紅潤光澤。若是換上和他們一樣的衣衫,恐怕都能把她給比下去,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憑什麼這些村婦一個個的都比她這個堂堂鄉紳家的千金小姐還天生麗質?

    「張景松你這是和那村姑待久了,也生出了一身的下賤氣,看見鄉巴佬就上前套近乎啊!你下月是不準備參加縣考,打算下鄉應徵牛郎了吧!」

    張景松一聽,突然氣得變了臉色:「不許你侮辱青鳶!你一個姑娘家,說話何必如此刻薄,真是越看你越覺得醜陋討厭!」

    陸小姐聞言,當即白了臉色,凌婉歌本以為她還會罵出更難聽的話來,而陸小姐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張景松,我恨你……」

    說完便捂著臉跑掉了,原本尾隨她一道來的人,有的趕忙追了上去,有的則是訕訕的散了。

    「景松兄,幸好你當初沒有答應陸家的婚事,罵得好!」而原來在亭子裡的人卻多朝張景松豎起拇指叫起好了,明顯都很不待見剛剛跑走的陸小姐。

    而後面的話,凌婉歌不用聽,也聽出味道來了。原來不過是那個陸小姐一心想嫁給眼前這個據說在驪山鎮有名的才子,而才子卻看不上鄉紳千金,反而求娶了一個農戶的女兒。這才結下了樑子!

    而她與她的傻相公不過是池魚之殃罷了!

    「不好意思,連累二位了!」這時熱鬧散了,那張景松走近凌婉歌身邊,對著他們兩人作了一揖。

    「無礙!」凌婉歌搖了搖頭,還是分得清是非曲直的。也清楚的看見剛才那個陸小姐看自己時,眼底的嫉妒。

    她要是嚥不下這口無端被罵的氣,自是有辦法還回去,卻不想多作解釋。

    「大嫂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將大哥扶去我家休息,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子裡,拐個彎就到!」張景松看了一眼依舊埋首在凌婉歌肩窩處看不清全臉的袁錦熙,好心的邀請道。

    凌婉歌聞言抬頭看了看天色,方想開口,便覺餘光出一道身形躍入。便開口道:「不了,多謝這位公子了,我們在前面訂了客棧,走幾步就到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43 AM

056章 師兄師妹?

    「那我們幫大嫂將大哥抬過去吧!」張景松看了一眼昏迷的袁錦熙又看了看淡薄的凌婉歌,提議道。

    凌婉歌猶豫了一下,眸光卻是一閃,但很快就點了頭:「那麻煩諸位了,小婦這裡先行謝過了!」

    「大嫂客氣了!」張景松無所謂的笑笑,而一起來的同伴便趕忙走過來,幫忙扶起靠在凌婉歌身上的袁錦熙。

    當袁錦熙的俊顏離了凌婉歌的肩窩面對眾人時,眾人皆是一怔。

    沒有想到,這個衣著簡樸的農夫,居然能有如此容貌。

    而亭子裡的幾個女學子一看見袁錦熙,便皆紅了臉。

    凌婉歌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底,也未做聲。想來如果不是袁錦熙的衣著太過簡陋,很多遊人只顧著賞景了,怕是早因為看袁錦熙而回斷了很多人的脖頸了。

    還好幾個男學子很快回過神來,架起袁錦熙。因為發覺自己盯著一個男人的臉看得出神,而有些微郝。

    凌婉歌跟著想站起來,卻聽得身邊的人發出疑惑聲:「咦?」

    凌婉歌下意識的一低頭,便發現袁錦熙此時雖然渾渾噩噩的好似昏迷不醒,但是大手卻是緊緊抓著她的衣角不肯撒手。

    凌婉歌也不顧旁人的眼神,便伸手掰開袁錦熙的手,之後卻是牽著他說:「沒事的,我在這兒呢!」

    這情形看得旁人一陣羨慕,不過也皆默契的沒有多言,只微笑著扶起袁錦熙往凌婉歌指引的方向走去,期間凌婉歌則是一直牽著袁錦熙的手沒有放。雖然她神情如常,但是熟悉的人應該看得出她此時緋紅臉色的不正常!

    也就在凌婉歌等人離開沒有多久,便有一群人衝進了涼亭裡!

    「熙哥哥!」來人正是那日鬧騰到袁家園子裡的慕容清雅。

    慕容清雅一進涼亭卻不見袁錦熙,當即急了——怎麼會沒有人呢?剛才她在街頭分明看的清清楚楚,是熙哥哥和那個女人,為何一下樓人就不見了呢?

    聰明之舉慕容清雅抓住亭子裡的一個女學子就大聲質問:

    「我熙哥哥呢?」

    女學子剛剛還沉浸在對凌婉歌夫妻恩愛的憧憬裡,不防一群衝進來的人擾了氣氛,這會兒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還抓著自己凶神惡煞的質問,便一時間愣住:「什麼熙哥哥?」

    慕容清雅被這一方問,才意識到自己的口錯,頓了下,便又虎了臉逼問道:「我問你,剛剛被一個村姑扶進亭子裡,特別俊美的公子,去了哪裡?」

    被慕容清雅如此直白的話一問,那女學子下意識的就想起剛剛昏迷的袁錦熙,再看眼前慕容清雅豪放追問的態度,便覺臉上一紅。

    「說啊——」慕容清雅見女學子沒有立即應答自己便又焦急的拽著她的肩膀晃了晃。

    「他,他們,往,往那邊去了——」女學子猶豫了一下,便彷彿忌憚慕容清雅的逼迫,指了一個方向。

    本來見慕容清雅衝進來問人,其餘的學子聽她的形容,下意識的想到的就是之前對張景松因愛生恨,蠻不講理的陸小姐。再結合袁錦熙的容貌,便以為是差不多的戲碼。本來還擔心女學子透露袁錦熙夫婦的行蹤,助了惡人。這會兒聽見同伴的話,卻是皆鬆了口氣,跟著指著一個方向道:「這位小姐問的是那兩個鄉巴佬啊,他們就是往那邊去了!」

    慕容清雅一聽便不疑有他,趕忙推開那女學子就提起裙子帶著一眾僕人追了過去。

    「時間不早了,咱們都回去吧,估計景松兄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了!」這時亭子裡的學子有人道,而其餘的人卻是毫無意義的開始一起收拾東西。

    其實還是擔心剛剛那個被他們指錯了方向的小姐回來再找他們麻煩!

    很快,亭子裡的學子們一哄而散,而慕容清雅自然是追不到人的!

  ***

    這邊凌婉歌尾隨幾個學子抬著袁錦熙穿街走巷,其實就在連自己也不知道客棧在哪方的時候,突然一個矮小的身影從斜測撞了出來,一頭栽進她的懷裡。

    凌婉歌還未回神,便覺一陣熏死人的異味撲鼻而來,而後空著的另一隻手裡便被迅速的塞進一樣東西。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接著便是小童稚嫩焦急的解釋聲。

    「大嫂,你沒事吧?」一旁扶著袁錦熙的學子便擔心的問道。

    「無礙,我壯實的很!」凌婉歌收起手心裡的東西,微笑著道,而後摸了摸小娃兒髒亂的髮頂。

    「你這孩子,走路也不看著點,也不怕撞疼自己!這要是遇見不講理的,可有你好受的!」

    髒兮兮的小童趕忙抓了抓頭,連聲說了抱歉,便一陣煙似地跑開了。

    張景松看了看那孩子,可惜的歎了聲,而後望向凌婉歌:「嫂子,你們究竟住的哪家客棧?這邊有三家,你看看!」說著指向巷子外的幾間客棧。

    凌婉歌卻是望著幾間客棧有些傻眼的樣子,而後從袖子裡摸出一塊掛著鐵牌子的鑰匙:「呃,我對這裡也不熟悉,怎麼看著這幾間的招牌都差不多呢,這是哪間?我初來乍到,倒是記性差給忘記了!」

    張景松垂眼看了一眼凌婉歌手裡印著「地字一」的黃色牌子,笑道:「這是這間安居軒裡地字一號房的鑰匙!」

    而後便吩咐同伴將袁錦熙往那間安居軒裡抬去——

    「呦,這不是張秀才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一群人剛剛靠近客棧,門口的小二便迎了上來。

    「我這兩位朋友在這兒訂了房,我趕巧了,幫忙送人過來而已,麻煩小二哥好好照應著。我這位大哥怕是染了風寒,身體有些不大好!」

    店小二聽得張景松的話下意識的看向凌婉歌與袁錦熙,只覺這兩人面生的很,而後便覺得納悶,但看見凌婉歌扶著袁錦熙手臂時,故意勾在指尖給他看見的房門鑰匙,便趕緊熱情的應下,幫忙招呼人上樓。

    袁錦熙被送進房間安置好後,張景松等人也沒有多留,便告辭離開了。

    幾乎是門邊剛剛合上,凌婉歌便凝了眸子。

    這時,一抹頎長的身影便從客棧的床鋪後面走了出來,立在了床尾。那人出來後也沒有跟凌婉歌打招呼,而是雙手束後,彎了腰身,探過戴著青銅面具的頭看向床裡的袁錦熙:「長的確實不錯,以前就聽說,他的武功在南臨無人能及。沒曾想,今日卻壞了腦子,成了這番樣子——」

    說完,又轉向冷眼看著自己的凌婉歌:「誒,你們圓房了嗎,他那方面可還行?」

    凌婉歌聽得這話,便是一巴掌拍了過去。

    那人便紋絲不動的站著,一下子被拍歪了束髮的墨玉玳瑁。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用動手吧!」男子卻是語氣依舊平和的扶了扶玳瑁,撫順掛著影字圓玉的流蘇,分明髮髻歪亂,卻是別有一番風流的韻味。

    「我只是拍了你一巴掌而已,你還不是一句話不說,就給人家小姑娘脖頸割出那麼深的血痕來,還駭的人家一家子差點丟了魂。說起來,我對你算是客氣的了!」凌婉歌淡漠的撇了男子一眼,而後就以兩指捏著他肩膀上的衣料,將他往旁邊提了提。

    當然,凌婉歌沒有提起男子,男子只是應著她輕微的力道離床邊退出了三步的距離。

    「你這丫頭,真是一點也不可愛!怎麼說,師兄還給你放了那麼多的水,讓你游的暢快!也不知道過來撒個嬌,感謝一下大師兄!你還在那小姑娘家的牆頭上撒了那麼多的麵粉,來糊弄師兄!」

    男子指控著凌婉歌,話語裡卻聽不出多少情緒的波動,似乎沒有半分的責怪。說著,便自己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水,再次扶了扶歪掉的髮髻:「真是的,也不是不知道,師兄不太擅長梳頭髮!這下讓我怎麼出去見人呢?」

    凌婉歌卻是撇了男子一眼,一副懶得搭理他的表情。便在袁錦熙的身邊坐下,指尖搭上他的脈搏。

    「是那個女人讓你來的嗎?」凌婉歌開口問道。

    「除了她,你以為東楚還有哪個女人如此熱衷與你的八卦?還有誰念念不忘你的行蹤?」這不對味的回答,如果有第三者聽見還以為凌婉歌被一個女人給癡纏上了似地。

    凌婉歌聽得這話,卻是越發寒了眸子:「這些年,我不去招惹她,她倒是來尋我麻煩了!」

    「不然你以為呢?她這次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偽造了聖諭,對你下了絕殺令,我能不親自來嗎?想這鬼地方,到處濕噠噠的,以往就是八抬大轎,我都是不肯來的!」男子飲盡一杯水道。

    凌婉歌聽完卻是一陣驚訝:「聖諭!」

    而後眸光便突然複雜起來,好一會兒才低聲喃喃道:「或許,不是偽造的呢!」

    男子聽了,終於發出了一聲帶著情緒波動的惋惜歎息:「真是個死心眼的丫頭!就這腦筋傻的,我看和他現在還挺配!」說著,一手指向床裡昏迷著的袁錦熙。

    一句話出,卻換來凌婉歌的一記冷眼。

    「好好,算我說錯了,你們一點也不配!」一句話出,卻覺凌婉歌瞪自己的眼神更凶狠了。

    男子無辜的鬆了聳肩,從懷裡摸出一個竹筒往桌面上一嗑:「好了!我不說了,手令在這兒,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51 AM

057章 心跳加速

    「你說,為什麼會有這道聖諭呢?」凌婉歌坐在袁錦熙的床邊,垂眸問道。

    「說是蘭妃之所以犯此大錯,實際上是你攛掇的!而目的則是嫉恨她代替了……」男子說著往了凌婉歌一眼,見她側對自己的容顏冷漠如霜般的凍人,歎了口氣才又道:「所以,你見不得她好,才想了這個計策,表面上是為她好,實際上是欲致她於死地。這些年,你以追尋失蹤的四皇子為由,四處流蕩。表面上是姐弟情深,實際上,也是為了斬草除根!」

    男子淡淡的說完,凌婉歌都是垂著頭,沒有看那竹筒一眼。直到男子交代完該交代的,便又繞到床後,不多時就消失了氣息。凌婉歌這才抬起頭來,看向桌上的竹筒。

    立在桌邊好一會兒,凌婉歌一直目露猶疑的盯著竹筒。

    究竟是看還是不看?

    如果聖諭是偽造的,她該高興嗎?

    而如果聖諭是真……

    心底糾葛了半晌,凌婉歌最終抬起手——

    「你就不怕,這是一個圈套嗎?」清潤溫和的聲音這時突然響起。

    凌婉歌聽得這聲音,愕然一驚,繼而迅速的轉過頭去。

    卻見床裡前一刻還昏迷不醒的人此時已經撐坐起身子,側身看著她,那清亮又深邃的眸子裡則是一片不贊同與擔憂!

    那一瞬間,凌婉歌突然就啞了聲音。一隻手就停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床裡的袁錦熙。

    「聽說,東楚皇室,玄門影尊一般不出,但一旦傾巢,便是必殺絕命——不論親疏,只效忠君王!如果那是真的,他會因為師兄們一場,便違逆皇命?如果不是,想來能夠偽造聖諭的人,定也不是普通身份?為何他不呈稟聖上,卻千里迢迢跑來告訴你?如果聖諭是假,呈稟聖上,不是正好可以將那人繩之於法,直接救你!」

    袁錦熙說著已經自床鋪走下,信步挪至凌婉歌身邊。

    凌婉歌被袁錦熙一連幾個問號問的啞口無言,只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袁錦熙一步步的走近自己身邊,而後眸光落在桌子上的竹筒上。

    「你——」凌婉歌張了張口,本欲說什麼,可是突然覺得自己此時肚子裡的問號比袁錦熙的更多,一時間不知該從何問起。

    便看著袁錦熙伸手向那竹筒而去,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凌婉歌突然腦海裡精光一閃,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繼而在袁錦熙還未碰觸那竹筒之前,拉了他一把,一手將那竹筒掃落:「別碰!」

    啪的一聲,竹筒落在了地上,甩開了木塞,滾了幾滾。

    而凌婉歌卻無心再去管竹筒,下意識的就抬起自己剛剛碰觸竹筒的手,卻見剛剛碰觸到竹筒的指尖瞬間突然有一點紅色暈染開來,而後愈染愈大,彷彿艷麗的花朵開在了她的指尖。可那花朵好似又不能滿足凌婉歌指尖的餘溫,喧囂著邊沒入她的肌膚血液,快速的侵入她的身體之中。

    而後,她的指尖便又恢復初時的白皙乾淨。

    袁錦熙一把捉住她的手,盯著她手的眸子裡剎那閃過一道極亮的寒芒。

    凌婉歌卻是驚疑不定——如果不是她眼尖,或者早已有所察覺。剛剛她觸及這竹筒,拿捏一會兒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有任何的異樣。

    「這是師兄恭賀師妹新婚的賀禮,送的晚了些,不過並不算遲!」分明已經離去的男子的聲音驀然傳來,凌婉歌袁錦熙二人下意識的抬起頭來。

    卻知道,男子已經離了他們好遠,此時只不過是調運內息驅動的千里傳音之術。

    「你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凌婉歌氣憤的斥道,卻喚來對方一串爽朗的大笑。

    「這是何種毒?」袁錦熙第一次一掃之前的清淡如風,抓著凌婉歌的手急問。

    凌婉歌對上他的眸子卻是一愣,只因她分明清楚的看見他眼底的緊張。不過也是一會兒,凌婉歌便帶著幾分慌亂的垂了眸子。也是這刻,心底一直困擾她的一個疑問突然就如釋然了——

    不可否認,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傻的一面比較有好感。原來是因為,傻了的袁錦熙是明明白白的對她好,哪怕是因為停住在兒時的記憶裡,只當她是個喜歡的玩伴,那也至少是喜歡了!傻袁錦熙對她好,她也可以簡簡單單沒有保留的對他好!從來不用擔心什麼爾虞我詐的欺騙,他對她的好,彌補了她心底本該填補人世溫情的一塊空洞。

    而醒著袁錦熙,心底又是怎麼想的,她是完全沒有底。便不敢太過認真,隱約的甚至害怕自己錯付感情,害怕到時候袁錦熙告訴她,他現在喜歡著的其實是其他人,她該情何以堪?讓她大方的將未婚夫拱手讓人嗎?

    害怕這陌生的袁錦熙會與她原本最愛又最親的男人一樣,那般的博愛多情……表面上,雨露均沾,好似每一個都不薄待,實際上,他身邊的女人又有誰是真正快樂幸福的?

    如果沒有這陰差陽錯的相遇,她曾經想過,到時間了,隨便也就嫁到南臨了。至於未婚夫有沒有其他的女人,那不是她所擔心的,因為她本來也不想付出自己的心。

    兒時的環境讓她看盡太多冷暖,覺得就連至親的人都能彼此背叛傷害,還有誰可以輕易相信?不想受傷,最好的辦法便是無情無愛!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頓了一下,凌婉歌卻是離開袁錦熙一些距離,抬起頭來看他。

    袁錦熙因為凌婉歌突然疏離的態度一愣,再看她臉上冷淡的表情,不禁俊眉皺起。

    雖然說,他情智不清了四年,這些日子也是時清醒,時犯傻。雖然傻的時候會忘記很多事情,但是清醒的時候卻記得自己犯傻時做的每一件事,經歷的每一個人,甚至是周圍所有人看他的眼神與態度。

    之前這女人還對他溫柔備至,噓寒問暖,怎麼他突然好了,她反倒好像不高興的樣子?!但是這個問題,其實不問,他卻也似乎能夠一眼就看透。

    「你記得咱們拜堂的第一天,洞房之夜,是我伺候夫人你就寢的嗎?」袁錦熙歎了口氣道,語氣裡喊著幾分無奈的疼寵。

    凌婉歌初時聽得這話,便是一陣愕然,臉頰瞬間緋紅一片。下意識的就瞪了袁錦熙一眼,卻見他眼神坦蕩,而後心底又是疑惑。不過也只一瞬間,便如醍醐灌頂——

    那晚她的襪子也是袁錦熙脫的,所以他也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她足底的弦月形硃砂胎記!

    所以,當日袁母說她不是阿羅的時候,傻著的袁錦熙不是沒有聽明白袁母的意思,而是兒時的記憶讓他從她的體癥認定了她!

    所以,他突然正常來後,對她熟稔的傾訴,其實也是知道她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想到這裡,凌婉歌突然覺得心跳加速。下意識的抬手摀住心口,似乎想要壓制住什麼,卻彷彿適得其反,只不過讓心悸動的更厲害而已。

    「你怎樣了?究竟中了何種毒?」袁錦熙下意識的就想靠近凌婉歌,一探究竟。

    而凌婉歌一看他靠近,便更是臉色蒼白的往後退去。每每不經意碰觸到他黑深的眸光,便彷彿有一道利刺貫穿心臟,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疼的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公子,人沒有追上!」這時,客棧閉合的窗戶外傳來一道恭敬的男聲。

    「通知雪姨了嗎?」袁錦熙聽此,俊眉皺的更緊,卻是不忘詢問其他事宜。原來這人雖然時傻時清醒,身邊的部署卻是時時刻刻按部就班著。

    「已經去了!」

    「不要,不要告訴別人——」凌婉歌這時卻是突然焦急的出聲阻止道。

    「為何?」袁錦熙不解的問,卻說:「我的人已經去了,總不能讓我看你這樣置之不理!」

    袁錦熙聞言轉過頭去看她,一個晃身,便快速移到凌婉歌的身邊扶住了她發顫的身體,但看她滿臉痛苦的樣子,柔聲開口:「疼的話,就說出來!」

    「說出來就不疼了嗎?」凌婉歌卻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話裡的字卻彷彿牙咬出來的般。

    袁錦熙聽得凌婉歌這賭氣味道十足的反問,卻是稍微放了點心。都疼的出汗了,還能跟他置氣,說明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看她的神情,卻是忍不住的跟著揪起心。

    「那應該是不能!不過,雪姨他們多少年未能為我解開的毒,你輕易的就解了。你是知道自己中的何種毒對不對?你可以告訴我,怎麼解毒才能讓你不痛苦?」袁錦熙歎息道,想想也是,自己剛才是太緊張了,畢竟雪姨也就是「袁母」與莫老頭以前是他身邊最得力的醫者。下意識,卻沒有想著要靠現在中毒的她來自己解決問題。

    凌婉歌聽得袁錦熙這話,便是一時沉默,靠在他肩頭垂著的臉這時卻浮上不正常的紅暈。而貼身靠著他溫熱胸膛的後背也是火燎般的難受,近距離的靠近,讓她整個人全部縈繞在他乾淨的氣息裡,心跳便猛的加速,而帶來不是寬慰,反而是一陣陣錐心之痛。

    凌婉歌卻是一聲不吭,只緊緊揪著胸前的衣物,強忍著。

    雖然凌婉歌是低著頭的,不過袁錦熙擔憂她的情況,本就全心全意的注意著她的情況,見她原本蒼白的臉突然就紅了,不明情況的他忍不住一陣心憂,忍不住催促道:「究竟如何?就是你要怨我之前的隱瞞,也得先治好了毒,才有力氣處置我不是?」

    「好,我告訴你,我的解藥就是你——」這時凌婉歌一咬牙,突然從袁錦熙的懷裡直起腰,一手帶著幾分洩憤似的味道,扯住了袁錦熙的腰帶。

    袁錦熙猛然一鄂,也不知是因為腰際的突然繃緊,還是凌婉歌別有用意的話。

    「你聽說過,以身過毒吧?」凌婉歌卻是沒有打算放過袁錦熙的意思,微微抬起頭,湊近他俊美的容顏,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的問,語氣裡不覺帶上了幾分蠱惑人心的繚亂:「用你的命,換我的命!你可願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55 AM

058章 他的心意

    袁錦熙聽得凌婉歌這話,便又是一鄂。不過也只是短暫的瞬間,便恢復了常色,垂了眸子看凌婉歌近在咫尺的容顏。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應該是她逼問他,而今袁錦熙突然拿那種幽深的眼神看她時,凌婉歌不禁有些想移開眸光的心虛感。

    而不等她後悔自己開口的話,便覺得黑影壓近,等她那突然湊近的是袁錦熙的俊臉時,他的唇便覆蓋上了她的。

    那剎那,凌婉歌只覺嗡的一聲,腦海裡一片空白,能夠感受到的唯有唇瓣升溫的濕熱,還有屬於另一個人,帶這幾分熟悉的氣息侵襲。在她因為驚訝而下意識的想出聲張口時,袁錦熙灼熱的氣息便順勢侵入,大掌箍緊她纖細的腰身,一副不容她拒絕反抗的佔有架勢……

    好一會兒,直到凌婉歌感覺快透不過氣來的時候,袁錦熙才結束了這綿長的一吻,額頭抵著她的,急促的喘息聲與她的合成一曲曖昧纏綿的音律。

    而袁錦熙並未解釋什麼,下一刻,便將凌婉歌攔腰一抱,大步往一旁的床鋪走去。

    凌婉歌只覺一陣暈眩,等看見青色的帳頂,和再次放大的俊美容顏,才一陣驚慌失措。幾乎是袁錦熙剛剛放她在床鋪上,她便彈跳了起來:「你,你要幹什麼?」話問出口,才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袁錦熙俊美的容顏上也因為方才與凌婉歌的親密接觸,染上一片朝霞。但看凌婉歌此時彆扭又羞惱的樣子,卻是彎唇輕笑起來。

    凌婉歌看他那樣子,就感覺心火上旺。明明是她剛剛是試探他,如今看來卻彷彿是被他給捉弄了!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毒不解,我最多活不過七天!」凌婉歌卻是說不出責怪的話,最終只是別過頭去,不想看他的臉。而有多少因為剛才的親密不敢看的成分在裡面,也只有她自己心底最清楚。

    「我也沒有跟你開玩笑!」袁錦熙歎了口氣,骨節勻稱修長的大掌輕擼起她散落出髮簪的一縷髮絲,在凌婉歌因為他的動作而驚的往床裡退去,轉過頭瞪他時也不覺尷尬,而是給予一抹帶著安撫味道的笑。

    「還覺得疼嗎?」

    凌婉歌經袁錦熙這一提醒,才感覺剛剛一吻過後,原本因為靠近他而產生的心痛感覺確實是散去了。而後稍微理了理混亂的思緒,凌婉歌斂了情緒轉眸看向袁錦熙:「你不怕死嗎?而且,說起來,咱們倆又不是很熟。除了兒時你有的那微末的記憶,我只當那個傻帽的你是個孩子,對如今的你卻是半分不瞭解。你身體裡的毒也差不多快解了,以你的身份地位,將來定是前途無量。這樣就死了,你甘心嗎?有沒有想過,如果讓別人知道你是怎麼死的,你家祖宗都可能臉上無光?」

    「既然不熟,當我是個孩子,你又何必關心我是什麼身份地位,對不對得起列祖列宗?」袁錦熙卻是含笑反問:「而且,你如今身中劇毒,首先不是應該考慮如何蠱惑別人為你解毒嗎?」

    凌婉歌一聽袁錦熙這反問,便是一噎,突然覺得自己很欠抽。

    「其實你說的不錯,咱們倆並沒有多深濃的感情!」這時袁錦熙又道,「若單論感情,我對你卻還不到刻骨銘心,生死相隨的地步。」

    凌婉歌一聽這話,便是一鄂,盯著袁錦熙認真的臉,更是說不出話來。那剎那,甚至有一股酸澀的液體從心底蜂擁而上,似乎要衝破眼眶而出。

    袁錦熙將凌婉歌的表情看在眼底,卻沒有戳破什麼,繼續道:「除去兒時的記憶,我倆十幾年未見,對彼此的確是全然的陌生。原本我只是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前便明白自己擔著這份責任在身,便談不上什麼喜好!可是,我這些日子雖然傻著,清醒的時候卻是記得你那時所有的樣子——新婚之夜,你被逼迫與我成親,明明害怕卻強作鎮定,誘哄我聽話的樣子。失憶,處處受欺,卻因為我對你的一點好,就決定冒險救我一命時的心軟。知道我身邊的人想害你,卻還恩怨分明,還想救我的愚笨……面對敵人的迫害,為我出手打人時的潑辣……這些,似乎都沒有理由讓我不喜歡!」

    「你——」凌婉歌聽得袁錦熙這些算不得動聽,但是卻處處實在的話,情緒又是一陣複雜的湧動。

    原本,她以為這些日子與傻瓜袁錦熙的相處,很多的作為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對方只是一個無知無覺的傻子。

    有想過,將來如果他清醒了,原來的那個傻瓜不在了。即使袁錦熙如約娶了她,這些也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回憶。在感情上,她也是嫁的另一個人而已。

    卻沒有想到,他一句話,卻讓她感覺,這些日子彷彿真正與她相處的人是眼前這個正常的他,而非那個孩子氣的傻瓜。又或者,那個傻掉的他,皆不過是偽裝給她看的而已。她真正熟悉的,其實是眼前這個看盡她裡外情緒,犀利到穿透了她本性的男人……

    袁錦熙看著凌婉歌怔怔看著自己的表情,也不問她說不口的話,又說:「當年,櫻姨與我娘親本是忘年之交。我娘親初時和親至南臨,身處異地,勢單力薄。幸好櫻姨派了身邊貼身的親信護衛尾隨我娘親,幫她周旋與南臨皇族裡的那些明爭暗鬥之間。如若不然,或許我便不能安然降生,又哪裡有今日的前程?人說,父債子償。那麼,母恩女承,也未有錯。你既然是我心裡中意的女子,又有這份恩情在。所以,於情於理我都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凌婉歌知道袁錦熙口裡的櫻姨,便是自家的亡母。聽完袁錦熙這番話,才覺自己的眼角已經濕潤,張了張口,一直壓在心底的另一個秘密,她真不知道該不該揭破……

    她記得,那天四弟跟她說,袁錦熙中的毒與她有關。她本是費解,後來派了身邊的人去查,才知道整件事的所有經過……

    「你還想去看燈會嗎?」吸了吸鼻子,凌婉歌卻是轉開了話題,而後轉眸正視袁錦熙道。

    「你若不覺得疼了,咱們便一起去吧!」袁錦熙也和氣的應道,「聽說,今晚燈會的綵頭挺新奇!」

    這語氣,彷彿前一刻根本沒有和任何人談論過生死。他也根本沒有答應過別人,要為救誰將要殞命。

    凌婉歌定了定神,開口:「我現在很好,反正還有七天,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此話一出,卻發現袁錦熙原本清淡的眼神突然又變得幽深起來。凌婉歌被他看得不禁心頭一跳,忍不住就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看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麼,怎麼感覺他好像張口就要吃了她似地?

    「娘子這語氣實在讓為夫吃不準,究竟是催促為夫早日與你共進魚水之歡。還是其實是擔心為夫,捨不得為夫死?」袁錦熙突然彎唇笑問。

    「你——」凌婉歌經袁錦熙這麼一問頓覺一口氣嗆在喉嚨,吞吐不是。而似乎不管她怎麼回答,結果都是讓他佔盡便宜。「我看分明是你自己滿腦子下流心思,活得不耐煩了才是!」

    說完便漲紅著臉推開袁錦熙,逕自下了床鋪,及上鞋子往外走去。

    他們這間房間坐落在客棧的後院,一出來,便對著綠柳青蔥的客棧園子。儘管此時已是下午,天氣卻不覺得燥熱。因著那植被的芬芳,便多了一分別於東楚乾燥的清涼。

    凌婉歌剛剛在走廊站定,便覺得後面的人跟了上來,繼而手上一燙,自己纖秀的指尖便盡數落入一張溫熱的大掌裡。

    凌婉歌一驚,下意識的就想甩開。

    而袁錦熙似乎早就察覺了她的意圖,便是將她的握的更緊,在她耳邊帶著幾分委屈的道:「為夫也不過幾個時辰好活,娘子便是委屈將就一下,遂了為夫——說起來,為夫還未曾握過姑娘家的手,感受一下夫妻之間的溫馨。」

    聽袁錦熙前半句話,凌婉歌原本是心一軟。在聽他後半句後,便是仰天翻白眼。他不是說他記得自己犯傻時候的事情嗎?那麼整天扯著她不放,走幾步路,就拽著她寸步不離的是誰呢?

    不過她發現自己似乎本來也是不擅長言辭,匡論和這個無賴講道理?想想,這西林村水土養出的痞賴,她總算見識到了,便也默不作聲的任他牽著下了樓。

    「先吃點東西吧,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袁錦熙這時又道。

    兩人此時已經走下樓梯,正對客棧大門口,凌婉歌看了看客棧外的天色,才發現自己肚子裡空空如也。原來折騰了這一天,她什麼東西也沒有吃。

    而後回頭又看了一眼袁錦熙,突然心底有些擔憂。

    「怎麼了?」袁錦熙招呼店小二點了幾個菜,才回頭看凌婉歌。

    凌婉歌的擔憂沒有別的,而是眼前這個人,之前鬧騰了一陣子,這會兒才驚覺:袁錦熙這次清醒又能堅持多久?然後下次清醒,又會是什麼時候?

    「我在想,你剛才答應的輕巧。不會等會兒就又突然傻了,認不了賬吧?」

    袁錦熙聽得凌婉歌這話,先是一愣,繼而卻是但笑不語的看著凌婉歌,見她不自在的閃開眸光才道:「要不,咱們不去看燈會了,現在就回樓上?」

    凌婉歌本聽得他這話,就是一陣羞惱。但是還不及應他的話,便是變了臉色,眸光直直的盯著客棧裡靠窗位置處。

    只見那裡,一個妙齡絕色女子坐在那裡自斟自酌著。女子一身淺薄的紫色絲紗批在玲瓏有致的身段上,如若無物,從她們這個位置都可以清晰的看見她內裡肚兜上繡的牡丹花開的是如何妖嬈奪目。更匡論客棧裡此時人來人往,有多少眸光或批判,或猥瑣驚艷的落在女子的身上。

    還有客棧外經過窗戶看見女子,忍不住駐足觀望的。

    當凌婉歌看過去的時候,那女子也正看著她。而後看了一眼凌婉歌身邊的袁熙,便彎起眼角眉梢,笑得風情萬種的朝凌婉歌舉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殷紅如血的唇瓣輕輕闔動。

    距離太遠的關係,凌婉歌聽不見她的聲音,卻是分明知道她在對她說:「別來無恙!」

    凌婉歌身邊的袁錦熙此時是最近感受到凌婉歌情緒的人,只覺他握著的小手突然攥緊,便也收緊了握著她的大掌。

    他自然也看見了那個妖嬈奪目的女人,還可以說,認識對面那個女人。

    說起來,他之所以身中劇毒,情智受損,躲到這個小地方來養傷,便是敗對面那個女人所賜了。想到這裡,袁錦熙不覺害怕,而是下意識的將凌婉歌護衛性往身後帶了帶。在她耳邊柔聲道:「沒事,有我在!」

    上次是他大意,卻不代表他這次會在著這個女人的道。

    凌婉歌聽得袁錦熙的話一愣,而後心臟再次揪緊。她聽得出,袁錦熙也是認得對面的女子的。而讓她此刻心賭難抒的是,那對面招蜂引蝶的女人,頂著的分明是自己真實的容顏!

    「你覺得她漂亮嗎?」這時,凌婉歌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雖然凌婉歌未曾回頭,但是袁錦熙卻是知道她這是在問自己。便又看了對面的女子一眼,開口:「你長的很像櫻姨!」

    而袁錦熙此話一出,換凌婉歌怔愣了,繼而驚訝的回頭去看身邊的人。對上的,卻是袁錦熙坦然的俊顏。

    袁錦熙含笑看了凌婉歌一眼,便眼神微變看向那邊的女子。

    凌婉歌也順著他的眸光看去,便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從那女子坐著的窗戶外探進頭來看那女子的臉。

    那女子不是因為一個小乞丐的湊近起的反應,而是因為突來的酸臭突然侵入鼻息,讓她當即變了臉色,轉頭去看那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看著自己的小腦袋。

    「大嬸,你這面皮不太適合你啊!你看,你的魚尾紋深的,都把這面皮也裹出褶皺來了呢!還有你這兩團——塞了不少東西吧,撐不辛苦咩?」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1:58 AM

059章 誰在玩誰

    小乞丐看似天真無邪的問道,彷彿不知自己的話,對紫衣女子是字字株心。同時那字句清晰的點評,也引得旁觀的人紛紛驚奇的盯著紫衣女子的臉,或肆無忌憚的盯向她的前胸。

    聽了小乞丐的話,紫衣女子當即臉色鐵青,繼而狠狠的瞪向那小乞丐。小乞丐被紫衣女子一瞪,便是渾身一顫,接著哎呦一聲,跌下窗戶,抱著肚子嗷嗷直叫打起滾來:「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大嬸饒命,饒命啊,我再也不敢說真話了!你剝下來的這張美人皮貼的真是完美無瑕,毫無瑕疵,你不要毒死我啊——」

    紫衣女子見小乞丐突然抱著肚子痛苦的哭叫起來,卻是一愣,站在窗戶裡看著地上的娃娃一時忘記反應。

    她根本還未曾出手,這個小乞丐是怎麼回事?

    再回頭去看凌婉歌與袁錦熙,卻發現他們二人好整以暇的站在那裡,只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便相攜著從大門走了出去,一副不關心熱鬧的路人樣。

    紫衣女子原本以為這個小乞丐是凌婉歌一夥的,凌婉歌因為毒術不是自己的對手,便找了一個小毛孩來羞辱自己逞口舌之快,甚至後面有什麼其他的陰謀詭計想要報復她。

    可是,且不論這小毛孩中毒是真是假,他們難道不應該過來看看,而後有些作為嗎?

    「這個小孩兒說的是真的嗎?」有人驚疑的問道。

    「可不就是了,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尖了,不然那孩子好好的怎麼就疼成那樣了?」有人篤定道。

    「這原來是個披著美人皮的老妖怪啊?」

    「啊?那她是殺了人剝了皮嗎——」

    「啊,青天白日的,這個老妖怪要毒死那個人證小乞丐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紫衣女子一開始聽見群眾的議論道沒有什麼特別表情,只奇怪了一下,便自以為是的推斷:覺得是凌婉歌忌憚害怕了自己,故意讓這個孩子來托住自己,自己好逃生。

    正想不搭理那小孩兒去追凌婉歌,可是卻發現路被堵住。再聽後面分明越來越刻意的話,便凝了臉色,朝人群裡一一盯去。

    而不待她盯到刻意妖言惑眾的人,便覺手腕一緊,有人扯住了自己。紫衣女子下意識的抬起頭去,對上一雙帶笑的丹鳳眼,和男人陰柔俊美的容顏:「別動!否則的話,只要我一鬆手,這鐲子上的機關就會觸發——你知道後果!」男人壓低聲音,柔聲道。那溫柔的嗓音,如果不是內容太過驚秫人心,便當真是一道享受。

    在紫衣女子還未應答的時候,男子卻是責怪的用眾人聽見的聲音道:「你這個婦人,不就是四喜偷嘴,多吃了你一口饅頭嗎。你居然趁我外出在外,就將她趕出家門,把個好好的孩子折騰成這個樣子——你這個嫂嫂是怎麼當的,現在從哪裡學來的這江湖上下三賴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孩子,你,你跟我回家去,咱們好好說說理去……」

    眾人聽得這突然跑出來的俊俏男子的話,原是一陣雲裡霧裡,而後咀嚼了一下,彷彿也就聽出了來龍去脈——原來這個長的漂亮妖嬈的女子,是人家的嫂嫂。趁著男人不在家,就欺負年幼的弟妹……

    再看這男子儀表堂堂,一身墨黑的衣衫,料子一看就是不俗。他言語間雖然對女子充滿指責,聽進旁觀者耳裡,卻是彷彿帶著讀書人的溫吞隱忍,更不像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便都站著一旁看著,又是各種議論,卻沒有人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這紫衣女子的男人。

    只覺得這個女子穿得這樣,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趁著丈夫不在家,欺負年幼的弟妹。甚至猜想到,這個在大街上搔首弄姿的女人,很可能是招蜂引蝶趁丈夫不在家,勾引其他男人,被弟妹給撞破,所以想殺人滅口這樣的戲碼都給想像了出來。

    於是,對紫衣女子的指責唾罵聲也越來越大。

    紫衣女子卻顧不上眾人的指責,聽得男子的話,第一時間就垂頭去看自己的手腕。透過男人修長白皙的指縫,隱約可以看見扣在自己手腕上鐲子的紋路,一看那蛇形花紋,當即臉色大變:「你——」

    「我說過,我想要的獵物,從來沒有能夠逃脫的——我找你找的好苦啊!」男子帶著幾分溫柔的笑道。一張本就陰柔俊美的臉,那剎那便彷彿三月的櫻花在風中搖曳生姿,瞳孔迸射出的瑩瑩光澤,好似春露般瑩潤剔透。

    而看著男子這樣的笑顏,紫衣女子卻是突覺背脊發僵。分明是陽春四五月,卻覺得自己彷彿踏在臘月冰霜之上,瞬間一股股涼意由四周侵襲入四肢百骸,寒涼徹骨。

    「走吧,你這女人啊,就是想不開——我那師妹最是無趣了,你說你無聊的話,來找我玩多好?」說著,便牽著女子往「家」走去。走了一步,似乎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妹」,便是朝紫衣女子使了一個眼色。

    紫衣女子被男子一看,便是身子一顫,而後猶豫了一下,彎腰牽起了那個即使站在三步之遙卻依舊酸臭難聞的小傢伙。

    小傢伙一見她手伸過來,便好似突然活了過來,一把順著她的手臂纏上她的身子,雙腿一勾,夾著了她的腰身,頓時便像一隻猴子般掛在了紫衣女子的身上。

    「嫂子,嗚嗚嗚……」

    紫衣女子頓覺胃部一陣翻攪,眼睛一酸。但是因著右手還被男人握著,怕自己一不小心掙開了對方的手,便小命休矣——只因為她清清楚楚的認出手上的鐲子為何物,那分明是他們毒人谷的毒王老祖的傑作!那鐲子看似簡單,但是只有被扣住的人能夠感覺得到,那緊貼手腕內壁上無數個撩動著肌膚的小齒是多麼的囂張。

    而一旦機關被啟動,那些圓潤的小齒便會刺出尖刺,帶著數以萬計的蠱蟲進入人的身體……此蠱無藥可解,因為一旦沾身,那些困在手鐲裡飢渴的蠱蟲一旦被釋放,瞬間便會將人啃噬成一堆白骨!即使有解藥也是來不及的!

    最終,紫衣女子只得硬著頭皮隨男子牽著,一路在百姓的指點中慢慢離開。平生視人命如螻蟻的她,這刻突然產生了對人群的流連。害怕自己這一離了,之後就是一堆白骨。

    可是,男子牽著她的手分明也不是很緊,她卻不敢懈怠半步的跟著移動,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你是誰,我與你無冤無仇——」

    「你這大嬸,怎的如此健忘呢?剛剛不是跟你說了我師妹,你頂著這張我喜歡的師妹的面皮,在大街上搔首弄姿,讓許多男人看盡了,你說咱倆有沒有仇呢?而且,四年前,你約我師妹的時候,我不是也約了你麼?」男人依舊用著溫潤的語氣道,如果有旁觀者的話,多半會以為這個男子在和情人說笑。

    「你師妹——」紫衣女子驚愕的道,已經顧不上生氣這麼大只男人對自己的稱謂:「七煞的師兄,你是天絕——」

    「聰明呀,獎勵一個!」這時,纏在紫衣女子身上的小傢伙卻是給出正解。繼而在紫衣女子不及理解她口裡的獎勵是什麼時,便是抱著紫衣女子漂亮的臉蛋,吧唧一口。

    紫衣女子就是混跡江湖多年,見過無數陣仗,殺別人無數,這刻也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吐了!

    小傢伙便是一個縱身,脫離了女子的懷抱,遠遠的站在無人的巷子裡。一手拍著胸脯,一邊驚異未定道:「差點吐了我一身啊,大嬸,你也真不講究衛生,剛剛吐到我身上怎麼辦?」

    「你這孩子淘氣的!」男子卻是淡撇了小傢伙一眼,「不過,卻是越來越對為師的胃口了!」接著,再看扶著牆角吐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紫衣女子,搖了搖頭:

    「才這樣就受不了了,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好玩兒呀!」

    紫衣女子卻是只顧著吐了,都未曾察覺,剛剛一直握著自己手臂的男子此時雙手環胸的立在一邊,自己已經得到了自由。

  ***

    另一邊,袁錦熙牽著凌婉歌的手一路走出客棧,往人群稀少的湖邊走去。

    此時差不多已經臨近傍晚,但是來往的人群絲毫不見減退,反而越發的多了起來。而今天的天氣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喜慶的氛圍,不見半分黯淡,反而劃出一道道瑰麗的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

    「喜歡這裡嗎?」袁錦熙見凌婉歌望著天邊些微出神,牽著她在湖邊的一座涼亭坐下。還好,此時很多人多是趕著去燈會站點,湖邊的人便就少了。

    凌婉歌聽見聲音,回過頭來看他,卻是沒有回答袁錦熙的問題,而是看了他映著嫣紅晚霞的俊美容顏好一會兒,才開口:「卻比東楚看見的有所不同,你呢?有沒有覺得今天看見的晚霞與以往不同呢?或許,這是你此生最後一次看晚霞!」

    袁錦熙聽了,莞爾一笑:「其實晚霞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人的心境不同罷了!不過,卻是想今日的霞光能照得久一點!」說完,望著天邊,便是一陣出神。

    凌婉歌沒有否定他的話,也沒有藉機問一次:你是不是捨不得死了?

    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不是一直遺漏了一件事,未曾告訴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01 AM

060章 對你無意

    「你是不是一直遺漏了一件事,未曾告訴我?或者說,是不是對我有很多疑問?」

    袁錦熙聽了凌婉歌這話,卻是含笑看著她,應道:「就這樣陪我安靜的渡過最後的時光不好嗎?還是說,你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讓我為你解毒,一切不過是試探我罷了!另外已經想到了解毒的辦法?」

    凌婉歌這次卻是沒有立即反駁袁錦熙,而是靜靜的望著他沾染上霞光的眸色。看著那些瑰麗的顏色渡的他俊美的容顏幾近透明,如夢似幻般溫柔,淡的隨時便能煙消雲散般。就彷彿這四年來,對她默默無聲的受苦——

    當年閻笑笑自詡毒術無人能及,卻聽說東楚玄門七煞的醫術在自己之上,能解自己所有的毒。

    於是便向在江湖上代號為七煞的凌婉歌發來挑戰貼,結果凌婉歌因為四皇弟的事情,無心應戰。東楚玄門門內很多人,也未將這個毒女當一回事。

    閻笑笑自然不達目的不甘心,後來查到七煞的真實身份,知道她有袁錦熙這麼一名未婚夫。便心生一計,假意寫信給袁錦熙,說凌婉歌落在她手裡,已成她的試藥毒人很久。

    袁錦熙自然不會立即就信了,便先書信往東楚,而探問的信又被東帝扣下……還信回他,凌婉歌早已離開東楚多時不知去向。

    正如他言,袁錦熙便帶著身為未婚夫的責任,這才帶著小心的去往閻笑笑約定的地點見面,而後便見著了易容成凌婉歌真容的閻笑笑。

    初時袁錦熙並不知道眼前的人頂著的臉就是他多年未見的未婚妻的臉,即使知道約見的地點有詐,但是卻依舊冒險前往,於是便一進屋就中了閻笑笑燃燒的熏香的毒……

    「你不說,其實我也都知道了!」凌婉歌歎道,見袁錦熙的表情未見變化。這刻心底的滋味卻是異常的複雜,明明他原來也不是那麼的愛自己。他也承認對她的感情究竟幾何,可是當知道這些真相後,卻是忍不住的教她心痛愧疚。

    也有這個原因,致使她對這個男人究竟是因為愧疚而心生同情憐憫。還是因為他真的填補了她心底很多年的空缺,才對他產生感情矛盾不已。

    「只是,你可能不知道,當年你在漠北『聽花樓』應邀去見閻笑笑的時候,我當時其實就在不遠處。」凌婉歌突然帶著幾分慘然的一笑,看著袁錦熙因為聽見她這話,眼底閃過的驚訝。

    本來凌婉歌等著袁錦熙的質問,以為他聽了自己的話後會質問她為何明明在卻是見死不救,讓他憑白為她受了這麼多年的冤枉罪。

    而袁錦熙只是靜靜看著她,柔聲開口:「你是尋你四弟尋到的那裡吧,我記得當時隔壁來了一群刺客!只是,我掛心於未婚妻的事情,未曾多問他國土地上的閒事。而且,那陣刺殺來的快,去的也快。等還未結束,我便已經著了別人的暗算。當時作為陌生人,恐怕那個時候,咱們是誰也顧不上誰吧!」

    凌婉歌一聽袁錦熙這話,就是一訝,繼而是一陣說不出話。突然不知道該怪這個男人過於冷靜,還是過於冷清。聽見她說出真相的時候,沒有立即大發雷霆,反而一瞬間就幫她想好了原因。

    可是,她卻是無從否認:「原來我們坐在一個相對的包廂裡吃飯,近在咫尺……」那麼近的距離,終究成擦肩。凌婉歌沒有說的是,她與他,是不是從那時起就注定了有緣無分?有人阻止他們在一起,連老天都這番捉弄。

    而且,此時想來,她之所以能夠一見袁錦熙,就能精確的用藥為他解毒。原因是她記憶裡曾經的一段——在閻笑笑的毒香燃起的時候,她其實正好因為聽見四皇弟那邊的動靜,匆忙離開。所以即使嗅見了不對勁,當時也以為是不利於四皇弟的另一群人。

    後來才知道,當時那毒香是另一群人所為。再後來憶起那毒,也是一時因為所學興起興趣,調配過解藥而已。

    「咱們去看燈會吧!都已經過去的事情,便不必耿耿於懷!」這時袁錦熙卻說,而後率先站了起來牽起凌婉歌的手。凌婉歌這次沒有拒絕,而是任他牽著。想想這些年欠他的,他如今卻還是一心護著自己,便是無言以對。

    她想問,這讓她如何能不耿耿於懷?眼前他還不拒絕幫自己解毒……

  ***

    袁錦熙帶著凌婉歌一路吃了一些小吃。等吃飽喝足的時候,便到了燈會設置點。只見街道兩旁諸多的綵燈令人眼花繚亂,而設置燈謎競猜活動的場地,便在驪山鎮中最大的湖邊。可是熙攘的人群卻是比綵燈還眼花繚亂,一度遮了前進的視線。

    一群群的人圍在很多攤位前,興致勃勃的研究著燈謎。不時的,便有笑聲和尖叫聲傳來,熱鬧非常。

    「有沒有喜歡的?」走了一路,袁錦熙在凌婉歌耳邊問。

    凌婉歌輕掃了一眼各處的綵燈,有竹篾編織的十二生肖動物的,有繪畫著精美四時圖案的走馬燈在眼前飛快轉動,彷彿一眼便過了幾個季年,迷離人眼。還有各類,一眼看過去,認不出來究竟是什麼的。

    凌婉歌便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提著我嫌麻煩!而且,我還想再逛逛,不想前面的路堵住!」

    袁錦熙聽了淡笑了一下,也就未多說什麼,便拉著凌婉歌繼續往前走去。

    其實是知道,凌婉歌在暗示,如果他們要去猜——剛剛他略微耽了幾處很多人猜不出的,卻覺得簡單異常。不是他太自負,而是他的尊榮往人群裡一站,再來個出類拔萃的一舉,肯定是會引起很多人關注的。凌婉歌說的不錯,到時候被圍觀住,這路恐怕真是不好走了。

    「那個呢?喜歡嗎?」又走了一段路後,差不多便是賽場的邊緣了,袁錦熙護著凌婉歌,擠進人群,突然又問。

    凌婉歌在袁錦熙開口的時候,便也已經看見了檯子中央特別醒目的一處所在。

    只因為在圓形的賽台上,中央處,一盞瑩綠色的花燈正靜靜的彷彿一朵驚世的花般綻放在那裡——

    遠遠的,隱約可以看得出,那一瓣瓣蓮花燈拖是磨砂琉璃的制裁。瑩瑩的粉光,並不刺目,卻是勾的人移不開視線。

    只因為在那同是琉璃制的花瓣承托之間,正有無數的瑩綠光點圍著那花燈的蓮花燈芯游離徘徊。初時一眼的時候,便讓人錯覺自己看見的不是花燈,而是一朵不甚由天宮遺落的仙株。不僅引來路人駐足的驚艷,也引得異類的種族爭芳而來。

    而奇特的是,即使站的離高台有一段距離,也隱約的可以嗅見清冽的蓮花香氣!這色香結合的奇景氛圍,讓很多人經不住懷疑,那台上的並不是燭芯裝點的花燈,而真就是一朵異世夜光花。

    「那些是螢火蟲?」凌婉歌看著那些游離在花燈周圍,形成特別景致的花燈不確定的問身邊的人。

    「應該沒錯!」

    「可是這才五月,這麼早就有螢火蟲了!」凌婉歌驚奇道,也是為著這樣的傑作驚歎。

    「不是如此,便也不能奪人眼球了。」袁錦熙柔聲道。

    凌婉歌便又多看了那花燈幾眼:「燈芯裡燃著的香燭應該加了特別的藥引,這製作者卻是別出心裁,箇中高手。」

    袁錦熙輕應了一聲,而後又問:「喜歡嗎?」

    「喜歡的話,我便幫你贏了來如何?」這突兀的聲音卻是來自另一個人。

    凌婉歌聽見這聲音,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另一邊。卻見男人陰柔魅惑的臉,正含笑對著自己。先是一愣,繼而就是一陣咬牙切齒:「你還有膽子來!」

    男子聽得凌婉歌的話,卻是不見生氣,而是非常愉悅的輕笑起來,望向她另一邊的袁錦熙:「嘖嘖,師妹,你的毒還未解?看你們這濃情蜜意的樣子,他應該是想答應來著吧!難道真是為兄猜對了,你這相公被毒壞了身子,不行了……不過沒有關係,為兄可以勉為其難……」

    凌婉歌卻未等她話說完,就是眼神一凝,掌心一翻。

    某師兄見此趕忙驚嚇的往後一跳,巧妙的沒有撞到旁人,卻是引起周圍熙攘人群的不滿。有的人卻是聽進了這邊的話,紛紛好奇的轉眼看過來。

    而凌婉歌的一掌卻未曾真的翻出去,只因為身邊的袁錦熙適時的拉了她一把,將她帶到了自己身後。

    那男子見了,笑得更像是一朵搖曳生姿的花兒般,看著袁錦熙淡定的臉。

    「即使你是在下娘子的兄長,你盯著在下看,也是無用的,在下心裡只有我家娘子!其餘不應該有的心思,還是奉勸這位兄長,收起來吧!」袁錦熙歉意的望著男子道。

    「咳——」一旁的凌婉歌聽了,卻是突然一陣嗆咳。

    而男子卻是眼神一詫,挑眉看向袁錦熙清疏俊雅的臉。

    而旁邊耳朵長的,一聽如此直白的明示。便是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齊齊看向這兩個對立站在,面目皆是不俗的俊美男子。

    尤其是看向那某兄長的眼神也是驚疑不定,一時間就想,這黑衣男子如花似玉的臉,究竟為男為女?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05 AM

061章 移情別戀

    「呵呵,有意思,我發覺我確實對你越來越有好感了!」男子聽了袁錦熙的話,頓了一會兒,輕笑出聲。

    袁錦熙聞言,卻是勾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而週遭的人聽得黑衣男子這話,便驚疑的瞪大了眼睛。卻是聽男子的聲音,和他的一舉一動,判斷出這卻是個男人無疑了!

    只有凌婉歌清楚的感覺到,此時兩個男人眼神交匯時,一道道無法言語的犀利摩擦,撞出了怎樣的火花……

    「那邊比賽快要開始了,比賽是需要雙人一組參加,看樣子,師妹是不會與為兄一組了!」這時男子看了看那端放著並蒂蓮燈的賽台,開口道。

    凌婉歌的回答,便是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君天絕你喜歡那個燈的話,你有本事去拿就好,我們並未說要去參賽!」

    「不參賽?」被喚君天絕的男子一聽這話,詫異的道。但是眼神裡卻不見半分驚色,而後看了看凌婉歌開口:「來嘛,你不想看看你選的這個人,是不是如天下人傳聞的那般名副其實,究竟又有多少真才實學嗎?」

    「那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凌婉歌回道,「就算他名冠天下如何?臭名遠揚又如何?這是我們的家事!」

    本欲說什麼的袁錦熙聽得凌婉歌這話,卻是止了念頭。

    原本,這一路走來,他見這君天絕對凌婉歌是各種算計打鬧。甚至他能夠從君天絕的口氣裡聽得出,凌婉歌中的毒並不假,怕是不解,當真有性命之憂。可是,看凌婉歌卻對君天絕除了惱怒外,卻沒有更厭惡的情緒。而這個君天絕,也是肆無忌憚的屢屢出現招惹糾纏他們……便是心底有些微不安定。

    這時聽見凌婉歌這麼說,還欲拉著他離開,一副真的對君天絕很不耐煩的樣子,便鬆了口氣。心情更是因為那句「我們的家事」,而愉悅起來。

    君天絕聽了凌婉歌的話,也不生氣,而是遺憾的聳了聳肩:「既然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小嫣兒,咱們自己玩吧,你嫂子與哥哥不大樂意與咱們一起呢!」

    本欲拉著袁錦熙離開的凌婉歌一聽這話,便猛然轉過頭來看向君天絕。就是袁錦熙也是跟著下意識的停住腳步,看向君天絕。

    卻見君天絕往後退了一步,便從人群裡揪出一個嬌小的人兒來。

    而這個人,正是中午與凌婉歌他們才分別,此時應該在西林村的林穎嫣無疑。林穎嫣被拉出來後,是一臉的驚疑不定。而她身後有兩個人,也快速的退了出去。

    君天絕見林穎嫣出來,便走至她身邊,抬手在她身上輕輕一拂,林穎嫣便輕咳出聲。

    「嫣兒!」凌婉歌看見明顯被綁過來,剛剛應該是被點了啞穴挾持在人群裡的林穎嫣,就是一陣郁氣難平。

    同時,卻是眼神複雜的射向君天絕。按理上說,以她對這位行事詭異的師兄的瞭解,他本不應該再去找林穎嫣一家麻煩才是。

    為什麼,又把林穎嫣一個無辜的孩子給牽扯進來?

    而今情況,她和袁錦熙怎能眼睜睜看著林穎嫣被挾持,而他們卻自己回家去了。

    「君天絕,你想怎麼樣?」凌婉歌咬牙看著君天絕,一副恨不得上去海扁他一頓的樣子。

    「兄台有事與我們夫妻說便是,何顧要為難一個小丫頭?」袁錦熙這時安撫的握住凌婉歌的手,望向君天絕。

    「嫂子,你們不要管——」林穎嫣這時開口,雖然驚異於突然正常的袁錦熙,但還是分得清輕重的。可是話未完,便覺得肩膀一沉。

    身邊那個長得如花似玉的男人,便將他沉重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林穎嫣被嚇得一時語塞,驚魂不定的抬起頭去看君天絕的臉。

    君天絕卻是對著她彎起眼角一笑,那分明是很無害又蠱惑人心的一個笑,無奈林穎嫣不懂欣賞,只頓覺四肢發寒,忍不住就想逃離。

    君天絕也只是看了林穎嫣一眼,便轉眸望向凌婉歌:「瞧你們緊張的!」而後,又將嚇得瑟瑟發抖的林穎嫣往懷裡攔了攔,對著凌婉歌二人道:

    「師妹你如今心有所屬,無奈師兄求而不得,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你總不會希望師兄還對你一輩子念念不忘,從此不娶,一個人孤獨終老不成?而且,為兄向你這相公媚眼拋的眼角都抽筋了,卻是勾搭不成,你這相公不願意紅杏出牆——維今師兄也只有移情別戀,另尋新歡了!你不是也挺喜歡這小丫頭的嗎?等我與她拜堂成親,咱們都成了一家人不是很好嗎?」

    原本還很擔心林穎嫣的凌婉歌一聽君天絕這話,便是一詫。原本的驚疑突然就散去,心底有一處也是清明一片。繼而在君天絕分明有意期待的注視下,微微一笑:「雖然師兄你前面說的話都不假,可是你要娶嫣兒——你不覺得自己太老了嗎?」

    一聽這話,君天絕卻是皺起俊眉,垂眸看了一眼懷裡的林穎嫣。林穎嫣因為他的垂眸,也是忌憚的抬起小鹿般般的眼睛看向他。

    卻見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盯著自己,如星的眸光是一陣流轉,才喃喃的道:「我很老嗎?今天聽你爹說,明天是你十三歲的生辰!還有兩年你便可以及笄,那時候,我不過也才二十有一!都是春華正茂的年紀,剛好合適啊!」

    說著在林穎嫣因這分明認真異常,卻又雲淡風輕的話而愕然時,又轉頭看向凌婉歌道:「你家老頭子生你的時候都四五十了,娶你繼母的時候,你繼母也才十六,而你那老子都五十幾了,兩個人不是還恩愛非常!」

    凌婉歌聽君天絕突然提及她老子,下意識的一愣,不過很快便恢復冷靜,斜睨著他道:「他們那是兩廂情願,自然沒有問題。而你呢?你有沒有問過別人願意不願意?」

    君天絕聽得凌婉歌這話,眼裡露出詫異之色,而後又垂眸去看林穎嫣:「爺如此英俊瀟灑,溫柔多金,小嫣兒有何理由不願意呢?」

    之前還滿心害怕的林穎嫣聽得這話,卻是臉上一陣燙紅,已經氣的忘記害怕。頓時就很懷疑,眼前這個確實長的俊美不凡的男子,究竟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臉皮厚的沒有尺度了?

    她可不認為這個男人真是如他口裡說的,看上了自己。

    她看得出這個男人和凌婉歌還有袁錦熙之間的劍拔弩張,自己只不過是他逗弄他們的筏子罷了。但是,聽他這樣說話,卻是有想抽人的衝動。

    而君天絕也不真是要她的答案,繼而又望向凌婉歌:「再說,這是我們的家事,師妹你便不用管了!」

    接著就摟著林穎嫣要走:「小嫣兒,待哥哥幫你贏了那花燈好不好?」

    林穎嫣聽得這話,就覺身子一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是無奈身手不如對方,只能任君天絕牽著鼻子走。

    凌婉歌眼看這架勢,又怎能不管?

    這時候,感覺身邊的人動了,便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身邊的袁錦熙。

    袁錦熙也正垂眸看她,跟著向君天絕開口:「若是我們贏了,你便放了嫣兒,以後皆不再找她與她家人的麻煩?」

    君天絕聽了停下腳步,詫異的側過半個身子看袁錦熙:「這與小嫣兒有何關係?不是說比比看誰能拿著那花燈嗎!再者,我才不拿喜歡的人與人賭博呢!」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是對眼前這被迫逮來的林穎嫣多情深意重呢!

    「加上十四令如何?」袁錦熙這時突兀的說。

    而聽得袁錦熙這話,凌婉歌驚訝的轉眸去看他。

    君天絕這時也轉過身來,笑彎了眼角看著袁錦熙,又看了看凌婉歌:「你真願意為了這個小丫頭,把十四令給我?」接著又對凌婉歌說:「小師妹,你的男人可真是大方啊,為個鄰家小妹妹,就把個這麼重要的東西送人!」卻是一點也不驚訝,自己的真正企圖被袁錦熙給戳破了。

    凌婉歌聽了沉了眸色看君天絕,開口道:「這應該就是你一直打的主意吧!什麼為那任務而來都是假的,即使今天我們不答應你,你還是會想方設法的打十四令的注意!況且,你有本事贏了再說吧!」

    原先凌婉歌是知道這個師兄的性格古怪,無聊的時候喜歡滿大陸的找人戲耍。卻是不明白,他這次有很多玩過界的出格舉動。

    如果真是收到諭旨要殺她,她相信,以她對他的瞭解,他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就是手軟,也多會裝作不知道這事,而不會親自千里迢迢的跑過來參合。

    原來,君天絕來此的真正目的是袁錦熙才對!

    只因為袁錦熙的身份,以及在南臨手握的權利——十四令,便是操縱袁錦熙麾下其中一支精銳的敕令符。

    「若是你贏了,我便將平原十四令借你一個月。不過,你保證以後絕不再找嫣兒一家的麻煩。若是你輸了,十四令依舊借你三天,不過你得保證以後都不為難西林村的任何一個無辜的村民!」袁錦熙這時又說。

    君天絕聽了這話,眸光一閃,接著笑了:「我發現,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08 AM

062章 兩年之約

    君天絕聽了這話,眸光一閃,接著笑了:「我發現,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不過,你為何不將你娘子的解藥也加在注碼裡呢?」君天絕話鋒一轉,又是挑撥意味明顯的問袁錦熙。

    「正巧,在下也不會拿自己心愛的人與人做賭注。再者,在下娘子的毒,在下自己會解,不勞閣下費心了!」袁錦熙應道,卻感覺到自己手心裡的小手一緊。

    凌婉歌確實是語塞異常,分明袁錦熙剛剛說的話合情合理,可是,聽了他要親自給自己解毒,便是渾身不自在起來。突然覺得,他掌心的溫度灼燙的嚇人。

    君天絕聽了袁錦熙的話,卻是一陣意味深長的輕笑,繼而開口:「比賽要開始了!」

    接著轉眸看了一眼賽台的方向,而後對身邊的林穎嫣說:「這事關你們一家的生死,所以,小嫣兒要加油咯!」

    林穎嫣下意識的身子一顫,她又不傻,自然知道無論結果如何,她們一家都不會有事。袁錦熙這樣說,不過是想讓自己放寬心。因為她聽得出,君天絕的最終目的還在於袁錦熙與凌婉歌二人手上的東西。

    只是,君天絕扶著她肩膀的大掌刻意的敲了幾下,威脅意味明顯。

    「這個比賽,我不太放心!」這時凌婉歌開口道,見君天絕因為她的話轉頭看向她,跟著開口:「我記得不錯的話,師兄的詞典裡可沒有信守承諾這四個字!我怕你到時候拿到東西,卻出爾反爾不認賬,這樣,咱們豈不是人財兩空!」

    說完,成功的看見君天絕微惱的向她瞪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這就胳膊肘拐成這樣了!」說著垂了頭,似乎是很捨不得的歎了口氣,對因凌婉歌對他的揭穿而驚疑不定的林穎嫣道:「哎,可惜了!」

    林穎嫣卻不知道,他可惜什麼,卻是由心底生出一股逃出生天的輕鬆感。

    「這樣吧,無論輸贏如何,兩年後,你再給我東西如何?如果期間你們覺得我未曾遵守承諾,完全可以當賭約不算數,不給我東西!」君天絕看向袁錦熙道。

    凌婉歌聽了這話,先是一陣意外,只因為這可不像這個睚眥必報,生來不肯吃虧的師兄的性格。但是轉而一想,君天絕要袁錦熙手裡敕令的目的,便是瞭然於心。凌婉歌又轉眸看向身邊的袁錦熙,也不知道他這個東西的主人是什麼想法。

    之前,從袁錦熙一開始提出十四令,她便是心裡驚奇。為了一個人,將關係到南臨邊境數萬人安危的十四令交給一個他國的陌生人,袁錦熙心中可是早已有了其他打算?

    只是,這個時候沒有功夫去問。而且,就是問了,她都覺得自己的立場有些尷尬。究竟是以東楚公主的身份,問他南臨軍政上的事情。還是以他妻子的身份,去關心他的事?似乎,這兩種身份,都是她不敢挺著胸脯大大方方承認的!

    甚至,這個時候她還因為他要救的是別人,而非為自己換解藥,拿出十四令,覺得輕鬆。潛意識,便是不想再欠他太多。

    「一言為定!」袁錦熙乾脆的應道。而身邊凌婉歌的情緒波動,他是清楚的感覺到了,卻沒有問她任何。

    只因為,當他期間調查出君天絕的身份後,便知道他接近他們,鬧出這許多事情來,便是衝著他手裡的權利而來的!

    只要一日未曾達到目的,以他對江湖上「天絕鬼君」的瞭解,恐怕君天絕是不會輕易罷休的。與其等到哪一日,他防不勝防,到了讓君天絕以凌婉歌威脅自己的地步。不如借現在的機會,賣他一個人情,也幫林穎嫣一家解圍。

    同樣,有這兩年契約在,相信君天絕自此以後也不敢隨便再來招惹傷害凌婉歌。

    而且,東楚那邊,他以後還有要用到這個人的地方……

    「嫣兒,你自當竭盡全力便是,想想西林村的那些父老鄉親,沒有人會怪你的!」袁錦熙這時望向林穎嫣,柔聲寬撫道。

    林穎嫣聽得這話,頓覺眼眶發熱,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熟悉,卻又陌生的袁錦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放心吧,我們也不會有事的!」凌婉歌跟著安慰道,她看得出,林穎嫣是擔憂他們因為她而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而經凌婉歌與袁錦熙雙雙一寬撫,林穎嫣確實覺得心情輕鬆了許多,點了點頭,便被君天絕拽著往人群中走去:「閒話不多說,我們便先走一步了!」

    眼看著君天絕攬著林穎嫣走遠,凌婉歌拉住了身邊欲要起步的袁錦熙,袁錦熙便垂眸看向她。

    「你無須想太多,此賽勝敗與否,與我都是有益無害!」

    聽得袁錦熙這話,凌婉歌一愣,到了嘴邊的話,便又嚥了下去,只道:「那走吧!」

  ***

    在這次燈會賽台的邊緣,圍著掛了許多盞編了數字的花燈。燈下擺了一張方桌,方桌上一隻竹筒。路過的任何行人都可以上前登記參賽,而參賽的人必須是單人。

    這是第一關的最初,需要在竹筒裡抽出數字,然後便要應答相同數字的花燈下掛著的謎語。因為人數眾多,要求是:一開始每人三題,三題皆答對者,才有機會增加七題謎語。

    總分是按十分計算,而每個人,其實有三分基礎分。

    而後的七題,卻換了方式。不是答對就有分,而是答對算一分,答錯反扣一分。低於五分,便判出局。最後,猜對最多的前十名可以進入第二關。

    凌婉歌與袁錦熙很輕易的就以十分過了第一關,經過階梯,上了盛放那盞並蒂蓮花琉璃燈的賽台上。而君天絕很快也上去了,此時賽台上,還只有他們三個人。而後陸陸續續的,賽台上的人多了起來,卻是遲遲未見林穎嫣上去。

    「莫不是這小丫頭心裡害怕,趁機跑了吧?」君天絕笑著道,分明算是這場比賽的最大收益人,卻是一副無事人的樣子,雙手環胸愜意的站在那裡。

    凌婉歌聽了,卻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往賽台邊緣走去,對袁錦熙道:「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袁錦熙說著,走近凌婉歌身邊,凌婉歌抬眸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眸光晶亮的看著自己,在這被花燈的光暈籠的朦朧的月色裡,彷彿賽過天邊的星辰璀璨,明明很隨意的一句話,卻讓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溫柔關懷。

    凌婉歌只看了袁錦熙一眼,便是心跳異常的轉過頭,而後奔下檯子,不敢回頭去看那個已經牽了她的手粘過來的男人——

    暗嗔這人真是,傻了喜歡黏她,好好也寸步不離……

    「你這村姑,怎麼如此不識好歹?我家小姐花重金買你的參賽資格,是給你的面子!那不過一盞花燈而已,不是說了,等會兒我家小姐贏了比賽賞你便是!再不識好歹,就別怪咱們對你不客氣!」

    凌婉歌剛剛撥開人群,還未看見林穎嫣在哪裡,便聽見這囂張至極的聲音。下意識的便是詫異,這是誰家的丫鬟,能夠如此囂張?大庭廣眾之下,便敢這樣公然威脅買題!

    而週遭已經有很多人的不滿指責,可那個丫鬟卻是不覺自己引起眾怒,應該收斂一點,反而越發罵的難聽了。

    「我就是不賣,你們想怎麼樣?」而被威脅的人也是絲毫不肯退讓,氣勢也不比對方弱。

    一聽這聲音,還未見人,凌婉歌便認出是誰來了。便趕緊加快步子,袁錦熙也適時的護著她撥開擁擠的人群到了矛盾中心。

    「嫣兒!」凌婉歌一看見林穎嫣就走了過去!

    「嫂子!」林穎嫣聽見凌婉歌的聲音,也趕忙回頭,聲音頓時軟化了下去。

    「熙哥哥——」也在這時,一道興奮異常的女聲也喊了起來。

    聽這聲音,凌婉歌便是下意識的抬眸看去,便看見那個與林穎嫣對峙的丫鬟身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差點興奮的跳了起來。接著便是激動的提著裙擺,往她們的方向衝來。

    凌婉歌下意識的皺起秀眉,可是卻突然見那個那天衝進袁家園子被她打過的郡主頓了腳步,怯生生的站在了那裡。

    「嫣兒應該已經過了吧,咱們走吧!」這時,身後傳來袁錦熙的聲音。

    凌婉歌詫異的看了一眼那郡主,又看了看袁錦熙。卻見袁錦熙面色如常的樣子,而那個郡主見他們要走,更是委屈的要哭出來般。感覺到凌婉歌在看自己,便是一改楚楚可憐,狠狠的瞪了凌婉歌一眼。接著,又是萬般期許的追向袁錦熙。奈何袁錦熙卻是再也沒有看她一眼,便牽著凌婉歌往賽台走去。

    慕容清雅眼見袁錦熙如此冷淡的態度,便是一陣心酸。但想起之前回去之後,袁老夫人對自己說的話,心情便又好了起來。

    再看袁錦熙離去的方向,眼神再次變得癡迷起來。

    「郡……小姐,你怎麼樣?」身邊的丫鬟見慕容清雅久立著發呆,也不說話,這時小心翼翼的開口喚道。

    「一群飯桶,幾道題而已,都不能擺平,我養你們有何用?」誰知慕容清雅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起自己還上不了台,便是一肚子火氣,當即就扇了身邊的丫鬟一個巴掌。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11 AM

063章 比賽規則

    丫鬟委屈的捂著辣痛的臉頰,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快幫我想辦法,怎麼能上台去!」慕容清雅焦躁的呵斥道,話落又看向一旁的評委,便是懷疑的看向他:「你們這題目是不是動了手腳?為什麼他們猜的題目都那般簡單,唯有我的如此難猜!」

    「這位小姐說話可要注意,別說這承辦方是我家老爺——南苑府遠近聞名的大儒張遠馳。眼前還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那數字都是方纔那姑娘自己抽的,皆是按花燈上的數字答的對應題目!」負責記錄監考的人聽了,當即不樂意了,看慕容清雅的眼神無不鄙夷。

    「我不信,怎麼可能她的全部都那麼簡單,我的確如此之難?」慕容清雅卻是不依不饒。

    想想剛剛那個村姑的題目,別說是她了,恐怕只是稍微讀過書的就都能猜的出來!比如說林穎嫣方才抽中的燈謎成語:閻王殿,打一成語,謎底是:出沒無常。

    月亮走,我也走,打一成語:上行下效;

    中秋時節菊花開——花好月圓……

    再看慕容清雅的:第一題,算學——天上星星有幾顆?

    第二題,地理——滄瀾大陸共有多少座山脈?

    第三題,天文,為何掃把星XX年出現一次?

    越是想自己方纔的題目,慕容清雅就是一陣郁氣難平。

    估計換做任何人,遇上這樣的強烈對比,心裡都是不服氣的吧。何況,是這個本不太講理的慕容清雅。

    「你們這些題目本來都是困易不一,定的不公平,讓人如何心服?哼,張遠馳?一個老書生而已,有什麼了不起!」慕容清雅說著就抬起手臂,就想掀攤子的架勢!

    「這位小姐怎的如此不講道理?這題目都是你們自己抽的!而且,方才帶那位姑娘離開的大嫂,回答的問題便有幾道與你無二,人家卻是無一錯漏!人家先前可未抱怨這題目有問題,還不是堂堂正正的站到了檯子上!」評委見慕容清雅囂張的樣子,氣紅了連道。

    「沒錯!今天猜題的並不止小姐一人,只能說這位小姐的運氣欠佳罷了!就是在下選中小姐的題目,怕也是難以答出。所以,小姐不必因此介懷。只是此次的比賽,考的可不止是學問而已!」這時一道聲音也跟著插了進來,攔了慕容清雅的舉動。

    慕容清雅被阻止住,便是惱怒的抬頭瞪向那人:「你是何人,敢攔本小姐!」尤其聽得剛剛那評委說凌婉歌猜出了她沒有答出的題目,心火便燒的更是厲害。

    「在下張景松,只是在與這位小姐說道理而已!」男子和氣的解釋著。

    慕容清雅本欲發火,但是突然腦海裡靈光一閃,望向男子道:「你方才說,這燈會考的不止是學問,還有什麼?」

  ***

    凌婉歌、袁錦熙帶著林穎嫣回到賽台上時,賽台的並蒂蓮燈旁,已經站了二十個人。

    而後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台階,宣佈第一關的遴選已經結束。

    「這位大嫂,你們也來參加比賽啊!」

    正護著林穎嫣,防著君天絕的凌婉歌聽見身後的聲音,便是一頓。下意識的,便轉過身去。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階梯下走上來。

    因為下午才見過,所以凌婉歌一眼就認出來人正是今天在涼亭裡幫了他們的張景松。

    那張景松見凌婉歌回過神來,又看向她身邊的袁錦熙:「大哥也來了,看來身體已經無礙了吧!」

    袁錦熙看了張景松一眼,便和煦的向他點了下頭:「今日中午的事情,多謝張兄弟了!」

    張景松聽得袁錦熙這話,卻是一愣。本來他還以為袁錦熙中午是神志不清的狀態,自己這樣上來打招呼,他會問自己是誰呢,卻沒有想到,他居然認識自己。

    「他中午雖是身體不適,意識卻是清醒的,所以認識你!謝謝你幫忙,他已經無礙了!」凌婉歌看了眼袁錦熙,跟著從中解釋道。

    「這樣便好!」張景松點了點頭,繼而笑道:「大哥大嫂能夠雙雙登台,在下羨慕。不過,後面卻是不會刻意相讓哦!」

    凌婉歌與袁錦熙聽了這話,便是相視一眼,了然應道:「那是自然!」卻是明白,讀書人眼裡的君子之道,和骨子裡的傲氣。張景松這是怕他們因為中午的一點恩惠束手束腳,所以讓他們放寬心比賽而已。

    只是張景松不知道,他們有與君天絕的約定,就是想讓也不會讓的。

    「此次第二關試題在這兒了!」這時又有兩個帶著布帽,做家丁打扮的男子抬上賽台一張方桌,後面尾隨一個抱著青瓷花瓶的丫鬟,跟著將其放在了桌面上。之前先上來的中年男子便走到了方桌上,指著桌上的青花瓷瓶開口。

    見此,別說其餘的二十幾個人,就是凌婉歌都好奇,這第二關的題目是什麼了。

    男子接著便也解說起來:「這裡面總共有二十張紙片,你們每人抽一張,抽完了,再聽我宣佈答案!」

    「呵,聽起來,挺有意思!」君天絕這時語帶玩味的開口,接著看了一眼凌婉歌身邊的林穎嫣道:「小嫣兒,看你的了——你的輸贏可有我的一半成算在裡頭哦!」說著,便在其他人遲疑不定的時候,率先走向那請瓷花瓶。

    君天絕只看了那請瓷花瓶一眼,便伸手進去,信手一拈,拿出一張折疊著的白紙來。

    袁錦熙也跟著走了過去,抽出一張。隨後凌婉歌與林穎嫣也一同上前,各抽了一張出來。

    其他人見有了表率,便也紛紛上前,一一抽取出紙張。

    見二十個人都拿了紙張退到一邊,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接著開口:「請展開你們手中的紙,看看上面的字!」

    「和我一樣,是二字呢!小嫣兒,你說咱們是不是很有緣分?」凌婉歌這邊剛剛展開自己手裡的紙,看見一個五字,就聽見旁邊君天絕戲謔的聲音。

    便轉抬眸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角含笑的看著林穎嫣手裡的紙張。心裡便覺得納悶,下意識的轉眸看向旁邊的袁錦熙。

    而袁錦熙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眸光般,微傾了紙張讓她得以清楚的看見他手中紙上的「五」字。

    「這是什麼意思啊?」這時已經有人問出了他們心中的疑問,左右探看起身邊人的紙張來。卻發現左右皆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數字,卻是看不出其中玄機。

    「現在,請各位找到與自己想同數字的人,一起站到這邊來!」這時,中年男子跟著宣佈道。

    「我就說,小嫣兒與我緣分不淺吧!哈哈哈——」君天絕又是一陣志得意滿的輕笑,說著就又率先拉著林穎嫣朝賽台空著的一邊走去。

    眼見此,凌婉歌也趕忙拽著袁錦熙跟了上去。不得不說,還是有些忌憚這個反覆無常的師兄的。

    「娘子,你此時是否覺得,咱們也該是天生注定的一對?」凌婉歌全副心神都在林穎嫣的安全上,突聽袁錦熙這話便是一愣。

    而後,感覺袁錦熙一直牽著自己的手微微鬆了些。在她以為他要鬆開她的手,而突然空落時,袁錦熙的指尖這時卻趁機張開,劃開她纖秀的指,與他五指交纏起來。

    凌婉歌因為他的小動作,身子一僵,居然不敢回頭去看他此時的表情。

    而心底分明知道,她是擔心回頭看見他太過溫柔的眼神,而沉溺期間難以自拔……

    「你們男人都慣會油嘴滑舌嗎?」凌婉歌只愣了一下,便是別著羞惱的臉斥道。

    而這話聽進袁錦熙的耳裡,卻彷彿是發嗔撒嬌,便絲毫不覺自己有錯的愉悅的彎起了唇瓣:「就當為夫油嘴滑舌吧,不過也只這會兒了而已,等會兒回去為夫便為娘子解毒!」

    突聽袁錦熙這話,凌婉歌便是一鄂,繼而回過頭去看他。卻見袁錦熙只是淡笑的看著她,眼角溢出的流光,居然就勝似墜落銀河的星子,璀璨的讓她移不開視線。

    「現在,沒有找到對應數字的,請下台離開賽場——留下的,準備進入第二局!」這時,主持的中年男子開口道。

    一句話出,全場嘩然,尤其是孤零零各自還站在賽場上的其他通過第一局的人。此時,二十個人中,只有十個人是成對的,也就是說,出局的也有十個人。

    「這是為何?這叫什麼事兒啊,怎麼就讓咱們下台出局了?」有人當即就不滿的抗議出聲。

    「就是啊,剛剛他在台下答題的分數還比我低兩分呢。怎麼他就通過了,我卻要出局?」

    「這是比賽規則,既然各位參加了,便要遵守!不想遵守的,便更沒有資格再參賽!」中年男子卻是不為所動的開口。

    而這答案,分明是毋庸置疑的,無論你答應不答應,左右都是出局,這就是現實的殘忍!

    「看出什麼來了沒有,師妹?」君天絕這時湊到凌婉歌身邊,懶洋洋的問道。

    凌婉歌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看人的出生優越性,有時候命好便是成功的關鍵,你罵死老天爺,也是沒有用的!」

    君天絕聽了凌婉歌的話,便是一陣輕笑:「是塞,咱們的命還真是好啊!呵呵,那你猜,老天又會眷顧你我到幾時?」

    「恐怕,君兄是不信命的吧!」袁錦熙跟著道,淡撇了一眼君天絕手裡的紙張,又對上君天絕突然變得深諳的眸色。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15 AM

064章 決定棄權

    突然,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

    凌婉歌站在一旁,似乎嗅到了劍拔弩張的煙硝味。可是下一刻,君天絕卻是大笑出聲,一把拽過一旁的林穎嫣就走:「若是命運無法將我擺弄,我又何故屈服於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未曾發覺身邊一直抗拒自己的林穎嫣這時卻是身子一顫,怔怔出神,都忘記反抗。

    凌婉歌看著君天絕的背影卻是一陣若有所思,對於他這樣的話似乎是習以為常,這也符合這個人邪肆的脾性。只是他剛剛問自己這話時……分明別有用意。

    「現在是最後一關!」這時,主持比賽的中年男子高唱道,引得眾人轉去注意力。

    隨著他的話落,賽台後方的空地上出現了兩排六人,那六個人分別為兩個人一組,一起高舉起了一個圓環。穿過三道相連的圓環,與之正對著的是他們所在的賽台,另一邊則是端坐了幾個錦衣華服的人。看樣子,那幾個人該就是這次比賽承辦方的首腦了。

    在台上十個人又是疑惑不解的時候,便見一個舉著火把的家丁走上前,一一點燃了三道圓環頓時,灼熱的氣浪就翻捲起來,就連站在檯子上的人都感覺到那熱度。而台下的觀眾則是驚呼出聲,紛紛驚疑:「難不成這是要跳火圈?」

    「不是真要咱們跳吧?這究竟是比賽還是玩命啊?」台上也已經有人安奈不住,驚疑不定的問道。

    「不想跳的人,可以選擇棄權!」中年男子一句話便給了眾人答案,還果真是要跳火圈。「剛剛抽到相同數字的人一組,相攜跳過這三道火圈,抵達我們大人的身邊,便算是完成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凌婉歌這時開口問道,淡看了一眼那火圈。而在她問話的時候,已經有人奔下了台階棄權了。

    她知道,對於有武功的人來說,比如她與袁錦熙,還有君天絕,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這勝敗的最後,估計又是別出心裁吧。看樣子,想出這比賽的人,用意好似並不簡單啊。

    「這位少夫人問的是!」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退場的男子,再看凌婉歌和林穎嫣兩個女子還淡定的站著,心裡便對她們格外多了一分好感,恭敬的向凌婉歌拱了下手,接著道:「在我家大人的手裡同樣有十張紙簽,通過火圈的人,每人可以抽一張。這最後的勝負,便在我家大人手中的紙簽上了!時間是半柱香!」

    「如此說,即使跳過去,也不一定就能贏了?」有人當即質疑道。

    而中年男子也未有否認,只道:「反正一場娛樂比賽,若是不行的話,各位自行退去,不必硬撐。」

    有人聽了,心裡便忍不住喊呸了,你們也知道只是娛興比賽啊?那還搞的這般隆重!這火圈一個跳不好,可是會傷人的!

    「那現在可以跳了吧!」一路表率的君天絕這時又開口了,跟著拉了林穎嫣走到賽台邊緣。

    「這位兄台都迫不及待了,可謂英勇非凡啊,呵呵,可以開始了!」中年男子應道,聽口氣,對君天絕也是非常讚賞的樣子。和對那些退縮者的態度淡漠截然相反的,好似君天絕已經是他心目中的冠軍了般。

    中年男子話音方落,君天絕便率先一把爛住林穎嫣的纖腰,逕直提氣穿過了三道噴薄著火舌熱浪的火圈。

    待兩人穩穩的在彼端站定的時候,台下便響起一陣熱烈的叫好歡呼聲。

    「娘子,該我們了!」袁錦熙這時道,說著,大掌也很自然的攬上凌婉歌的腰肢。

    凌婉歌下意識的身子一顫,臉上又開始發燙。終究,她還是不太習慣和這個男人如此的親近。這時,袁錦熙卻在她耳邊輕喃:「終究咱們注定是夫妻,娘子還不習慣嗎?若是這樣,這毒該如何解?」

    一句話讓本欲撤身的凌婉歌一愣,一咬牙,止了動作,接著看了一眼前方的火圈道:「你身體反覆不定,這樣硬撐著用內力壓制。接下來,還行嗎?」說著,便是拽著袁錦熙運氣上身,往前竄去。

    袁錦熙聽得她最後一句話,分明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卻是突然笑了:「晚上回去娘子大可仔細驗證,為夫究竟行與不行!」

    一句話帶著灼熱的氣息曖昧的灌入耳中,凌婉歌差點就一頭從半空栽下地。

    定了定神後,才沒好氣的斥道:「就是我將毒過給你,你一時不死,也會夠嗆,你——」

    後面的話,凌婉歌沒有說。但是這語氣,分明是沒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袁錦熙這一路走來,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是以為她在跟他開玩笑嗎?

    而袁錦熙聽了凌婉歌的話,當然知道她之前說的所有都不是在開玩笑,卻是淡雅的笑笑。而後轉手扶住凌婉歌的肩膀,帶著她穩穩的落在了火圈的另一邊。接著,便又是一陣喝彩聲響起。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比賽很是奇怪?」落地以後,凌婉歌先是看了一眼林穎嫣,見她還好,便壓低聲音對身邊的袁錦熙正言道。

    「張大儒主辦,自是不會簡單!」袁錦熙卻是不覺奇怪的樣子。

    凌婉歌聞言轉眸看了袁錦熙一眼:「這個人看樣子在南臨地位不簡單吧!」

    原本進入第二關的是十個人,走了兩個人,還剩八個。有一隊人因為隊友猶豫不決,不敢一起穿火圈,所以直到中年男子宣佈比賽時間到,剛好三隊人成功闖過火圈,其中最後一隊,便是張景松和他的搭檔。

    相熟的人顧不上寒暄,高台上端坐著的六旬老者便走了下來。

    那人花白的發須被束在法冠中,一身考究寬大的儒袍,衣著規整講究,步下台階的動作,也是不疾不徐,似乎每一步都規整著一種韻律。就連他手裡端著的托盤,亦是不歪不斜的平行而動。

    這位張大儒說了什麼寒暄話,凌婉歌沒有在意。卻是發現他一下來,眸光就落在了站在他們一旁的張景松身上。彷彿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挪開了。但是那一瞬間,凌婉歌還是捕捉到那張大儒眼底的滿意之色。

    接著,凌婉歌便想起,這個張景松也是姓張。

    「各位請抽籤吧!待抽完,老夫再公佈結果!」張大儒跟著彬彬有禮的開口,繼而紆尊降貴的親自端著托盤從君天絕與林穎嫣那邊,一路走來,直至最後一個參賽者身邊。

    見最後一個人抽完簽,張大儒便作勢要走回高台,但才走了一步,便又突然頓住腳步,回頭朝凌婉歌的方向看去。

    凌婉歌第一眼就感覺到,張大儒的那一眼看得分明是她身邊的袁錦熙。

    她本以為這兩人該是認識的,可是看這一眼,似乎並非如此。張大儒或許是知道這種場合盯著人家一個大小伙子看,有點不合時宜。所以初時看見袁錦熙的詫異,在轉成詫異和疑惑的時候,便拾步上了台階的主位。

    張大儒走上主位上方的台階後,又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大袖一甩,束於身後,接著高聲道:「現在,請諸位各選出一個代表為隊首,報出你們手裡的字!」

    聽得這話,凌婉歌與袁錦熙互看了一眼,打開彼此手裡的紙條。卻發現,自己上面是個八字,袁錦熙的則是數字七。

    顯然,這又是玩的數字遊戲,卻已經不是簡單的配對了!

    「你去還是我去?」凌婉歌開口問道。

    「為夫一切以娘子馬首是瞻!」袁錦熙淺笑道。

    凌婉歌聞言淡瞥了他一眼,便上前一步,乾脆的舉起自己手中的紙:「八,七!」

    接著便是張景松上前:「六、二!」

    聽得張景松說話,凌婉歌道是詫異了一下,下意識的躍過張景松,便朝君天絕與林穎嫣二人看去。卻見一直表率的君天絕此時卻未有了動靜,而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著身邊垂著頭捏著紙張的林穎嫣。

    林穎嫣似乎在艱難掙扎的樣子,凌婉歌見此,猜她許是擔心自己與家人的處境,也是耿耿於懷袁錦熙他們說的那個什麼十四令,而今又不知道怎樣算是贏,所以在躊躇難安吧!

    「小嫣兒,你記得方纔我師妹說過,我的詞典裡從未有過『言而有信』這幾個字吧!時間不等人啊,你若是故意想讓我輸,一個不高興,說不定那十四令我便不要了。便當今日的賭約無效,以後咱們便可以經常見面了……」

    一句話駭的林穎嫣當即變了臉色,驚恐的抬眸去看君天絕。但是頓也只一會兒,或許是被脅迫了一個晚上,到了最後關頭,林穎嫣已然被逼出了火氣,當即不怕死的頂道:「你根本就是無賴!就是你贏了比賽又怎樣?最終損失了嫂子他們手裡的東西不說!像我們這種貧賤的人,想要弄死了,不一定非你這個大人物親自動手!你又何必在這兒假惺惺的呢!恐怕以你的武功修為,只隨便一揮袖,就能殺人與無形吧!所以——」

    說到這裡,林穎嫣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突然將手裡的紙張揉爛往不遠處的火圈一拋,絕決的看著君天絕道:「我棄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18 AM

065章 頭籌獎勵

    林穎嫣此話一出,眾人皆驚訝的看向她。

    林穎嫣卻是倔強的直視眼前男人那深不見底的瞳孔,本以為會等來對方的怒火。可君天絕也只驚訝了一下,就笑了起來。

    「嫣兒!」凌婉歌擔憂的輕喚,下意識的走近林穎嫣身邊。就怕君天絕一個不高興,會突然下殺手。

    「君天絕,凡事不要太過分!」這句話,凌婉歌是用密音傳聲對君天絕說的。「逼急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君天絕聽了這話,便是又拍了怕林穎嫣的肩膀,對旁人拱了拱手道:「我這妹妹跟我鬧脾氣呢,不比就不比了吧!」說話的語氣是一片輕鬆無謂,甚至,聽進旁人耳裡還帶著一絲的寵溺。

    突見君天絕這樣就罷了,凌婉歌道是有些吃不準了,依舊警告的看著他。

    君天絕對於凌婉歌的警告似乎也不為所動,只朝她一笑:「師妹你們繼續,為兄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先走一步,等會兒你讓小狗子玩夠了,到前面帶這丫頭一起回家吧!」

    聽得君天絕這話,凌婉歌又是一陣詫異。

    只因為君天絕口裡說的小狗子不是別人,而是她手下的得力部下。人家原本叫蒼狼,到了他嘴裡卻成了「小狗子」。但聽君天絕這語氣是不打算為難林穎嫣的樣子,便一時吃不準他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看了一眼她身邊垂著頭,不願意露出荏弱姿態的林穎嫣,凌婉歌下意識的感覺愧疚與心疼,便道:「那師兄可要照看好小妹了,她若有個閃失,當心回去以後娘接了你的皮!」而實際上君天絕應該明白凌婉歌說的是:林穎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當心老娘接了你的皮!

    雖然不知道君天絕如今打的什麼主意,但想來他惦記著袁錦熙手裡的東西,就是一時不能得逞,也不會撕了自己的籌碼,對林穎嫣一家不利,以至於與袁錦熙和她結下樑子。

    「兩位請留步!」這時,支持比賽的張大儒見此變故,突然出聲欲留君天絕二人。

    「不知前輩還有何指教?」君天絕挑眉看了一眼高處的老者,看起來豪放不拘禮節的人難得給了一個對方尊稱。

    「這比賽本設置了三等名次,如今兩位雖然不知何故棄權。但既以到了此關,而且眼下也只剩餘三組,那麼便當兩位得了第三,且領走獎品不遲!」張大儒含笑道,衣袖一抬,手指向那重重火圈後的賽台上。而那空廣的賽台上,唯有的也只那一盞綺麗綻放的並蒂琉璃蓮燈。

    「這感情好,原本以為那燈是魁首的獎品呢!」君天絕笑道,而後看了一眼身邊眸光也落在蓮燈上的林穎嫣,「既然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便提起輕功,攜著林穎嫣,朝那蓮燈掠去。繼而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不多時,花燈連並著二人轉瞬就不見了。

    眼神好的,隱約可見一道螢光如流星般一閃而過。

    「好功夫!」張大儒一聲稱讚,擼著花白的鬍鬚意味不明的勾唇而笑。少許,便回轉,望向還在等待的兩組人:「結果便在這裡了!」話落的時候,一個侍者捧著托盤走至他身邊。張大儒抬手拿起托盤裡的一塊巴掌大的竹板向眾人舉起,並高唱道:「以隊首的數字起頭,數字大者為勝!」

    而方才凌婉歌他們的數字是八十七,張景松二人是六十二,自然凌婉歌二人奪得了第一名!

    在下面的人因為比賽的結果而高聲喝彩時,張大儒含笑的眸光落在凌婉歌與袁錦熙的身上。凌婉歌聽說他們贏了,也不見驚喜。

    其實她本來不欲比賽,原本是好奇那花燈。一半以為那花燈是頭籌,想拿了花燈研究一下,一方面是因為君天絕的逼迫。而今雖然贏了,花燈沒有了,君天絕也走了,便就少了贏的樂趣。而那些歡呼的人她自然知道不是在為她和袁錦熙,因為他們根本不認識這些人。

    更多的,還是因為張景松吧。殊不知,張景松卻並沒有因為得了第二名多高興,而是虛應幾聲擠到檯子的邊緣跟他道賀的友人幾聲,實則是眼含希翼的去看張大儒的表情。

    「熙哥哥,熙哥哥,你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的!」這時,一直在台下附近觀看的慕容清雅也擠了過來,在被家丁擋著的外圍朝袁錦熙拚命的揮舞著手。

    凌婉歌自然是看見了慕容清雅,想著慕容清雅終究冠著的身份,便不冷不熱的開口:「你這未婚妻還真是對你癡迷情深啊!」

    「對你夫婿癡迷情深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難道娘子是想為夫一一回應嗎?既然有個『未』便是未知數,而咱們可是已經正正經經的拜過堂同床共枕了!」

    袁錦熙笑問,卻是沒有回頭應慕容清雅一聲,甚至是看一眼。分明很溫情的一個男人,但看他此時的側影,凌婉歌突然又覺得,這個男人此刻給慕容清雅的回答便是「絕情」兩個字能夠形容,真是一點也不憐惜啊。

    然後想著這個男人這短時間內對自己的溫柔細緻,此時一對比,他對自己真是情深意重了!

    這時接著袁錦熙又笑道:「娘子不關心這頭籌的獎品為何嗎?」

    凌婉歌聽了,看了一眼那低頭跟身邊侍者吩咐什麼的張大儒,眸光轉了轉,便跟著將就了這個話題:「今天一開始,雖然是自選答題,但是賭的卻是很多人自身的運氣與才識。缺一樣,便入不了第二關。而後抽籤,表面看依舊是運氣,實際上,在那個時候,更多人知道結果後,還是慶幸有個人與自己際遇相同,成了隊友——不禁讓人感慨,人生有個志同道合的人同行,路途或許會輕鬆一些。第三關,考的除了自己的能力,最主要的便是對同伴的信任。是想告誡大家,人生在世,有時候會需要一個守望相助的友人,缺一,便無法前行。讓選隊首,他是想看看,這輸贏最後,各人會如何歸咎這責任,有沒有承擔的氣度吧!而今呢,雖然咱們得了魁首,想來是什麼東西也不會有——這位大儒是想告訴咱們,當你傾盡努力後踏上成功的寶座,得到的,或許未必是你想要的。甚至,可能付出所有,卻什麼也得不到!而他要看的那『氣度』,君天絕退出了比賽,也唯有在這不上不下的最後兩名身上驗證了……這比賽,真是大有玄機啊!」

    「現在,我公佈比賽結果,比賽的第三名,已經領走了獎品。第二名嗎,可以獲得一千兩的獎金——」

    「一千兩!」張大儒剛剛宣佈第二名的獎金,群眾間就爆發出一陣驚呼抽氣聲。

    「好大的手筆啊!」

    「第三名,是那般稀罕的花燈。第二名是一千兩,那第一名豈不是更了不得了!」群眾驚異完,便是一陣激動的議論。顯得比當事人還興奮期待,急於知道結果。

    張大儒張開雙臂,示意大家安靜。許是他的大手筆,許是他的身份,群眾雖然都還很激動,不過卻很給面子的壓小了聲音,使得他的聲音能夠在場中散開:「至於第一名,老夫感謝兩位的參與,就此不送了!」

    張大儒一句話出,本來翻湧的人海突然寂靜了。

    而聽了張大儒這話的凌婉歌與袁錦熙卻是對視一笑,只向張大儒禮貌的作了一揖,便灑然的手牽著手走下了賽台。

    直到二人下台,眾人才回過神來,卻顯得義憤非常:「這不公平啊?為何第三名都拿了燈,第一名卻什麼也沒有?是不是坑人啊?」

    「就是啊,難不成是看人家夫妻打扮寒酸,就狗眼看人低,不願意給了啊!」眼尖的見凌婉歌二人一路依的比較近,又是相攜離開的,便看出二人是夫妻關係,跟著不平道。

    「不會吧,張大儒是什麼人啊?一代大學者,怎麼會用眼界選人呢?」

    「第一名居然什麼也沒有,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啊,為什麼啊!」

    「誒,那個第二名不是張家的大公子,張大儒的兒子嗎!」雖然主辦方未曾報出參賽者的姓名,不過還是有人一眼就認出了台上的張景松。

    一經這提醒,人群頓時就沸騰了:「這明顯有貓膩啊!什麼張大儒,分明是張小人。把個破燈做了人情給第三名,獎金留進自個人兒子荷包裡——這不給第一名獎金,分明是天妒英才,嫉恨人家蓋了他兒子的光啊!」

    「原來是這樣,怎麼能這樣!不公平啊!」

    「不公平!」

    「不公平!」

    ……

    台下議論紛紛,叫喊聲也已經連成一氣。可是張大儒未解釋半句,只是看著隱沒人群不見的凌婉歌、袁錦熙二人。一手擼著花白的鬍鬚,吩咐身邊的人護送成了冤大頭的兒子回府。

    張景松遠遠看著自己父親,欲言又止。奈何民憤沖天,他只得聽從了安排離去。

    「去查一下,方纔這四個人的來歷,如今住哪裡!」接著,張大儒又從容的吩咐身邊的侍者。而後又看了一眼激憤的人群,便轉身往高台而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20 AM

066章 一起洗吧

    凌婉歌與袁錦熙一出了人群,就直奔客棧而去。

    得知蒼狼已經將林穎嫣送回西林村,這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吩咐蒼狼帶些人注意林家的動靜,以防君天絕又耍什麼花樣。

    袁錦熙同時吩咐了自己手下的人準備一下,如果林家人要搬走的話,也能及時動身。

    月黑風高,客棧的某間客房裡便只剩下了對坐的兩個人吃飯。

    凌婉歌低著頭吃飯,卻是食不知味。一直到半碗飯下肚,實在忍不住,便故作淡定的夾了一筷子菜,故意瞥了對面的男人一眼。這一眼,便與對面男人瀲灩的眸光對上。凌婉歌的心神下意識的便晃了一晃,壓下慌亂對一直盯了自己很久的男人開口:「我臉上有菜嗎?」

    「沒有,不過卻是秀色可餐!」袁錦熙臉不紅氣不喘的應道,順便夾了一筷子菜進凌婉歌的碗裡,自己似乎沒有吃上幾口。

    凌婉歌被袁錦熙這回答一噎,頓時就覺得耳根發熱,不待她瞪過去,就聽對方又道:「娘子待會兒是要先沐浴,還是後沐浴?我去吩咐人送水進來!」

    一句話讓凌婉歌羞的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而實際上是沒有地洞給她鑽的。袁錦熙的話聽進她耳裡這根本就是在問她:咱們是「事」前沐浴,還是「事」後沐浴!

    凌婉歌閉眼定了定神,才停了筷子斜睨著袁錦熙:「是不是你們男人的臉皮都這麼厚!不知羞恥!」

    袁錦熙聽得凌婉歌這話,先是一愣,繼而很是無辜的眨了下眼:「娘子為何這般說,誠然為夫的臉皮沒有娘子嫩白——如果娘子不高興,為夫不問便是,娘子想何時沐浴,為夫再讓人送水上來吧,等娘子洗完了,為夫再洗。」

    噗——

    袁錦熙一句話出,凌婉歌只覺大腦裡嗡的一聲,整張臉由脖子根開始赤紅成一片。原來,原來……他口裡的先後是指這個意思,她還以為……

    凌婉歌突然覺得無地自容起來,想撞牆的心此時都有了,卻在不經意間耽到袁錦熙盈盈帶笑的眸子。心房便是一滯,而後突然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下意識的,就瞪向袁錦熙。但看他一臉無害的溫柔笑意,很是誠懇的樣子。到了喉嚨的質問便又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最後只得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開口:「你愛洗不洗,不要你管我!我就不喜歡洗了,怎麼著!」這話說來賭氣的成分居多,說著碗一推,瞪了一眼呆住的袁錦熙,便蹬蹬蹬踩著地板衝到一旁的床邊,一掀被子鑽了進去。

    凌婉歌進了被子後,就後悔了!

    說起來,她這脾氣發的沒有道理。其實人家也沒有說什麼吧……全是她自己想著她和他身上的毒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解,於是心緒不定,又計較著他在賽場對她時不時的調戲,就疑人偷斧了。

    可是,脾氣已經發了,讓她起來說聲對不起,又覺得拉不下臉來。一時間,便蒙在被子裡彆扭非常的不好意思出去。但是,耳裡卻還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半晌,不見袁錦熙過來跟她主動說句什麼,又覺得氣悶。這人也是,不會這樣就跟她生氣了吧?

    「你不吃了嗎?」正這麼想時,便聽見袁錦熙好聽的聲音傳來。

    語氣裡是聽不出有什麼不快,只是純表般。

    凌婉歌聽了,頓了下,才悶悶的道:「不吃了!」心裡卻有些吃不準袁錦熙現在怎麼想,是不是覺得她反覆無常,性子彆扭?

    糾葛間,凌婉歌便聽見了腳步聲。由腳步判斷,袁錦熙應該是往門邊去了。疑惑間,便又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便是交談聲。

    雖然凌婉歌蒙著頭,不過還是聽得清外面的聲音,是袁錦熙在吩咐店小二收拾碗筷,送熱水過來。

    之後,房間便又陷入安靜。

    許久,都未曾聽見袁錦熙的動靜。

    凌婉歌在被子裡蒙了半天,不禁心裡奇怪。這人現在在幹什麼,難道就沒有話與自己說嗎?可是分明是她自己先鬧的彆扭,讓她開口主動搭訕,卻又覺得難以啟齒。這人也真是的,哪裡有人睡覺是蒙著頭的?他難道沒有看出來她在鬧別捏嗎?作為一個有風度的男子,不應該主動跟她找話茬嗎?

    還有,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敢出言調戲她,這會兒怎又正人君子起來了!真真可氣的很!

    胡思亂想間,門口外又有了動靜——這店小二的動作還真是塊,已經送了熱水進來。

    也是這時聽見水桶挪動的聲音,凌婉歌才驚覺,這是在準備洗澡水啊!

    問題是,給誰洗啊?好像他們只訂了這一間房間吧!而且,她似乎已經聽見袁錦熙關上門板的聲音。隨即,凌婉歌只覺心裡咯登一下,接著心臟像打鼓一樣跳的厲害,幾乎要衝出嗓子眼,卻是一動不敢動了。

    這時,聽得衣衫摩挲的聲響,凌婉歌一怔。不待她糾葛清楚那過於大的聲響,就聽見水聲。幾乎是用跳的,凌婉歌猛然在床上掀被坐起。

    接著一回頭,縱使經歷過刀鋒劍雨,殺人不少的她都忍不住驚叫出聲:「你,你在幹什麼?」

    凌婉歌的舌頭幾乎打結,只敢看了一眼,下意識的就面紅耳赤的背過身去。這人居然就這樣在屋子裡脫衣服洗澡了,怎麼說,她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且,好巧不巧,她剛才轉頭的時候,袁錦熙正脫光了,準備往浴桶裡跨。想當然,該不該看的,只一眼,她都已經看遍了……

    而袁錦熙似乎也很驚訝凌婉歌突然掀被子起來,著實也是愣住。不過很短暫,回過神後,繼續淡定的跨進浴桶裡:「為夫以為娘子已經睡下了呢!」

    凌婉歌此時只覺腦子裡的神經已經糾成了一團麻線,根本辯不出哪裡不對勁。試想,她剛剛蒙進被窩一刻鐘都不到,呼吸都是不穩的。這房間就這麼點大,他也是會武功的,會聽不出來她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袁錦熙自是很清楚自己,就是人家睡著了,你這樣大大方方的脫衣服沐浴,也不知道害臊嗎?好歹你自己也是個黃花大閨男麼!

    「為夫這樣子,自然是在沐浴!怎麼,娘子改變注意也要洗了嗎?不過為夫已經先進來了,如果娘子不介意,不如一起吧!」

    凌婉歌本來背著身,聽得這話便覺一陣羞惱,轉頭就去瞪那浴桶裡的人。

    此時的袁錦熙半個身子已經沉進浴桶裡,如墨的髮絲散在肩頭,沾染著晶瑩的水珠。那些水珠正沿著他麥色的肌膚往下滑落,經過曲線優美的鎖骨,流連出道道瑰麗的風情。

    而他那狹長的眸子此時正半瞇著,長長的羽睫後隱路迷離的流光,氤氳在瀰漫開來的水氣之後,讓一個身為正常女子又對他有那麼點意思的凌婉歌不禁都起了遐想。

    這一瞪,便又是腦袋裡轟的一聲血液回流,紅了一片。

    「你——」凌婉歌憋了半天,唯一個字而已。

    本來,她該羞惱的衝出去,但是骨子裡的倔強卻讓她不願意就這樣低頭。而且,這個男人擺明了在捉弄自己。冷靜了一下後,凌婉歌就想轉過來。想想身上的毒,那一步……似乎終究要走。而既然知道要走,何必扭扭捏捏,讓袁錦熙一個人得瑟的調戲自己?

    於是便壓下一口氣,乾脆也大方的掀了被子,扯出一抹絕對不假的笑嫣望向袁錦熙:「夫君這是準備洗乾淨了做花下鬼嗎?也好,方纔我還擔心我身上的毒。本來剛剛出去一趟,其實我有點捨不得你死了!既然夫君你如此迫不及待,妾身便也不客氣了!」

    說著,人已經下了床榻,跟著開始解外衫。

    這下換袁錦熙愣住了,看著伊人一步步走近浴桶邊,這時節穿的本也淡薄,所以凌婉歌走到他的浴桶邊時,便已經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

    只見伊人抽了髮間的木簪,對著他勾唇一笑,那如溪水般的眸子不魅而惑。因她的行走,那身輕薄的薄衫輕晃,他彷彿看見她胸前不經意露出的嫩白雪膚了,不禁心神一滯,眸色沉了幾分。

    凌婉歌站在浴桶邊,清楚的看見袁錦熙的臉頰上比之之前粉了一些,接著纖指搭上木桶的邊緣,幽幽開口:「這店小二真是懂事,這麼大一隻浴桶,當真兩個人洗都綽綽有餘!」

    話雖說的鎮定,但是凌婉歌卻沒有立即去嘲笑袁錦熙明顯是羞紅的臉。只因為,她此時的心臟也是噗通噗通跳的厲害,她有三分之一的心神此時都用在使自己如何鎮定上。

    「娘子滿意便好!」袁錦熙聲音平穩的笑應,若無其事的靠在木桶邊緣。

    凌婉歌淺步走至他身後,看了眼他的後腦勺,纖指劃過水面:「水溫也剛剛好!」是剛剛好,可是指尖觸及水面,眼看著漣漪一圈圈擋開,撞上袁錦熙露在水面上的手臂時,凌婉歌便覺耳根子又燙了幾分。

    而指尖的水,也彷彿被端放在篝火之上,正在不斷騰騰升溫中……

    「那娘子還等什麼?」袁錦熙柔聲輕問,語氣裡分明帶著繾綣的蠱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23 AM

067章 腰膝酸軟

    「等你後悔啊!」凌婉歌輕撥著浴桶裡的水,柔聲開口:「其實也不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看你似乎不情不願的樣子——我可以找其他男人……」

    凌婉歌後面的話未完,袁錦熙便突然自水裡站了起來。因為起身的動作太大,所以水花當即濺了出來。

    「你——」凌婉歌下意識的就想往後退,以避開水花。這時卻覺腰際一緊,一隻溫熱的大掌緊扣住了她,將她往前一拽。

    很輕易的,她一時不防,撞進了前方人的懷裡。

    轟的一聲——凌婉歌只覺異樣的火花突然在空氣裡迸發而出,火星四濺。

    凌婉歌驚訝的看著突然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袁錦熙,清楚的看見他前一刻還舒緩和煦的表情此刻彷彿沉澱成了壓頂的烏雲。瀲灩的眸子裡,原本幽暗的兩促火苗此時更是要噴薄而出般。

    就在凌婉歌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情緒,想做什麼的時候,眼前的俊顏突然就拉近放大。

    下一刻,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唇便被狠狠覆住。

    頓時,凌婉歌只覺腦袋裡一陣空白。所有的感覺全部集中在被袁錦熙沾染熱水的身體給貼濕的前身,以及唇上。

    理智上分明還有些猶疑不定,可是身體卻因為他的碰觸,酥麻一片,跟著脫力失控,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般。

    不知什麼時候,身上的衣衫劃落地上,凌婉歌只覺身子一輕,下意識的就摟住身邊人的脖頸驚叫出聲:「啊——」

    跟著兩具身體再次親密的相貼,袁錦熙輕輕一帶,便將她抱進浴桶裡,壓在了浴桶的邊緣。

    這時袁錦熙的唇才鬆開,給了凌婉歌喘息的機會。而此時兩人卻誰也說不出話來,喘息聲不斷。

    凌婉歌羞的連頭也抬不起來,這些日子以來同床共枕,已經熟悉了的氣息,和著水汽縈繞在鼻息,眼前是喜歡的男子精裝的胸膛,身體所觸之處皆是灼燙的肌膚……凌婉歌被眼前的狀況驚怔的一時忘記思考,眼睛不由自主的順著眼前人優美的下頜滑下的晶瑩水珠,還有同樣滴著水的如墨髮絲,看著那由濕漉漉的髮絲滴落,落在眼前人曲線優美的鎖骨,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折射出瑰麗的光滑。

    她的一雙纖手正輕抵著袁錦熙的鎖骨,男子的精壯與女子的纖柔在此時明顯的區分,卻又協調成了綺麗的風景。

    凌婉歌只覺腦袋裡嗡嗡直響,彷彿有沸騰的熔漿在不斷翻滾,燒灼的她頭暈目眩,身體忍不住的輕顫。

    就在她兀自呆愣不知所措間,面前的人再次低下頭來輕吻自己的唇瓣。不同於之前的突然激烈,這次袁錦熙的吻只是細細的落下。

    和風細雨般輕緩舒捲,溫柔的熨帖著她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別怕——」袁錦熙在她的耳邊柔聲呢喃,溫燙的大掌也在水底貼著她慢慢的摩挲遊走起來。

    凌婉歌不知不覺的便放鬆下來,卻是越放鬆越軟,幾乎滑落水底。下意識的,便回應起對方的細吻。

    直到被袁錦熙修長的指尖一觸,凌婉歌的身子猛然一怔。人也跟著驚醒,差點就忍不住跳起來。可是實際上,她是動也不敢動。只因為水下肌膚相貼,她半蹲的位置是他張開的腿間……剛剛不小心動了一下,聽見身邊男人的悶哼——她好像碰到不應該碰的地方了。

    一意識到那是什麼,凌婉歌便是羞的無地自容,身子忍不住顫的厲害。

    「唔——」而方要出口的彷徨抗議,卻被抱著她的男人吞噬……

    「阿羅,別怕!」稍稍的,他鬆了口氣溫柔的誘哄著。

    也是這溫柔的輕喚,讓凌婉歌心底那些沫的掙扎徹底舉手投降。接著,只覺臉頰觸一動,原本貼了她幾個月的面皮,不痛不癢的就被掀了開來。

    「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凌婉歌感覺自己的身體分明已經開始融化,已經無力反抗與自己越擠越近的男人,卻忍不住顫聲問道。

    「這個重要嗎?」袁錦熙的唇稍微離了凌婉歌敏感的耳垂,在她耳邊輕呵著氣問道。見眼前恢復真容的凌婉歌絕色的容顏上嫣紅一片,便又忍不住啄住她的唇瓣,手下探索的動作更深了幾分。

    滿意的聽見身邊人溢出口的嚶嚀,便不想再給她糾葛太多,以免她突然想起什麼來一腳將他踹出浴桶。

    所以,在凌婉歌因為他的碰觸呼吸難耐的張口時,袁錦熙忙深深的吻住了她,語音不清的呢喃:「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解毒……」

    而凌婉歌所有的理智,便在這刻土崩瓦解……

  ***

    清晨,天未完全亮,袁母照著舊時的作息起身。

    一開門,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的推開籬笆門走了進來。袁母先是一愣,繼而驚訝的喚了聲:「婉兒!」

    本趁著黎明趕回來的凌婉歌一聽有人喚自己,驚的差點跳起來。不過還好,她沒有跳起來。只驚慌的抬起紅成蘋果的臉望向前方:「啊?呃,婆婆啊,早!我,那個……呃,我有點累了,先進屋去了!」說著便逃也似的衝進了一旁的房間裡。

    這一系列的動作太快,袁母都來不及反應。

    接著突然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怎麼就只有凌婉歌一個人回來,袁錦熙呢?

    「誒——」袁母本想跟過去問問。但突然想起凌婉歌剛剛進門時緋紅一片的臉色,又想起這小兩口昨天一夜未歸。便有所了悟,繼而默默的笑了。接著轉身回了房,不多時再出來,手裡便多了一個盛著紅棗的簸箕。

    這才出來,便又看見遠遠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除了袁錦熙還會有誰。

    「回來了!」袁母對進門的袁錦熙打了一聲招呼。

    袁錦熙對上袁母明顯意味深長的眸子,卻十分鎮定,看了一眼袁母簸箕裡的紅棗,開口:「有勞雪姨了!」

    「啊——」這邊話音方落,便聽得屋內凌婉歌的驚叫。

    袁錦熙下意識的跟著一驚,跟袁母打了一聲招呼,就趕忙奔了過去。

    袁母看了袁錦熙頎長的背影一眼,眸子裡露出慈愛的神色,這孩子,長大了啊……

    話說凌婉歌這邊,一進屋,就羞的往被窩裡鑽。誰知道剛掀開被子,就有一圓球突然彈跳了起來。心神不寧間,她也跟著被嚇了一跳。

    待定睛一看,卻是那只曾睡從不缺席的貓咪。

    「喵——」而貓咪定了定神,也認出凌婉歌來。這才鬆懈下滿身豎起的毛髮,翹著尾巴往凌婉歌身邊蹭去。

    也在這時,袁錦熙推門進來。進門看見凌婉歌伸手撫著鈴鐺,便大約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而看見袁錦熙進來,凌婉歌剛剛因為驚嚇褪色的臉頰,便再次緋紅一片。只看了他一眼,便匆匆撇開。

    「怎,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凌婉歌故作鎮定的問。

    「這話是不是應該為夫問娘子!」袁錦熙依舊是和煦如清風的聲音。聽習慣了,凌婉歌才發現,這個人的性子多半便如此了。一如初夏溫涼的水,不灼熱炙人,也不清涼沁人。說不上冷漠,但也絕對不熱情。

    也一如昨夜羞死人的一場纏綿,現在想來,都好似一場臆夢——細如流水,又教人想起來便忍不住產生那麼一絲食髓知味的悸動。

    而在夢醒之後,她匆匆忙忙的不待他醒來,就趕忙逃回來了。卻沒有想到,他回來的也這樣快。

    此時被袁錦熙這麼一問,凌婉歌便覺心虛異常。

    「天亮了,我就回來了唄,有什麼不對嗎?」一手拽過那團肥的跟球一樣的貓咪,輕撫起來,凌婉歌低著頭說。

    「好像有……不過,剛剛急著趕回來看我家娘子,所以忘記了!」袁錦熙跟著道。

    一聽這話,凌婉歌頓時氣結,抬起頭來看袁錦熙。

    卻見袁錦熙當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手扶著下巴瞧她,那表情真沒有半分的假。

    而說起這個話題,凌婉歌自己卻是一陣心虛。他沒有想起來,她道想起來他想問的是什麼了。但是,他現在體內的毒應該在磨合期。想不起來,也不奇怪。而她當然不會這個時候提醒他,給自己找尷尬。

    一時間,兩人無話。

    凌婉歌更覺被看的越發不自在起來,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袁錦熙突然動了,凌婉歌一愣。就見袁錦熙關上門扉,繼而走近床邊,邊走邊開始解腰帶。

    「你,你要幹什麼?」凌婉歌見此,突然又想起昨夜那一幕幕纏綿,更想起他衣衫下的軀體。忍不住臉又是緋紅一片,舌頭幾乎打結。

    袁錦熙則是詫異的看了凌婉歌一眼,無辜的開口:「睡覺啊!昨夜幾乎一夜未眠,今日黎民方合眼,便發覺娘子不見了,這緊趕著就回來了。如今為夫倍感困頓,想睡一會兒!娘子不困麼?」

    說著,已經解了外衫,坐在了床邊上。

    「那你睡吧!我先出去了——」凌婉歌趕忙離了床邊數步,胡亂的摸著懷裡肉球的毛髮,引得肉球發出不滿的喵嗚抗議聲。

    凌婉歌便垂眸看了那可憐的肉球一眼,乾脆將它往袁錦熙懷裡一丟,趕忙往外跑去。即使她此刻腿軟,身虛,之前還一路輕功飛奔回來幾十里路,確實是挺累的。

    「砰——」凌婉歌說完便往門邊跑去,卻在手指剛剛碰到門板的時候,聽得身後的聲響。凌婉歌一愣,下意識的轉過身去,卻見身後原本端坐著的男人,已然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姿勢倒下。那俊美的頭顱正從床柱上磕垂下來,接著整個人就往地下滾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27 AM

068章 被人賣了

    「袁錦熙!」凌婉歌見此,下意識的就衝了過去,堪堪在袁錦熙滾下床前扶住了他。因為事發突然,凌婉歌都差點被他帶著摔倒在地。

    袁錦熙卻還未完全昏迷,被扶起來後,先是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息下方。

    凌婉歌這才驚覺,他鼻息下殷紅的血跡。

    「你可曾覺得哪裡不舒服?」凌婉歌趕忙問道,抬手便去扶袁錦熙的脈搏。

    「為夫想起來了!」袁錦熙這時虛弱的開口,已經氣若游絲。可是,凌婉歌見他的唇瓣分明還帶著笑意。

    「什麼?」凌婉歌正給袁錦熙把脈,不解他這突然一說。

    「為夫追上娘子,是想叫娘子為為夫刨個坑,草蓆那天教我送人了,如今沒的裹屍了。娘子……直接將為夫丟進坑裡便可,也不至於……暴屍荒野……」艱難的說完這些話,便頭一歪,昏厥了過去。

    原本還緊張焦急的凌婉歌這時卻是一陣傻眼,鬆了扶著他脈搏的手,卻是一陣哭笑不得。末了,只得歎了口氣,幽幽的道:「當真是為了讓我給你刨坑才緊巴巴的趕回來的?」不是因為緊張她突然不見了?

    而這答案,卻沒有人回答。

    費了一番力氣,凌婉歌才將昏厥的男人扶上床。擦拭掉他鼻息下流出的血跡,凌婉歌才坐在床邊看著昏迷的他。

    雖然袁錦熙此時昏迷不醒,不過臉色比之先前卻好了很多。看著眼前人清疏俊逸的眉峰,凌婉歌忍不住伸出手去,撫在他眉目間一絲淺淡的皺褶上。

    以前沒有多在意,而今回憶起來,才發現,這個人很多時候即使是睡著了,眉峰似乎都是皺褶的。完全不若他醒時的樣子,那般淡雅和煦。

    也不知道他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即使忘卻所有,都忘記不了憂國憂民,還是因為中毒了身體裡難受。

    他身上還是昨日那件粗布的衣衫,罩在肩膀上,看來有那麼幾分不協調。就彷彿纖塵不染的暖玉,墜入了塵沙之間,彷彿將要被掩蓋。

    如果這樣的他真就在這韶華之年病死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凌婉歌心房便忍不住一陣酸澀的難受。

    「你其實是篤定了,我不會讓你死是吧!」凌婉歌輕歎,指尖流連過他的眉目鼻息,最後落在他些微失色的唇瓣上。昨夜,這唇還是火熱的帶給她陌生的纏綿。而今,卻因為身體裡的毒素溫涼一片。

    「其實,我體內的毒與你體內的本是相生相剋。只有通過那種方法……才能使毒素融合,從而解了你我二人的毒。我師兄是在作弄我,卻也是在幫我……」

    自言自語了一會兒,見床裡的人還是暈著。凌婉歌輕觸了一下他彎曲的長長睫毛,心裡絲毫沒有因為說出這些心裡話而輕鬆多少。不禁想起昨夜的一幕幕,心頭不由自主的便襲上一股惆悵:「原來你什麼也不說的時候,我在想,你對我是什麼感情。而今你告訴我,有喜歡有責任,加上經歷過昨夜之後,為何我反而覺得心裡不如先前舒坦了!」何止是不舒坦,而是彷彿像缺失了一塊什麼。而那一塊,她總感覺就是她傾盡所有,彷彿也不可能補齊全……是因為喜歡吧,卻不是因為愛……」最終,凌婉歌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不過這樣也好,相濡以沫,不如相敬如賓——這樣,即使有一天你要是變了,我也不會太難以接受!」

    只一夜,她便明瞭,他其實是個生性清淡的人,給不了她什麼熱烈。

    說完,凌婉歌不再看床裡人一眼,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在門扉合上的時候,床裡本應該昏迷的人,卻在這時睜開了眼。從半闔著顫動的羽睫可以看得出,其實人已經是力不從心了。只是有什麼支撐著他,留的一絲清明罷了。

    「阿羅……」一聲溫柔的呢喃,彷彿歎息般溢出他的口中。像是無奈,又像是訴不盡的彷徨。原來,他不知道,她這般沒有安全感……

    最終,他還是暈厥了過去,昏迷前不禁慶幸,他們倆都會好好的……未來或許還有很多變數,可至少是不用面對死別了。

  ***

    凌婉歌這邊走出房間,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才覺得心情舒緩了一下。一抬眼,看見一旁廚房的煙囪正往外冒著青煙。一時無事,又覺得不那麼累了,於是便拎起門口的水桶,欲去屋後打水,準備再將昨天下的種子澆澆水,晚些再去看看林穎嫣一家。

    「有人在嗎?」

    這時,凌婉歌剛剛走到屋後,卻聽得身後籬笆外有陌生人的聲音傳來。

    稍微詫異了一下,凌婉歌便放了水桶往屋前走去。

    卻見一個帶著丁字冒的男子正在籬笆牆外東張西望,袁母已經拿著火鉗出來,探看究竟。

    只是一眼,凌婉歌就認出這小廝的打扮,便是昨夜廟會上侍者的著裝了!

    「請問,你找誰?」袁母奇怪的望著那小廝。

    那小廝本在東張西望,正想與袁母回話,就聽見一旁的動靜,一回頭就看見了凌婉歌。當即,便漾起笑臉開口:「小的是張大儒家的書僮,我家老爺讓我過來送上拜帖,想問你家少奶奶和少爺有沒有空,不日我家老爺想登門拜訪!」

    小廝說這話的時候,時不時的看一眼袁母又看看凌婉歌。

    凌婉歌聽得這話,心裡便是一陣瞭然。

    「這是怎麼回事?」袁母詫異的問,張大儒,她還是有所耳聞的。只以為是袁錦熙的身份曝露了,所以有人慕名而來。可按理上說,張大儒應該未見過他們公子,怎麼突然就送上拜帖了?

    而且,南臨的武將與文官各屬一個派系,向來私下也很少有交集。袁錦熙便屬武將一流,張大儒是有名的文官名流,怎的會想結交他們家公子?

    「昨天我們參加廟會比賽了,便是張大儒做的主持!」凌婉歌簡短的像袁母解釋道,而後走近籬笆門邊,開了籬笆門:「小哥請進來坐吧!」

    那小廝卻是遞上拜帖,客套的推辭道:「不了,小的還有事,這就不打擾了!」說完,便向凌婉歌作了一揖,轉身就走。

    凌婉歌唇瓣動了動,本欲給點打賞什麼的,但看那小廝走的方向,到了嘴邊的話便嚥了下去。如果她猜的沒有錯的話,這小廝下一個應該是去找昨天比賽第三名的林穎嫣吧!

    想想自己以後不一定就在南臨混跡,而林穎嫣本是南臨人。家裡人送她讀書,本就是奔個前程。再者,以袁錦熙在南臨的真實身份,那張大儒怕還要倒過來巴結他……所以,她還是低調一點,不懂人情世故一點的好了!

    「婉兒!」袁母見凌婉歌拽著水瓢站在籬笆門邊若有所思,便輕喚道。

    「嗯,婆婆!」

    「這也沒有多少事兒,你進屋歇著去吧,等會兒紅棗粥熬好了我再叫你!」袁母和藹的道。

    一聽紅棗粥,凌婉歌便是心頭忍不住一跳,臉頰瞬間緋紅。

    再看袁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好了,不好了,殺人了,殺人了啊——」凌婉歌正尷尬間,便聽得一陣呼喚聲傳來。

    凌婉歌與袁母同時一訝,便皆站到籬笆門邊朝外張望。

    從聲音判斷,這喊叫應該是從林穎嫣家的方向傳來的。凌婉歌便趕忙對袁母道:「婆婆,好像是嫣兒家有事,您看著一點阿熙,他剛剛有點不舒服,正歇息著,我去嫣兒家看看來,!」

    說完便不等袁母應答,趕忙推開籬笆門奔了出去。

    袁母本欲跟過去看看,但聽袁錦熙不舒服,張了張口,便只好在家待著,沒有跟過去。

    凌婉歌幾乎是提了內力,快速掠到林穎嫣家的門口。卻見是五嬸婆張著肥腿坐在林家的門檻邊,嚎的聲嘶力竭。

    只見此時的五嬸婆鬢髮散亂,半邊臉浮腫著,好不狼狽。

    同時,還有老胡氏林奶奶神情可憐哀戚的站在一邊,嚶嚶哭泣著,而院子裡此時還不斷的傳出李氏的咒罵聲。用的多是南臨地方言語,她一時也沒有聽懂李氏在罵什麼。

    見這情形,凌婉歌顧不得問五嬸婆和林奶奶情況,又忙往林家沖。一進院子,卻見林穎嫣抱著腿坐在裡屋的門檻上埋首在腿彎間,從她聳動的肩膀可以看得出,她此時哭的正傷心。她的弟弟滔兒坐在她腿邊上,搖著她的臂彎好似在安慰。

    李氏則是拿著掃著,攔著門口,眼睛也已經哭紅了。

    正在凌婉歌走至門口的時候,便見林父陰沉著臉,拎了把斧頭走出來。

    「當家的,你這是要作甚?」原本拎著掃把哭罵的李氏一見這架勢,趕忙扔了掃把上前扯住他。

    「三兒啊,你要幹什麼?」門外的林奶奶見了,也是一陣驚慌,下意識的就往後退去。

    「你,你們想幹什麼……」而原本坐在地上哭鬧的五嬸婆則是一轤轆爬了起來,趕緊躲到老胡氏的身後。

    凌婉歌本來以為是君天絕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林家人發生了意外。這時看見林家四口都安好無損的在這兒,這才鬆了口氣。

    但見林父氣勢洶洶的架勢,斧頭都提出來了,便又是驚訝不定:「三叔,三嬸,這是怎麼了?」

    這時,村裡聽見動靜的也多聚集了過來看熱鬧,也都紛紛好奇探問著。

    「我們……」還是李氏先回過神來,便想回凌婉歌的話。可話到了喉嚨還未出,眼淚倒是先委屈的掉了下來。

    「奶奶,奶奶把姐姐給賣了!」這時,坐在林穎嫣身邊的滔兒跟著張口喊道。說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29 AM

069章 狼心狗肺

    滔兒這話一出,李氏也跟著哭了起來。

    而院子外看熱鬧的村民卻是一陣驚訝,包括凌婉歌也是有些難以置信。賣孫女?下意識想到的,怕是這老胡氏又毒癮犯了在哪兒欠了債,這回輸的將親孫女也給賠進去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你姐姐只是去城裡陸財主家當丫鬟,雖然說是簽了死契,但做的好的話,依舊是可以拿到工錢的。」老胡氏忙跟著澄清,說起來還頗有幾分委屈。

    「就是就是,你們家老太欠了人家賭債,我這好心為你們牽線搭橋,讓她有錢把銀子給還上了,三兒你們一家原本不正愁不能盡孝嗎!這會兒不但不感激,還對老婆子我喊打喊殺的,當真是狼心狗肺啊!」五嬸婆趕也跟著連聲附和。

    而一提到賭債,眾人便是恍然大悟,唯有老胡氏漲紅了一張老臉,下意識的推了五嬸婆一把。

    五嬸婆還覺得很無辜,不依的看了老胡氏一眼就道:「你家嫣兒到了人家如果勤快一點,別像在家裡一樣懶散,以後拿到工錢給家裡寄來,可不比她讀書有用!你們一家人也跟著面上有光,老劉家上個月就托老婆子我找關係,想進陸府呢。這不,人家沒有瞧上他家閨女。得虧嫣兒長的還算水靈,人家給看上了!」

    「誰說嫣兒懶散了?」凌婉歌到這裡卻是聽不下去了,幾步走到林穎嫣身邊扶著她。林穎嫣這才感覺到凌婉歌過來了,傷心的喊了一聲嫂子便哭著撲進了她的懷裡。「要她跟你們一樣,自己家的田地都荒著,沒事到別人家裡騙吃騙喝,整日就算計誰家菜地裡的東西好順手牽羊就是勤快了?」

    「袁家的,這又關你什麼事兒了?吃飽了撐得慌嗎?」五嬸婆被凌婉歌這個後輩一數落,而且皆是戳在她讓村裡人最痛恨的病根上,便是一陣羞惱。

    可凌婉歌說的這些卻又是老胡氏和五嬸婆認為林穎嫣懶的原因,幾回林穎嫣下學路過他們家門口。被喚去幫忙幹活,林穎嫣自己家裡本來也有事兒要做。爹爹在外幫人打傢俱,家裡的幾畝地便都是母親一個女人家抗下。而弟弟年幼,家裡的家務事兒自然就落在了林穎嫣的身上,加上老胡氏不斷的糾纏,林家也是入不敷出。自己家裡的事情都沒有忙清,何故去管這些沒安好心的吸血鬼?

    老胡氏與五嬸婆喊的多,被拒絕慣了,便就開始逢人就數落起林穎嫣來了。

    自己親奶奶都這麼說,加上隔壁五嬸婆煽風點火。村裡人也不會天天在林穎嫣家待著看她幹活兒,久而久之,便對林穎嫣便留下了個好吃懶做的映像。

    而今天這事兒,便是老胡氏自己賭輸了不算,還非要再進去借高利貸。結果自己自是無法償還,上次上門要錢,卻被老三拒絕了,心裡便憋了一肚子的郁氣。想著老三有錢養這個沒有用的女兒,供她讀書,放著地理的農活不幹,就越是心中不平坐立難安。

    而這地理的活兒,自然是指的她自個兒的那份兒。

    於是嘴長的就跟五嬸婆訴了苦,五嬸婆靈機一動就給她出了注意。這注意緣起她兒子阿才的東家,鎮上的陸家。

    陸家原有個刁蠻任性的小姐,這個刁蠻小姐凌婉歌卻是見過的。她不知道的是,這小姐有虐待丫鬟的習慣。原先陸府裡有好些個丫鬟就被打跑了,只是南臨國很多年僱傭家僕都是簽訂的活契。人家不幹了,你也沒有辦法。

    實在是找不到伺候陸小姐的人了,便就提了重金簽找死契的家僕。這樣有個事兒,你就跑不了了吧!也就省了三天兩頭兒僱傭丫鬟卻找不到的麻煩!

    原本這事兒阿才回來是無意跟她老娘歎氣,說府裡的丫鬟可憐。而五嬸婆卻是惦記上了這事情,正好與老胡氏搭上話。便慫恿著老胡氏將孫女賣進陸家,自己也從中撈了一筆中間人的費用。

    老胡氏本就欠了一屁股債,自己是無力償還了,兒三子又不肯幫忙。其他的兒子,娶的媳婦兒一個比一個摳門兒,她本就沒有指望過。加上早就對這好吃懶做的孫女不喜,便二話不說同意了。

    五嬸婆說的劉家的女兒應徵不上,那純屬胡扯。

    陸家本就缺人,見有家屬過來簽契約,覺得年齡合適,瞭解了個大概就跟他們簽了契。

    老胡氏一邊還在那絮絮叨叨,說著自己的良苦用心,卻是把事情的經過大約說了個清楚明白。

    而李氏與林父則是赤紅了眼,如果前面不是自己的老娘的話,估摸著李氏和林父早衝過去打人了。就比如五嬸婆這拐著彎兒的親戚,先去就是被李氏給揪著頭髮扔出門檻的。

    「你去將那些銀子要回來,我來給你還!」這時林父實在聽不下去,拿斧子指著他老娘恨聲道。

    老胡氏一聽這話,先是被那斧子唬的一驚,再回味他的話,便跳了起來:「好個三兒,老娘這些年真是白養你了!前個兒問你要錢,你說沒有,拿了什麼藥迷糊塗了老娘。讓老娘糊塗的睡了一覺,差點耽誤了還債的日子被追債的砍死!你這個白眼狼啊,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大,偏心眼兒的只給你一個讀書識字學了手藝,你到頭來卻是如此回報老娘的嗎?你知道到現在你幾個哥嫂就還罵老娘偏心眼兒,門檻都不讓老娘跨……嗚嗚嗚……」

    老胡氏哭著哭著,卻是抹了一把眼淚指著林父道:「你有銀子還不給老娘拿出來,你想贖這只拖累家裡的小白虎精,老娘這就去連本帶利贏回來!」

    「這真是,還是人嗎——」聽得這話,人群裡便有人跟著驚疑的開口。林父也是氣的差點暈厥過去的樣子,而老胡氏卻還自鳴得意的應了那村民一句:「你們也看見了,我老婆子容易嗎?養大這麼一家子,到頭來卻是家門不幸啊……」

    而那村民卻是臉色一陣古怪,被噎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凌婉歌也實在聽不下去了,安撫了一下哭的越發傷心的林穎嫣,就欲開口。

    卻見林父這時突然一把推開哭泣的李氏,操起斧子就往院子裡棗樹下的木桌走去。凌婉歌見此,心中一驚,頓覺不妙。

    下一秒,果見林父左手置於桌案上,提起斧子就欲剁自己的手。

    「啊——」

    村民裡有反應快的,下意識的一聲尖叫。

    林家一家人也被這聲驚叫喚過注意力,待看清林父高舉的斧子便都白了臉色。

    凌婉歌見勢頭不對,趕忙鬆了扶著林穎嫣的手,彈指一揮。

    接著,就在那斧子帶著決然的力道砍下時,像是受了什麼阻力般,硬生生的被彈了出去。林父本帶了十二萬分的斷手決心,不防這一阻,便被震的往後退去一步。

    李氏驚了一下,下一刻便撲了上去,一把抱住林父的被斧頭劃出血痕的手背,就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哭喊:「當家的,你這是做什麼?」

    「爹——」林穎嫣也趕忙掙開林穎嫣的懷抱,和滔兒一起撲到林父的身邊抱住了他。一家人頓時哭做一團,看得驚魂未定的村民都不覺動容辛酸。

    唯有老胡氏怔在門邊上,眼珠子緊緊盯著那飛過來釘在她臉旁邊的斧子,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半晌只瞪凸了眼珠子,發不出聲音來。

    凌婉歌暗自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縱使曾經也是殺人無數,此時卻不得不為林父剛才的舉動驚駭。

    心裡這刻也是忍不住的動容,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父母為了自己的子女,也能做到這般——剛剛如果不是她出手快,林父的一隻手恐怕就已經沒有了。

    「你們別攔著我!」林父卻在這時吼道,眼睛卻是盯老胡氏的方向:「你不是說我欠你的嗎,銀子這些年我也孝敬了你們不少。說是夠倆老躺著不動,都能養活你們兩輩子都不為過。而今我便把這只托你的福,被養的能耐的手給你還債,贖我女兒回來,你可曾滿意?」

    「當家的,你不能啊——要還的話,還我的便是……」李氏抱著林父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是死死抱著林父的手,生怕她一個不留神,林父又要去砍手般。

    林父本是一副大義凜然準備赴死的決然表情,聽得妻子這話,卻是神情一鬆,轉過頭去看她。張了張嘴,本欲說什麼,可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便已經流下兩行淚來,半晌才嚥下一口濁氣道:「青兒,我沒用,這些年跟著我,讓你受苦了……」

    李氏一聽這話,也是一陣哽咽,而一頭撲進林父的懷裡,哭的說不出話來。

    林父惻然,將拱在身邊的一雙兒女也攬進懷裡,亦是壓抑不住的哭的肩膀聳動。

    凌婉歌看著這一家,也覺得鼻頭發酸,卻也只能站在一邊,說不出話來。頓了下,才開口:「三叔三嬸,嫣兒賣身的銀子,你們無須擔心!」

    「三叔——」凌婉歌話音方落,這時,人群中擠出一個人來,正是五嬸婆的兒子阿才。阿才進來後看了林家人一眼,便將一錠銀子默默無聲的放在了之前林父欲砍手的桌子上。「這些銀子應該夠你們為嫣兒贖身了!」

    「阿才,你拿這麼多銀子做什麼?」被嚇傻的五嬸婆見此,卻是突然回魂,驚異的望著自己兒子,滿臉的肉痛。

    「把人家家裡鬧成這樣,難道不要賠嗎?」阿才卻是怒氣沖沖的瞪了五嬸婆一眼,便拽起她要走。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33 AM

070章 林家女婿

    「可是我中間費也沒有拿這麼多啊——十兩啊!你背著老娘,私藏了多少?」阿才卻是不理他娘的質問,連拖帶拽的硬是扯著五嬸婆出了門檻。

    就在這時,凌婉歌卻是眸光一凝。

    而下一刻,原本安放在桌案上的銀子突然輕微一動,繼而嗖的一聲飛射出去,直接釘在了阿才旁邊的門檻上。

    剛剛欲跨過門檻的阿才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但見嵌在門板上的銀錠子,臉色當即一白。

    凌婉歌也在這時一閃身,站到了林家人前面,一副捍衛的姿態。

    「我的未婚妻,還用不著其他人來幫!」輕懶邪肆的聲音驀然響起。

    聽得這突兀的聲音,院子裡外看熱鬧的人群一陣驚疑,下意識的就左右看去,想找到來人。唯有凌婉歌抬頭朝院牆看去,便見一個身形頎長的黑袍男子悠閒的端坐在院牆上。

    男子黑色的衣袍被風輕揚起,被墨玉玳瑁束起髮絲與衣袂翩飛間給人一種颯爽英挺的感覺。眾人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男子的身姿,而後看見他的臉便又是一陣忍不住的驚艷。

    只見男子修長的英眉英氣逼人,眉下那雙眼桃花眼明明沒有在笑,羽睫輕眨間,便好似有璀璨的光芒流瀉而出。

    而男子彎唇而笑的時候,便讓人錯覺看見了漫天的花雨。待仔細回神去看的時候,如雲白皙的其實是男子過於漂亮的容顏,而如花鮮嫩的其實是男子輕抿著的唇瓣,而周圍依舊是矮牆土屋。

    君天絕突兀的出現,讓原本的氣氛陷入一瞬間的凝滯。

    而林穎嫣卻是白了臉色,忘記哭泣。

    凌婉歌沒有注意到這點,卻是打破沉默朝土牆上的君天絕開口:「師兄,多時不見,你還是如此喜歡開玩笑。」凌婉歌說這話時臉上是帶笑的,可是笑意卻未曾答道眼底。

    林家人聽見凌婉歌這話,便是一怔。

    原本看見一個人突然出現說出林穎嫣是他未婚妻的話有驚奇,但是另一層奇怪還來不及追究。如今聽凌婉歌這麼說,卻是想起他們家牆頭是撒了藥粉的。而這個人居然沒有事,卻是因為這個男人和凌婉歌是師兄妹的關係。

    君天絕聽了凌婉歌的話只是微微一笑,接著在有人因為他的這一笑而目眩神迷時,一個利落的輕躍,落在了林家人面前,就對林父道:「岳父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說著便彎腰向抱做一團的林家夫妻兩人拜了下去。

    林家夫妻面對這突變,卻是目瞪口呆,忘記反應。

    接著君天絕便站起身,朝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一揖:「各位鄉親父老,我岳父家裡還有事兒要處理,就不多留各位了!」

    雖然門口的村民脖子都快伸斷了,而林家人又沒有人說話,這所謂的女婿又下了逐客令,便也不好意思再都堵著人家門口了。

    見人差不多都散了,君天絕才看向門口呆愣著的阿才,眸光意味不明,再低頭看他身邊的五嬸婆,便彎唇一笑:「敢算計我君天絕的女人的,這筆賬,我記下了!兩位請吧,不送了!」

    君天絕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是很輕柔的,一如既往的鄰居大哥哥般和氣。

    但五嬸婆聽得這話,便覺一股徹骨的寒氣莫名的在這燥熱的五月由腳底心直竄而上,瞬間四肢僵硬,而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原本還驚疑不定,不時去看林穎嫣的阿才一見自己老娘暈倒,當即嚇的臉色又是一變,趕忙就接住她微頓下去的身子。

    而後忌憚的看了君天絕一眼,匆忙對林家夫妻道:「三叔三嬸,實在對不住,我……」後面話卻是難以啟齒的樣子,最終只得扶著昏厥的五嬸婆匆忙離開了。

    君天絕這時看了一眼跪坐在那柄斧頭下的老胡氏,眼神很清淡,卻是讓接收到他眸光的老胡氏嚇的一哆嗦,動也不敢動一下。甚至奇怪,這明明是個很漂亮的小伙子,而且一看就像是有錢的金主。換做以往,她早上前去擺上長輩的架子,看看能不能撈點什麼好處。這會兒卻是愣在那裡,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君天絕也不多在意她,很快就收回眸光,望向林家夫妻,態度卻是讓凌婉歌驚疑的恭敬:「陸家說來與小婿家有點淵源,那邊的事情已經擺平了,二老無需再擔憂了!」

    說著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開遞給二人,李氏聽得君天絕的話先是一愣,繼而才回過神來,趕忙接過那紙張。雖然她沒有讀過書,卻是認識幾個字的,尤其是家裡人的名字。這一看,確實是婆婆與人簽訂的女兒的賣身契。

    「當家的,真是嫣兒賣身契!」李氏當即喜形於色,差點又哭出來將契約遞給林父看。林父驚詫之餘,也是一番確定。

    待看清後,心裡也是一陣驚喜交加,而後摟了林穎嫣喜極而泣的道:「我苦命的女兒啊,沒事了,沒事了!」

    而林穎嫣卻沒有劫後餘生的驚喜,被雙親摟著,臉色也盡量不表現出異常來。只是偷偷看君天絕的眼神,卻是充滿忌憚。

    「我妹妹的事情有勞師兄了,雖然說,你是我師兄,不過這畢竟是我親戚家的事情,這些銀子我會如數幫她還上的!」

    凌婉歌這時開口,下意識的就站在了林穎嫣的旁邊,那架勢分明充滿防備。

    誰知凌婉歌說完,君天絕卻是一副驚訝非常的樣子,繼而看向林穎嫣:「難道嫣兒未曾告訴師妹還有岳父岳母嗎?前些日子,晚輩奉家父的命押運貨物去往驪山鎮。恰逢嫣兒曾來告知,說是無意間偷聽到幾個匪類欲要謀財害命。這才使得晚輩提前準備有幸脫險,不辱父命。前些日子,晚輩回到家中,告知家人,晚輩被嫣兒的英勇所折服,心生思慕之情。家人亦是對嫣兒的見義勇為和品性讚不絕口,便同意晚輩上門提親——無奈剛剛走到門口,卻是門口擁堵不得其門而入。晚輩這才失禮,翻了圍牆!還請二老莫要責怪才是!」

    「嫣兒,可有此事?」林家夫妻聽了,先是一陣驚訝,繼而轉向一旁一直未曾開口的林穎嫣。

    林穎嫣卻是被君天絕胡謅出來的這番故事驚的目瞪口呆,但想起君天絕的身份以及他對她苦苦糾纏的最終目的,心裡便是一陣驚秫不定。但又不想家人知道真相後跟著擔驚受怕,便是勉強扯出一抹笑,一邊扯了扯凌婉歌的衣袖,跟著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而自己女兒都點頭後,林家夫妻卻是對著突然多出的未來女婿有些無所適從了。不對,他們還沒有答應呢,還不算——想是這麼想,但看面前的君天絕除了長的比他們女兒還漂亮這一點外,確實是英姿颯爽,放他們村裡怕是十個農夫都是無法比擬的貴人等級了。再看他的衣著,家事定也是不錯的。還記得感恩,初步判斷,人品自然也是沒有話說。即使在打鼓,卻下意識的是默認了的。

    可是,林父突然意識到,他那個惹人厭嫌,還掙不脫的親娘還癱坐在門邊上。

    攤上這麼一個母親,他自己都說不清是福是禍。而今如果女兒和未來女婿被惦記上了,怕是要攪了她女兒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的大好前程。

    林父猶豫了一下,便看向老胡氏便道:「你家去吧!以後莫要再來了,今日——」說到這看了一眼君天絕,才又說:「孫女已經算是被你賣掉了,而今小君幫她贖了身,便與咱們都沒有關係了!」

    「爹!」林穎嫣一聽她爹這話,就是一陣驚嚇。雖然說,她明白她爹此時是怕她奶奶以後糾纏她。可是一想到他爹的誤會,心底就是一陣惡寒。

    林父卻是不懂林穎嫣的糾結,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又對驚呆的老胡氏道:「若你還當我是您兒子的話,便別再賭了。若是下次你還想著再來要銀子,便只得剁了我這隻手去換!」

    最後一句話,林父幾乎是吼出來的。

    但想起頭頂的斧頭,老胡氏也是嚇的屁滾尿流。什麼耍賴的話已經說不出一個字,尤其是這麼多年第一次看見氣成這樣的兒子,實實在在的相信他要剁手的話絕對不假。

    在林父再吼了她第二聲的時候,趕忙連滾帶爬的遛出了院子。期間還因為太過驚嚇而栽了個狗吃屎,門外面還有未曾散去,偷偷看熱鬧的村民,看見了卻是不敢去扶一下。知道這老胡氏的無賴,是怕她轉而有個三長兩短,其他兒子媳婦會來惹事。尤其是與她同宗族的大兒媳婦胡氏,會向對付袁家一樣的趁機誣賴他們。

    「你,家住何方?」見外人都散了,而作為君天絕師妹的凌婉歌自是不能算外人。林父便試探性的打開話題,想瞭解一下君天絕這個未來女婿。雖然,他們一家人的心情其實因為之前的風波還驚異未定。

    「晚輩姓君,家裡是開鏢局的——」君天絕聽了林父的問話,便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要回答。

    這時,卻被凌婉歌一把拽住了胳膊,便打斷了後面的話。

    在所有人因為凌婉歌突然的舉動下意識的看向她時,凌婉歌趕忙對著林家夫妻開口:「三叔三嬸,有些事情我們晚些再交代可好?你們一家就先休整一下,晚些我再讓我師兄過來!」

    說著看了一眼臉色依舊白著的林穎嫣,繼而便拖著君天絕往外走去。

    「是小婿考慮不周,那小婿晚些再來叨擾!」

    君天絕卻是沒有拒絕,歉意的朝林家夫妻一揖,打了聲招呼,便也任凌婉歌拖了出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35 AM

071章 被惹毛了

    凌婉歌拽君天絕出了林家的院子便鬆開了,君天絕也自覺的跟在後面,往袁家的園子走去。

    待兩人走出一些村民的視線,便有人忍不住議論起來。

    「瞧,就是那個人,說是三兒家的女婿,要娶嫣兒呢!」

    「你們沒看錯吧?嫣兒才多大——我看這兩人有古怪啊!」

    「該不會這新媳婦兒子嫌棄西瓜是個傻子,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勾搭了小白臉回來吧……」

    「你們可別沒事在這兒胡亂嚼舌根子啊,哪有人大白天就把漢子往家裡領的!」

    「你剛沒看那凌氏是『牽』——著那男人出來的嗎!我可沒有胡說!」好事的故意拉長了那個牽字,興致勃勃的道。

    「誒,你還真別說,我看有可能!這凌氏有模有樣的,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嫣兒那完全是個孩子,這人腦子有了問題才會娶嫣兒吧!」

    「你沒聽那兩人師兄師妹喊的親熱嗎?」

    「可憐的西瓜呦,這還沒夏天呢,籐兒都綠成一片了……」

    接著便是一陣幸災樂禍,或是同情的笑聲。

    袁家與林家隔的一塊空地,本也不遠。凌婉歌與君天絕又是習武之人,自然將那些對話聽的清楚。凌婉歌此時卻沒空去與那些長舌婦計較,這會兒還有林穎嫣的一家的事情需要她處理。何況,這麼造謠,被戴綠帽子的是袁錦熙,又不是她——凌婉歌負氣的這樣想!

    「誒,有什麼話非要我跟你回家說啊?」有人此時卻還不怕死的火上澆油,「這樣傳出去,對為兄的名聲不太好,我岳父大人不答應將小嫣兒嫁給我當如何是好?」

    君天絕不說還好,這一說,卻是提醒凌婉歌這個人這幾天對林穎嫣的作弄。

    剛剛走至袁家的籬笆門邊,便是忍不住突然橫向一掌朝身邊的君天絕劈去——既然和無賴講不清道理,那麼就乾脆動手試試!

    君天絕不防凌婉歌這一擊,不過還是反映夠快的趕忙後退數步。

    凌婉歌卻是一步也不退讓,一個旋身,就是飛躍而起,帶著雷霆之勢一足下劈向君天絕的肩膀。

    袁母本在正屋門口梳理菜乾,本見凌婉歌帶個陌生男子回來就是一陣詫異。卻沒有想到,人還沒有進門兩人卻突然打了起來,於是趕忙上前查看究竟。

    兩人的速度實在太快,袁母到得籬笆門邊的時候,就見兩道幾近於虛無的人影一晃,哪裡還有凌婉歌與君天絕的蹤跡。想來是嫌地方小,兩人一路糾纏,打到山上去了。

    袁母摸不準眼裡那個男人的來意,但想凌婉歌剛剛應該看見她了,卻沒有打招呼作警告,估摸著沒有什麼大的危險。不過終歸放不下心,猶豫了一下,便折身回屋去了……

    這邊凌婉歌與君天絕兩人一路過招不斷,一直打到驪山頂上,一時間也是難分高下。

    「看來你男人真不行啊,昨日一夜春宵,師妹你居然還有力氣與我打架。而且,臉不紅氣不喘的——你這是嫉妒我方才在嫣兒家的話,改變注意想投師兄的懷抱了嗎!」君天絕還故意氣凌婉歌,談笑間便躲過凌婉歌一記掌風。

    凌婉歌卻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並指成劍,凝聚體內真氣,突然以指尖一戳地面。

    瞬間,便有數道氣勁凌厲的破土而出,分別從六個方向直衝君天絕而去。

    君天絕見凌婉歌絲毫不受激將話的影響亂了章法,反而招招越發狠厲,也多提了幾分精神。卻不防凌婉歌為著什麼事,居然連絕技都使出來了,便是一時沒有防住,險險躲避五道勁氣的時候,還是被一道刺穿了肩膀。

    「咳——你還真狠得下心啊!」君天絕被刺來的勁氣帶著往後退出數步,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就是一陣嗆咳。可廢了一番功夫,才沒有當場吐血:「師妹何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呢?」

    凌婉歌見君天絕負傷,卻是絲毫不曾動容的樣子:「你不過比我早入門一年,都沒有我大,就口口聲聲的喊我師妹,真打起來卻沒有一次是我的對手!心思只知道花在那些歪門邪道上,你剛剛少廢話幾句,多想些方法怎麼破我的招式,也不是不能躲過!」

    雖然其實她自己有時候也經常使些個歪門邪道……

    君天絕聽了凌婉歌的話,輕拭去溢出唇瓣的一絲血跡,不以為意的輕笑:「師妹你說歪門邪道無用,可如果我昨日放在竹筒上的不是情毒,而是劇毒呢?你還不是一樣防不勝防!如今你還能與自己的情郎快活,說起來為兄未嘗不是在幫你!」

    凌婉歌聽了君天絕的話卻是突然笑了,接著道:「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師兄』你了!那麼,師兄此時是不是也應該感謝我一下呢?」

    聞言君天絕先是一陣不解,繼而突然眸色一變,一手摀住心口的位置,皺起了英挺的眉峰。

    「你在心痛?」凌婉歌見君天絕這個樣子卻是一副故作驚奇不已的樣子,笑著道:「情毒這種東西,若本無心,便與尋常麵粉無二。否則的話,情有多深,毒發便有多痛。我本以為師兄你從來無心無情,致死都不會明白箇中滋味!」

    君天絕看著此時的凌婉歌卻是無聲的笑了,接著撫著心口,而不是被勁氣刺穿的肩胛,彎身在草地上坐下,順便不忘向凌婉歌豎了豎大拇指。

    凌婉歌清楚的看見君天絕坐下時,額頭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雖然他一聲未吭,但是從他的舉動和泛白的指關節,凌婉歌料得到君天絕此時有多疼。對這結果,卻是心裡暗自詫異。

    頓了一會兒,凌婉歌正了神色:「你我應該都明白,你將來要走的路。我感謝你很多時候只是在跟我『開玩笑』!但是嫣兒一家是我的朋友,他們只是尋常的百姓,與我們是兩種人。我希望你以後別再去打擾他們,擾亂他們平靜的生活,更別將他們一起捲入這血雨腥風之中過斷時間,我大約就要離開了!」

    凌婉歌說這話的時候,君天絕卻是一直在笑,未有言語。

    凌婉歌深知他本算是個油嘴滑舌的人,這時一句話不說,該是疼的說不出話來了。該說的她也已經說了,便也不想多留,最後看了一眼君天絕道:「嘗嘗這滋味吧,反正你自己也知道怎麼調配解藥!」

    「血雨腥風嗎?你所說的平靜生活,便是今天那番的嗎?呵呵……」

    凌婉歌剛走出幾步就聽得這聲音,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卻見身後人影一閃,君天絕已經不見蹤影。唯留那最後意味不明的笑,迴盪在空氣裡。同時,茂盛的林葉間一陣屬於第三者的異動一晃。

    凌婉歌微皺了秀眉,確定隱在暗處的人是友非敵,才轉了身往山下走去。

    這邊下山沒有多久,還沒有進門,就遠遠的看見袁錦熙高大的身影坐在門檻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的肝腸寸斷的樣子。

    凌婉歌遠見如此,一詫,卻不是詫異他此時的樣子應該是又傻了。因為按她體內的情毒與他體內的毒交融程度來看,她還得與他做幾日夫妻……才能完全化解他身上的毒。在身上的毒素化解之前,恐怕得習慣一下他的反覆無常了。

    「這是怎麼了?」凌婉歌走到籬笆門邊,就急著問道,快步推門走向袁錦熙。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對於傻帽袁錦熙的時候,各種感情都是溢於言表,沒有任何掩飾的。

    本來哭著的人兒一聽這聲音,趕忙抬起淚汪汪的大眼,一見凌婉歌,下一刻便撲了上去:「娘子,娘子,你不要走,別不要阿熙,嗚嗚嗚……」

    凌婉歌一下子被袁錦熙裹進寬厚的懷裡,被抱的呼吸一滯,差點透不過氣來,依舊是一頭霧水。但眸光一閃,看見籬笆外張望的村民,其中有一個人分明是林穎嫣大伯母胡氏的兒媳婦小李氏。

    眸光對上,她分明看見了那小李氏眼底的幸災樂禍。而她的旁邊還站了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跟周圍的人頭頭是道的數落著她這個剛剛出去「偷人」的婦人是如何的傷風敗俗。

    也只一眼,凌婉歌大約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人昨天栽茅坑裡是還沒有長記性嗎!

    「誰說我要走的?」

    「呦,和野男人上山滾完,這會兒回來了啊!」說這話的正是那小李氏。「青天白日的,這還要不要臉了啊?」

    這還真不是她不長記性,只不過,她收拾了一夜心情,回轉過來,是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惡氣。尤其是她男人如今臉還腫的跟豬頭似地,躺床上不能動彈。

    而剛才她是聲情並茂的聽了村裡其他人的閒話,想著就是凌婉歌力氣在大,也不過是個女人家。如今加上凌婉歌本來就是落人口實的一方,加上她今天特意喊了娘家的哥哥過來幫忙,收拾凌婉歌報仇,只差了一個導火索而已。

    可惜,剛剛凌婉歌與君天絕交手的太快,除了袁母並沒有人看清——

    「你這是在說我嗎?」凌婉歌聽著這話當即笑了,安撫的邊拍了拍袁錦熙的肩膀,看著小李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39 AM

072章 誰偷人了

    小李氏見凌婉歌如此笑容,膽子便是一顫。而後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往她前面站了兩步,小李氏下意識的退到漢子後面,就又膽肥了幾分,滿面得色的望著凌婉歌。

    「怎麼,自己敢做下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卻還不讓人說了!當真是不要臉啊!」得了壯膽的資本,小李氏更是囂張的大聲嚷嚷起來。分明是有意想激怒凌婉歌,而後她身邊的人也好動手「勸架」不是!

    雖然說一個大男人對女人家動手有些失體面,不過拳頭又不長眼睛,要是勸架的時候,一不小心碰到那裡,那可怪不得誰了!尤其是小李氏認準了凌婉歌剛剛確實是去偷人了,如今已經被所有人瞧不起了!就是他們真把凌婉歌給揍壞了,也不會有人同情凌婉歌的。

    「再不要臉好似也不如你,公然就將情夫全部領到人前來了!這護的可夠嚴實的啊!我就好奇了,你這些情夫湊一起都不打架的嗎?當真是馴夫有道啊!小妹佩服!」凌婉歌輕掃了一眼護在小李氏面前的幾個漢子,輕蔑的笑道。

    小李氏本以為凌婉歌聽了自己的話會惱羞成怒,接著上來打自己。卻沒有想到她不但不生氣,還反將了自己一口,便是一怔。繼而羞惱的氣紅了臉,隔著一群大漢指著凌婉歌罵道:「你個小賤人胡說什麼?自己做下那等下作事,卻來數落別人!」

    「我做什麼了?你看見了?」凌婉歌淡撇了小李氏一眼,接著又是輕掃一眼人群:「你們誰親眼看見我做什麼了?」

    「我看見了!」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突然拔高了音調從人群裡傳出來。

    聽得這聲音,眾人一訝,下意識的讓開路,就見一個小乞丐高舉著髒兮兮的手從人群裡擠了出來。唯有凌婉歌見著來人,卻是唇瓣一動,似是想笑的樣子。

    「小孩兒,你是不是看見這個女人在山上偷漢子了!快告訴大家!」小李氏一聽小乞丐的話,就是一臉興奮,趕緊上前一步激動的問道。

    而正是某個師兄高徒的容四喜卻是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的看了小李氏一眼,誰知下一刻就跳離小李氏幾步遠,驚恐的指著她道:「噢,就是你,我昨天晚上路過你們家本想討些吃食的。這位大媽不肯給我,還把我罵走了——」

    小李氏被小乞丐這麼一指責便是一愣,繼而醒轉過來,以為這小乞丐是想討什麼好處,便笑著道:「好孩子,只要你告訴大夥兒你看見什麼了,等會人姨給你做很多好吃的!」

    殊不知這回答,卻讓別人以為她默認了有見過這個小乞丐。

    容四喜聽了卻是懷疑的看著小李氏,猶豫了一會兒,突然眼一瞪,憤憤不平的指著她道:「你騙人,我才不會再上你的當呢!昨天問你討要的時候你說沒有,可是我後來偷偷在你們家後窗朝裡看了。親眼見你將兩顆白嫩的大饅頭藏在胸口裡,餵旁邊這個叔叔吃了的!」

    容四喜言畢,在場的所有人便是一陣愕然。繼而便明白過來,意會到了什麼。看熱鬧的多半是成過親的媳婦子,還有一些男丁。

    心想這小孩子這麼小,什麼也不懂,但是她那話卻不得不讓讓人想入非非……

    而小李氏則是白了一張臉,驚怔的望著面前的小不點。

    「小孩兒,你胡說什麼?」一旁被指證出的一個漢字也是氣紅了臉,抬手就要揍人:「她是我親妹子!」

    「噢——怪不得呢,那對不起啊,大媽。原來你是餵自己親哥哥吃麵膜啊,那我不要了,你們不要打我啊!那我什麼也沒有看見……我不會告訴那個生病的豬頭叔叔,說你不給他饅頭吃,是因為你哥哥要吃的!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容四喜看似童言無忌的話,卻彷彿一記響雷砸在了人群裡,頓時原本還竊竊私語在議論凌婉歌的人一下子便都將矛頭指向小李氏。

    仔細想想,凌婉歌方才也不知從外面哪個旮旯晃身進來。只因為她身法太快,都沒有人看見她是從山上回來的,還是只是到屋後轉了一圈。所有的流言,也不過是他們添油加醋杜撰出來的。就是凌婉歌真帶著情夫上山去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的!

    尤其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容四喜,下意識的就排除了栽贓陷害這個可能,但卻是都知道小李氏的男人如今確實是整張臉腫的跟豬頭似的的在家躺著。

    「你這哪裡來的小賤蹄子,再胡說,當心我撕爛你的嘴!」小李氏幾乎氣暈了過去,此時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哥,還不抓住這小蹄子!」

    「啊,大嬸救命,救命啊!」容四喜一見小李氏要捉自己,頓時被嚇的蹦了起來,下意識的就衝到了袁母的身後躲了起來。

    「你們不要亂來,這小孩子也沒有說你們什麼啊,怎就惱羞成怒了!」凌婉歌往前一步,護在袁母和容四喜面前,還一副「疑惑不解」的看著幾人。

    「讓開,不然爺連你一塊兒收拾!」那小李氏的哥哥本就是聽妹妹的攛掇,衝著找凌婉歌報仇而來的,這會兒又被容四喜氣的半死,拳頭已經攥的鐵硬。話雖這麼吼了,卻是一點也不希望凌婉歌讓開。

    「啊——不許你們欺負我家娘子!」原本緊緊抓著凌婉歌胳膊的袁錦熙卻在這時突然衝上前,低著頭奮力往前就撞,就將那飆型大漢給撞的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哥!」小李氏一見自家哥哥差點栽倒,就是一驚,趕忙上去扶他。

    那漢子好不容易站穩,一手捂著被撞的生痛的胸口,就驚怒的看著老母雞一樣護在凌婉歌身前的袁錦熙:「反了這是!今個兒要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當爺是吃素的不是!」

    而凌婉歌則是完全被袁錦熙剛剛的舉動給怔住了,方纔她都已經悄悄出手了,卻沒有想到以前遇事只會站在旁邊瑟瑟發抖的袁錦熙突然硬氣起來,居然還為她動手打人了!

    才剛這麼想,擋在她身前面對比精瘦的他壯實了一圈的漢子的袁錦熙突然一轉身,撒蹄子跑向廚房。

    凌婉歌又是一愣,剛想她才對他升起幾分感動呢,這丫的又退縮了。

    「這就嚇跑了!哈哈哈……」那漢子見此也是一陣猖狂的大笑,連著他身邊的幾個同夥也是笑的前仰後附。

    「算了吧,你們跟個傻子置什麼氣?人家孤兒寡母的也怪可憐的!」有好心的鄰居跟著勸道。

    那漢子聽了,卻是橫眼一瞪,那鄰居便不敢吭聲了。

    「就是,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情,還敢上人家家裡來鬧騰!」有人還惦記著這起熱鬧的關鍵,忍不住小聲嘀咕,卻也是偷偷的。在那漢子氣紅了臉,吼過去的時候,卻也不知道是人群裡的誰多的嘴。

    雖然看著小李氏與這個亂綱常的哥哥如此囂張,但畢竟人家人多,也真不敢大聲數落。

    而小李氏此時是氣的半死,鐵了心的要收拾凌婉歌和容四喜。也故不上已經沒有人相信她,反而給她扣上了傷風敗俗的帽子,這事情今後傳開了她的日子會如何。光是她那個厲害的婆婆,就夠她嗆的了!

    就在各人心理想法不一的時候,突聽人群裡有人一聲抽氣。

    凌婉歌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就見她以為跑了的袁錦熙再從廚房出來,手裡已然多了一把菜刀。只見此時的袁錦熙已經氣紅了一張既憨傻又難掩俊美的臉,舉著菜刀就又擋到了她的面前,朝明顯被他的舉動驚嚇到的小李氏等人恫嚇道:「弟弟說了,傻子殺人不用蹲大牢!你們再敢欺負我家娘子,我就,我就砍死你們——」

    袁錦熙的話裡分明還帶著顫音,可見自己也很緊張,可是對面看著他手裡明晃晃的菜刀的漢子的膽子更抖。

    尤其聽進了袁錦熙那句話:傻子殺人不用蹲大牢!

    他們打人有計較個理由,可是對方殺他無須任何理由!結果一比較,自是自己吃虧。

    凌婉歌也是愣了好一會兒,一時也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又來不及去追究。

    「梅子,梅子!」正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道尖利的女聲傳了過來。那人還未曾撥開人群,凌婉歌就聽出了這人的聲音。

    果然,下一刻,擠出人群的果是扶著腰身的胡氏。

    「你個小賤人,他們說你背著我兒子偷漢子,可是真的?」胡氏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怒氣沖沖的質問。

    小李氏不妨胡氏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先是一怔,繼而驚懼的趕忙嘶喊道:「婆婆,你怎麼也跟著外人胡說,這種不要臉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你還說沒有,那這是什麼?」胡氏卻是不聽小李氏的,說著手一揚,便將一塊布料狠狠砸到了小李氏的臉上。「你這個小不要臉的賤蹄子,上次收衣服的時候,我說幫你洗了一件兜兒怎就不見了。你還騙老娘說被風刮到犁子上,讓刀給割壞了,被你丟了!今兒個卻叫一個男人送上門來了,你自己瞧個清楚!」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43 AM

073章 被冤枉的

    當那枚紅色的肚兜罩到臉上時,小李氏已然慘白了臉色,怔怔的看著滑落手裡的布料,嘴巴大張的說不出話來。

    只因為,小李氏還真是冤枉的,她哪裡就知道明明被她扔進火塘裡的肚兜這會兒完好無損的又出現了!

    而下一刻不等她從這突然被扣的屎盆子裡回魂,胡氏便已經衝到面前,扇了她一個耳巴子。

    「啊——」小李氏總算因為疼痛回魂,下意識的抬手去擋:「婆婆,我是冤枉的,這東西不是我的。雖然這和我的很像,但是,啊——」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還好意思抵賴,看我今個兒不打死你!」小李氏爭辯的話裡,胡氏卻只是聽進去一句「和我的很像」,這話聽進她耳裡,哪裡是像?分明就是一件!根本不容小李氏分別,就衝到她面前將她撕扯起來。

    「親家嬸子有話好說,這事兒一定是誤會!」原本還囂張至極的漢子這會兒見著胡氏卻是軟了下去,畢竟人家此時有證據捏在手裡,他怕自己是護不得妹子的,只得將話撿軟了說。不論如何,妹子以後還是得在婆家過日子的不是!

    胡氏終究是女人家,男女有別,小李氏的哥哥只能在一旁無力焦急的勸著,卻是不敢上前阻攔。

    小李氏見哥哥攔不住,也躲不掉胡氏的拳頭爪子。無奈頭髮已經被扯散,衣服都歪的看見裡面的兜帶。小李氏羞憤之餘又不敢還手,趁著哥哥晃身為自己擋的功夫,趕忙瞅準一個細縫朝袁家的園子外跑去。

    「你這個小賤蹄子居然還敢跑,看我逮著不打死你!」胡氏眼見小李氏跑了,更是氣憤難平,一把推開小李氏的哥哥,就跟著追了上去。

    小李氏的哥哥,還有他們帶來的其他幾個漢子見此,又看了看猶舉著刀子的袁錦熙,便趕忙也都追了過去。

    之前說凌婉歌偷人,本也無憑無據。

    這會兒胡氏家裡發生的事情,卻是人家婆婆拿著證據親自追出來的,村民們便是一陣激動。也不用趕,便都興奮異常的追上去看熱鬧去了。

    後來聽說,胡氏追著小李氏鬧騰了一天,這事兒還沒有理清的時候。

    林大伯從村外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回來,本不知道聽誰嚼舌根子說老三欺負了他們老娘,又得了一個有錢的女婿。正準備上門借個由頭,打個秋風的。

    卻在這時無意間從懷裡掉落一件物事,胡氏一看,得,又是小李氏的肚兜!之後根本不由林大伯解釋,小李氏又多背上了一條勾引公公的敗德罪名。

    林阿明本在病中,聽得這些後,是又氣又傷心,病的更加嚴重起來。看這發展,怕是再添把火就要氣死。胡氏先是收拾玩了兒媳婦兒,又跟林大伯鬧死鬧活的,整個家裡是雞飛狗跳好不熱鬧。一時間,應該是不會有時間再來林穎嫣家找麻煩了。

    因為八卦焦點的轉移,袁家的園子亦安靜了下來。凌婉歌拿過袁錦熙手裡的菜刀,看著明顯也被驚嚇到,有些傻愣愣的袁錦熙一眼。本來想說些安慰的話,但記起這個男人之前跟自己說的——清醒的時候,記得傻掉時的每一件事,便嚥了到喉嚨的安慰,將菜刀遞給袁母道:「我去嫣兒家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乖乖在家待著,我一會兒就回來,否則的話我再也不回來了!」

    袁錦熙原本是準備跟上的,一聽凌婉歌這嚴肅的一警告,便頓了腳步,只得委屈可憐的目送她出了園子一直走到林家。

    而就在袁家園子鬧騰的這片刻,已經有人以天遠鏢局君家的名義,送了聘禮給林家,順帶奉上了君天絕的生辰八字。

    君天絕本人是沒有到場,理由是突然有急事。而且覺得這次上門有些唐突,準備改日再上門拜訪。

    林穎嫣自是一千一萬個不答應,可是林家父母卻是不知道君天絕就是那夜闖進他們家的殺手頭子,對於君天絕的家事各方面都是比較滿意的,如果不是林穎嫣極力反對,怕他們就已經點頭了。

    林穎嫣又怕說出真相家人擔心,所以只說自己對君天絕沒有意思,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林家人後來又問了凌婉歌的意見,凌婉歌明白林穎嫣的擔憂,以她的立場自是不好說自己師兄不好,讓林家夫婦懷疑!所以只說師兄家大業大,父兄妻妾成群,讓林家夫婦有個心理準備。

    而一聽這話,林家夫婦便是猶豫了!他們自是知道以君天絕的身份在當朝娶個三妻四妾很是正常,但是打心底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女兒嫁過去與人共事一夫而受委屈。倒寧願她嫁個小戶人家,和和美美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而後,林家夫婦又想,如果有個開鏢局的女婿撐腰,那他們是不是就不用背井離鄉怕那群殺手了?而且在他們看來,殺手已經走遠,怕真如林穎嫣說的,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唯有林穎嫣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又不敢告訴家人實情,說昨夜那混球還將她給擄走的呢!

    凌婉歌看出林穎嫣的為難,眸光轉了轉,落在屋外跟著自己過來,此時圍在院子裡的聘禮邊打轉的容四喜身上。

    「四喜!」

    經凌婉歌這麼一喊,林家人的注意力也落在了容四喜的身上。

    剛剛容四喜跟凌婉歌一起進來的時候,林家人就注意到這個髒兮兮的孩子了,只是凌婉歌一進門就問他們這聘禮是怎麼回事,沒有來得及顧及其他。

    「這孩子是?」林母首先好奇的就開口了。

    而容四喜已經應凌婉歌的喚,走到門口邊卻沒有進來,而是難得識趣的站在了門口。

    凌婉歌便走近她身邊,摸了摸她凌亂的頭髮,彎腰與她一陣耳語後,才抬頭對林家人開口:「這是我娘家的侄女!其實不瞞各位,我並非那蔣貴仁的外侄女,本名喚作紫羅!」

    凌婉歌此話一出,林家人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凌婉歌,更不解她這時說這話的意圖。

    凌婉歌便繼續道:「其實天遠鏢局算是家族事業,我原本是押著一趟鏢去往南疆。結果路途遇上盜匪打劫凌家小姐,我當時便好心相助,可是還是遲了,凌小姐被盜匪所傷,不久便香消玉殞。我本來帶著她的遺物是想交還蔣家,卻不巧遇上仇家暗算,受傷自山上摔下來,失了記憶——後面的事情,三叔三嬸想來也都知道了!」

    聽得凌婉歌這話,林家夫妻包括一直藏了心思的林穎嫣都是一陣驚異不已。

    尤其是林穎嫣,頓時一陣恍然,她本就因為一些偶然發現的秘密心有餘悸。而今聽凌婉歌如此說,便是明白了很多。

    凌婉歌從林家人的表情看得出,他們是信了自己的話。

    也不是她故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不想自己的身份給他們帶來麻煩,也不想嚇到他們。所以便換了身份,卻又差不多帶入了整個事件的經過敘述給林家人聽。

    她這樣做,無非是想讓林家人相信,他們如果想離開,她確實有能力安排,而他們也不用非要仰仗君天絕才能解決問題。

    「那……君姑娘你和你師兄都住在江州嗎?」林母這時問道,聽這語氣,還是有些放不下君天絕這「女婿」。

    「娘——」林穎嫣聽得她娘的話,就是一陣羞惱。

    凌婉歌瞭然的笑笑,才道:「實不相瞞,三叔三嬸或許也聽說過大戶人家裡的一些齷齪事兒。所以,我與我師兄表面雖然和氣,實際上,在鏢局裡卻是各為其主。談不上親厚,甚至可以說,水火不容!我甚至懷疑,上次拿你們的性命要挾嫣兒來加害我的人,便是他們那一派系的。」

    凌婉歌此話一出,林家夫婦又是一陣驚慌,卻聽凌婉歌又接著開口:「當然像我們這種混江湖的總會有些個仇家,我也不敢確定真就是他們。好在,你們一家未曾受到損害!而且,雖然說大戶人家三妻四妾的純屬正常,但是至少迄今為止,我師兄家裡三兄弟之中,最潔身自好的便屬他了!其他幾個師兄未及弱冠,便已經通房姬妾成群。唯有他,貼身伺候的都是家丁小廝。我與我師兄不是朋友,但與其他人而言,也不一定做不成朋友!你們再考慮考慮,我那天的話還是算數的!想離開,我這邊已經安排好了,你們隨時可以動身!」

    凌婉歌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們選擇留下,還是離開,都不用再擔心自身和家人的安全問題。

    林家父母是安心了,可林穎嫣卻是不明白凌婉歌此話的用意。

    剛剛明明還幫助勸她父母的,這會兒怎麼又幫那個殺手說起了好話?

    等凌婉歌離開林家告辭,林穎嫣便借口相送,想問她的意思。怎麼她聽來聽去,好像凌婉歌似乎並不覺得她爹娘答應把她嫁給君天絕是多麼厲害的事情?

    「我說的關於我師兄的都是真的!只不過我們從小鬥到大,互相沒有多少好感!你也可以試著跟他交個朋友,對你一家無害!」凌婉歌卻是丟下這麼一句給林穎嫣,就走了。

    唯留林穎嫣驚詫莫名的留在原地,理不清凌婉歌是在試探自己,還是其他的什麼意思。畢竟昨天君天絕還跟凌婉歌他們劍拔弩張的,凌婉歌怎麼會讓她和自己的敵人做朋友?她以為,自己與凌婉歌該是一個陣營的啊!

    「姐姐,這個送給你!」林穎嫣兀自站在門口發怔,這時已經走遠的容四喜卻突然又跑了回來,將一個物飾往她手裡一塞,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便跑掉了。

    林穎嫣張開手心,看見的是一隻竹篾編製的蟈蟈籠子。愣了愣,突覺眼睛一亮,她好像明白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46 AM

074章 娘子我疼

    凌婉歌帶著容四喜回到容家的園子時,袁錦熙還坐在門口發傻。遠遠的,就見得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好似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狗般。

    凌婉歌在籬笆外站了一會兒,還是推門進去。

    袁錦熙聽見聲音,趕緊抬頭,一見是凌婉歌,就趕忙爬起來迎了上來:「娘子,你回來了!」

    「嗯!」凌婉歌輕應了一聲,卻是再也拿不出多餘的情緒去應對眼前這個反覆不定的人。而今她只希望這傻帽早點清醒,這樣她就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了。

    一旁的容四喜則是好奇的睜著大眼,一會兒看看凌婉歌,一會兒又看看袁錦熙,卻難得的沒有多嘴什麼。

    「娘子,這個小孩子是你撿回來的嗎?」一個大活人在旁邊,袁錦熙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也拽著凌婉歌的胳膊,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容四喜。

    這時,袁母也從裡屋端了簸箕出來,看向凌婉歌。

    「她不是我撿回來的,她是我的侄女!」凌婉歌看了一眼容四喜,抬起空著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的介紹。

    而容四喜卻在凌婉歌摸到她的腦袋時避開了,十分不好意思的皺了皺鼻子道:「姑姑,您就別摸了,我身上好髒的!」

    凌婉歌笑了笑,卻絲毫不嫌棄的拉過她道:「辛苦了!」

    「姑姑你還跟我還說這種話!」說著朝凌婉歌吐了吐舌頭。

    其實她本是凌婉歌的侄女沒錯,算起來,也是玄宗同門。之前在君天絕身邊,也是為了給凌婉歌幫手,而今君天絕中毒,怕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來找她麻煩了。而容四喜來南臨的原因,卻是上面的命令,過來尋凌婉歌。

    一旁的袁母聽得二人對話,心底有萬千疑問,卻是什麼也不瞭解。

    她以為如今凌婉歌與袁錦熙走到一起,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而她卻還不知道凌婉歌的真實身份是誰。雖然她不介意什麼門戶問題,也未主動問過二人的事情,卻能看得出今天凌婉歌對袁錦熙的態度與平時有異。就不知道袁錦熙對凌婉歌的知道又有多少?

    只覺凌婉歌的身份越來越不簡單,就連她身邊這個看起來才五六歲的孩子都不尋常般。

    誠然,她在袁錦熙的身邊屬於下人身份,不應該過問主人太多的私密。可是,袁錦熙卻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她一生無兒無女,一直當袁錦熙是自家的孩子看待。終究,出於關愛上,便放不下心。

    「我給這孩子去洗洗吧!」袁母看了一眼那大眼澄亮的容四喜,主動開口。心裡想著,就是再不一般,這孩子終究還是個孩子,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

    「好啊,那就麻煩奶奶了!」容四喜說著湊近袁母身邊開心的應道。

    「娘子!」這時在旁邊感覺自己被忽略的袁錦熙輕輕的搖了搖凌婉歌的手臂,凌婉歌便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他。

    「娘子,我頭疼!」袁錦熙可憐兮兮的說。

    凌婉歌聽得心一顫,想起這傻帽之前為了保護她,拿腦袋去撞那大漢。他這種狀態是不懂用武功的,想來與人硬碰硬肯定會不舒服,便不由得軟了心房道:「那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你們去吧,這孩子交給我照顧就好!」袁母跟著開口,終究是看出凌婉歌對袁錦熙的緊張,放了幾分心,說著又看了看容四喜開口:「咱們家地兒不大,這孩子晚上就跟我一起睡吧!」

    「那就有勞婆婆了!」凌婉歌看了容四喜一眼應道,繼而任袁錦熙粘膩的抱著她的胳膊,兩人相攜往屋裡走去。

    才走了兩步,凌婉歌便又轉身望向依舊站在門邊看著他們的袁母,猶豫了一下方開口:「婆婆,我本姓南宮,名紫羅!」

    說完看了一眼因為她的話而臉色劇變的袁母,便微笑了一下牽著袁錦熙進屋去了。

    南宮紫羅,南宮紫羅——袁母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心裡先是一陣驚愕,轉而是無法言語的驚喜。

    那不就是她原主子東楚元櫻皇后唯一的親生女兒,袁錦熙指腹為婚的孩子!

    繼而又想起,自己與莫老頭最初差點做出的荒唐事,就是一陣悔恨加心有餘悸。他們居然差點就害死了小主子!

    而這得怎樣的緣分,讓遠在東楚的小主子與袁錦熙終究走到一起?

    袁母初得知這個消息,心裡是驚喜交加,暫時恐怕是無法冷靜了。

  ***

    再說凌婉歌這邊扶著袁錦熙回到屋裡,就勸他休息。

    「娘子,我又覺得頭不疼了!」見凌婉歌要給自己蓋被子,袁錦熙又是小心翼翼的揪住凌婉歌的衣袖,乞憐的看著她。

    縱使凌婉歌對清醒的袁錦熙還有些隔閡,可是面對這傻帽時,卻又忍不住的心生憐惜,怎麼也狠不下心來。

    吸了口氣,凌婉歌下意識的放緩了語氣,拍了怕袁錦熙身上的被子,像哄孩子似地輕聲道:「真的不疼了嗎?」

    「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娘子,其他地方就好疼了!」袁錦熙試探性的又開口。

    那忐忑中帶點羞澀的表情落進凌婉歌的眼底,不禁讓她疑惑:「看見我就疼了?哪裡?」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眼大半身蒙著被子的袁錦熙。

    「娘子你過來——」袁錦熙說著往床裡挪了挪,指了指床外邊自己空出的一大塊位置。

    凌婉歌本是一訝,首先想到的就是男女避諱,但想這人不管醒著時候如何,現在終究還是小孩子心性,就是他醒過來,那也是他喊自己跟他躺一起的,不關她事情……而就是她主動又如何,反正昨夜她都主動過了,還怕再多一次嗎?

    雖然是妥協了,可是凌婉歌其實是以為袁錦熙也不是哪裡真疼,只不過是想跟她套近乎撒嬌而已。

    而凌婉歌也確實覺得折騰了這大半天很累了,便脫了鞋子躺到了袁錦熙的身邊。可幾乎是她剛剛躺下,袁錦熙的手就伸了過來一把抱住她。

    「這下不疼了吧,好好睡吧!」凌婉歌任袁錦熙抱著,雖然還是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故作鎮定的一手拉過一旁的被子也將自己蓋上。

    可是手才抬起就被袁錦熙捉了過去,凌婉歌疑惑間,手就被拉進了被窩按在一處滾燙的事物上,袁錦熙還乞憐的在她耳邊小聲呢喃:「娘子,我這裡漲的好疼,好難受……」

    凌婉歌先是一愣,下一刻只覺轟的一聲,腦袋裡又是血液回流,臉燙紅了一大片,下意識的就想抽回手,同時嘴裡罵道:「袁錦熙,你故意裝傻耍我!」

    掙扎著想起身間,手卻是往下按去。

    接著耳邊便傳來袁錦熙好似痛苦的悶哼聲,凌婉歌則是羞惱的身體都在打顫,連忙抽手下了床。

    一下地,第一件事就是朝身邊的人瞪去。

    卻見她以為被自己戳破「陰謀」的某人一臉痛苦委屈的看著她,那眼神——怎麼可能是正常的袁錦熙所有的?

    那一剎那,就是凌婉歌都懵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娘子,你在說什麼?」袁錦熙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暗啞,看凌婉歌的眼神分明有些幽暗,但是那種發自骨子裡的純潔,卻是無論如何也偽裝不了的!

    凌婉歌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人,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

    「娘子,剛剛被你按了一下好舒服,可是現在更漲疼了,怎麼辦啊?」這時,罪魁禍首還依舊拿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她。

    看得凌婉歌糾結的既羞窘又是無奈!

    難道她可以理解為,眼前這個傻帽是單純的沒錯。只是這身體終究是成年的,經過昨夜,食髓知味,看見她……有了反應也是正常現象。袁錦熙清醒的時候既然記得傻的時候的所有事情,她是不是還可以理解,這個人身體裡的另一雙眼正潛在意識裡,狼一樣的盯著她?

    但想起清醒時候的袁錦熙,那清淡的性格就覺得荒謬的很。

    怎麼辦?他還問她怎麼辦?凌婉歌此時連撞牆的心都有了,卻是別過臉去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娘子?娘子?」見凌婉歌半天不說話,又是臉紅一片,袁錦熙跟著爬坐了起來,又揪住她的袖子擔憂的問道:「娘子,你的臉好紅啊,是不是也生病了?一塊上來睡吧!」

    聽得這話,凌婉歌的臉頰是又紅了幾分,明明他的話再單純不過。卻不由得她這個正常人不產生歧義。咬了咬牙,凌婉歌硬著頭皮好聲好氣的道:「乖,你忍一忍就好了,晚些就不疼了!我沒事,我只是餓了!你先睡會兒吧,我晚些再過來陪你!」

  ***

    收拾警告過了老小胡氏後,袁家園子總算安靜了幾天。而君天絕也好些日子未曾上門搗亂,林家人依舊在考慮當中。

    林家人本是想著離開的,可是沒有了老胡氏和林大伯兩家的搗亂,平靜下來的日子又讓他們更多了對故土的眷顧。

    凌婉歌也未催促他們,這幾天袁錦熙也是時醒時傻,她想著他的毒肅清在即,也不急著催林家人給答案,畢竟如她先前說的,去留終究都是他們自己的生活。而且,突然安靜的鄉村生活,也同樣讓她多了幾分眷戀。

    直到這天,收拾房間的時候,看見這樣一張箋單,凌婉歌當即變了臉色,拿著那箋單衝到袁錦熙面前一甩:「這是什麼?」

    袁錦熙莫名的接過那紙,拿著手裡看了看,卻見抬頭聘禮單幾個字,也是一臉的不解:「這是什麼啊娘子?」

    袁錦熙話一出口,凌婉歌就是一陣氣結,這人又傻了!而她這單子的事情,卻好像應該找清醒的那人發脾氣才是!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49 AM

075章 幫你照顧

    凌婉歌捏了捏手裡物件豐厚昂貴,甚至可以說價值連城的單子,正在躊躇,要去問袁母嗎?猶豫再三,決定還是先擱著等袁錦熙本人清醒了再去問。

    她明白,這個聘禮單子不可能是之前袁錦熙在蔣家娶她的那張。

    而今她還算是他妻子的身份,想來他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就張羅著娶別人的事情。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袁錦熙準備等她恢復身份,然後將這些東西作為聘禮送往東楚……

    而一想到東楚那個人,凌婉歌便是心中一陣郁氣難平。如果可以,她真的覺得失去記憶,不回那塊土地,也未嘗不好。而且,他不是一直在刻意阻撓,明顯不願意她嫁給袁錦熙嗎?

    雖然她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麼不太同意這門婚事,可是,她覺得這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他越不喜歡,她就偏要!她根本沒有必要在乎那個人怎麼看!

    凌婉歌一邊蹲在園子裡的地裡細細的拔著地裡隨著農作物一起發芽生出的雜草,一邊悶悶的想著。

    「娘子!」袁錦熙則是蹲在一邊亦步亦趨的跟著,時不時輕揪一下凌婉歌的衣袂。

    很顯然他看出凌婉歌此時心情不好了,卻並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做錯惹娘子不高興了。

    凌婉歌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卻是有氣撒不出。而且想想,就是現在清醒的袁錦熙在自己面前,她又該如何說自己的心情?

    「有人在嗎——」這時,正好一陣喚聲傳了進來。

    凌婉歌聽見這喚聲,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就見籬笆門外站了一個個頭不高的黑瘦男人,那男人雖然是問話,可那眸光分明是落在他們身上的。

    尤其是一口黃牙,在發現她看過去的時候,咧的金燦燦的,眼底更是亮起一抹光。

    凌婉歌下意識的就是不喜這男人看人的眼神,不過卻見那男人手裡提的大包小包的東西,不像是之前那些人一樣是來找茬的。

    「嘿嘿,袁嬸子不在嗎?」那男人稍微朝袁家正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將眸光挪回凌婉歌身上,已經推了籬笆門進來。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凌婉歌淡淡的問道,道不是因為人家送了東西過來,圖他幾分便宜,只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道理誰都懂。

    見凌婉歌站了起來,袁錦熙也跟著站了起來,疑惑的看著那男人。

    「大妹子,呵呵,你可能不認識我!我來找西……阿熙談點事兒!沒什麼,你忙吧!」說著便朝袁錦熙招了招手:「阿熙,咱們進屋說吧!」

    聽得這話,凌婉歌倒是驚訝了!

    找袁錦熙談事兒?

    下意識的凌婉歌以為這個陌生男人知道了什麼,覺著袁錦熙此時是正常人。

    但是袁錦熙此時懵懂的神態在那兒,還一邊無助的絞著衣袖,任誰也不會當他是個正常的人吧!而這個男人一進門就說找袁錦熙談事兒,卻要將她這個正常人晾著,是什麼道理?

    凌婉歌不由得深看了那男人一眼,猜想這個男人是不是誰派來的間隙,這樣明目張膽的就想上門害人了!

    可是探尋之下發現,這個男人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半點練武之人的內息勁力也感受不到。

    「我找他有何事?和我說也是一樣的!」凌婉歌跟著道

    見凌婉歌懷疑的看著自己,那男人又諂了笑臉,將手裡的東西往袁家的廚房門口一放,就拉著袁錦熙往旁邊挪了挪:「大妹子,這……這是男人家的事兒,你一個女人家可能不方便聽,你放心好了,我們就在這兒,不走遠!而且,咱也都不是外人。說起來,我們家和三叔家是親戚,和你們家也算是親戚了!」

    說著還往袁錦熙手裡遞了一個小紙包,笑著道:「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糖蓮子,阿熙看看喜不喜歡!」

    「娘子,這是阿昌!」袁錦熙一聽是糖蓮子,眼睛就是一亮,趕忙就接過攤開了,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認識這個男人。

    凌婉歌眼見如此,微皺了一下眉頭。一包糖而已,就將這男人給收買了。

    心裡本就對這人有些郁氣,便瞥了他一眼,準備賭氣不理他,便又自顧自的蹲到地裡去拔草。

    這邊那阿昌便拉了袁錦熙到正廳坐下了,凌婉歌雖然說不管,可是依舊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也是因為以她的功力能夠清清楚楚的聽見他們在屋裡的對話。

    所以雖然是在低著頭做事,但是耳朵卻是豎著的。

    「阿熙,你老婆背著你偷人了你知道不?」

    凌婉歌剛剛拔下一根草,卻聽得這一句話,秀眉就緊緊皺起。下意識的就想進屋去收拾這個大嘴巴的男人,這都當她是病貓了是不!

    「偷人?什麼是偷人啊!」袁錦熙不解的問道,聽聲音那糖蓮子嚼的正起勁,

    猶豫了一下,凌婉歌便還是沒有動。只因為突然的就想聽聽,這個男人想怎麼編排她,而此時的袁錦熙又會如何應對。

    「就是背著你,偷偷的和其他男人睡了!可憐你傻啊,不知道,全村可都在議論這事兒呢!」那阿昌唏噓不已的歎道。

    袁錦熙聽了,先是眨巴了一會兒水汪汪的大眼。

    誠然他此時是個傻子,不過這張臉卻是不變的俊美。所以看見袁錦熙此時表情時,那阿昌就是一愣,突然就惋惜,這個傻瓜的臉似乎比他那小娘子的還漂亮很多,可惜了……怪不得城裡一些有錢的老爺不愛女人愛男人。

    但轉而又一想,剛剛在外面看見凌婉歌那身段……就覺得身子熱了起來,忍不住就朝屋外看了一眼。

    「你胡說,我娘子天天晚上和我睡一起,沒有和其他人一起!」袁錦熙突然一嗓子,喊的阿昌愣了一下,趕忙上前就想捂他的嘴,怕引起屋外凌婉歌的注意。

    袁錦熙卻是皺眉別開了頭,將手邊的糖蓮子推給阿昌道:「我不要糖蓮子了,還給你,你說娘子壞話,你走!」

    凌婉歌聽得袁錦熙這話倒是有些詫異,看來這人也不是完全的沒有是非分辨能力!

    「耶,你別生氣嗎!我說的可都是真的,都是為你好呢!如果不是親戚,我還不來跟你說,討這個罵呢!」阿昌見袁錦熙生氣了,就趕忙好聲好氣的哄到。

    而小孩子心性不同於成人的一點,就是好哄。

    聽阿昌說他是為他好,便軟了下來,只嘟著臉看著他。

    「是,她晚上是和你睡一起,可是白天呢?那天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家娘子和一個男人沒有穿衣服滾在樹林裡,那叫一個親熱,嘖嘖……」阿昌說著又是一陣唏噓,心裡卻想的是怎麼哄騙好眼前的傻瓜,好進行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你這傻瓜,老婆平白被人家睡了,被蒙在鼓裡不說,還將那婦人護的跟什麼一樣!可知道,她背地裡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可都是讓人笑話死你了!我這是看不過去了,才來告訴你,想幫一幫你的!不然你老婆讓人睡了,你什麼也沒有落到不說,哪一天她要是跟人家跑了,你可怎麼辦呦?」

    「不會的,娘子不會和人家走的!她是我娘子!」袁錦熙下意識的就否認道,但是那語氣裡分明透著自己也不確定的驚慌,想了想又自言自語的道:「娘子要和別人走了,怎麼辦啊?」袁錦熙單純的腦子裡想的是:人人都說他是個傻子,村裡很多人都嫌棄他,嘲笑他。娘子最近好像確實經常不理自己。娘子是不是真的不喜歡自己,要和別人走了,做別人家的娘子再也不要他了?

    「沒事,別急,別急,我這不是來幫你想辦法了嗎!」阿昌見袁錦熙的情緒已經跟著自己想的走,便面露得色,趕忙安撫道。

    想著自己的計劃就要成功,更是笑咧了一口黃牙:「嗯我想想……你人這麼老實,袁嬸子忙著採藥經常又不在家……這樣吧,你阿菊嫂子在家也沒事。你讓你媳婦兒這段時間住到我家去,我讓你阿菊嫂子給看著!等過段時間,那個男人走了,你再將你娘子接回來,就不用擔心她與人跑了!」

    凌婉歌聽得這裡,再聽那阿昌的口氣,和之前他看自己的猥瑣眼神,已然明白這個男人打的什麼主意了。

    再想那男人的樣子,就覺得胃裡一陣翻攪的難受。咬了咬牙,忍住立即衝進屋將那男人打殘的衝動。因為,她還想聽聽這個傻瓜會怎麼說!

    而屋裡這時一陣沉默,讓她不由得想,袁錦熙是不是真的在考慮要將她送去給人家?雖然,他可能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你還猶豫什麼啊?瞧這個,你在這上面按個手印,我就能幫你照看娘子!而且,我還能免費給你家娘子好吃好喝的,絕對比她在家裡強——你瞧瞧,你家裡現在這樣,連口吃的都困難了吧!」阿昌見袁錦熙猶豫,卻是耐不住了,趕忙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攤開在袁錦熙面前:「既能防止她跟人跑了,也不餓著她,還能給你們家省些口糧,這麼好的事兒,也只有我這真心實意的親戚才能想到,你還猶豫什麼?趕緊按了吧!」

    袁錦熙見阿昌推了紙到自己面前,卻有些不解了,不是要幫忙照看他家娘子嗎,按手印做什麼?

    說起來,他其實是捨不得娘子不在身邊而已,滿心滿眼的卻又擔心娘子真的走了不要他了。對於阿昌的話,實際上是有聽卻沒有聽明白多少。

    「將吾妻賣於劉安昌做妾,不得反悔……這是什麼意思?」袁錦熙低頭喃喃念出那紙張上的字,不解的開口,繼而又道:「妾……我記得以前聽嫣兒說過!」

    聽得這話,那阿昌就是心一跳,這傻瓜居然識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52 AM

076章 搶我娘子?

  沒錯,他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其實,從凌婉歌嫁來袁家的時候,他就已經打上了凌婉歌的主意。

    原只因為他自己的媳婦兒娶回來三年,一直無所出。奈何家裡條件也不是很好,媳婦兒還算是個能幹的,捨不得休了。也是家裡窮,娶不起小的,一般人也不願意嫁給他做小的。

    而今見這凌婉歌還能幫襯家裡做事,上次雖然揍林阿明顯現的力氣挺大。但他卻不怕,他甚至指望著將凌婉歌娶回去後,他不但可以坐擁齊人之福,憑凌婉歌的力氣,肯定能和他原配一起將地裡活兒幹好。

    雖然他也知道這凌婉歌的厲害,但想她就是再厲害,一個女人而已,之前被抬進這傻子家,還不是乖乖的嫁雞隨雞了。除了被造謠出的偷人這事兒,也沒有什麼太出格的。而且他覺得,袁錦熙這個傻子該是那方面不行,凌婉歌才會在外偷人。而如果跟了他,那鐵定就不一樣了!他自覺是個正常男人,又正渴望子嗣,這凌婉歌只要進了自家門,就鐵定會對自己百依百順了!

    所以,他等待了好久,自以為時機已經成熟,便拿了契約過來想誆騙袁錦熙簽了,將媳婦兒轉讓給自己!

    「這紙不是隨便寫寫嗎,不然沒名沒分的,你媳婦兒老住我家裡也不好不是。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將媳婦兒接回來,這紙也就作廢了!你放心按下就好,真的沒啥大用處的!」阿昌急著解釋道,之前分明說主動好心幫忙照顧,這會兒卻又扯出名分來,說是怕人講閒話了!真當袁錦熙是傻瓜好糊弄呢!

    「你騙人,戲文裡不是這麼說的!是你想偷走我家娘子,故意挑撥離間!」誰知袁錦熙根本不吃這套,當即硬氣的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阿昌被袁錦熙這舉動唬的一跳,又是緊張的看了眼屋外,那裡凌婉歌已經抬起頭看向他。雖然凌婉歌此時是面無表情,他覺得凌婉歌那個距離也應該聽不見自己的話,可是那眼神卻讓他只覺背脊發涼,忍不住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沒有,沒有的事兒,你趕緊按了手印是正經,我這都是為你好,怕你餓死了媳婦兒啊!」阿昌卻猶不死心,說著就強行拽過袁錦熙,想讓他按手印。

    「我不要,你們都是壞蛋,先是搶走我和娘子還有娘親的糧食,現在還要來搶走我家娘子——我,我和你們拼了!」袁錦熙卻是臉色一沉,一張俊美的臉氣的通紅,繼而推開阿昌順手抄起一旁一把新買的鋤頭。

    阿昌見此,也是被嚇了一大跳:「沒,你別激動,我真是為你好啊!」

    「你還說——」袁錦熙說著就揮起鋤頭,作勢要砍人的樣子。

    「啊,別——」阿昌哪裡還敢多說,見袁錦熙來真格的,撒丫子就往外跑去。因為跑的太急,又擔心後面的袁錦熙一鋤頭揮下來,所以邊跑邊回頭,一不小心就被門檻絆倒,栽了個狗吃屎。

    「你這個大傻瓜大白癡,我好聲好氣跟你說你不允,你就戴著那頂綠帽子吧!」阿昌爬起來後,一直跑到籬笆門外,又是憤恨的朝袁錦熙罵道。

    凌婉歌聽得這謾罵,眸光一凝。

    下一刻,只聽嗖的一聲,一件物事自袁錦熙的方向飛射出去,直逼那阿昌。

    那阿昌眼見著原本好端端在袁錦熙手裡的鋤頭,突然就脫離了木柄,朝他飛射而來,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又是一跟頭絆倒在地。

    「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

    只見那飛射過來的鋤頭後跟咚的一聲就砸在那阿昌張開的襠部,阿昌慘白了臉色,也就叫了一聲便捂著襠部暈厥了過去。

    袁錦熙本來鼓著一股氣想打阿昌,卻從來沒有想過要人命。這會兒見那阿昌慘叫之後不省人事,當即被嚇到,傻傻的瞪著眼愣在了籬笆門內,手裡猶拿著沒有了鋤頭靶的木柄。

    「這,這是怎麼了?」有路過的村民看見了,卻是驚嚇的站在旁邊。再看地上的鋤頭靶子,還有袁錦熙手裡的木柄,便是一聲驚叫:「啊,傻瓜殺人啦!」

    凌婉歌這時冷漠的看了那些人一眼,走近袁錦熙身邊,扶住他的胳膊,但看他嚇白的臉色,眼底忍不住浮上憐惜之色。

    「娘子……我,我殺人了!」袁錦熙好半晌才回神,吶吶的看著手裡的木柄,和籬笆門外昏厥的阿昌。

    「沒事,他只是暈過去而已,一會兒就能醒了,咱們進屋吧!」凌婉歌安慰道。

    剛剛那鋤頭靶是她故意以內力震脫的,只不過是險險砸在那阿昌旁邊的地下而已,有沒有傷到人她心裡有分寸。

    就是她要教訓那人,也不會藉這個時候袁錦熙的手,給他們目前的生活惹來麻煩。

    就像對付那林大伯一家人一樣——她未必要和那群潑婦理論謾罵,也不用拿出真本事將他們揍成什麼樣。

    曾經宮廷內爭,多少年她過的水深火熱,卻都只是沒有硝煙的奪殺。她只消用到曾經的十分之一,甚至是九牛一毛,就能讓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且到死都不會知道是會陷害的他們。

    當然,她本恩怨分明,如果不是這些人陰魂不散,折騰的別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她也不會對這些平頭百姓下此狠手。

    試想,如果那天不是她在的話,林父的手恐怕就保不住了。如果林父沒有了手,林穎嫣一家往後的日子又會如何?

    再則是小李氏,別人小聲議論就算了,如果不是那天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惡意毀她清譽,還想出手對付她,她的人也不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自己嘗嘗這惡果。

    聽說小李氏如今已經被押進祠堂,準備發落,很有可能已經逃不過一死。而她凌婉歌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今準備赴死的就是她了!

    而今想來,她原來早就已經不知仁慈寬容該如何寫。卻還好能夠恩怨分明,當初沒有因為莫老頭要害自己而遷怒袁錦熙。

    如果不是因為恢復記憶,記起了莫老頭這人與自己生母的淵源,她估計也不會讓他好過!

    只因為當年袁錦熙的生母和親前往南臨的時候,她的母親將身邊最親信的莫老頭和如今的「袁母」也就是袁錦熙口裡的雪姨,給了袁錦熙的生母。他們守於自己的忠心,不惜代價和手段救袁錦熙,說起來並沒有錯。

    凌婉歌安撫了一下被嚇到的袁錦熙,便進屋將那阿昌留下的賣妻契攢成團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的丟在那被圍觀的還未醒來的阿昌身邊。

    有人就好奇的撿起那紙瞧了瞧,這一看便瞭解了大概經過。

    原來那紙契約上寫的是讓袁錦熙答應將凌婉歌無償贈送與他為妾!怪不得袁錦熙會發火想殺人呢!

    而今看著昏迷不醒,身下一灘潮濕腥臭的阿昌,村民們就是一陣鄙夷。這換做其他人,估計會真就廢了他了!

    不過,最後還是有人幫忙將那阿昌給抬走了,見凌婉歌夫妻兩人進屋去了,想著袁家這幾天的坎坷風波,也就不好意思上門打擾了。不管誰是誰非,還是省點事情,免得惹的一身腥的好。

    凌婉歌拉著袁錦熙進屋以後,感覺身邊的人還是呆呆的,沒有從方纔的驚嚇中回神,便是情緒一陣複雜。

    猶豫了一下,凌婉歌張開雙臂抱住了身邊的人。

    第一次,想放任自己的情緒一下,不願去想袁錦熙清醒以後會如何看待她的舉動——這刻只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剛才不顧一切的想要保護自己。

    袁錦熙本來還未有知覺,直到凌婉歌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抱緊了自己幾分,腦袋埋首在自己的胸膛,屬於她的清新髮香絲絲縷縷傳入鼻息,袁錦熙才回了幾分魂。

    袁錦熙先是猶疑的看了一下懷裡人的發頂,而後便試探性的收攏了臂彎,將身邊的人環在了臂彎間。而後眨巴著澄澈的眼睛,又猶疑了一下,囁喏的開口:「娘子不怕,我不會賣了你的!我知道他們都是騙我的,他們都知道我家娘子的好,所以想挑撥離間,好將你搶走!你也是不願意離開我的對不對?」

    凌婉歌聽得這話,心裡又是一陣情緒翻湧——那裡面有酸澀,又溫馨,還有一絲絲甜蜜。可是卻感覺有什麼堵著喉嚨,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嗯!」

    靜靜的感受他懷抱的溫暖,和這刻的安全。雖然,眼前的人此時不是武功蓋世,亦不是文韜武略,但他卻能夠在她有難時挺身相護,這就夠了……哪怕他醒著的時候,清冷一些,只是因為那份責任,也無所謂了。

    至少以後的路在他身邊,不會再是孤軍奮戰,不會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就在這時,凌婉歌猛然在袁錦熙懷裡抬起頭來。方有些濕潤的眸子,瞬間清凝一片。

    「就是這邊,快,圍起來,莫讓人給跑了!」袁錦熙還莫名的看著凌婉歌,就聽得屋外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還有喧嘩聲。

    「娘子,好像有人在外面!」袁錦熙側耳聽了下,話出口就目露驚色,接著趕忙扯住凌婉歌道:「是不是又有人來搶娘子了!我不要——娘子,你快躲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55 AM

077章 被告殺人

    凌婉歌靜聽了一下外面的情況,聽得出來的人不少。可是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出現,圍住農院的,想來一定與那晚刺殺袁錦熙的人無關。

    「裡面的賊人聽著,你們已經被本捕快包圍了,若是識時務的最好自己乖乖出來自首,否則的話,就別怪本捕不客氣了!」

    這時外面的人已經透露了自己的來歷,是官府裡的人?凌婉歌聽得這話,先是微微詫異了一下,繼而又彷彿明瞭了什麼,抬眸看了一眼身邊的袁錦熙道:「沒事的,我去看看,沒有人可以帶走我的!」

    「不要,娘子你別去!」袁錦熙卻是不依,對於之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裡面的再不出來,本捕可就不客氣了!」這時外面有傳來那捕快的催促聲,凌婉歌聽得皺起秀眉。倒不是因為這人語氣措辭怎麼樣,只是覺得這接連不斷的上門挑釁,不管什麼原因,都實在是令人不勝其煩的討厭。

    想了想,凌婉歌走近門邊,也不勸說袁錦熙了,而是直接拽著他一起開了門。

    「鏘——」凌婉歌剛剛拉開門,就見踏破他們家籬笆圍住茅草屋的一眾官差齊齊拔劍出鞘戒備的看著她。來的人,一共有八個。

    「李捕頭,就,就是這個賊婦!就是她害死了我家婉兒,如今冒充的她身份!」接著一旁一個聲音跟著高喊道。

    凌婉歌聽得這聲音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就見著那肥胖的蔣貴仁正神情激動的站在那為首的捕快後面。

    「袁公子,你莫要被這個女人給蒙騙了,她,她可是個殺人犯!」蔣貴仁接著看見走在凌婉歌後面的袁錦熙趕緊邀功似地喊道。

    而袁錦熙卻是忌憚的看著屋外的每一個人,聽得他這話,眼底頓現疑惑之色。這神情落進蔣貴仁眼底,讓他著實一詫,因為摸不清袁錦熙此時的想法而心生忐忑。

    希望他按那郡主的話做了……真的不會有麻煩惹上身!

    那李捕快聽得蔣貴仁這樣大喊,便皺眉抬手示意他先住口,繼而眸光犀利的盯在凌婉歌的臉上跟著開口:「今日有人舉報,說你冒充他的外甥女,害人性命,麻煩你跟我們去衙門走一趟!」

    凌婉歌聽得這話接著淡瞥了那臉上明顯帶著慌亂的蔣貴仁一眼,繼而輕笑起來,見那李捕快皺起眉頭,這才開口:「這位官爺是在開玩笑吧!你們在說誰?你們說的人,我可是一個都不知道!什麼外甥女?什麼舅舅?我何時殺過人?還是你們發現了什麼無頭女屍,無法找著兇手,卻來找我這個無辜的女子頂罪嗎?」

    「你還敢狡辯,分明是你用計害死了我可憐的婉兒,可憐我那外甥女父母雙亡,千里迢迢本欲投奔我這表舅,結果未曾遇上,年紀輕輕就遇了賊人毒手,李捕快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蔣貴仁說著就嗚咽的哭了起來,如果站得近的話會發現,其實這看似悲慼的胖子卻是一滴淚未曾流。

    李捕快聽得那蔣貴仁的哭泣,皺了皺眉,望向凌婉歌還算客氣的開口:「姑娘,這受害者的親屬告上門來,我們只是公事公辦。至於屍首,還請你老實配合調查!」

    凌婉歌見這李捕快態度也不算太惡劣的樣子,便仔細看了他一眼,只見這李捕快眉目清朗,濃厚的眉峰頗有幾分英氣,甚至隱約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便開口道:「抱歉,我可能無法好生配合官爺辦案!」

    在李捕快因為她的話而沉了臉色時,凌婉歌又道:「因為我從來都未曾說過自己是他的外甥女,這都是被救下,醒來後他自己告訴我的。你們讓我如何回答,我曾經害過誰?就連我自己,如今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看看,李捕快這就是這個刁婦的狡猾之處!她是覺得我家婉兒投奔遠方的親戚,因為多少年未見所以不一定認得她的容貌。但是卻一定記得一些往日的事情,她害怕我們一旦問起,她無法回答而穿幫,這才編織了失憶的謊言!」蔣貴仁聽了凌婉歌的話當即爭辯道。

    「你這話說的可就奇怪了!我如何知道你們認不認識我?又對我的曾經瞭解多少?如果我真有能耐殺人,如今又怎麼會嫁到了這裡?」凌婉歌淡然的反擊道。

    實際上凌婉歌是不是自己的外甥女,他自己都不知道,實際上,他都以為是的。如今之所以在這兒誣賴她,只不過是受了人的慫恿。而凌婉歌為何會嫁到這裡,這箇中的齷齪,他當然做清楚,一時間被凌婉歌問的就是心虛慌張,回答不上來。

    而凌婉歌卻一點也不想等他反應過來,當即開口又說:「李捕快,您來的正好,其實我也要報官!」

    聽得凌婉歌這話李捕快先是一愣,疑惑不解的看著凌婉歌。

    凌婉歌便不懼的走近李捕快等人幾步,抬手指著蔣貴仁道:「民女要告這個人,幾月前無緣無故將失憶的民女扣在蔣府不說,後來未經民女同意又將因為中毒不能自理的民女婚配了人家——還硬說民女是他們的外甥女,以民女的長輩自居。如今又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民女手頭有些薄產,就來栽贓陷害,這是何道理?」

    原本來抓人的李捕快聽得凌婉歌這話,卻是愕然。

    他本也是村裡的人,在鎮上做事。所以村子裡很多事他是知道的!剛剛進門看見凌婉歌的第一眼,就覺得她不該是普通人家的女兒,看氣度言語措辭說是誰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會有人懷疑。

    而她身邊的那個大傻瓜袁錦熙,他也知道,這人是村裡出了名的傻瓜。還有來告官引起今日這事兒的蔣貴仁平時是多麼吝嗇小氣欺善怕惡,他也是一清二楚。

    原本他聽得蔣貴仁報官,本未見屍身,也不想受理的,只不過這是縣太爺的命令,說讓他先將人抓回去,再逼問兇手將屍體藏去哪裡。他不得不按令前來捉人,但聽凌婉歌如此說,便有了幾分猶豫。

    他不是沒有大腦的人,只把兩件事一比較,就能分辨出是非來!

    一是蔣貴仁狀告眼前的凌婉歌殺害了他的外甥女,意圖以他外甥女的身份謀奪他們蔣家的富貴。可是如果真是這樣,凌婉歌又怎麼會嫁給了旁邊這個,即使是一般村姑都不肯嫁的傻瓜?最重要的,被害人的屍首呢?而且,以他對蔣貴仁的瞭解,這個人就是對自己直系親屬都是排擠的很,怎麼會容一個外來的旁系外甥女佔得他的便宜?

    還有,他之前去報官的原因是因為有人偷偷向他告密,說是眼前的凌婉歌是冒充的。可是剛才和凌婉歌爭辯時,他自己都說十幾年未曾見過真正的凌婉歌了,又怎麼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外甥女?卻要去相信一個外人?

    二是凌婉歌狀告蔣貴仁這點,其實在村裡有名的傻瓜娶妾時,他也聽過一二。原因只不過是他如今二十有六都未曾婚配,他家老娘就經常在耳旁叨念他。

    上次袁錦熙娶凌婉歌的時候,他老娘便也說了這事兒,如今翻閱記憶,猶記得他老娘當時似乎是說了凌婉歌是被抱進門的,最後連拜堂都不能站立。他老娘還就這事兒數落了他,說哪怕他也娶個如此的癱子回去,她也能瞑目了!

    根據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分析,極有可能蔣貴仁是在撒謊。

    他甚至有幾分信凌婉歌的話,是不是這樣的——她一個閨閣長大的單薄孤女,大老遠投奔親戚,九死一生,最後卻被親戚嫌棄,算計嫁給了一個傻瓜,好脫離關係。

    原本不打算管她的親戚哪天發現她身上原來其實還有些價值可以謀取,這便起了心思誣告。而一旦凌婉歌的罪名成立,凌婉歌的所有都可以被歸納為贓款歸還給受害者的親人,也就是蔣貴仁!

    「姑娘說自己中毒可有人證?」李捕快想了想便望向凌婉歌問道。

    「李捕快你這話是何意?」凌婉歌還未開口,一旁的蔣貴仁聽得這話便就急了,「分明是我要狀告這個賊女,為何你卻在意起她的信口胡謅來了,反而不問我的官司?而且,她說是本老爺毒害她?如果她真是被下毒了抬進這家,如今您看她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那她為何不跑呢?」

    李捕快聽得蔣貴仁這話,也是心中一動,看向凌婉歌。

    凌婉歌卻是很冷靜的迎上李捕快的審視,眼底不由自主的浮上幾分委屈:「我一個女人家,前塵盡忘,你們覺得我該往哪裡逃?而今嫁給我相公,雖然他人是單純了一點。卻對我關懷備至,家裡即使困難的揭不開鍋,他得了一粒米,也會先餵我吃進嘴裡!有夫如此,我為何還要跑?在我方嫁進這個家門的時候,不能動彈一分,都是相公一手為我穿衣餵飯,試問這整個西林村,那些個正常的漢子,又有幾個能對自己生病的妻子做到如此?各位官爺可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物,倒是為我想個更好的出路?」

    凌婉歌此話一出,在場的幾個官差都是一陣唏噓,其中有的已經成親的尤能夠體會凌婉歌所要表達的意思。

    就是他們自己都不敢說,對自己娘子如何呵護備至,但若有一個人能夠如此拔心扒肺的對自個人好,誰又能無動於衷?

    一時間,便都同情起凌婉歌,懷疑的看向蔣貴仁。

    「你們這是何意?我一個大財主,有的是錢,能圖她什麼東西?她這分明是強詞狡辯!」蔣貴仁來的時候本因為忌憚袁錦熙底氣不足,如今被眾人一盯,就更是心虛的很,下意識的就後退了一步。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2:58 AM

078章 神將世家

    「蔣大財主是以為有錢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所以這無憑無據無屍就買通了官府前來問罪於民婦!」凌婉歌目含凜色的看了蔣貴仁一眼,這出口的話卻讓李捕快一陣尷尬。其實他心裡清楚,縣太爺又何嘗不是收了這蔣貴仁的好處才派他們過來的呢?

    但真要強行抓人,他自己良心上也有幾分過不去。一邊想著怎麼交差,一邊又想著不冤枉好人,李捕快左右躊躇起來。

    「袁公子,你切莫聽這刁婦的狡辯,肯定是她故意設計害死了我那可憐的外甥女婉兒好李代桃僵高攀於您,你一定要明辨啊,絕對不能姑息養奸啊!」蔣貴仁見李捕快遲遲不動,便焦急起來,當即就求助的看向袁錦熙。以為自己說出了所謂的「真相」,揭穿他身邊的人居心叵測,袁錦熙會感激自己站在自己一邊呢。

    袁錦熙原本全部心神都兜轉在眼前幾個人身上,在自己的意識裡分辨著誰是來搶走他娘子的,誰又最危險,這邊才觀察出這個胖乎乎的蔣貴仁對自己媳婦兒的惡劣態度因而皺了眉,就聽對方看向自己說話。

    袁公子?是在喊他吧?他記得村裡說書的先生慣會因著戲裡男角兒的姓氏喚對方公子,這胖子現在是對著自己說話的,而自己又姓袁,所以他應該是在叫自己吧!

    可是,他說的婉兒又是誰啊?

    想了想,袁錦熙臉色突然一變,趕忙拉著凌婉歌解釋道:「娘子,我不認識什麼碗兒碟子,我只知道娘子叫阿羅!娘子,你別聽他們的挑撥離間,我不認識這個胖大伯,真的!」

    本來見蔣貴仁與袁錦熙恭恭敬敬的說話,李捕快就是一陣詫異,這會兒見袁錦熙這副樣子又是疑惑不定。阿羅?難道眼前的女子真的不是蔣貴仁的外甥女,整件事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你當真並非凌氏?」李捕快疑惑的看向正在安撫袁錦熙的凌婉歌。

    凌婉歌卻是無奈意味明顯的看了李捕快一眼,歎了口氣開口:「讓民婦說多少遍才行?從民婦醒來便就在了蔣府,後來的事情都是聽旁人說的。在蔣府的時候,聽說我是凌家的小姐,叫凌婉歌,而後被抬進袁家,我相公便一直喚我阿羅。而今民婦這所謂的舅舅才將民婦扔出門幾天,卻又來告發民婦說民婦謀財害命冒充他的外甥女!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還真不願意有此等荒誕涼薄的親戚!」凌婉歌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看著蔣貴仁的。

    「荒謬!」誰知凌婉歌話音方落,就聽得一陣飽含威懾的聲音傳來。

    在場的人聽得這聲音,就是一詫,趕忙左右四顧起來。

    唯獨凌婉歌抬起眸子望向籬笆牆外被廚房遮擋住的方向。而其實在她出房門的時候就已經感知到園子裡外有多少人,武功底子又如何了!本來還奇怪廚房後面躲著的會不會是這群捕快佈置的同僚,因為怕她抵抗逃跑所以先埋伏起來一部分。可等人走出來後,凌婉歌才發覺自己好像判斷錯了!

    也在這時,這群人從那方向走了出來——

    只見為首的一個婦人年約不惑之齡,或許更年輕一點!那風韻猶存的曼妙身段批裹著一身繡金牡丹的廣袖宮裙,長長的裙擺曳拖在雜草與泥土混亂的地面上,顯得尤為不協調。

    婦人髮間的金步搖因為她的行步而搖曳擺動,四溢著金燦的光芒。這樣的著裝出現在袁家簡陋的園子外,怎麼看都覺得不協調。彷彿一隻金貴的宮廷牡丹開在了村野的乾草之間,不合時宜,不合地點。

    顯然,婦人也很不喜歡眼前的境地,走出來的時候袖子一直是輕掩著口鼻的。身邊隨侍的兩個丫鬟手裡也如上次那第一個紆尊降貴來到這園子的慕容清雅郡主一般,一人端了一頂熏香爐子,亦步亦趨的跟著。

    隨後還有六名帶刀的護衛,臉色嚴峻的杵在最後。

    一行人之間,還有一個是凌婉歌所熟悉的。那便是上次來的那個郡主慕容清雅了,慕容清雅此時恭敬的扶著那婦人,期間一遇見飛過眼前的昆蟲,便趕忙體貼的為那婦人其揮開,神態溫婉賢惠,與上次突然造訪的態度一比較彷彿變了一個人般。「伯母,您當心!」

    那婦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一出來,眸光就落在凌婉歌身邊的袁錦熙身上。

    凌婉歌清楚的捕捉到那婦人眼底閃過的一抹急切,繼而在看見袁錦熙時轉為愕然,接著又是驚疑,最後是幾分帶著雀躍的暗喜。

    以凌婉歌的觀察,覺著這個婦人該也是內宅混出來的人物。可此時過於豐富外露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眼見的人事讓她太過驚訝,所以忘記了掩飾。還是她根本不將這裡的其他人放進眼底,所以大膽的露出情緒。

    「熙兒!」那婦人收斂了暗喜的情緒後,突然就盈濕了眼眶,快步走進園子裡:「我的兒啊!」

    聽得這話凌婉歌倒是微微一詫,據她所知,袁錦熙的娘親早就不在人世。想了想,袁錦熙生父的身份地位在那裡,當時也正值韶華,那麼娶個續絃也屬正常,而面前這位應該就是袁錦熙的繼母了吧!

    袁錦熙卻在那婦人衝過來時趕忙避開了,繞到凌婉歌胳膊的另一邊趕忙向凌婉歌解釋道:「娘子,我不認識這個嬸子!」

    彷彿自從上次那阿旺的事件後,袁錦熙就避諱起一些陌生的女人接近,生怕凌婉歌誤會了一般。

    見袁錦熙如此舉動,那婦人還未驚訝,她身邊扶著她湊近的慕容清雅就驚疑的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袁錦熙:「熙哥哥,你在說什麼?你這是怎麼了?」說著就又上前一步,想仔細看看袁錦熙。

    「啊,你別過來,我也不認識你!不然我娘子會生氣的!」袁錦熙卻是驚嚇的又閃到凌婉歌的身後,一邊揮舞著手阻止著慕容清雅的靠近。

    見得袁錦熙這樣激烈的反應,半點也不做假,慕容清雅驚疑過後,就錯愕的睜大了眼睛,繼而趕忙拽住身邊也是一臉「驚訝」的婦人的胳膊焦急地喊道:「伯母,您看熙哥哥,熙哥哥他這是怎麼了?好像傻了一樣!」

    「不許胡說!」那婦人聽了先是眸光一閃,接著就是一聲呵斥,繼而在慕容清雅因為她滿含怒火的責怪而嚇愣住時,跟著開口:「你這叫什麼話?我南臨神將功勳世家袁家的少主,怎麼可能是傻子?你這話傳出去,讓有心人一搬弄,那豈不是要惹起禍端?要知道,西錦小國可是一直在邊境虎視眈眈!南疆蠻子數百年都未曾消停過,一直以來,便是震懾於南臨帝君以及效忠皇族的袁家,才不敢再近我南臨國界一步!」

    婦人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無不驚詫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唯唯諾諾躲在凌婉歌身後的袁錦熙。

    這個傻瓜——神將功勳世家袁家的少主?那個譽名滿天下的天才公子,袁錦熙?

    「可,可是熙哥哥這樣——對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這個妖婦先冒名頂替害死了人家的外甥女,再冒名頂替嫁過來給熙哥哥,後來被熙哥哥發現,怕事情被揭發後自己得殺人償命,於是就心狠手辣的對我熙哥哥下了毒,害得他如今神志不清了!」慕容清雅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就委屈的哭了起來,一手譴責的指著凌婉歌,一副要將她碎屍萬段的架勢。說到後面已然忘記了婦人方纔還念叨的「警告」,情緒激動的就想上前打凌婉歌。

    「清雅,不得無禮!事情如今還未弄清楚!」那婦人這時卻又做起了和事老,安撫起慕容清雅來。

    「是啊,郡主,你切莫激動,別哭壞了身子!」一旁的丫鬟趕忙也跟著勸說起了慕容清雅。

    一聽這稱謂,眾人又是一陣驚異。

    郡主?清雅?慕容清雅!南臨當今太皇太后身邊最得寵的郡主,可不就是這個名字!

    雖然從始至終婦人都是在呵斥慕容清雅,像是在阻止她說錯話般,但是每一個人卻都下意識的往相信眼前人就是袁錦熙的方向懷疑去。

    而在場的幾個官差也都是附近的人,再想想袁錦熙的名字——大夥兒原本都只知道他叫袁熙,袁熙還因為與神將世家的錦熙公子差之一字,命運卻是天差地別,曾經被許多人笑話過呢。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人居然是一個人!

    可是若他們不是一個人,這慕容清雅怎會紆尊降貴的出現在這裡?再看她此時傷心的神情半分不假,加上身邊的那個婦人,也是出身不俗的樣子。

    難道真的有人給神將世家的少主下了毒?

    可是,這應該和凌婉歌沒有關係吧!眾所周知,凌婉歌是這一兩個月才來的西林村。而這傻子袁錦熙卻是四年前就來了村子,而且當時已經是眼前這個傻里傻氣的樣子了。

    這邊園子裡眾人心思各異,慕容清雅還在苦惱,掙扎著想去打凌婉歌。可是半天也沒有掙扎出兩步,始終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拽著身邊丫鬟的衣袖。也不知道是被打擊軟了身子邁不出步子,還是忌憚著上次凌婉歌給自己的那一巴掌。

    凌婉歌卻是輕蔑的掃了眼前的人一眼,對上那個貴婦終於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神。

    「真是你這毒婦毒害了我兒?」那婦人一開口便這樣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01 AM

079章 一品誥命

    凌婉歌迎上那婦人的眸光,接著便笑了起來。這使得那婦人先是一愣,繼而微皺起眉來。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伯母在問你話呢!居然敢如此目中無人!還不如實招來!」一旁的慕容清雅趕忙站出來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指著凌婉歌。

    「笑話,你們又是誰?我憑什麼將你們放在眼裡?」凌婉歌表情好笑的問道。「而且,請你們睜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我與我相公的生活雖然談不上富庶,不過在你們這些蟑螂沒原來之前,也算安穩平靜。哪怕是現在,你們誰能拿出什麼證據說我害了我相公?或者讓他站到你們那邊指證我如何的罪孽深重?」

    「你——你這是什麼語氣和態度!居然還敢罵我們是蟑螂!」慕容清雅不可置信的望著凌婉歌。

    「你,你居然敢以這種口氣與本夫人說話!」那婦人也是異口同聲的怔望著凌婉歌。

    凌婉歌的回答則是一記輕慢的眼神,那眼神裡儘是厭惡與煩躁。

    「你可知道,我伯母是誰?」慕容清雅見此更氣急的問道。

    「我管你們是誰?你們這群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凌婉歌看了眼前對比這小園子而顯得花裡花俏的貴婦人們,就順手拉過袁錦熙準備進屋去,不想搭理。

    「太囂張了這是!」那婦人見凌婉歌這言語態度,就是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氣暈過去。

    想她裴雲本出身於名門望族,從出生到長大嫁入神將世家,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拱月,人人尊敬?就是皇室妃子都得因為她丈夫的身份禮讓她三分,而今天在這個髒亂的小地方居然有人敢不將她放在眼底,簡直是反了天了!

    「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協助官府將這個毒婦給本郡組捉拿歸案!」一旁的慕容清雅細心的發現婦人的情緒波動,趕忙幫忙撫著她的後背助其順氣,一邊呼喝著手下出手。

    凌婉歌聽得這話,秀眉蹙起,粉拳已經捏起。

    失憶的時候,她是各方忍讓沒錯。而記憶漸漸恢復之後,她感覺越來越不想克制自己的情緒。敢問她是誰?東楚皇帝她都可以給臉色看,這群人真算不了什麼。

    倒不是她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無懼者無畏。她曾經最在乎的弟弟都被那些人逼的有家不能歸,娘親去世後,最疼她的蘭姨都已經不在人世。她可謂無牽無掛,大不了爛命一條不要,也不想委屈自己半分。

    而袁錦熙……她之前很多情緒未曾表現出來,也不能說對他沒有顧念。但在知道他清醒後能夠記得傻時所有事情後,有些可以無所謂的事情,她卻反而得計較起來——她想讓他知道,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清楚的看見,她並非他初時所認為的那般愚昧的善良。原來有些事情是她懶得計較或者去招惹,而並非她不敢!

    在聽見身後劍鋒出鞘的聲音時,凌婉歌就準備出手了。憋了一肚子的鬱悶,也正好想發發呢。這時,卻聽得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夫人請息怒!」

    「我看你們誰敢?」

    第一聲是那李捕快喊的,可是卻沒有人看向他,而是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不知何時停靠著的一輛馬車。

    凌婉歌也跟著回過頭去,便見出門的袁母此時正掀開那馬車上暗色織錦雲紋的簾子出來。袁母還穿著早晨出門的粗布衣衫,可見她要下馬車,尾隨在一旁的一個護衛趕忙遞了一張踏腳凳在車轅旁邊,伸出手臂任袁母扶著下馬車。

    與此同時,還有一隊訓練有素的侍衛小跑步的尾隨上來,很快就繞過馬車圍到了園子裡,將凌婉歌與袁錦熙護在了中間。

    在看見袁母出現的時候,那裴雲的眼底明顯的閃過一抹驚慌。

    袁母一出馬車先是急忙的看了看凌婉歌和袁錦熙,見兩人完好,這才眸光犀利的看向那裴雲。

    「夫人怎麼有空來了這裡?」袁母下了馬車後,走向凌婉歌二人的方向,時不時又看一眼裴雲問道。

    雖然這麼問,卻好像其實一點也不關心她為何出現在這裡。

    「這……」裴雲經這一問,便是一陣心虛。但也是一瞬間,就從驚亂中回神,繼而一抖絹帕哭了起來:「雪妹妹來的可正好,你快看看熙兒這是怎麼了?為何瘋瘋癲癲的全然不認識我這做母親的了!」

    「伯母,你何必跟這個女人這麼多話,直接將熙哥哥帶回府裡去治療便是!」一旁的慕容清雅見裴雲對袁母的態度可謂和善,便是心裡不舒服。想起上次被打的事情,眼前這個村婦也算是幫兇了!

    袁母看也未曾看慕容清雅一眼,也不管裴雲對她使的什麼眼色,聽了裴雲的話,眸光轉向袁錦熙,愛憐的看了他一眼,才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四年前,熙兒與皇上打了個賭,裝瘋賣傻到這兒體驗一下百姓生活而已!如今期限還有些日子,自然不能違抗聖意!」

    袁母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袁錦熙。

    有的是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傻瓜居然真的是南臨神將世家袁家的少主袁錦熙!更震撼的是,他居然是在裝傻!

    唯有凌婉歌好像知情人之一般神色正常,內心也是了然鎮定。她是十分了然袁母這麼撒謊的用意,而她切忌不能像那慕容清雅和那婦人一般,這個時候露出什麼不應該有的表情,讓他們看出什麼。

    因為在看見這個喊袁錦熙「我兒」的婦人出現的時候,她就直覺的這個女人不懷好意。再想想她可能的身份,想來她也是有個兒子的吧!

    「什麼?居然有這樣的事情!為何我卻一無所知?」裴雲聽後激動的問道,話出口才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身為袁錦熙的繼母,自己的兒子四年不回家,她居然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傳出去的話,她這個繼母的顏面何存?還不被同階貴婦們笑破肚皮,說她在袁府十幾年居然當真如外界傳聞的那般,如此沒有地位……

    不過,不對啊——當年,袁錦熙以袁老太爺去世,丁憂為由去別院修養。本來時間是三年,可是袁錦熙卻以袁家世代武將,造就的殺戮太多為由,後來多向皇上求要了一年時間祈佛誦經。

    她得到的消息,是袁錦熙確實中毒癡傻了啊!可之前她一直派人調查,卻遍尋不到蹤跡。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誰悄悄發來的密信,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不行!她期盼了這麼多年,日日夜夜想著的都是如何驅趕這個向來與她不親的袁家唯一的嫡長子,去扶植自己的人,怎麼能錯過如此好的機會……

    又仔細去看了看袁錦熙,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傻的無可救藥……

    心思一轉,裴雲突然憤怒的指向袁母道:「你休要胡說,全南臨的人都知道我熙兒如今該在別院修養,而今卻為何出現在這破敗的山村裡?一定是你——串通了外人害了我兒,以為仗著老爺昔日的寵愛,如今家印在手裡,只要害死了熙兒自己便可以大權在握,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你現時如今說,不過是想哄騙我等離開。等我等一離開,你就可以立即帶走熙兒。之後熙兒是生是死,便全是你說了算——等回得朝中,啊……你這毒婦,這些年即使不在,也不許我插手袁母內務,是不是如今的袁府已經被你給掏空,只剩了殼子而已!」

    裴雲說這話時神情激動,只是,就不知道是在心疼袁錦熙還是心頭那些所謂的已經不翼而飛的財產。

    「啪——」誰知裴雲話音方落,一聲響亮的巴掌就跟著響起。

    袁母臉色冷冽的看著裴雲,緩緩了放回剛剛抽向裴雲的手。

    「啊——」裴雲先是一愣,繼而才反應過來疼痛的驚叫出聲,一旁的眾人看了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從這一系列的對話中,眾人已經得知這貴婦人的身份,怕是袁家的女主人。而他們熟悉的這個在村裡一直以袁錦熙的母親自居的女人又是誰?居然敢打堂堂的將軍夫人!

    「裴雲,還請注意你的身份!質疑家主,冒犯主管你應該知道在袁府是什麼罪!」袁母冷冷的說道。

    裴雲聽得這話,就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加憤怒,久久看著袁母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旁的凌婉歌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底,清楚的看見那被喚作裴雲的貴婦對袁母的忌憚。

    「你,你居然敢打本夫人!你終究不過是老爺的一個妾侍,就是你手握家印,擁有長家之權,也無權動本夫人!」

    「就是,哪怕你在袁府權利再大,但在南臨律法當中,卻始終得由正室支配生死!」一旁的慕容清雅雖然也給剛才的情況嚇到了,但還是硬著頭皮幫腔道。

    「誰說我是為我自己打的?我是因為你剛剛對少夫人的不敬!」袁母不以為意的看了裴雲一眼,立到凌婉歌身邊,抬手介紹道:

    「這位是公子爺新娶的夫人,不管她以前身份如何,但按照先帝遺諭,凡是袁家當任家主的原配妻子,皆為一品誥命。即使原配不在,續絃卻不可續其命婦的位置,一律按其原本品階延續。夫人,如果我記得不錯,您原本不過是個小小縣主,連品階也無!剛剛進門時,我聽見你罵少夫人毒婦,方才又懷疑我的話質疑公子的決定,你覺得你還有理嗎?」

    袁母的話看似是在介紹凌婉歌的身份,實際上卻是在刻意提醒裴雲自己的身份,狠扎她一直最深的痛楚。

    裴雲聽得這話,立即白了臉色,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也不知是被氣的站立不穩,還是被嚇退的:「你胡說,熙兒怎麼可能娶這樣的女子?而我是他的母親,我這是在關心他,他一定不會責怪與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04 AM

080章 突然要走

    「婆婆,我也不相信這樣沒有風度教養的婦人會是我相公的母親!」凌婉歌跟著不屑的道。

    「你——」裴雲聽得凌婉歌這話,頓覺一陣氣血攻心。

    「你才沒有教養,不管你是誰,伯母終究是長輩,你確這般無禮!」慕容清雅適時的又跟著幫腔指責起凌婉歌。

    而凌婉歌這次看也未曾看她一眼,望向那還在園子裡的李捕快問道:「這位官爺是等著民婦乖乖束手就擒跟你們回府衙呢,還是想來硬的?」雖然她不把這裴雲等人放在眼底,將關係弄得這般僵硬,卻並不是想讓袁錦熙夾在中間難以做人。

    而是從袁母與裴雲的隻言片語中聽出,這兩系的人恐怕原本就不合。而且這裴雲一進門就沒有給她好臉色,她又何必笑臉相迎?

    在凌婉歌問出這話的時候,袁母和其帶回來的一眾護衛也一齊看向李捕快,李捕快頓時如芒刺在背,心裡咯登一下,而後趕忙應道:「想來是咱們失察誤會了少夫人,待下官回得縣衙與大人匯報清楚,定會給少夫人個交代!」

    李捕快說這話時小心翼翼的看著凌婉歌等人的表情,見自己說完凌婉歌並未有什麼不快的表神色這才鬆了口氣。

    這些年他在縣衙當差,骨子裡的正義感讓他對很多不平的事情都看不慣,但奈何縣太爺與這蔣貴仁官商勾結,他一個小小的捕快無力左右任何。又因為家裡老娘的殷殷期盼,很多時候便是睜隻眼閉只眼的糊弄了。原本因為袁母與自己家也算熟悉,曾經母親生病也受過袁母的照拂,他就不大情願來捉人,可是不來又怕其他人過來態度更惡劣,自己來了好歹能控制一點吧!如今這樣的結果,是他最高興的。既然有袁錦熙撐腰,就是頂頭上司他也可以不用怕了!

    「有勞這位官爺了!」凌婉歌聽完微微向李捕快一福身。

    李捕快見此,連忙避開身子擺手道:「少夫人嚴重了!」說完又轉向身邊的手下道:「將這個謊報官司的刁民帶回府衙,走!」

    「什麼?」蔣貴仁原本因為袁母的出現,還有情勢的扭轉就惶惑起來,如今聽得李捕快的話當即嚇得跳了起來:「我,我是冤枉的,全——」驚慌之間一手指向一旁的慕容清雅道:「這,這都是郡主告訴我,說少夫人不是我的外甥女,我這才來告官的,這事兒與我無關啊!郡主,郡主你一定要為我說句話啊,我全是在為你辦事啊!」

    「你休要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被指證的慕容清雅當即一鄂,驚慌的否定道。

    「既然如此,來人吶,你們就陪李捕快走一趟,護送郡主去刑部好好問問!」袁母這時開口對身邊的護衛開口。

    袁母此言一出,裴雲等人立即變了臉色。

    「你們,你們憑什麼抓我?」慕容清雅聽得這話,看著走向自己的護衛,花容失色的連忙往裴雲身後躲避。

    「既然你能說出是我謀財害命,想必郡主一定是知道那真正凌婉歌的屍首在什麼地方了!不然誣告一品命婦的罪責可是不清,郡主於情於理似乎都應該走這一趟!」凌婉歌在旁邊跟著冷漠的開口。

    「我我……我什麼也不知道,是這個死胖子他誣賴我的!而且,你算什麼一品命婦?我才是熙哥哥的未婚妻,整個南臨皇室貴族如今已是無人不知。可你呢,根本就沒有人認識你!」

    「哈哈哈……」聽得慕容清雅的話,凌婉歌突然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

    「當然是在笑你啊!你說你是他的妻子,可是他卻根本不認識你!而你卻說全南臨皇室貴族都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是他的未婚妻,還是嫁與全南臨皇室為共妻?」凌婉歌說這話時看了一眼身邊的袁錦熙。

    而慕容清雅聽得這話,又是一種鬱結堵心,被噎的差點背過氣去,臉上的表情也是青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

    「少夫人不必與這些人置氣,不如與公子進去休息吧!」袁母這時也恭敬的對凌婉歌開口。

    凌婉歌便轉向李捕快道:「那麼有勞官爺了!」說著就要拉著袁錦熙進屋。

    李捕快聽令已經吩咐人將那蔣貴仁控制住,這邊就想抓慕容清雅。

    「我看你們誰敢!」裴雲見此鐵青著臉呵斥出聲,道不是她多擔心慕容清雅。而是怎麼說慕容清雅也是她「屬意」的兒媳婦,又是跟她一起來的,這要是在眼皮底下就被人帶走,她顏面何存?

    聽得這話,凌婉歌回過頭來。她自然看出這女人的心思,但這些只不過都是裴雲一廂情願的想法,其實從袁母進來後,爆出的一些話——試問一個正妻卻沒有長家之權,就連看見一個常年在外的妾侍都得忌憚三分,她還有什麼臉面?

    也是從兩人的談話中凌婉歌得知,原來袁母名義上是袁父的小妾,袁錦熙的姨娘。

    「夫人還請莫要為難下官,下官也是公事公辦!」李捕快頓了下跟著開口。

    「胡扯,你們放著真正的犯人不去抓,卻來為難我這良善的侄女,你們想要造反嗎?她可是堂堂的郡主,西太后最寵愛的郡主!眾護衛聽令,誰敢冒犯清雅郡主,格殺勿論!」裴雲冷冽了眸光豁出去的道。她就不信,袁母會為了這麼點大的事情與自己作對,與慕容清雅作對!甚至是惹怒西太后!

    裴雲吩咐一出,她左右原本個個冷肅的立著的護衛便互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其實誰都看得出來,官府就是現在將慕容清雅帶走也是因為有人指證她是誣告的主使者,有理有據。

    袁母派人協助也在情在理,但是他們出手阻攔就有點牽強了。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雖然他們是裴夫人的護衛,根本上也是袁府的護衛。是奉命保護裴夫人,卻不包括其他人。他們的使命是可以在少主下令要傷害裴夫人時出手保護,卻不能在裴夫人助紂為虐時與要辦正事的少主子的人作對,別說他們不一定是對面人的對手,就是打贏了,之後便也是他們的死期了!

    再說,西太后?說白了一個內庭貴婦而已,就是袁錦熙真將慕容清雅當場捏死,西太后又能如何?整個南臨的大部分兵權可都在袁錦熙手上!

    裴雲卻沒有看出身邊護衛的為難,還一副倨傲姿態的站在慕容清雅旁邊,任她躲在自己身後。

    「唔——」正在眾人僵持不下時,裴雲突覺眼前虛影一晃,接著聽得耳邊一聲悶哼,待她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回頭去時,身邊已經不見慕容清雅的蹤影。

    「你——」裴雲驚疑萬分之餘餘光處一閃,之後便怔驚的回頭看著不遠處。

    不知道何時,明明在她身前茅屋門口附近的凌婉歌已經到了籬笆門處,她手裡正拎著昏厥虛軟的慕容清雅,並將其往李捕快身邊的手下懷裡一丟,便又是幻化了般消失不見。待她再回頭,凌婉歌便好似從來未曾移動過般好好的立在袁錦熙的身邊。

    「未免諸位為難,呃就幫諸位一把吧!人犯此時已經歸案,諸位還請回吧!我相公這幾日偶感風寒,其實不大舒服,我得照顧他休息了。」

    凌婉歌束手於身後,淡掃了一眼個個驚愕的望著自己的人。說完後,這回是頭也不回的往屋裡自己的房間走去,腳步快的都沒有顧及身邊的袁錦熙。而她身邊的袁錦熙頓了一下,則是小跑一步趕忙跟上她的步伐,兩人雙雙進了屋。

    袁母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紅唇微張,驚訝的忘記反應的裴雲道:「夫人請回吧!至於你質疑的問題,公子不日將會回朝呈表!若是等不及,你自可現在就去詢問陛下!」

    裴雲因為這話回過神來,會意過來話裡的意思,卻依舊被噎的回不上話。讓她去問陛下?她敢嗎?!

    「肖雪!」裴雲最終是憤恨的看了一眼袁母,便氣結的拂袖而去。

    「夫人,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怎麼能去那種地方?」一旁慕容清雅的丫鬟見裴雲要走,趕忙追上去跪在裴雲的面前,哭著央求道。

    裴雲皺眉看了那丫鬟一眼開口:「你且先回去吧,待我回去再想辦法!」之後裴雲身邊的丫鬟便懂事的上前拉開那丫鬟容裴雲急匆匆的朝籬笆門外走去。而那步行的姿態已然沒有了來時的雍容典雅,反而顯露幾絲狼狽。

    袁母未在多看裴雲一眼,而是抬眸看了一下被袁錦熙帶合上的門板便吩咐起身邊的護衛:「你們去把藥材都搬上車,當心一點。」

    這架勢,儼然是要離開了——

    袁錦熙這邊剛剛進屋合上門邊轉身,就覺身後一物襲來,下意識的側身抬手,卻是一顆枕頭被砸進了懷裡。愣了一下,袁錦熙抬起清冽的眸子望向屋裡,卻見凌婉歌正坐在床邊,眼睛已經被怒氣染的尤為晶亮,此時正瞪著自己。

    「這兩天你裝傻裝的很過癮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07 AM

081章 隨你而行

    凌婉歌問完,袁錦熙清冽的眸光微微一閃,彷彿是在默認。

    這使得凌婉歌更是鬱結難消,本來手邊還有一顆枕頭也想扔出去,但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動作有多孩子氣,便打消了想法。要問她是怎麼發現袁錦熙是在裝傻的?也就是在之前他趕走那劉安昌,她感動的抱住他的時候,那些微失常的心跳……加上她的估算,就是他身上餘毒未清,這個時候他也不應該繼續反覆無常的犯傻才對!

    頓了一下,凌婉歌指向還在桌子上放著的聘禮單問道:「那個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敢說是最近準備好,將要送往東楚的聘禮的話——

    「那個是幾年前就已經準備好的,不過耽誤掉了……是雪姨最近找出來,拿來給我,準備問你意見的!」袁錦熙好脾氣的解釋道,接著拿著那枕頭走近床邊。

    兩人如今這姿態活像凶神惡煞的妻子在訓斥老實巴交的丈夫,雖然袁錦熙的臉上看不出半分裝傻時的怯弱。

    而聽得這話,凌婉歌著實一愣,瞪著個眼睛看著袁錦熙。原本滿腹的鬱悶此時像是被捅了一針,破了洞般傾瀉了個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尷尬,突然就不敢再與他的眼對視。

    雖然袁錦熙是在陳述事實,可是卻無意識的讓她想起這些年,如果不是她的不在乎,不是那個人的阻撓,婚事也不會擱置到她如今二十高齡都未完善解決,他也更不會中毒,憑白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感覺袁錦熙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凌婉歌咬了咬唇,接著開口:「如果你真想要問我的意見的話——那麼,你若是要娶我,就作廢這張聘禮單,我和你走,只要你不棄我,隨便去哪裡都可以。而你要是執意送出禮單,我現在便離開,從此以後咱們分道揚鑣互不相干。」

    凌婉歌說完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人,看見袁錦熙的眼底清楚的閃過一絲疑惑。而她想,袁錦熙也應該清楚的看見她眼底的堅定。

    接著袁錦熙唇瓣微啟,柔聲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就這樣跟我走了,勢必會回到袁家。而袁家在南臨的地位你也是清楚的,我不敢保證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能在你身邊,屆日你肯定會遇到一些排擠。我繼母今天你也是見過了,而你如果是以東楚公主的身份,想來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給你找麻煩。如果只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跟我去那樣的環境,雖然階級之內沒有人敢傷害你,但像西林村這些日子發生的不自在事件,必定會層出不窮!」

    聽了袁錦熙的話,凌婉歌心底也是瞭然。就像蔣貴仁一樣,不知道袁錦熙身份的時候,各種看不起,還有對她的算計。而今知道他們的身份,又是對慕容清雅的背叛倒戈。

    而且她也是自內庭長大,自然明白那個階級裡,有多少防不勝防的明爭暗鬥,那個世界是怎樣的波譎雲詭。可是,她寧願如此——

    「我知道你身在朝廷,有很多身不由己。不過我既然這麼說了,就自有辦法保護自己!比如就像今天那樣,還有幾天前揍那個林阿明那樣,還有對付林大伯一家的手段……我將來肯定不會比今時更手軟!」

    凌婉歌看著袁錦熙說,言下之意,她可不會乖乖的在內室做一個賢妻良母。如果有人敢惹她,她絕對會以眼還眼,甚至比敵人更凶悍。與其到時候,他的名聲被她這個悍婦所累,不如現在就考慮清楚。

    「娘子的意思是說,隨便我喜不喜,你死活都是這副樣子了!」袁錦熙聽了卻是笑了起來。

    因為袁錦熙的突然一笑,凌婉歌下意識的一愣,看著他那一笑彷彿銀河墜星的璀璨眸子,心就是咯登一跳。繼而聽出他的調侃,就是一陣臉紅。分明她說的很正經,怎麼由他的口裡轉出來,卻好像她在孩子氣的跟他耍賴撒嬌似地?!

    「有什麼好笑的,我可沒有跟你開玩笑!」凌婉歌彆扭的解釋道,話出口卻又覺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於是忍不住又瞪向還在微笑的袁錦熙:「而且我不反對你將來有別的女人,但是……卻不保證會讓你那些女人活的開心,若是他們有了你的子女,更不會讓他們安然出世威脅到我的地位!」

    凌婉歌此話說完,就見袁錦熙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直至消失。心便因為眼前男人的表情跟著下落,心想他是不是不高興了?這就擔心起她將來會多歹毒了嗎?

    「你不會的!」這時袁錦熙開口,眸光裡突然多了一絲她看不懂的神色。

    「我怎麼不會?」凌婉歌嘴硬的道,倔強的看著袁錦熙,頓了下又道:「你知道我在東楚玄門的身份嗎?或許死在我手上的人,不會比你身邊任何一個將領少!區區一個內宅婦人,對我來說跟捏死一隻螞蟻沒有任何區別!」

    「你如此倔強,若我真的有了其他的女人,你應該是會為了自己的尊嚴悄然離開,才不屑去碰那些人!然後,一輩子都不會讓我找著!就像你對待林阿明還有今天那些人般,必要時不會多費半分唇舌,直接將人打暈扔出去,讓世界清靜!」袁錦熙說。

    而他眸子裡染著的溫柔心疼,凌婉歌也是這刻才看明白般。不知不覺,感覺他骨節勻稱的指尖輕觸上自己的容顏,那上面的溫度幾乎穿過了那層假皮,熨的肌膚酥癢發麻。

    本來因為他的前半句話心底閃過奇妙的酸甜感覺,喉嚨突然哽的難受。但他後面一句話出,卻又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當袁錦熙彎下腰,濕潤的唇瓣碰上她的額頭時。凌婉歌一怔,便笑不出來了!

    凌婉歌下意識的攥緊十指,突然就動彈不得,心跳也急遽加速起來,噗通噗通的撞擊著胸壁,阻撓著正常呼吸。

    接著那擾亂她心神的吻一路向下,最後覆蓋上她的唇瓣……

    好一會兒,袁錦熙才離了凌婉歌的唇瓣,額頭輕抵著她的,一時間只聽得兩人急促的呼吸聲。凌婉歌感覺整個臉頰滾燙的厲害,羞的抬不起頭來。

    「朝中如今關於我的流言頗多,所以差不多明日我必須得回朝了——阿羅,你可願意隨我而行,將以後的負擔都交予我承擔呢?」頓了一會兒,袁錦熙低聲在凌婉歌耳邊呢喃。

    凌婉歌聽了一愣,卻是頭垂的更低,之前的伶牙俐齒在如今唇齒間全部是他的氣息,腰際上還箍著他的大掌的狀態下全失了伶俐,只是臉頰更燙了幾分。

    「不反對,即是默認了吧!」袁錦熙看出凌婉歌的窘迫,輕笑了一下,指尖拂開她落於鬢前的一縷髮絲看著她嫣紅的嬌顏開口。

    凌婉歌唇瓣動了動,正猶豫要不要應答,就覺得眼前的黑影壓近。下一刻剛剛得到喘息機會的檀口又被火熱的封住,彷彿是捉準了時機般趁隙而入。

    這次的吻彷彿帶了更熾熱的溫度,燒灼的凌婉歌整個人連坐都覺得無力,不知不覺便順著袁錦熙溫燙的大掌往後傾倒。就連衣帶在何時鬆開,衣衫如何滑落都不知反抗……

    (後面的片段以免被和諧耽誤審核時間、延遲更新,於是激情省略)

  ***

    當天袁母便吩咐人將茅屋裡的藥材運走,第二日一早,兩輛馬車便在袁家的籬笆園子內停定,準備啟程。

    只因為這現象對於被公認的窮傻子家來說太過不尋常,所以一早的,園子外又圍了一群看熱鬧的村民。

    尤其這次看見袁家不是貴人上門,而是袁母在親自指揮一群衣著不比他們粗布衣衫的護衛在進出收拾東西,便更是驚異不已。

    「昨日林奶奶起夜的時候不甚滑倒,跌斷了腰椎骨,如今躺在床上怕是幾個月都無法下床。」袁錦熙站在裡屋看著屋外忙碌的屬下,對身邊的凌婉歌開口。

    凌婉歌聽了微微一訝,繼而思緒一轉開口道:「嫣兒他們暫時是走不了了吧!」

    袁錦熙回看她道:「嗯,而且那五嬸婆也是今早吃飯噎住,不甚翻到,撞斷了胳膊。至少三個月,都不會有人再找嫣兒他們一家麻煩。三叔三嬸他們畢竟在這住了幾十年,終究留戀!這些日子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他們,等過兩個月再安排他們離開!」

    「嗯,我讓醉醉在他們家多留幾天,教嫣兒一些防身術!」凌婉歌開口,而在幾天前,就已經讓本名喚作容今醉的侄女去了林家做客。雖然容今醉如今年齡尚幼,不過武功卻不比屋外袁錦熙的這些手下差。

    而且嫣兒的性子太直,作為這些日子來唯一的朋友,他們是真的擔心她,以容今醉的狡黠,希望沾染一些圓滑給嫣兒也好!

    而她那日送蟈蟈籠給林穎嫣,便是教她,做人要懂得何時曲,何時直,切忌在自身實力不濟時硬碰硬。

    兩人正商量著,便見遠處一抹倩影走近了袁家的籬笆門,這人也正是林穎嫣。

    凌婉歌看見林穎嫣下意識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笑著迎了出去。待走的近了,看清林穎嫣的臉,卻突然變了臉色。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11 AM

082章 你是壞女孩

    林穎嫣正與容今醉手牽手進來,容今醉一看見凌婉歌便迎了上去:「姑姑!」

    而林穎嫣一抬頭對上凌婉歌的眸光,便是羽睫一顫,那剎那的情緒波動好似心虛的怕別人發現她什麼,又好似被看穿什麼心思的心虛。

    凌婉歌實際上在林穎嫣走近的時候就已經恢復常色,只看了一眼林穎嫣紅腫的唇瓣一眼便好似未曾察覺任何般笑著牽過她的手:「這兩天還好吧?」

    林穎嫣明顯鬆了口氣的表情,趕忙應道:「嗯,謝謝嫂子……我奶奶摔傷了,我爹請了他們那邊的隔壁鄰居照顧她,悄悄給了些銀子給那鄰居,卻不敢讓她知道是我們給的!」

    林穎嫣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著凌婉歌,她知道自己家這段時間的麻煩事兒很多,還多虧了凌婉歌夫妻幫忙。所以生怕凌婉歌責怪她,說他們如今這樣還管林奶奶,怪他們自作自受。

    可是奶奶終究是爹爹的親生母親,如今其他幾個叔伯不想管,爹爹卻是狠不下心。

    但未免奶奶好了以後又去賭,因為爹爹的仁慈又來惹麻煩。所以她想了這個辦法,既照顧到奶奶,又讓她「知道」:她都病成這樣三兒子都不管她,以後她若賭輸要錢還,就更別指望這個兒子了!

    「這個主意是好!那你們不怕村民們說閒話,數落你爹爹不孝嗎?」凌婉歌聽了林穎嫣的話,在心裡讚賞了幾分,卻還是故作憂慮的開口問。

    「說也就說這兩個月了而已,到時候我們便離開這裡,管背後他們怎麼說,而且叔伯他們做了那麼多齷齪事這些年被說的也不少,還不照樣活的順風順水!何況,咱們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但凡對得起天地良心,我們問心無愧!」

    林穎嫣說這話時眼神是堅定的,從始至終也是這時敢對上凌婉歌的眸子口齒清晰的說出心裡的想法。

    凌婉歌聽了卻是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髮頂:「其實這方法很好!」頓了下,又半開玩笑的說:「其實有時候為了重要的人,偶爾做些違背良心原則的事情也未嘗不可,只是每個人心底還都該有一桿權衡利弊傾向的天平,不想傾斜的與自己原本的想法太遠,就得先學好本領,保護好自己!」

    林穎嫣聽得凌婉歌這話微微一鄂,眸底瞬間閃過很多複雜的表情。

    「嫂子……」說話間語氣已經有些哽咽。

    「這些日子好好跟醉醉練練武鍛煉好身體,等過些日子進京,讓阿熙給你安排個好點的書院,那兒的學業壓力應該比較大。」凌婉歌又道。

    而林穎嫣也應該理解,她這話的意思,是怕她以後到了大地方難免遇上一些排擠,所以早早學好一些本事將來好保護自己。

    林穎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眼眶裡已經有晶瑩的水色在打轉。

    「傻孩子,哭什麼?」凌婉歌笑著點了下她的頭,而後伸手進袖子摸出了一個小巧的盒子來。她今日穿的衣服比之平時的素服多了一些明亮的顏色,淺藍色的束腰廣袖外夾,不注意看,是不會知道她的袖子裡藏著東西的。

    林穎嫣見凌婉歌突然拿出的小盒子,疑惑了一下,就見凌婉歌已經將盒子打開呈現在她眼前。只見那盒子裡是一個青銅製裁的桌子,上面刻著的圖案典雅秀氣,仔細一看便可看出是蘭花。再仔細看那鐲子的形態,卻是普通的很。

    凌婉歌打開盒子後拿出那手鐲,拉過林穎嫣的手,小心的為她戴上:「這個手鐲給你防身用!未免太過華麗引起一些人的貪念,給你們惹來麻煩,便只用了銅做材料,手鐲裡的銀針可以在你危難的時候使用,這裡是機關觸發處!」凌婉歌一邊小聲說著,帶林穎嫣的另一隻手去摩挲手鐲上一處凹進去的孔洞。

    遠遠看去,兩人真像是在話別贈物,而無別的動作。

    林穎嫣看著凌婉歌臉上平靜的笑容,心底自然明白,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只得拚命點頭。

    「這鐲子裡可裝十六枚銀針,一次可以連射三根,銀針上的毒不至於斃命,卻能讓敵人在短時間麻痺無力!」凌婉歌細心的解釋著,而後將手裡方才盛放手鐲的小方盒子遞給林穎嫣,「這盒子的底層還有一些銀針作為備用,你收好了!」

    林穎嫣還未聽完就撲進凌婉歌的懷裡哭了起來,凌婉歌未問她為什麼哭,只是輕撫著她的後背為她順氣。

    收拾完東西後,凌婉歌便隨袁錦熙踏上去往南臨京都的路途。

    容今醉歡快的跟上馬車去送行,林穎嫣則是遠遠的站在半山腰上目送馬車遠走。望著車隊的眼神祇有她自己知道,究竟看清多少。原本有滿腹的話想要開口,卻都哽在喉嚨無法發出。

    「嫂子,對不起……」對不起,有很多事隱瞞了你,對不起……

    最終也只是一手握緊了腕上的鐲子,那上面還有凌婉歌所給的溫度殘餘,如今染上她的,已經分不清誰是誰。

    「我師妹如此掏心掏肺的對你,你便是如此待她的啊!」這時戲謔的聲音突然的傳入耳中。

    林穎嫣聽得這聲音下意識的一驚,眼淚不及去擦就彈跳到了一邊。可是左右驚慌的張望間,卻未見人影。

    「你是個壞女孩!」這聲話出,林穎嫣又是驚跳的回身,一抬頭便見君天絕頎長的身子正倚在茂盛的樹丫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看見來人林穎嫣先是忌憚的往後退出好幾步,可是下一刻又回轉過來,趕忙壓了壓情緒瞪著樹上的人:「我是不是壞女孩關你何事?何況,我並沒有做對不起嫂子的事情!」

    沒錯!她之所以覺得愧疚難過,原因是先前自己有在心底怪過凌婉歌和袁錦熙,怪他們給自己一家惹來的麻煩,她爹娘和她看他們家原本那麼窮,也只是單純的想幫他們一下,因為感恩,也因為同情。可是卻無端的招惹來眼前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讓爹娘寢食難安。

    原本這個男人只作弄她一個人,不傷害她的家人也就罷了,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想過怪誰,而今這個男人居然還找了一些污七八糟的借口公然上門提親!

    可是凌婉歌卻還處處為她考慮好,這讓她情何以堪?

    「是嗎?」君天絕見林穎嫣一副惱羞成怒的表情卻是笑了,在樹丫間舒展開頎長的肢體,之後輕輕一躍穩穩的立於林穎嫣面前。

    「你想幹什麼?」林穎嫣見此趕忙驚嚇的往後退去,同時雙手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擺出防備的姿態。

    「呵呵……」誰知君天絕卻因為她的這副樣子輕笑出聲,眼神若有似無的在林穎嫣依舊紅腫的唇瓣掠過,眼神幽暗的開口:「我又未說你做了什麼,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難道是做賊心虛?」

    這明顯的曲解意思說得林穎嫣一陣氣結,這個人分明是故意!

    他應該知道她害怕什麼——她害怕他像昨夜一樣突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她床邊,然後按住她瘋咬她的唇瓣……

    「壞女孩,你在想什麼?臉都紅了!」君天絕這時突然微傾了身子,唇瓣勾起一抹邪笑湊近林穎嫣身邊。

    林穎嫣又是被嚇的往後退了兩大步:「你別過來!」下意識的,一手就悄悄的碰到了凌婉歌方才給她戴的手鐲上。

    「嗯,我猜猜,是在想我嗎?昨夜……」

    「你閉嘴——」在君天絕雙手環胸笑得花枝亂顫時,林穎嫣開口呵斥住他欲出口的話,瞪著他的俊美容顏卻是氣的不知道接下來該罵什麼。

    君天絕見林穎嫣的表情卻是笑的更深了,眸光落在她咬緊紅唇的貝齒上:「怎麼臉蛋兒更紅了呢,呵呵……你說如果別人知道昨夜你奶奶摔傷的時候,你其實在場,別人會如何想?我師妹還敢將你帶去京都,將你這小白眼狼養在身邊嗎?連自己血親的長輩都敢下手,嘖嘖……」君天絕先是一陣愉悅的笑聲,接著話鋒一轉,後面的話便變成了赤裸裸的嘲弄。

    而聽完這話,林穎嫣眸色一變。前一刻還緋紅一片的臉頰瞬間慘白一片,一直白到了幾乎被她咬破的唇瓣,就連牙齒都開始輕顫。

    「呵呵,怎麼嚇成這樣子?」君天絕見林穎嫣如此表情,卻是笑的越發愉悅,「是害怕謀害自己親奶奶的事情被大家知道後天理不容?還是擔心這事影響你的學業,你再也進不了京都書院——那個你一直夢想的地方,那麼關心你的嫂子再也看不起你……」

    「我沒有!」林穎嫣猛然喊道,繼而突然蹲在地上摀住自己的耳朵哭了起來:「我沒有要害奶奶,我只是想扮鬼嚇唬她一下,讓她以後別再去賭了……怎麼就知道她會摔斷骨頭……嗚嗚嗚……我也不想的……可爹爹哪怕選擇砍斷自己的手也不肯傷害奶奶,哪怕再怨懟,奶奶受傷了他還是不忍心不管。如果奶奶不戒賭,爹娘還有弟弟的苦難不知何時才是個頭……這次奶奶是要賣了我,下次我不在了呢?被賭債逼到絕路,她是不是就要賣了弟弟,還有娘親……」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13 AM

083章 半路刺殺

    林穎嫣哭的傷心,未覺君天絕在自己身邊蹲了下來。

    君天絕看著眼前兀自掙扎懺悔痛苦的林穎嫣,漆黑的眸子裡的光澤越發的深幽了:「其實你就是真的殺了你奶奶又如何?如果不是她死,就是你的父母弟弟死!犧牲一個保全更多的人,別人會理解你的!」

    「不,我不要……我不會那麼做的!」林穎嫣聽得君天絕的話猛然抬起頭來,猶帶淚痕的臉上黑亮的大眼睛驚懼的睜著。待發現君天絕與自己的距離近在咫尺,嚇的往後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不呢?你以為兩個月後,你們離開這裡就沒有事情了嗎?你試想一下,等將來你在京都學院紮穩了根基,然後功夫不負有心人你考中了功名。你父親因為掙脫了親情的孽縛,在京裡幹著老本行,憑著他的手藝不怕沒有飯吃……漸漸的,你們一家生活走上正軌,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和諧美滿——這個時候,你們以為擺脫的奶奶卻突然出現……」

    後面的話君天絕沒有再說,但是林穎嫣已經可以自己想像得到,往好處想,就是奶奶繼續濫賭,繼續無休止的拖垮他們家。

    往壞處想,以奶奶胡攪蠻纏的性子怕是會耿耿於懷自己傷重的時候兒子不管自己,到時候隨便幾句謠言,就能將他們淹死在京都那樣繁華的人潮裡。不僅是她還未曾有的仕途,包括父母親,怕也無言再立足,那麼到頭來一切都是一場空!

    眼前因著君天絕的誘導浮現出父母弟弟的親切笑顏,也因為他的話落這些笑嫣墜入無邊的深淵,親人們無助的吶喊求助彷彿就在耳邊響起。

    心底的某道防線有一瞬間的崩裂,就在潛意識裡有什麼即將妥協這些難以抗拒的命運暗示時,林穎嫣猛然驚起,繼而憤怒的看著眼前男人俊美無害的臉,大口喘著氣。

    「你是個魔鬼,想將我拉入與你一樣的地獄!」半晌,林穎嫣堅定的迎著眼前人探尋的眸光咬牙切齒的道。

    「哈哈哈……」君天絕聽了這話後便大笑起來,那笑聲驚的林間飛鳥都四散奔逃,邪肆猖狂的一如地獄的勾魂閻羅。

    「地獄嗎?呵呵,天宮的門我是不識得。不過你若想來地獄一觀,不防找我幫忙!」君天絕笑了一會兒,壓低了柔磁的嗓音對林穎嫣道:「我相信,你一定會主動來找我的!」

    「我才不會去找你,一直都是你糾纏我們不放!」林穎嫣一邊哭一邊氣急的道。

    「這話別說的太早,咱們等等看吧!」君天絕卻是彷彿沒有看見林穎嫣的怒氣般,伸出指尖撥了下她被淚水沾染在眉峰上的髮絲。

    林穎嫣因為她的動作一陣愕然,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跌坐在了地上,退無可退:「你,你要幹什麼?」

    話音方落,就見君天絕站了起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望著她語氣和善的笑道:「想也做不了什麼!你還這麼小,得等兩年才行……」

    就在林穎嫣因為君天絕這讓她意味不明的話愕然時,只覺眼前虛影一閃,君天絕頎長的身影便鬼魅般的消失了。

    「記得,我等你——」一句話遠遠穿過耳膜刺進大腦,讓林穎嫣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混亂的大腦反而更加清明。

    不……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決奶奶的干擾,而並不一定非要置人於死地!

  ***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往京都的官道上駛去,到得道中的時候,與原本史在路上的車隊匯合到了一起,乍一看竟再也看不出六輛馬車之間有何區別。

    其中一輛馬車內,凌婉歌聽得外面突然紛亂的馬蹄聲,詫異了一下,卻沒有掀簾去看究竟,而是望向對面靜坐著的袁錦熙。

    雖然凌婉歌未曾開口,不過袁錦熙卻知道她疑惑什麼:「高處不勝寒,這些年四處找我,欲除之而後快的人有很多。估計得知我要回京,路上的埋伏不會少。所以稍微施些障眼法,希望沿路能夠順暢好走一點——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袁錦熙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溫柔了幾分。

    凌婉歌被看的一陣侷促,下意識的就別過臉去,透過朦朧的車簾望向窗外:「你怎麼說也算是我的長期飯票,不下點心血怎麼行?我還想花點功夫討好,換取更好的伙食待遇呢,如果你覺得虧欠我呢,那正好功過相抵!所以你可別急著謝我!」

    然而此時卻很後悔,上馬車的時候沒有選擇和袁錦熙坐在一起。

    兩人所處的這間馬車廂原本很寬敞,除了相對的寬敞到可以供人臥下休息的長鋪外,中間還隔著一張方桌,方桌上此時還周到的擺放著兩盤糕點。

    原本袁錦熙是先上的馬車,然後在上面伸手拉她上去的。兩人相繼進來後,她沒有急著落座,而是在袁錦熙坐在左手邊的長鋪後,趕忙坐到了他的對面。

    雖然兩人如今的關係已經親密無間,可是感覺上卻依舊是相敬如賓。

    而今面對面坐著,凌婉歌分明沒有回頭,卻感覺對面的眼睛彷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般,讓她坐立難安的很。但當她故意假裝不經意的抬頭時,又發現袁錦熙只是睜著那清冽的眼在出神,根本哪裡也沒有看!而後袁錦熙就好像察覺她的視線凝眸看她,往往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與她對看一眼。接著,她又故作鎮定,實則驚慌不已的移開視線,之後又是長久的疑惑……他是不是一直在看自己,沒有再挪開?

    「娘子原本還打算如何討好為夫的呢?」袁錦熙聽了凌婉歌的話愣了一下,繼而含笑問道。

    凌婉歌這時聽得外面的馬車行駛聲小了很多,估摸著是他們的馬車與之前的車隊混雜之後,便獨立的行駛進了一條小道。期間馬車也開始顛簸起來,正在這時,猛的一個坑窪槓的車身半個翻騰,凌婉歌一時不防身子往前栽去。

    「砰」的一聲,凌婉歌狠狠一咬牙。因為感覺自己這一栽,腦袋撞到的東西不輕,自己的腦殼還算硬的不錯,對方卻是被她撞的不輕。

    「咳——」果真,頭頂傳來袁錦熙的嗆咳聲:「娘子這討好的方法,著實讓為夫消受的有些吃力啊!」話雖這麼說,剛剛因為擔心凌婉歌栽出他身邊窗戶,而扶住她肩膀的手卻未曾鬆開。

    凌婉歌聽得這話,只覺臉頰一燙,一下子朝霞自臉頰染到了脖子根。

    「當心——」正在這時,凌婉歌的情緒還不及收斂,就聽得頭頂傳來袁錦熙肅穆的警告聲。

    咻咻咻……接著是數道冷箭穿破布料射進車內的聲音。

    在袁錦熙揮開袖子,拂去其中幾支時,凌婉歌下意識的就要自他的懷裡起身。而不待她動作,袁錦熙已經一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肢,帶著她往長鋪底下一滾,將她嚴嚴實實的護在懷裡。

    此時車廂外已經響起了兵器摩擦聲,下一刻只聽砰的一聲,一柄利劍帶著雷霆之勢從車廂頂部直衝而下,凌婉歌剛被袁錦熙壓在身下,就感覺劍氣迎面而來。當即凝了眸子,抬起纖指,同時自袁錦熙體內爆發的真氣一併迸發。

    千鈞一髮之際,凌婉歌堪堪捏住那劍尖處,而此刻則被袁錦熙震出車外。

    砰——的一聲巨響,馬車車廂隨之崩裂開來,碎片四射而去,不偏不倚的擊中酣戰中的幾個刺客。

    一個刺客先是一愣,繼而轉頭看下馬車的方向,就見袁錦熙與凌婉歌二人卓然的立在那裡,就在他轉頭的瞬間,就覺凌婉歌指尖寒芒一閃,等他瞪大眼睛意識到了什麼,短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喉嚨斷絕了他的一切生機。

    「人在這裡!」這時一個刺客突然喊道,緊接著便抬手向天空。凌婉歌一見那人的動作,便察覺他想做什麼。還好,身邊的袁錦熙更快了一步,一腳踢飛腳邊鑲嵌在馬車木板上的箭飛射過去,正好打在那刺客拿出的竹筒上面。

    竹筒啪的一聲掉到地上,裡面便有火花崩裂出來,嗖的一聲,橫向衝進了雜草裡熄滅了。

    顯然,方纔這個刺客是想發射訊號通知同伴支援。

    凌婉歌與袁錦熙也是一眼就看出,恐怕他們的車隊伍一開始就被全部不遺漏的盯上了。這些人恐怕下了狠手,一絲毫的可能都不想放過,約定發現目標人物,便立即通知其他人上來支援,好全力擊殺。

    「失策啊,看來你這將軍府的飯也不比我自己那破窩裡的好吃多少啊!」凌婉歌看了一眼又酣起來的兩方人馬,卻閒閒站在了一邊,語氣裡幾分無奈,幾分玩笑。

    「嗯,確實是委屈娘子你了!」袁錦熙不可否認的道,偶爾抬手並指成劍幫自己的手下擋去致命一擊。「以前是為夫太過大意了,憐惜繼母孤獨,允她養了一隻白眼狼在身邊,這些年不在家,未曾想著狼崽子已經長成,而且恢復狼性,肆意尋起葷腥來了!」

    「家養的狼?我還未曾見過呢,那一定得去開開眼界了!」凌婉歌笑應,已然明白袁錦熙話裡的意思。說話間,也是學之前袁錦熙踢出一隻落箭,射向遠處。那裡正是一群刺客支援而來,領頭很機敏的避開了這一劍,那箭便擦過耳鬢刺入一旁的樹幹中。

    躲過此箭的領頭便是眸光一領,在凌婉歌察覺之前就快速抬手向天射出訊號。

    「嗖」的一聲,那帶著火星的金色花朵便帶著一陣長鳴直衝雲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15 AM

084章 進退兩難?

    「啾——」一聲鷹的低鳴劃破天際,遠遠傳來,看似被驚嚇到了般,但是凌婉歌知道那鷹的來歷並不簡單!

    就在那人躲過凌婉歌一箭的時候,凌婉歌這才垂眸睜眼看去,繼而對身邊的袁錦熙道:「看來這次來殺你的人可是花了大手筆!」

    先前在外面一些讓她感覺像小菜的刺客黑衣蒙面,與一般的刺客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但此時持劍出現的七個人,凌婉歌一眼就看見了他們衣襟處的火紅色蠍子繡紋。

    天蠍堂,滄瀾大陸上僅次於冥雪樓的第二大殺手組織。

    第一殺手組織的冥雪樓接任務時一般看他們自己的意願,但作為一個殺手組織,能夠在滄瀾大陸屹立第一不倒,甚至成為百年老字號的原因在於,他有自己的原則:從不會濫殺無辜。價錢方面,還公道合理!一旦出手,從無敗例。

    而作為後起之秀的天蠍堂,此派人如其名,陰險毒辣如蛇蠍,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不論男女老幼善惡美醜,家族地位,政治影響,哪怕是皇帝的人頭,他都接。

    但是失敗與否,他都會先收取佣金!

    當然之所以天蠍堂一個後起之秀能夠短短幾年就追上第二名的位置,尾隨冥雪樓之後,原因並不是這世上惡人比善人多,只不過善人多了一分仁慈寬恕,不被逼至絕境都不會想過讓誰以命相抵自己受到的傷害,哪怕有些人被逼至絕境,可能也還是不忍心用奪去對方性命的這種太過決絕的方式報復。

    而惡人,集了這世間太多窮凶極惡的貪嗔癡念等慾望在心裡,有時候或許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是一時暢快,便可以輕易扼殺一條鮮活的生命。

    因為人性惡欲的擴充,滋養了天蠍堂的發展,所以天蠍堂近年不斷的擴充,原本窮凶極惡的一些江湖惡棍,邪門歪道聚集在了這裡,殺伐實力已經直逼冥雪樓。

    突然見到這群人,凌婉歌突然意識到問題的棘手。

    要知道,天蠍堂對於皇室貴族以及朝廷官員的人頭定位都是明碼標價的!除了品級不同,還會根據社會影響力以及刺殺難度附加籌碼!

    所以,敢接南臨神將世家少主的頭,這出價的人好大的手筆啊!

    「以為夫估算,這仗硬抗的話,勝算不大!」袁錦熙贊同的點頭,接著掐指一算又說:「從驪山回南臨京都共有明道四條,暗道七條,之前每一條路皆分派了馬車引路。如今咱們被盯上,方纔那位刺客朋友又發了訊號。想來不多時,其餘的刺客便會如同八角蛛網上的蜘蛛,向中心的獵物圍攏過來!」說話時不緊不慢的語氣好像一點也不忌憚的樣子般。

    「比喻的不錯,可咱們此時可是在十八角圍向的中心點!」凌婉歌淡撇了身邊的人一眼,「說實話,我可一點也不想你們家大門都沒有踏進去,接著就成了袁家鬼!」

    「是,為夫雖不敢保證娘子安然無事,但只要為夫一息尚存,便能多擔你一程路!」袁錦熙靜靜的說。

    聽得這不含半分諂媚,甚至是濃情蜜意的話,凌婉歌卻覺心房一跳,這些微的跳動不知怎麼就牽扯到了最深處一塊已經陰暗很久的禁地,彷彿帶進一絲微光。

    「你可別光說不練啊,你現在可是一根針都沒有,不會是餘毒未清,當咱們在村尾看大戲吧!」凌婉歌彎唇笑問,帶了幾分調侃的味道。一方面是在掩飾自己情緒的波動,一方面則是好奇這人用的什麼武器。

    同樣也好奇,這個與自己攜手,可能將會走過很長一段人生路的男人究竟以什麼譽名滿天下?雖然這並不是她傾心於他的原因,卻也沒有道理不瞭解。

    「娘子!」正疑惑著,也警惕著攻過來的人,一切只發生在轉瞬之間。

    「嗯?」凌婉歌用餘光耽了凌婉歌一眼,就被他拉到了身邊。

    「撤!」只聽袁錦熙清澈的嗓音這麼一喊,原本酣戰的己方殘餘護衛,聽得命令趕忙急速後退至馬車邊,個個面向敵人,將後背留給袁錦熙與凌婉歌。

    凌婉歌聽得這話,微微一詫異,剛剛慢慢凝聚時候準備爆發的真氣在瞬間一斂,下一刻便被拽入溫暖的胸懷。

    凌婉歌來不及問原因,就見袁錦熙突然抬起五指關節勻稱修美的五指,那指縫間不知何時多了四粒泛著金屬光澤的鋼珠。只見袁錦熙將那鋼珠往敵我的分界線處奮力一丟,便聽得砰!砰!砰——數聲爆破聲起,接著翻滾的白煙便將自己週身淹沒。

    「呃——」凌婉歌驚詫之餘,只覺身子一輕,已經被身邊的人帶起,急速的往密林深處竄去。

    一時間只聽得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刮過,都能感覺得到寒毛被過分安撫擠壓造成的麻癢。凌婉歌知道這不是風過於凌厲,而是袁錦熙的速度太快!

    她驚然發現,這個男人的輕功至少在自己之上!

    一路上她配合的沒有動,大約已經明白袁錦熙的意思。硬碰硬,並不完全是取勝之道。尤其是在敵眾我寡,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如果有更好的方法,當然以傷亡最小的計策為妙。

    凌婉歌感覺得到袁錦熙攜著自己未曾有多少驚慌和紊亂,即使在飛掠,但是迅速也是平穩的。但是兩人都清楚,那些殺手的實力並不能完全目測,多停留一分就有可能被對方給盯上。

    「據說天蠍堂飼養了一種獵鷹,可以根據敵人的氣味嗅到敵人的蹤跡,在天空俯瞰追擊。方纔你的煙霧或許可以迷惑住那些人和鷹一段時間,可是等咱們身上的煙味散開,那鷹便是個頭疼的問題了。」凌婉歌輕聲在袁錦熙懷裡道。

    「娘子!」這時袁錦熙輕喚。

    凌婉歌凝神想靜聽袁錦熙說什麼時,袁錦熙頓了一下才開口:「也許是為夫經久修養,太久未曾如此損耗過了,腳程慢了,似乎有人追上咱們了!」

    不是似乎!

    凌婉歌心中一驚,雖然她失憶有些日子,但是至多不會超過兩個月,加上自己有培植的勢力在暗中調配,所以不至於對江湖最近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更何況,眼前這件卻不是最近發生的——

    「應該是遇見棘手的人物了!」凌婉歌跟著貼在袁錦熙胸前道,而此話一出,兩人皆意識到,一旦被一個人物鎖定,那麼就意味著剛剛的遁逃只不過是在延緩傷亡的時間罷了!

    「如果估算沒有錯,這個人應該是滄瀾大陸上十大殺手裡排名第七的疾風!」凌婉歌跟著凝重的說,「此人武功深淺以及手段皆不知道,只因從未有人見過他出手——」

    「見過他出手的人都死了?」袁錦熙接著問。

    凌婉歌聽得這話,頓時一噎,愣了下才哭笑不得的回道:「只因他從不出手,此人以輕功卓絕施行追蹤,一般追蹤到獵物,便由後續夥伴捕殺,而他的夥伴命無常卻是從來沒有失手過!所以疾風在江湖上還有另一個稱號,便是招魂幡!」

    話落才恍然,袁錦熙不過是在這個時候安撫她有些擔憂的心情而已。

    「命無常,十大殺手裡排名第五的那個……娘子你與此人交過手?」

    「未曾,不過卻接觸過江湖排名第三的雲中月!不及深交,他便死在我四弟的毒針上!」凌婉歌未曾解釋為什麼雲中月會死在四皇子的手上,但是袁錦熙卻是明白,原本也有人僱傭了天蠍堂的人追殺四皇子……

    同時袁錦熙意識到一點,眸光不由得一亮。只因為,他醒來的最近也瞭解了自己情智失常的這四年,滄瀾大陸上各國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同樣也得知東楚帝王最寵愛的四皇子被自己親生母親扼殺,當然,這是暗中的情報,卻不是皇家用來哄騙世人掩蓋皇室醜聞的那些表面假象。

    雖然他其實早知道四皇子沒有死,但是凌婉歌這時卻不經意的對他提及四皇子毒殺十大殺手裡排名第三的人物這件事,如果真是這樣,四皇子就不可能那麼容易的就死掉!凌婉歌把這麼隱晦的事情告訴他,這算是對他敞開心扉了嗎?!

    另則,凌婉歌也是在與他溝通對敵方案,和這些人爭鬥無需講什麼江湖道義。當生死懸在一線,任何道義都是狗屁,既然袁錦熙捨不得他的部下犧牲,那麼便得多花點其他心思想辦法如何輕鬆的解決這些奪命殺手!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目的。

    枝葉繁茂的叢林裡,凌婉歌不時與袁錦熙交談,也未曾忘記觀察四周的動靜,怕前方設有埋伏。

    紛雜的落葉輕輕摩挲,不覺自己擋了道路,而前行的人亦彷入無物之境,竟然未曾帶落一片葉子。可見速度之迅捷凌厲。凌婉歌不禁再次驚歎袁錦熙的輕功,實難相信這個人前幾天還是個傻子!

    不禁注意著周圍人或鳥獸的凌婉歌亦注意著空氣裡任何異樣氣流的波動,深諳醫術的她也擔心遭了那些肉眼看不見的暗算。

    又飛掠了一段時間後,凌婉歌發覺身後完全沒有了敵人的蹤跡,就連自己人也被摔脫在各個方向引敵四竄,她知道袁錦熙的用意,這樣既不容易遭到敵人的圍殺,也可以擾亂敵人的視線。

    但她同樣知道他們不能大意,哪怕只有一步之遙,敵人就有可能再次追蹤到他們。

    「停下!」就在這時,凌婉歌突然肅了聲音急忙阻止住袁錦熙前掠的身形!只因為她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那氣息便是發自前方一丈開外的樹林。

    原本袁錦熙帶著她一路飛逃,出了那迷霧圈之後除了婆娑的枝影,便是明媚的陽光清晰的灑在林間。

    而在他們前方的不遠處,此時卻彷彿有一枚被釋放出煙霧的鋼珠被打碎,正往外擴散著氤氳的霧氣,但是她知道,那不是鋼珠造成的,而是林間的瘴氣!可以悄無聲息的奪走無心或無意闖入的所有生靈的性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17 AM

085章 嗜錢如命

    「想安然回南臨,如今也唯有這條路了!」這時袁錦熙開口說。

    凌婉歌聽得這話先是一訝,繼而明白過來:「感情你就沒有想過安安穩穩的走那些暗道和明道,而是早就選好了走這『邪道』!」

    袁錦熙不可否認的一笑,繼而自袖子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藥丸遞給,凌婉歌接還未接過便已經明白,這是可解瘴氣之毒的解藥,所以便直接吞入口中。

    袁錦熙跟著也為自己倒了一粒嚥下去後開口:「要委屈娘子與為夫步行一段路程了!」

    凌婉歌聽了斜睨了袁錦熙一眼,已經邁步走進霧氣氤氳的樹林:「一段路程?若我記得不錯的話,越過這片瘴氣瀰漫的叢林,便是荒原沙漠!這片荒漠橫亙東楚與北域南臨之間,一端在北域,另一端便是驪山往上,南境的邊界。聽說進入荒漠的人從沒有一個活著逃生,雖然這後面是荒原末端,不過想趟過那片黃沙,估計也夠嗆!」

    「既然娘子覺得為夫如今選的是邪道,那未嘗沒有世人不知的邪門歪道在前方!而不論黑道白道,能安然走過去便是正道!娘子不這樣認為嗎?」袁錦熙走在凌婉歌的身邊道。

    就在兩人走近密林沒有多久,一道頎長的白影便在霧氣分界點立定。

    男子一襲白衣翩然而落,彷彿沒有重量的蹁躚白蝶,與之如雲的白色袖袍漫捲飛揚在身後的,還有一根同色的絲帶。仔細看去,那根絲帶竟然是覆蓋在男子的眼睛上。

    男子落地之後,先是前行了一步,白色蒙睛帶下的挺拔鼻翼繼而輕皺了一下,隨之皺起的便是那雙看不見神色的眼睛上方的纖秀眉峰。

    左右轉了一圈後,男子那束髮的白玉玳瑁上垂下的灰白色穗子隨之而動,飄逸在其耳鬢髮絲之間。

    雖然看不完全男子的樣貌,不過從那隱約的輪廓以及秀美的五官輪廓看來,卻是個美男子。

    「前面不能再走了!」男子突然開口道,聲音平緩低沉中帶著一分清澈,給人的感覺一如眼前的自然景物般,沒有任何感情的波瀾。

    悄無聲息的,又一道身影落下,立在離該男子三步之遙的地方,冰冷如霜的眸子輕輕一抬,便彷彿有萬千風雪席捲而來,但實際上,他黑色的勁袍幾乎沒有波動,彷彿已經被主人渾身的寒氣凍結成冰。

    「瘴氣!」男子簡短的開口,雙手環胸抱劍欲要轉身:「回吧!」

    「回?」白衣男子聽得皺眉,「那可是一千兩黃金!」

    兩人赫然便是天蠍堂的招魂幡疾風與命無常兩位殺手!

    「……」命無常聽得疾風這話,便彷彿知道對方不想放棄,可是自己平時只是靠劍殺人,對毒藥什麼的全無辦法!而以他的武功,一般毒藥也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毒既然不近他身,他又何必自找麻煩?於是冷漠著臉,彷彿多費一點口舌都能要了他的命般。

    只見疾風猶豫了一下,纖秀的眉峰又是擰起,好似經過了一番心理掙扎,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接著倒出兩粒褐色的藥丸置於另一手心:「此藥可防禦瘴氣之毒一個時辰!」說著,便撿起一粒放進嘴裡。

    一旁的命無常聽了,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疾風還舉著的手,便上前一步,拿走剩餘的一粒放入口中。

    「一粒黃金一百兩!」

    「咳——」縱使那藥丸很小,但正在下嚥的人驟然被這話驚到,是誰都會忍不住嗆咳,可是那藥丸最終還是順著咽喉滑進了胃裡。

    命無常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瞎子,還來不及抱怨自己的不滿,就聽對方說:「吐出來也算你的!畢竟已經沾染了你的口水!」

    命無常冰封一般的冷峻容顏先是一陣彷彿被看穿心思的尷尬,在聽見這話後瞬間彷彿被星火燎原,冰冷的眸子裡彷彿有火苗在隱隱攢動般。

    「此次僱主出的佣金是兩千兩黃金,一旦任務的人頭拿到手,咱們一人能有五百兩黃金!其實,我收的不算貴!不然按照堂歸,接任務卻未完成者倒扣一百兩,說起來,你還賺了四百兩黃金!」疾風的唇瓣輕勾著,看得出是在微笑,說著已經走近霧氣氤氳的從裡,而且完全不受目盲的影響般,如入無物之境。

    命無常看著疾風清逸的背影,涼薄的唇瓣抿了抿,硬是沒有擠出一個字來。也不知道是覺得對方說的有理,還是本就不善言辭。

    「而且,上次我還替你墊付了一百兩黃金,忘記了嗎?」疾風又說。

    「那次根本不是我的錯!」原本想隱忍一下就算了的命無常一聽這話,瞬間就炸毛了,奈何拔高了幾分聲音後,也就擠出對前面男人半分威懾力也沒有的幾個字。

    「快點,別試圖拖延時間,讓我隻身涉險噢!」前面的人催促道,根本無視他的抗議。

    後面的人一愣,冰涼的眸底閃過一絲波光,彷彿心思被看穿。但實際上,他很清楚。疾風的輕功在天蠍堂無人能及,不僅如此,嗅覺也很靈敏!自己則是注重劍術招式,真離了他自己行動效率都會大打折扣!雖然,每次出力殺人的都是他!

    縱使心中不願,命無常還是加緊速度跟了上去。

  ***

    凌婉歌與袁錦熙行徑一段路後,突然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娘子,看來他們還是追來了!」袁錦熙語氣遺憾的道。

    凌婉歌聽了,眼底卻是閃過一絲不耐煩,繼而往旁邊的一顆粗大的數根上一坐:「既然如此,便只有打一場了!」

    「看來有人在等我們呢,無常兄!」幾乎是凌婉歌方坐下,便聽得第三者的聲音介入。

    袁錦熙跟著轉過頭去,便見兩道身高差不多的頎長身影穿過氤氳的霧氣走近他們身邊,在離他們十步之遙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說話的是命無常,話落,命無常便透過朦朧的霧氣看向一旁的凌婉歌,而後英挺濃厚飛眉峰皺起。

    「是啊,可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人呢!」疾風跟著道,完全當袁錦熙與凌婉歌成了無關緊要的空氣般。

    「娘子,真要打一場的話,咱們很吃虧!」袁錦熙這時突然開口,一句話說得前來的疾風與命無常還有凌婉歌同時看向他。

    就在凌婉歌以為袁錦熙會說自己能力不濟的時候,卻聽他委婉的開口:「他們殺咱們,可以拿到豐厚的酬金,說起來是有償勞動。而我們打他們,怎樣就是白費力氣。」

    聽得袁錦熙這話,凌婉歌頓時一噎,頓了一下開口:「是呵,照你這麼算的話,你把他們在僱主那能夠拿到的佣金按數給他們,讓他們跟上級匯報說未曾見過咱們,是不是就划算了!這樣他們既省力,又可以不勞而獲!說起來,都是他們佔了便宜!」

    「娘子聰明!」袁錦熙溫柔的笑看著凌婉歌,當真誇獎起來。

    「你們其實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嗎?」這時,一旁的命無常唇瓣一抽,低聲對身邊的疾風開口。未形容出口的還有一句便是:一樣會精打細算!

    「這位公子,您這主意是否應該問問我兄弟二人的意見呢?」疾風當沒有聽見命無常的話,笑彎了唇瓣和氣的問袁錦熙。

    「那麼兩位意下如何呢?」袁錦熙也是和煦的回道,「其實在下並不大喜歡見血光!」

    疾風聽了這話,如女子般纖秀的眉峰微挑,繼而側臉對身邊的命無常道:「這位公子似乎很有把握勝過你呢,無常兄!」

    命無常聽了當即皺起眉頭,他自然知道天蠍堂的殺手是不可能背叛欺瞞上級的,否則的話,那後果可能比被目標殺死更淒慘。所以,任何一個天蠍堂的門徒,寧可死於對方的手裡,也不會選擇背叛。

    「其實這筆買賣若是按原來的契約,算起來咱們也挺虧的!」這時疾風又說,抬起寬大的袖子,輕撫了一下光潔的下巴狀似神思了一下後接著開口:「咱們這次的目標只有一個,此時突然多了女子!多了一個女子也就罷了,可這個女子看起來武功似乎並不在你我二人之下!僥倖打得過的話,咱們多費了一倍的力氣不說,卻拿不到多一倍的銀子。而一不小心失手的話,恐怕再也沒有命走出這樹林了,到時候是不用倒扣銀子給堂主了。但是卻也沒有命再回去見咱們以前存的那些白花花金燦燦的銀子了!」

    「你想如何?」但聽得這話,一旁的命無常眸色一變。

    以他的敏捷和對身邊搭檔的瞭解,身邊這人,該是真不想動手了!

    而後命無常突然就想起自己上次被倒扣的一百兩,誠然最後是旁邊的這人給他墊的……

    「一百招!」這時,疾風一指舉起開口:「如果一百招之內公子能贏了我這兄弟,我兄弟二人便按公子的主意收賬走人,如何?」

    「可——」

    「不行!」袁錦熙方要開口,卻聽得一旁的凌婉歌突然呵斥道。凌婉歌似乎是聽兩個男人砍價砍的不耐煩了,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衝到袁錦熙身邊,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20 AM

086章 疑似故人來

    「你是……」原本冷靜站在的疾風聽得凌婉歌過來,笑容瞬間不見。

    凌婉歌聽得這兩個字下意識回頭看向疾風,卻是陌生的很,而如果他推斷的不錯的話,這個眼睛應該看不見的男人有這樣的表情,似乎是認識自己!

    本欲出口的話便頓住,想等等看這個男人有何話說。

    「阿羅?」疾風過了一會兒才猶疑的問道,接著又是確定的語氣:「南宮紫羅!」

    聞言凌婉歌與袁錦熙同時看向疾風,包括命無常也是眸露驚訝的看向疾風和凌婉歌。

    就在凌婉歌因為這人喚出自己的名字而驚訝時,就忽覺一陣勁風朝自己出其不意的襲來。凌婉歌頓時一驚,下意識的腳下一運力,往後退去。

    袁錦熙方揮袖擋開疾風的一掌,疾風一旁的命無常便拔劍出鞘朝袁錦熙攻去。疾風得到喘息的機會,便腳程加快一步,直逼凌婉歌而去,根本不管袁錦熙。

    而命無常這時卻恍然想起,這個名喚「阿羅」的女人是誰——

    就在七年前,天蠍堂方撅起的時候便接到一筆任務,目標便是東楚最尊貴的公主南宮紫羅!而疾風所說的一百兩便是那個時候執行該任務時欠下,當初他們分明已經潛入內庭,進入了公主殿,刀都架在了當時還是十歲的這個女人的脖子上。

    最後疾風卻說,現在殺掉南宮紫羅不過只是每人二百五十兩黃金。並且拿四百兩黃金跟他合作,拿走她身邊宮女的人頭做替身,等幾年後,南宮紫羅的身價必定不止這個數!

    當時因為欠缺銀子,於是他們一起瞞下了這事,當做是一場誤殺。最後矇混過堂主,卻因為失誤被倒扣了一百兩黃金,疾風另外還是給了他約定的四百兩!

    每次疾風跟他提及一百兩黃金,他深知疾風並不是提醒他要還錢,而是提醒,他們從那件事後就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不過這個搭檔確實不俗,如今南宮紫羅的身價已經在黑市上漲到了五千兩黃金,可比神將世家的少主還金貴。恐怕他們都深知,這後台的位高權重,一般人可出不起這麼多的銀子!

    可是,他始終奇怪,疾風是怎麼辨出眼前面貌普通的女人就是南宮紫羅的?他可聽說,南宮紫羅在東楚黑道傳言可算第一美人了!只是鮮少出現在王孫貴族之間,所以民間卻幾乎不瞭解這位公主!

    這邊疑惑只瞬間,命無常便不敢怠慢半分的與袁錦熙對抗起來。同時驚疑,疾風居然出手了!

    這邊袁錦熙順手隔空折來一根樹枝凝聚起內力隔開命無常的凌厲攻擊,這使得正與之交鋒的命無常不禁驚異。

    雖然他手中的寶劍並非神兵名器,不過卻也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劍,袁錦熙居然僅憑一根細軟的樹枝就隔開了自己的數劍,僅僅是劍身碰觸到樹枝上看似脆弱的綠葉,他都能感覺得到手中利器的震動,彷彿碰上的是不差於自己手中這把劍的利器,但是他很清楚,那是袁錦熙渾厚的內力所致!

    只過了五十招,雖然勝負未分,他們還誰也未曾傷到誰,但是他已經漸漸感覺吃力。來自對手實力與氣場的壓力無形的壓迫下來,瞬間讓他額頭密佈上了一層冷汗。

    因為命無常很明白,這種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他已經命懸一線!

    幾乎被壓迫的喘不過氣來時,命無常感覺自己已經處於被動一方,方擋住袁錦熙襲刺自己的脖頸一劍,就見那些彷彿與樹枝一起與袁錦熙融為一體的樹葉驟然在眼前被驅散開,有靈性般朝自己飛射而來——

    「咻!咻!咻!」——就在命無常以為自己將要命喪黃泉時,就覺一陣勁風自自己身後襲來,轉而一帶,那些差點取了他性命的樹葉便被打回袁錦熙的方向,袁錦熙見那些樹葉飛來收回樹枝,一個後翻,退離命無常數步。

    如果比拚內力,凌婉歌還有把握對付疾風,但是奈何這人的速度太快,打了數百招下來,她倆居然誰也沒有碰到誰。

    就在疾風出手幫命無常解圍的時候,凌婉歌瞅準時機,朝疾風一揮袖,數枚密雨般飛撒而出,直逼疾風面門而去。

    「紫兒!」原本以為至少會避開一下疾風,這時卻是紋絲不動的站著,突然對著凌婉歌的方向溫情款款的喚了一聲。

    凌婉歌聽得這喚聲,就是一驚,記憶裡有一所塵封很久的殿堂裡突然有一道白光飛射而出,直逼的她大腦充血有些發暈。

    幾乎是下意識的,凌婉歌趕忙凝聚全部內力,又是一股內勁朝自己先一秒飛射而去的銀針拂去。

    千鈞一髮之際,那些銀針堪堪在疾風白色的身影前半寸的距離打了彎兒飛射到一旁的樹幹上。

    「你——」凌婉歌一句話未出口,就覺眼前虛影一晃,原本還在幾仗開外如夢似幻的身影突然就立在自己眼前,在她驚愕未明之餘,眼前的人就揚手成爪朝自己爪來。那瞬間,她意識到,這個近身了卻依舊沒有半分殺氣的男子是欲掐斷自己的咽喉。

    同時,她看見在疾風身後的袁錦熙也是一擊朝疾風攻去。

    「不要——」凌婉歌驚懼的喊道。

    讓袁錦熙驚訝的是,凌婉歌喊這話時分明是對著自己喊的!

    接著,凌婉歌就眼睜睜的看著疾風素白的身影彷彿斷線的風箏般朝一旁的樹叢飛去,就在落地之前,被命無常快速的接過。

    袁錦熙不及去給疾風補上幾拳,或者查看他有沒有死了,就趕忙奔至凌婉歌身邊查看她的情況。

    「阿羅!」袁錦熙難得正了神色看凌婉歌,上下審視了一番後發現凌婉歌只是臉色煞白,而原本用於偽裝的面具破掉了一塊皮以外,沒有絲毫損傷,這才鬆了口氣。

    見凌婉歌的眼神如今直直的看著疾風與命無常的方向,袁錦熙心裡疑惑,便也跟著看了過去。

  ***

    凌婉歌知道,自己其實目不轉睛看著的不是疾風,而是因為疾風如今捂胸的動作露出的手腕,那上面半塊玉玦被一根紅線穿著醒目的纏在他蒼白的手腕上。

    「咳——」

    凌婉歌有些不確定眼前所見,怕是林中瘴氣迷了眼,讓她產生幻覺,所以又往前走了一步。

    「噗——」就在這時,被命無常半扶著的疾風眉峰緊皺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凌婉歌跟著一驚,這才抬起頭來看眼前虛弱的男子。

    此時命無常則是忌憚的看著凌婉歌,以及跟著她一起走近他們的袁錦熙。而後跟著距離的走近發現,凌婉歌臉上脫落的面皮——居然是人皮面具!

    袁錦熙此時不僅注意著對面兩個殺手的一舉一動,也擔憂著凌婉歌的表情,因為他驚覺,凌婉歌好像對他以外的男人有不尋常的情愫……危機意識油然而生!

    凌婉歌不知道現在袁錦熙心裡怎麼想,也顧不上去想,只仔細的看著疾風的臉,仕途在這張俊秀的容顏上找出幾分熟悉的影子。同時心跳也是前所未有的超乎控制,緊張的要跳出嗓子言,這怎麼可能?

  那塊玉玦是東楚元家的傳家之寶,本來是一塊,分別在元家上一代的最後兩個女兒手上,其中一個便是她的生母,元櫻皇后!元家的大女兒元薇嫁給了當朝位高權重的官員,當年他外公也是權傾一時,元家亦是風光昌盛數十年。

    可是隨著她母親元櫻皇后的去世,便漸漸被剝走了權利。直到她七歲那年,元家以謀逆罪被滿門抄斬。就連她年僅十三歲的表哥亦不能倖免,當年姨媽求她幫忙向父皇求情,就算不信他們,不能放過他們,但求他放過年僅十三歲的表哥!可是,父皇拒絕了!

    這也是她很多年來一直不肯原諒他,不肯再喚他父皇的原因……尤其是後來,她長大了,查到那件事其實是一個妃子的陷害,就更痛恨交加。

    她本以為,那麼疼愛自己的姨媽一家全部不在了,如今卻看見那個本該隨葬的東西出現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同時凌婉歌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人雖然眼睛被絲帶蒙住,但那輪廓眉目……就是到了陰曹地府恐怕也不會忘記的,除母親和蘭妃之外最疼愛她的姨媽的臉!

    而且,這世間,除了那個從小就待她如親妹妹的表哥,沒有第二個人會叫她紫兒!

    「小紫兒,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如此容易感情用事!」

    半晌,疾風虛弱的開口,一句話彷彿已經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般,可是說完之後他卻沒有真的立即暈厥過去。

    「玉哥哥!」凌婉歌一聽這話,眼眶頓時濕潤!就在剛才她以為疾風要掐斷她咽喉的時候,他的手卻只是停下了自己的臉頰處,引得袁錦熙內力的避開被彈出去,這才刮破了她的人皮面具,實際上,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她!

    聽得這聲呼喚,疾風蒼白的唇瓣微勾起一抹淺笑,算是無聲的應答了。見此凌婉歌趕忙衝到疾風身邊,欲為他把脈。

    袁錦熙站在原地怔了一下,也趕忙跟了上去。心頭有種情緒卻是複雜湧動起來,尤其是聽得凌婉歌情感豐沛的喚那句「玉哥哥」的時候……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22 A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4-5-2 03:25 AM 編輯

087章 林中密境

    聽見凌婉歌這麼喚疾風的時候,命無常愕然一愣,都沒有來得及阻止凌婉歌的靠近。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凌婉歌的纖指已經搭上了疾風的脈搏。

    命無常話雖不多,可是眼卻不瞎,所以清楚的看見疾風在凌婉歌靠近的時候唇瓣露出的笑意。

    袁錦熙當然也看見了,只不過他更在意凌婉歌此時的表情,但看她焦急的樣子,一方面擔心自己剛剛一掌出手過重會打死眼前的男瞎子,另一方面又懊悔,剛剛為什麼不打的重一點呢?不應該因為凌婉歌那句不要收斂了掌事,弄的自己氣血回擊,現在胸口也是血氣翻湧的厲害。

    可是一看凌婉歌擔憂慌亂的樣子,便什麼也沒有說的站在了一邊。

    「他現在受了內傷,咱們必須趕快離開這林子,不然等他體內的解藥藥性一過,瘴氣也會要了他的命!」凌婉歌果斷的道。

    袁錦熙聽得這話頓了一下,便開口:「那只有往回走了!」因為他深知他們剛剛進入這瘴氣密佈的樹林不遠,而要越過沙漠去往南臨京都,眼前的男人肯定是熬不過去的。

    為今之計也只有走回頭路了!

    聽得袁錦熙這話,凌婉歌這才從慌亂中回神,看了眼前一眼虛弱的疾風突然站起身來。

    只一眼,袁錦熙就看出了凌婉歌對疾風的防備,瀲灩的眸光跟著閃了閃,卻沒有說話。

    而眼不能視物的疾風猶掛著血跡的唇瓣也是瞭然的一勾,接著虛弱的開口:「無常,你怎麼看?」

    命無常聽得這話,英挺的濃眉一皺,繼而空著的手手心一番,一個竹筒赫然多出在手心。命無常垂著眸就將那竹筒扔向袁錦熙的方向:「這個訊號表示敵人被擊斃,或者已經脫離掌控,需要重新集合分堂待令,操戈謀劃!發出去,林子外的天蠍門人會立即撤退。」

    袁錦熙聽得這些只是靜立在一旁看著凌婉歌,未給任何意見。他看得出凌婉歌剛剛一時衝動之後,已經清醒了很多。

    但是他想,凌婉歌既然沒有一眼認出那個疾風是不是自己的故人,就說明這個故人已經有很多年未曾見過。如今她清醒了,自然也在考量對方是不是在騙自己,好誘拐他們出林子這個可能性有多少!

    剛剛的一戰,這兩個江湖上有名的殺手已然知道他們不是他二人的對手。在人數對等,力量卻懸殊的情況下,這些陰暗出身的殺人想以人數取勝也是稀鬆平常。

    他沒有開口,是知道凌婉歌和自己的考量一樣。也因為,他感覺到這個突然出現的故人,可能是對凌婉歌而言很重要的一個人!不然的話,凌婉歌不會出現如此躊躇又感傷的表情。他已經出手傷了他,未免引起凌婉歌的遷怒,為自己於她心中堪憂的前景火上澆油,他此時應該保持緘默,並且尊重她所有的決定……

    猶豫了一下,凌婉歌終究接過命無常手裡的火炮,但是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決定信不信眼前的人。之所以拿過,只不過是怕敵人有多餘的辦法通知同黨過來支援。

    此時她的心鼓動的異常厲害,她很想眼前的人真就是她以為已死的表哥,剛才看得出他是在教導自己。但是對於他為何未死這個問題,她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更不想揭開她當年敬愛如親哥哥之人的傷疤!

    「別出去——」正在這時,虛弱安靜的彷彿已經暈過去的疾風開口了。

    這話聽得凌婉歌一愣,亦是一喜,只因她以為可以再從眼前男人的隻言片語中聽出什麼。

    「南宮紫羅的人頭價值五千兩黃金,加上袁錦熙的千兩黃金,此次天蠍堂出動了所有排名個數的殺手。難免不會有人懷疑咱們想吞獨食,一旦被識穿,你倆便會被這群亡命之徒啃的屍骨無存!」疾風吃力的說道。

    凌婉歌聽得心中一訝,轉頭去看袁錦熙。

    袁錦熙微挑了眉峰,訝然開口:「娘子,原來咱倆如今值錢!而且娘子的身價高過為夫,娶到娘子,為夫算是賺了!」

    「娘子?」一旁的疾風聽得這話,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字,彷彿在咀嚼琢磨這其中的含義。

    「玉哥哥,我……」凌婉歌聽得自己與袁錦熙的關係被疾風提及,臉上下意識的一紅。

    「呵呵,我倒是忘記了,紫兒你自小便與南臨神將世家的錦熙公子訂下婚約了,如今的年紀,也早該為人婦了!皇姨母與蓮姑姑的遺願總算了了!」疾風沒有說的是,他遊走於天下各處,消息精通,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東楚七公主已經出嫁……

    「你真的是玉哥哥!」凌婉歌聽得這話終於忍不住激動的道,因為很多人皆知道東楚公主與南臨錦熙公子的婚約,但是知道這事情是誰訂下的,除了親信,也就是東楚皇帝、元皇后和真正的袁母以及元薇姨媽了!

    疾風的回答則是唇瓣微彎了一個弧度,算是回應了。

    「自此處向前三十步,右拐一路向西,一個時辰便可出得瘴氣林,那裡有一處特別的峽谷,咱們可以暫去那裡避一避,到了地方切忌仕途越過泥沼,記得喚醒我!」疾風跟著又道,說完這句便手一垂,撐到極限的昏厥了過去。

    「玉哥哥!」凌婉歌見此驚懼的跪坐在昏迷的疾風身邊,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娘子,他應該無礙,咱們還是趕緊趕路,早些為他療傷的好!」袁錦熙這時開口,同時看了命無常一眼。

    分明前一刻還是敵人的關係,這刻也算不上朋友,但是命無常還是一眼就明白袁錦熙的意思。趕忙扶起疾風,猶豫了一下將他打橫抱起,大步往之前疾風提示的方向走去。

    雖然他與疾風是同個組織,而作為殺手必要時候可以六親不認,何況只是一個合作夥伴?但是袁錦熙的眼神卻是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他不是他和凌婉歌的對手。哪怕他可以挾持疾風要挾這兩人,但是他不是傻子,可以從凌婉歌對疾風的關心猜出,袁錦熙恐怕最希望他這樣做,然後來個失手送他與疾風一起歸西!

    而他如果此時站在疾風一邊,不但可以保住一命,以他對疾風的幾分瞭解,他應該還可以撈一筆……否則的話,在袁錦熙差點殺死自己的時候,疾風就不會出手救自己了!

    他也知道不是疾風對他有兄弟情義,根本原因不過是因為疾風知道,他從來都是一個識時務的殺手!

    堂規也說,一切向錢看齊,強者為王,不必講究什麼規則與江湖道義!

    一路上多由命無常抱著疾風前行,凌婉歌跟在身邊,時不時的探一下疾風的脈搏,注意他的傷勢發展。

    而袁錦熙則是多餘的般,走在最後面,就連步伐也是輕微的彷彿融入空氣。

    因為擔心疾風的情況,所以幾人的腳程比較快,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走出了森林。而一出森林,幾人就被眼前所見驚到——

    這哪裡是什麼峽谷?說是莊園也不為過!

    只見眼前幾步之遙是不滿水生植物的泥沼,而泥沼之後有田有果樹,穿梭在田園與果樹之間的是或連接或稀疏立著的茅屋。

    遠遠的,還可以看見在田間農作的百姓。這裡,儼然是一座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而他們的到來似乎也如墜入油鍋的星火,瞬間炸開了熊熊火焰般的效果,田間的百姓瞬間肅起,而後顧不上拾起農具便爭相往村裡房舍的方向跑去。

    「別仕途越過泥沼!」這時,本已經昏迷的疾風不用叫喚便已經自己醒來,再次提醒道,又對身邊的命無常開口。「放我下來!」

    命無常剛將疾風放下,凌婉歌就趕忙扶住他一邊胳膊以防他摔倒:「玉哥哥,你怎麼樣?」

    「無礙!」疾風蒼白的唇瓣微彎起一抹弧度,接著從懷裡摸出一管短笛,然後將短笛至於唇邊輕輕吹奏起一段音符。

    就在疾風的樂聲起的時候,原本寧靜的泥沼突然有了動靜。

    凌婉歌、袁錦熙等人立即朝泥沼看去,而後眼見著什麼有什麼在泥沼裡蠢蠢欲動,那動靜延伸彷彿擴散至整個有萬畝大的圍著莊園的泥沼,等那樂音越來越悠遠,凌婉歌終於看清那些彷彿泥沼沸騰的水泡的東西是什麼——蛇,數以萬計的毒蛇彷彿受到召喚般,爭先恐後的往他們的方向湧來。

    「啊,好多蛇——」凌婉歌只覺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一旁的袁錦熙見了,趕忙往她身前一站,護她在身後。

    而疾風的樂音卻在這時停止,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泥沼裡湧動的蛇群跟著也是一滯,之後突然失去了秩序般,四處攢動跳躍起來。

    「玉哥哥!」凌婉歌見此,哪裡還顧得上害怕,趕忙又去扶他。

    就在這時,已經空無一人的莊園的方向有許多人又爭相走進了視野廣闊的田園間。同時有與疾風方纔的音律相同的樂聲傳來,躁動的蛇群便又安靜下來,恢復了原來的秩序朝他們正前方的方向成直線聚集。

    「噗噗」——接著是另一種奇怪的聲響自泥沼裡翻湧而出。

    時刻注意著蛇群,想隨時拽過凌婉歌離開的袁錦熙率先定睛看去,就見他們正前方的方向,一座被泥濘包裹的橋樑從泥沼的潛水裡冉冉升起。不多時,便毅力成一條寬敞的大道,直通那莊園的方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25 AM

088章 難免猜忌

    當橋樑穩固之後,凌婉歌才看清那是一座青石橋,而她如果猜得不錯,這座重量不輕的橋樑完全是由樂音控制的蛇群托舉而起!

    凌婉歌並未立即扶著虛弱的疾風過去,雖然遠處的村民顯然是意識到他們並非敵人,所以來迎接他們的。

    雖然說疾風帶他們來了這個鮮為人知的地方,表面看起來是完全信任了她。

    但是整件事攤開了看,實際上她與袁錦熙算是在明,而疾風算是在暗。看著那些肆意游弋在這近乎萬畝之光的泥沼裡的毒蛇,凌婉歌忍不住顧慮。

    如果這是一個圈套,她與袁錦熙進去之後可有辦法脫身?

    凌婉歌看了一眼已經介於清醒與昏迷之間的疾風,只猶豫了一下,便拽了一下身前袁錦熙的衣袖。

    袁錦熙下意識的轉過身去看向凌婉歌,卻對上她別有寒意的眼神。

    「送我們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先回南臨吧,等我治好我表哥的傷再去找你,或者你不放心的話,處理好那邊的事情再回來接我!」凌婉歌殷切的看著袁錦熙道。

    袁錦熙聽得一愣,之前他還擔心凌婉歌被騙,這時聽她如此說便明白,她並不是完全信任疾風。所以,並不希望他一起涉險。但聽這話心情突然複雜起來,也不知道該高興她這種時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安危,還是該介懷她未曾想過與他共同進退?!

    而且,凌婉歌剛剛說疾風是她表哥?!而非什麼舊情人……表哥這個字眼一入耳,袁錦熙便如醍醐灌頂,彷彿明白了什麼!

    聽了凌婉歌的話袁錦熙並未立即回答,而是靜靜的望著她的眼睛,昏昏沉沉的疾風彷彿也有所覺般,半闔閉的羽睫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凌婉歌見袁錦熙一時間不說話,清冽的彷彿有漣漪在波動的眸子裡映著自己破皮的容顏,不禁疑惑。好像,是第一次她與他這樣如此久的對視……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是她分明感覺到那裡面彷彿閃著瀲灩的光澤,而每一絲盪開的波紋似乎都寫著不愉——他不高興了?!

    凌婉歌驚訝之餘,卻不明白為什麼,頓了一下,便心慌的移開了眸子,不敢在看他的眼,沒有發覺自己的臉又開始發燙。

    「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一步了!」凌婉歌兀自鎮定的又扶起疾風的一邊胳膊,便要與他們一起走上那還沾染著泥濘的石橋。

    可是,幾人剛剛走出幾步,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響。

    凌婉歌一驚,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繼而驚訝的看著跌坐在橋頭上的袁錦熙。只見袁錦熙一邊左右舉袖看著自己染上污泥的衣袖,一邊忍不住抬手去捂自己的頭。

    「你怎麼了?」凌婉歌見此一陣驚嚇,趕忙放開疾風的手衝了過去,欲扶起袁錦熙。

    心裡卻是疑惑萬分,剛剛她一心只擔心疾風的傷勢了,卻沒有關心在那麼亂的情況下,袁錦熙有沒有受傷。不論他武功多麼高強,她似乎忘記,他始終是個大病初癒的人。

    說話間凌婉歌已經在袁錦熙身邊蹲下,欲去扶他起來,卻被袁錦熙避開:「我身上現在都是污泥……」言下之意,你還是別碰到。

    凌婉歌見此皺了下眉頭,不有分說的捉住他的手腕要為她把脈:「你受傷了?」

    「未曾!」誠如袁錦熙回答的,凌婉歌為他診斷的結果也是這樣——未有平穩蟄伏在他體內的幾絲餘毒,還有便是他頻率過於急速的心跳。

    「怎麼心跳如此之快?」凌婉歌喃喃開口,卻是下意識的望了一眼石橋下讓人毛骨悚然的毒蛇。

    「不知道,感覺有點頭暈!」袁錦熙一手扶額道,「是不是吸入了瘴氣?」

    凌婉歌見他的動作就想阻止,可是已經遲了,只見他原本光潔的額頭染上污泥,便是一愣。

    忍住想笑的衝動,凌婉歌看了看袁錦熙的臉色,便躊躇起來,袁錦熙如今的樣子如果讓他自己回瘴氣林,她還真是不放心。

    不說那些瘴氣,既然疾風和命無常二人能夠進得樹林,難保其他殺手也同樣進得來。放著他一個人面對那些殺手,似乎還沒有與他一起進這蛇沼保險。至少在必要時候,他們還可以互相幫助……

    歎了口氣,凌婉歌開口道:「那你……與我一起去嗎?」

    「為今之計也只有這樣了!我似乎……還需要娘子為為夫解次毒!」袁錦熙臉色如常的應道。

    聽得這話凌婉歌先是一愣,繼而俏顏刷的一下就紅了,卻是不敢再抬頭看袁錦熙的眼睛。接著心慌意亂的趕忙站起身來,彎腰拽著袁錦熙的胳膊扶了他起來。

    袁錦熙隨著凌婉歌的力氣起來,好似真的很不適,抬頭見不禁對上命無常回望過來的冰冷眸子。卻是萬分不覺心虛的開口:「那麼就麻煩無常兄多照看玉表哥了!」

    「玉兒!」不待他們走下石橋,橋那邊的人便已經迎了過來,遠遠的已經有人激動的喚道。凌婉歌聽得那喚聲心中更是激動不已,那個婦人喚的應該就是疾風了吧!

    因為她表哥原名元玉風,也只有最親近的人會如此喚他!

    而遠遠走來的那個婦人,那隱約的輪廓,彷彿和記憶深處的誰慢慢重疊吻合,讓她悸動的步子都有些無法挪動。

    「玉兒,你這是怎麼了?」那婦人原本還激動歡愉的喚聲在看清自己喚的人處於的狀態時,便換做驚異,驚慌間已經衝到了命無常的身邊。

    一群村民也跟著那婦人一起衝了過來,紛紛擔憂的詢問疾風的情況。

    凌婉歌這才稍稍收了收澎湃的思緒,趕忙解釋疾風受了內傷,但是她可以治好他,卻不敢說是袁錦熙打傷的疾風。只因他們之間的遇見說起來卻是無法解釋清楚,怕是引起誤會讓這些人對袁錦熙不利。畢竟,他們還得進去,她還要搞清楚為什麼明明應該被斬殺的元家人為何卻活生生的出現在這南臨的邊界?

    尤其是那個婦人,雖然臉上已經染上了歲月的風霜不復年輕時的珠圓玉潤。不過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分明就是她的親姨媽元薇!

    看著姨媽流著淚跟身邊的人接過已經昏迷的疾風往村子裡去了,凌婉歌來不及相認便趕忙扶著袁錦熙跟上眾人的步子。

    似乎是出於某種默契,這些村民大約是見他們將疾風送回來,而且疾風剛剛自己為他們引的路,所以並未對他們表現出排斥。而是大方的迎著他們往村子裡走,只是在看凌婉歌時,因為她臉上殘破的人皮面具多看了她一眼。

  ***

    疾風受的只是普通的內傷,所以當村子裡有大夫迎出來後,凌婉歌便未曾跟上去,也未曾毛遂自薦的表示自己懂醫術,而是隨袁錦熙還有命無常一起被安排到了客院。

    也是進了村子,凌婉歌才發現,這裡當真是個隔絕城市的世外桃源!

    經過外圍的田園之後便是種植在村外的果樹,穿過果樹林,就看見了隱蔽在其後被各色草木圍繞的大片屋舍,儼然一個市集的樣子。他們的所在的客院正面臨著市集,市集上有各種玩意和吃食販賣。

    也是站在村子裡才看見這個村子後背倚山,有翻騰著水霧的銀川瀑布自山上傾瀉而下。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不時的有村民抗著農具或者漁具經過,伸頭朝他們所在的屋舍好奇張望著。

    想來就是不出去,豐富的物產和天然的屏障也能供給這個山村的百姓,讓既安全無憂的生活也不被世俗侵擾。

    凌婉歌看著眼前的景物一時間心情複雜,雖然此處不失為一個避難生活的佳所。但是只要一想到有可能是自家的父親逼她除了父母最親的姨媽一家至此,不能出去見人……心裡便是一陣翻攪的難受。

    本來出生世勳世家,養尊處優的外公一家,是怎麼習慣的這裡?他們如今喜歡這裡嗎?他們心中有恨嗎……如今她如果跟他們相認,他們又會如何看待她這個「仇人」的女兒?

    正胡思亂想間,就覺得手背被溫暖覆蓋。

    凌婉歌下意識的抬起頭來,便對上袁錦熙溫柔的眸光。

    「關於東楚元家的事情我略有一些印象,大約明白你擔憂些什麼!但如果他們不歡迎你的話,便不會堂而皇之的引咱們進來。就是捉不住咱們,蒙不上眼睛,至少也會想辦法堵住咱們的耳朵,不讓咱們得知進來的方法!」

    聽得袁錦熙這番話,凌婉歌一愣,接著不禁因為袁錦熙的話而對眼前的男人心裡生出幾分柔情。但是多年的生活環境卻讓她還是不能夠完全釋懷,假如外公一家恨屋及屋,是想找她報仇,以為她們既進了這泥沼境地,便無法再活著出去,那麼他們知道與否進來的秘密,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了一下,凌婉歌便抬手揭開自己臉上已經殘破的的人皮面具,在因為袁錦熙因為她的舉動眸露詫異時,含笑望著他問:「頭還疼嗎?」

    「你,你是……」過了一會兒,一道蒼老的聲音顫抖的在身側不遠處響起。凌婉歌聽得這聲音,微微一頓,跟著側過頭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30 AM

089章 元氏一家

    凌婉歌聽見聲音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便看見面前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走樓閣下的街道沿著階梯一步步的走上來,激動的看著自己。那邁出的每一步都彷彿沉澱著深重的思念,又裹著難言的彷徨。

    「櫻兒?」老者終於總上作為客院的閣樓後,不確定的開口。

    凌婉歌見老者的表情也是一怔,真的……眼前的人不就是她以為早就已經去世的外公嗎?真的!他真的還在,這麼說元家的人都沒有死?!

    得了這個認知,凌婉歌一時間驚喜交加,跟著看著走近的老者站了起來,哽咽的喚了一聲:「外公……」同時因為老者此時看見自己的神情鬆了口氣。

    老者被凌婉歌這聲外公喚的一鄂,繼而呆愣了一下,等回過神來再去仔細看凌婉歌的臉,便又是一番複雜的表情湧動出那雙已經不甚明亮的老眸。

    「你,你是阿羅嗎?」

    凌婉歌彎起淺暖的笑,沒有回答,但是盈滿晶瑩淚水的眸子卻是訴說了自己也激動的無法言語的情緒。

    下一刻已然撲進老者的懷裡,泣不成聲:「外公,我以為你們已經……你們都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外公沒事,你姨媽姨父都沒事!」正是當年權傾一時的國丈的元征,老淚縱橫的撫著自己的孫女的髮頂,也是激動萬分。萬千的辛酸話語,最終只得一句一切安好的詮釋。

    祖孫二人寒暄了一陣,凌婉歌收拾了一下心情忍不住就問道:「外公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問這句的時候,凌婉歌的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不過元征明白她的意思。

    便是感慨的歎了口氣,慈愛的看著凌婉歌喃喃道:「去見見你姨媽他們吧,稍後外公在與你細細說來!這事情說來還托我們阿羅的福!」

    「托我的福?」凌婉歌不解,但聽得元征這話,心臟突然跳的厲害,期間湧動的情緒卻彷彿喜悅,想知道答案的心情越發迫切起來。

    「哈哈,你跟我來!」元征說著便親切的牽起凌婉歌的手欲帶她去認親,全然忘記了旁邊還有命無常與袁錦熙的存在。

    凌婉歌的步伐一頓,卻是還記得袁錦熙的存在。

    袁錦熙彷彿一直在看著她,所以在她回頭的時候便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放心過去,暫時不用管他。

    凌婉歌對著他唇瓣彎起一抹弧度,便由比他還激動的元征拉走了。

    元征拉著凌婉歌一路大笑個不停,引得村子裡的其他人不禁驚訝好奇。元征卻是但笑不語,逕直拉著她走過圍滿看熱鬧的村民的市集,之後穿過一道空白的牌坊拐過一個杏樹林,就見得遠離市集的一處林立的閣樓。

    還未走近那房子,凌婉歌便聽得有一群人的腳步聲傳來。不待她多想,便見得之前認出的姨媽等人從裡面迎了出來。

    「你——」原本聽得間歇性醒來的疾風說了南宮紫羅的事情,元薇等人便是激動的想出來看看那個臉上帶著可疑破皮面具的女孩子,但看如今恢復本貌的凌婉歌——不,應該是南宮紫羅。元薇愕然呆愣在了原地,怔怔的望著南宮紫羅走近自己。

    「姨媽!」好吧容易收住的眼淚又溢出眼眶,南宮紫羅輕喚著,接著便一頭撲進元薇的懷裡。

    「阿羅,阿羅,你真的是阿羅!太好了!」元薇摟著多年未見的外甥女也是涕淚縱橫。明明已經時隔十幾年,現在卻好像一切皆發生在昨天一般。

    「姨媽,你們,你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南宮紫羅忍不住又問道。

    元薇聽得一愣,看了一眼南宮紫羅身邊的元征,便和藹的拉著南宮紫羅的手說:「進屋說吧!」

    南宮紫羅點了點頭,便隨南宮紫羅往杏林後的一排房舍走去。

    眼前的房舍多為木質結構,在高高的粗木樁上托起了兩層高的,卻是個冬暖夏涼的好住所。估計是因為該處的地理環境,所以才形成這種建築風格,以便人生活在裡面可以防潮防蟲的侵擾。

    南宮紫羅隨著元征元薇上了樓,身邊的僕人率先掀開了二樓的竹簾,南宮紫羅跟著走了進去。便看見疾風正躺在不遠處的矮榻上,旁邊一個年級稍長,留著山羊鬍子的老者正在為他把脈。見見南宮紫羅進來,疾風微側了臉對著房門的方向,蒼白的唇瓣跟著勾起一抹溫暖的弧度,如果不是眼睛上蒙著絲帶,南宮紫羅想,他這個動作應該是想給自己一個微笑。

    「玉哥哥,你還好嗎……」南宮紫羅輕喚了一聲,一句問候卻是堵在喉嚨。她未說太多的話,但是她想表哥應該聽出她話裡的愧疚和懇求。

    而她之所以不說……是怕姨媽等人問及表哥的傷勢,這事情會牽扯上袁錦熙。

    雖然說表哥是為了她受傷,但是理論上說袁錦熙也是為了救她所以才打傷疾風的。她不怕承擔這個責任,就怕姨媽和外公太擔心表哥,從而遷怒袁錦熙。如今他們算是在外公家裡,他們如果真的生氣,想想那些泥沼裡的毒蛇,不知道他們會如何責怪袁錦熙。

    而且,她並不知道這些年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否還如當初一般——人事變遷這東西,太難測了!

    她承認,她很高興外公一家都還活著,卻並不想因為這樣就偏頗了心裡的某根天平……

    「嗯,無礙的,教紫兒擔心了!這些年我都習慣了,比這嚴重的傷勢都有過,所以紫兒不必太擔心!」好似確實聽懂了南宮紫羅的顧忌,本名為元玉風的他柔聲道。

    聽得這話,屋子裡幾個人都同時心口一揪。尤其是元薇,已經半跪在在矮榻邊,抬起絹帕小心翼翼的拭去元玉風額頭細密的汗珠。

    南宮紫羅心裡越發愧疚的同時亦看得出,元玉風的話不假,屋子裡的親人們雖然動容他的話,卻很明白的透著一種司空見慣的無奈。

    「為什麼,玉哥哥你……為什麼外公你們會在這裡?」南宮紫羅本想問為何元玉風成了江湖上惡名昭彰的天蠍堂的殺手,耽怕姨媽他們並不知道元玉風的事情,所以話鋒一轉,再次問及他們活下來的原因。

    元薇聽了這話,這才抬起頭來看南宮紫羅,接著站了起來,將她拉到元玉風躺著的矮榻旁的椅子上坐下,像一位慈母般握著她的手悠悠歎了口氣:「說起來,還多虧阿羅當年在聖上面前為我們一家求情,否則的話,咱們一家恐怕早就化作了塵土,就連掃墓的人也沒有……」

    聽得這話南宮紫羅便是一陣慚愧,只因為她當年怪父皇誅殺了外公一家,辜負姨媽的懇求,未能救得表哥,也恨自己的無能無力……自從以為她們一家不在了之後,便從來不敢去他們的墓上祭祀。

    「姨媽……」

    南宮紫羅本欲說什麼,元薇便好像看出什麼般,攥了下她的手道:「你無需覺得對不起咱們!姨媽知道,這些年你過的也不容易!」再次歎了口氣,便又娓娓道出當年的實情:「當年元家謀反的證據被擺上檯面,群臣一面倒戈彈劾,都以為元家這次在劫難逃。你外公也是百口莫辯!聖上也不不相信我們一家沒有二心的,後來因為你的拚死求情。聖上動容,又重新便派了人嚴密調查,才查出了:原來是德妃見聖上疼寵於你,所以想我支持她,蠱惑你與她親近,從而讓聖上答應將你托養在她的殿裡。然後,她所生的六皇子就可以弟憑姐貴,得到聖上的眷顧。我知她的野心,不敢答應,何況蘭妃又是真心待你。誰知道她因此心生嫉恨,便謀同朝中一位於你外公政見不同的權臣偽造了證據誣告你外公……雖然聖上知道了真相,但是苦無真憑實據在手。最終,便想到了一計,就是在處斬那天用死囚易容,代替你外公、我,還有你姨父上了刑台。本來你表哥的年紀本可免刑,聖上表面上說要斬草除根,實際上是想偷偷放走你表哥。可惜被那德妃知曉,在抄家的時候買兇害了他。如果不是你表哥當時機靈,懂得裝死,怕早已不在人世……可惜,也是那次傷了眼睛,再也無法視物……」說著元薇便嚶嚶哭泣了起來,南宮紫羅聽著元薇的話,心裡是震驚不已,半晌都無法言語,甚至都說不出安慰元薇的話。

    「後來,我們四處逃亡,機緣巧合與你外公一個世外的朋友遇上,最後被帶到了這裡,才過上了安穩的生活!你別看這裡地方小,但這裡有山有水,有田有果樹,生產鏈也都齊全,即使我們一世不出去,也不用擔心生活問題!」元薇又欣慰的說。

    南宮紫羅聞言卻是激動之餘,升起幾分不解,既是如姨媽說的生活安穩,為何表哥又成了殺手?姨媽他們知道嗎?

    「姨媽你們在這兒真的好嗎?如果好的話,為何玉哥哥身體不太方便,還要去外面?還經常帶傷回來呢?」南宮紫羅緩了緩情緒,壓下心中另一個渴望的問題,以委婉的語氣,試探性的問起外公一家現下的狀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33 AM

090章 命在旦夕

    南宮紫羅不信,以表哥元玉風的情況,元薇不可能不擔心,何況還聽說他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還經常帶傷回來。如果不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情況,哪個父母放心兒女如此勞碌奔波?

    「你表哥啊,那是閒不下來!」元薇無奈的歎了口氣,眸光落在臉色蒼白的兒子身上,並未再多解釋什麼。

    南宮紫羅霎時便明白了,元薇是以為兒子覺得自己殘疾了,心裡有陰影,從而產生消極的念頭。這才隨他在江湖闖蕩,卻似乎並不知道元玉風從事的職業……

    看了一眼臉色沉靜,應該未曾睡著的元玉風,南宮紫羅便沒有說破。

    「既然如此,父皇為何不告訴我呢?」南宮紫羅忍不住終於問出心中糾葛了很久的問題。

    她實在想不明白,既然父皇救了外公一家,為何又隱瞞她,讓她錯怪了他這麼多年,一直對他心存怨恨。

    如果是其他人,她還可以父皇是擔心消息洩露出去會對外公一家不利,可是如果問這世上還有誰最不希望外公一家有事,那肯定就是她了!

    「這個,我卻無從得知了……」元薇頓了下應道,但看南宮紫羅躊躇的樣子,摸了摸她的頭,當她還是孩子般開口:「我猜想,或許因為你是聖上最疼寵的女兒。他怕告訴你事實真相之後,你會跟著我們一起走——你記得當年御林軍包圍元府之前,你可不就是拿著包袱過來通風報信,想與咱們一起走的嗎!他應該是因為捨不得你,怕你離開他!」說這話時,看南宮紫羅的眼神滿是彷彿母親般的慈愛。

    聽得這話,南宮紫羅一陣愕然,但想這些年父皇作為的種種,心中一驚,居然沒有可以讓自己信服的話去反駁這一點。

    她身處內庭那些年,又為玄門玄宗的人,執行的很多任務離不開宮廷秘辛。她應該很明白,在那個高高的圍牆裡,有富麗堂皇的宮殿,有比黃金還珍貴的珠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唯一沒有,卻人人爭奪的便是一顆真心。

    試問,原來,除了母后之於父皇,還有她對父皇的真心。還有幾個不是因為父皇的地位而敬重他,懼怕他?在那深宮之中,他也是顧忌的吧。想想小時候父皇對自己的疼愛……突然變理解了,為何父皇隱瞞了自己。

    再自問自己,她如果真是那麼恨父皇,大可以一走了之,為何還執意入得玄門,屈居臣下,在他身邊不遠處?

    她其實早該看清自己的心,曾經那麼執著的不肯原諒,因為時間的沉澱,也變得淡去了最初的顏色。當不能再愛的時候,恨是唯一可以延續羈絆的方式。所以,她恨了父皇那麼多年,都已經忘記初衷。而今想來,恨的最深的,不過是父皇對她親情上的辜負。

    以為父皇不重視她,所以才無視她親愛的外公他們死去!

    南宮紫羅兀自在心裡沉思,卻未露出太多的情緒擺在臉上。怕顯露的情緒太多,會讓姨媽擔心,而她卻沒有辦法解釋清楚……

    「對了,與你們一起來的那兩位俠士呢?」這時元薇平靜了激動的情緒後,才想起還有客人被他們忽略了。這時想起,突然擔心怠慢了客人是小,而是以為那兩個男人是兒子的救命恩人。

    「娘親,他們並非什麼俠士!」躺在一旁矮榻上的元玉風解釋道。

    可是元玉風如此說後,便頓住,聽得一旁的南宮紫羅眸光閃了閃。

    「他們一個是孩兒的好兄弟,另一個……是紫兒的夫婿!」

    「紫兒的夫婿?」元薇還未開口,一旁的元征卻是突然驚訝出聲,接著便是爽朗的大笑出聲:「哈哈,那不就是我的外孫女婿,瞧我這老糊塗,怎麼就怠慢了這孩子!」而後想起進閣樓前在看見南宮紫羅之前看見的人。

    雖然南宮紫羅還未跟他介紹,但想那兩個年輕男子,一個雖然冷臉,但器宇軒昂。另一個溫文爾雅,俊美不凡,一看就知書達理。想來,後者與凌婉歌相對而坐,那肯定就是他的外孫女婿了。

    「走,帶外公看看去,也給外公說說,是哪家的孩子能如此有福,娶到我們阿羅!」元征樂呵呵的又說。

    眼見元征站起來就要拽走南宮紫羅,元薇這才回過神來,斂去愕然的表情,而後眸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才開口道:「爹,您糊塗了!當年阿櫻不是給阿羅與蓮兒的孩子訂的親,如果我記得未錯的話,蓮兒嫁的是南臨神將世家的家主。他們的兒子,當年你不是還見過!想來二十幾年過去,那孩子長大成人,如今該是神將世家的少主了吧!」

    「哦?」元征聽得這話先是愣了愣,似乎卻是沒有多少映像,但又想極力回憶的樣子。同時眸光疑惑的望向南宮紫羅,卻發現她雙頰緋紅沒有言語,便明白她是默認了!

    「哈哈哈,走走,帶老頭子去認認親!」元征見此,更是樂不可支,說著已經率先走出了閣樓。

    「外公!」南宮紫羅被元征逗的臉頰更紅,猶豫了一下,跟元薇與元玉風打了一聲招呼,便趕緊跟上了他的步子。

    元薇看著南宮紫羅離去的背影,直到她走遠,亦沒有收回若有所思的眸光。許久,才喃喃的開口:「玉兒,你……為何帶他們來這裡呢?」說著,才轉眸看向自己的兒子。「上次不是聽你說阿羅未曾出嫁嗎,這才幾個月光景,怎的就嫁了?」

    元玉風聽了卻是一陣沉默,未曾應答。

    元薇看著兒子安靜的蒼白容顏,也沒有追問什麼,最終只是歎了口氣。

  ***

    幾番寒暄認識以後,轉眼便已經到了日落時分。

    南宮紫羅與袁錦熙便被安排在了一座種滿杏樹的閣樓裡,夜已經深,南宮紫羅卻是無心睡眠。而是坐在案前,手中執著一支濕潤的毛筆欲寫些什麼。

    從腳旁扔了一地的宣紙可以看得出,她已經斟酌了很久,卻始終無法定奪。

    袁錦熙則是坐在另一邊,一手舉著一本泛黃的書本閱讀的,彷彿未見南宮紫羅的躊躇般。

    屋內燭光搖曳,屋外蛙鳴蟲吟,各不干擾的安於一隅著。

    「哎——」剛剛落筆寫下一個字,南宮紫羅便又是揭開那染上墨跡的紙張狠狠揉爛,再丟了出去。

    袁錦熙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凌婉歌,清冽的眸子此時映著燭光,彷彿比銀河的星子還盈亮。

    南宮紫羅接著也是抬起頭來,也不知道是感應到袁錦熙在看自己,還是剛剛故意發出聲音引起他的注意力。

    「咳,那個……」南宮紫羅清了清嗓子,猶猶豫豫的樣子。

    「娘子多日以來身在南臨,都未曾遞過消息回朝,是否怕朝內有何變數?」袁錦熙未問南宮紫羅因何煩惱,而是單刀直入了一個問題。

    南宮紫羅被問的一愣,繼而臉上一紅,乾咳了一聲應道:「相公真知灼見,妾身確實是在擔憂此事!」

    南宮紫羅此話一出,袁錦熙清冽的眸子便是浮上一抹詫異之色:「我看娘子一直擔憂的親戚安好無事,那位表哥的傷勢亦無性命之憂,咱們不如早些啟程離開這裡如何?畢竟咱們外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如果娘子覺得為夫的此意見可行,明日為夫便向外公他老人家告別?」

    不待袁錦熙說完,南宮紫羅便已經睜大了眸子,等他話落,南宮紫羅的眼底已然浮上難以言喻的感動。

    原來袁錦熙早就看出她的焦急,而今這麼說,想來也並不是他焦急自己南臨朝中的事情,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冒險與自己一起進來了。因為知道她擔心其他事情,又不好意思向外公他們這麼快開口告辭,所以願意自己當回惡人……

    猶豫了一下,南宮紫羅望著袁錦熙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會在這裡認親吧,其實有些事,我想應該告訴你……」

    聽得這話,袁錦熙眉峰微動,便放下了手中的書冊,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樣子。雖然他一直就很好奇在意她的事情,也想過出去之後好好調查一下。但是如今她自己說出來,對於他來說,卻是最好的結果……

  ***

    第二天一早,南宮紫羅便在自己所在的客樓裡躊躇來去。只因為一大早袁錦熙便獨自一個人出門,說是要與外公他們告別。

    她如今一方面是歸心似箭,想早日離開這裡,回東楚。

    一方面又擔心外公因此生她的氣,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就在這時,一陣焦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喚回南宮紫羅的注意力。南宮紫羅聽得那匆忙奔跑的腳步聲,首先便是一陣疑惑。第一反應就沒有想過是袁錦熙回來,卻不知道是誰匆匆忙忙的一大早來她這裡?

    疑惑間,南宮紫羅已經走出門裡,朝閣樓下面望去。

    「表小姐!」樓下的人剛想上樓梯,就看見探出頭的南宮紫羅,便是急切的一聲呼喚。

    「發生何事了,如此匆忙?」南宮紫羅下意識的問道,她認識這個小廝,這個便是他與袁錦熙住的這座小樓負責打掃和伺候的。

    「是,是表姑爺被毒蛇咬了,命在旦夕!」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35 AM

091章 居心叵測

    「是,是表姑爺被毒蛇咬了,命在旦夕!」

    聽得這話,南宮紫羅愕然一愣,腦海裡瞬間一白。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便已經奔下樓梯極力控制著翻湧的情緒開口:「他現在在哪裡?」腦海裡此時浮現的卻是之前在泥沼外看見的那些毒蛇。

    雖然那些蛇身上沾滿了泥污,但是卻不難看出品種。一旦被那種蛇咬到的人,一般都活不過幾個時辰。

    南宮紫羅現在腦子裡一團亂,卻是怎麼都不太相信。

    畢竟袁錦熙的武功那麼好,她進得田園的時候也有悄悄的觀察過,田園以內有很多地方撒了雄黃粉,所以那些毒蛇應該是被阻擋在莊園之外,怎麼可能進來咬人?

    不多時,凌婉歌便被那小廝引著到了昨天元玉風休息的小樓。

    遠遠的,就見得階梯之上,小樓的二樓門外圍了一些人。

    南宮紫羅匆匆忙忙衝上閣樓,撥開人群,一眼就看見端坐在屋裡竹椅上的袁錦熙。雖然袁錦熙此時人是安然的樣子,但是南宮紫羅還是從他蒼白的臉色看出他的不對勁。

    「阿羅!」正在屋裡的元征看見南宮紫羅進來,下意識的就喚了一聲。

    南宮紫羅卻顧不上理元征,趕忙奔到袁錦熙身邊,執起他的手腕問道:「被咬到哪裡了?現在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問話間卻已經看見袁錦熙擼起的袖子,之間那麥色的臂彎上,赫然兩個細小齒痕印在那裡,那裡面溢出的些微血跡,黑的刺目驚心。

    一看這樣子,南宮紫羅就是一陣揪心。因為一般被蛇咬到,第一時間應該將毒吸出來才是。不過袁錦熙傷到的位置自己的嘴巴根本夠不到這區域,另她驚怒的是,在場居然沒有一個幫忙的!

    「無礙,就是手臂有點麻!」袁錦熙淺淺的笑道。

    南宮紫羅但看他那笑容,心底就是一陣發酸,而後猛然低頭,一口允住那傷處。

    「阿羅,那是劇毒!」一旁的元征見了,立即就想阻止,在場的元薇以及元玉風皆臉色煞白。

    可是南宮紫羅的速度更快,在其他人出聲的時候,便已經吐出一口黑血。

    之後也完全不理身邊人的叫喚,疾言厲色的道:「這是我與夫君的家事,誰也別插手!」說著一邊抬手並指點在袁錦熙的穴道上,柔聲道:「你忍著一點,應該會有點難受!」

    而後,指尖用力,自他的心臟周圍,指尖暗暗運勁,以特殊指法運用真氣逼使他體內已經深入內臟的毒液隨著血液往回倒流。

    見袁錦熙的手臂顏色變得烏青,南宮紫羅又趕忙低頭去吸允他的傷口,再吐出毒血。

    如此反覆幾次,見袁錦熙的手臂恢復常色,南宮紫羅這才鬆了口氣,抬頭看袁錦熙的臉色,卻發現袁錦熙已然頭歪在椅子背上不省人事。南宮紫羅當即一驚,下意識的就去探袁錦熙的鼻息,見他還有微弱平穩的呼吸,這次又輸了口氣,然後虛脫的在扶著他的膝蓋蹲了下來。

    「阿羅,你有沒有事?」元征見此,立即走到南宮紫羅身邊,彎腰欲去扶她起來。

    南宮紫羅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元征,發現他佈滿皺褶的眼眶內的眸子裡滿是無偽的關懷,這才壓了一下紊亂的情緒開口道:「外公,我沒事的,我本多年行走江湖,這點蛇蟲咬傷還難不倒我!」不待元征放心,繼而話鋒一轉問道:「外公,這是怎麼回事?我相公為何會被毒蛇咬傷!」而且卻沒有一個人施救?

    「這……」元征被問的一愣,當即眸光一閃。

    雖然元征沒有回頭,但是南宮紫羅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餘光閃到了哪裡。

    「你們來的時候應該見過那些生在泥沼裡的毒蛇吧,這地方的地理環境本就陰涼潮濕,有毒蛇竄出來,是時有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這麼巧,這孩子方才與我說著話,就竄出來一條飛蛇。要不是這孩子反應快,為我擋了一臂,方才被咬到的人就是外公了!」

    「那外公無礙吧?」南宮紫羅下意識的跟著問道,眼底露出真切的關心,說著打量起眼前的元征來,又看向一旁的元薇與元玉風:「姨媽和表哥都在這裡,你們也沒事吧?」

    說這話的時候,誠然,南宮紫羅並不喜歡這些剛剛相認的親人有事情。卻是沒有錯過他們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而看出元薇臉上掩飾的極快的心虛後,心底便是一片了然和沉重。

    「方纔我也是聽見聲音才過來的,阿羅放心好了,我與你表哥都無礙!這孩子怎麼樣了?以往村裡中毒的人都……哎,所以我們都萬分小心。這次卻出了這樣的差錯,都是姨媽不好……」元薇擔憂愧疚的開口,望著袁錦熙的方向。

    南宮紫羅也自然的收回落在元薇臉上的眸光,看向昏迷的袁錦熙:「暫時是沒有事情了,只要有蛇靈草,他便會沒事,只是蛇靈草本就難尋,我怕相公他……」說著,南宮紫羅已經據黯然淚下。

    「蛇靈草?」元薇聽得以訝,趕忙對著姍姍來遲,正站在門口的村醫道:「你快看看去,谷裡是否有這味藥草?」

    「蛇靈草?」那老大夫聞言先是懵懂的愣了一下,接著擼了一下山羊鬍子沉吟道:「老夫聞所未聞,不知表小姐可知這蛇靈草可還有其他的別名?」

    村醫這話說來好像是在擔心袁錦熙的情況,想幫助治療般,但是南宮紫羅心底卻是有是一沉。不過卻未曾表現在臉上半分,聽得村醫這話,眼淚便是流的厲害。接著已經撲到袁錦熙的腿邊,一副死了丈夫的淒楚樣。但是此刻,她卻知道自己的心比在場的誰都清明。

    「蛇靈草便就是蛇靈草,哪裡還有其他的別名?相公……嗚嗚嗚,你不要丟下我,你不是說好要帶我回南臨,以後都對我不離不棄的嗎?」

    「阿羅,你別這樣,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呢?」一旁的元征牽強的開口,卻在南宮紫羅的背後望向自己的女兒,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對女兒皺起了眉頭。

    元薇只與元征對視了一眼,便望向一旁的元玉風,咬了咬唇跟著道:「是啊,阿羅,你既然能穩住這孩子的毒,是不是還能其他的辦法?你快別哭了,仔細想想看呢?當務之急,便是怎麼救他,只要人還活著,便有希望,你切莫太過傷心,耽誤了時辰啊!」

    聽得這話,南宮紫羅便彷彿醍醐灌頂,立即抬起頭來,繼而喃喃開口:「對啊,相公還沒有死,他不會有事的!」自言自語這番話後,凌婉歌猛然回頭:「外公,姨媽,對不起!」說著又望向元征:「外公,阿羅不孝,剛剛相認卻不能盡孝。如今相公身中劇毒,為了救他的性命,阿羅這就要帶他出谷尋藥了!」

    「什麼?你現在就要走?」元薇聽得這話,當即驚訝出聲。而後見南宮紫羅因為自己驚訝的表情疑惑的看向自己,忙斂了情緒開口:「你一個人帶著他知道要去哪裡尋那罕見的蛇靈草嗎?不如等姨媽召集一些幫手,這就送你出谷!」

    南宮紫羅聽了,這才釋然,便回頭看了一眼袁錦熙,點頭應道:「那便麻煩姨媽了!」

    至此卻是已然明白,袁錦熙之所以中毒,根本不是巧合。而看至親姨媽以及外公等人的表情,彷彿他們都不是全不知情這箇中的緣由。

    但是,那些卻不是她現在想猜的。她只知道,有雄黃的隔絕,那蛇不會無緣無故進來,而今天她如果不懂得醫術,袁錦熙恐怕早就已經是具屍體了!

    姨媽他們想至袁錦熙於死地,這是不爭的事實!哪怕她現在還不覺得姨媽他們會對自己不利,卻已經不敢拿袁錦熙的性命來冒險了!所以當務之急,就是離開這裡。

    想來姨媽如果不想將對袁錦熙的敵視表現的太刻意話,肯定是不會阻止她的!要派人盯著她嗎?那就跟著吧!至於能跟多久,出了這方小天地,那就是她說了算了!

    「自家人怎麼跟姨媽如此客氣?」元薇說著抬手輕拭去南宮紫羅臉頰上的淚痕,關懷的半分不假。

    而經歷了這一事,南宮紫羅心裡難免不產生芥蒂,已經不能再表面的因為元薇的關懷而對對方敞開心房的沒有任何顧忌。但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極力忍者避開她的衝動,動情的喚了聲:「姨媽……你說相公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很快,元薇麻利的吩咐了幾個身強力壯的莊稼漢子,架來谷裡的馬車,將袁錦熙移了上去。南宮紫羅一下子就感覺得出,這些人不是普通的莊稼漢,但是武功卻很一般。於是不動聲色,裝作匆匆忙忙的跟元薇一群人告了別,便跟著焦急的爬上了馬車。

    「等一下!」就在馬車欲開往村口的時候,一聲呼喚打斷了駕車馬伕揚鞭的動作。南宮紫羅聽見聲音,便跟著探頭出車簾。

    卻見傷重在身的元玉風被一個小廝扶著,從人群後面走了出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38 AM

092章 離開泥沼

    「這幾個家丁武功恐怕不行,我陪你們一起去吧!」元玉風捂著胸口道,說著便是一陣咳嗽。

    「玉兒,你胡說什麼?」南宮紫羅聽得一愣,倒是一旁的元薇激動的開口呵斥道。而後似乎是發覺自己的反應過於激動了,忙又道:「就是阿平他們武功確實不如你,可你現在這個樣子要跟阿羅他們一起趕路怎麼行?如果病情惡化,豈不是要拖累阿羅。錦熙這病情可是萬分拖延不得!」

    南宮紫羅聽得這話,明白元薇是真心不想元玉風跟去,恐怕怕她到時候只顧著袁錦熙不管她兒子死活才是真!

    「表哥,姨媽說的有道理,我擔心相公,也同樣不想你有事,所以你還是安心在這兒養傷吧!」南宮紫羅跟著開口勸道,說著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彷彿那裡有累極了產生的汗水。任何一個有眼力勁兒都應該看得出她現在的心力交瘁,可沒有精力再照顧另一個病患。

    在沒有搞清楚姨媽一家的用心和目的前,南宮紫羅並不想和他們太正面接觸。就怕引起什麼誤會,讓她與好不容易認回的親戚事成仇敵。

    「是啊,玉兒,你就好生養傷吧!」元征也跟著勸道,說這話時,看著南宮紫羅的方向,臉上寫滿了真誠的擔憂。南宮紫羅看得出,元征也阻止元玉風,更擔心的似乎是自己。意識到這點,心裡不禁動容。

    「那外公、姨媽,你們保重身體,我們這就出發了!」南宮紫羅跟著開口道,直接阻斷了元玉風欲開口的其他話。

    「嗯,相信錦熙這孩子一定不會有事情的。阿羅,這次你過來的匆忙,等錦熙好了,你們再一起回來,姨媽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說!」元薇慈愛的開口道,言語間全是無偽的濡沫之情。

    如果不是因為袁錦熙命在旦夕,南宮紫羅肯定會很感動。可此時此刻她雖然看不出元薇對自己有什麼不利的想法,但是卻不能不介懷她說這些話是不是有其他用心。怕她之所以看不出來,只是潛意識裡不願意相信她最親的人和愛的人不能共融……繼而產生錯誤的判斷,傷害了袁錦熙的性命。

    「嗯!」南宮紫羅眸光盈淚的輕應了一聲,便進到馬車裡去照看袁錦熙了。

    而隨著樂聲的響起,馬車慢慢的向果園外駛去,等他們到得泥沼邊上時,那座石橋便已經豎立在那裡。

    因為袁錦熙的中毒事件,南宮紫羅在之時的忐忑之上又多了幾分戒備。

    就怕一個不小心,岸邊的人在這個時候停了樂聲,石橋沉落下去,那麼她和袁錦熙就得一起葬身在蛇腹之中了。

    所以,路經石橋的過程中,南宮紫羅緊緊的扶著昏迷的袁錦熙的肩膀,就待馬車一不對勁,就立馬攜著他衝破馬車頂躍出去。

    踢踏!踢踏!踢踏……終於,當馬蹄踩在石徑上的叩擊聲消失,轉而南宮紫羅聽見樹葉被踩碎的細微聲響,這次鬆了口氣。

    微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馬車外,發現已經進了來之前的瘴氣樹林這才鬆了口氣。

    甚至不由得覺得,這個佈滿瘴氣,幾分鐘就能讓人致命的樹林,居然讓她感覺比泥沼之後有著清新空氣的村落親切。

    就在這時,南宮紫羅感覺身邊本昏迷著的人動了一下,當即一驚,趕忙低頭看向袁錦熙,卻沒有發出聲音驚動外面的人:「你醒了!」

    袁錦熙聽得南宮紫羅的聲音,羽睫顫了顫,這才掙扎般的掀開眼皮:「我們這是在哪兒?」

    「這是瘴氣林,我們已經出來了!」南宮紫羅連忙解釋道,語氣裡透著驚喜。不待袁錦熙說什麼,便責怪的開口:「就怎麼如此不小心,這種身手也會被毒蛇咬到!你不知道要自保嗎?就是要去救人,也不該拿自己的手臂去擋啊!」說著說著,眼淚便已經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剛剛醒來的袁錦熙見此便是一愣,只覺近距離的,一滴滴灼熱的液體滴落在自己有些冰涼的手臂上,突然就燎原起了火熱的溫度,那溫度一路蔓延,直穿透皮層沁入他的心湖,亂了一池的水。

    下意識的,袁錦熙抬起手臂,觸上南宮紫羅染淚的嬌艷,從來沒有覺得哪個女子哭也能如此好看。只見她絕美的容顏上,帶著淺淡的自然粉澤,晶瑩的淚珠好似液體的水晶,無聲無息的滑落她的眼底,盈的她清靈的眸子好似九天銀河之水般奪人心魂的璀璨——她在為自己哭?!

    「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其實我原本想閃的,不過如果傷的是你任何一個親戚,那麼一時半會兒咱們肯定就無法離開這裡了!而且,我看得出你外公很關心你。如果傷的是他,他肯定沒有辦法壓住毒素等到你來救他……所以你現在不應該哭的,知道嗎!因為你沒有失去任何親人!」雖然是真的哭的他賞心悅目,不過還是忍不住心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我知道你心中有牽掛,多待一日便是度日如年,而且……我看你姨媽有些古怪,長期在那毒蛇環繞的地方,於你我都不太有益。」袁錦熙說後面一句話的時候仔細的看著南宮紫羅的表情,注意著她的喜怒哀樂。

    他聽南宮紫羅說過那些事情後,便知道南宮紫羅很看重這些親人,所以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在她面前說他們不好,引起南宮紫羅的反感。可是為了安全起見,他又不得不做這個惡人,提醒一下她。就不知道,她如今是如何想地了!

    聽了袁錦熙的話後,南宮紫羅一愣,似乎是一眼就看出他眼裡的意思。南宮紫羅卻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躊躇的往了一眼馬車門簾的方向,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開口:「等摔開這些人再說吧!」

    而聽得南宮紫羅這話,袁錦熙懸著的半顆心便是一放。

    只因南宮紫羅這分明是在防外面的人,而外面的人就元薇派來的。南宮紫羅如此謹慎,怕是已經對元薇產生了懷疑。

    「你現在身體感覺如何?」南宮紫羅低聲擔憂的問了一下,她之前在村子裡說的話可不是危言聳聽,袁錦熙確實需要解藥,否則必然斃命。

    她不相信,姨媽他們住在這個村子這麼多年,外面有那麼多的毒蛇,有人被咬了,這些年都只能等死?村子裡的人,真的沒有解救的辦法?恐怕,根本是他們不想給解藥,以為袁錦熙的毒拖延不了多久!

    這個想法一入認知,南宮紫羅便覺得一陣心寒,實在想不通,姨媽他們為何如此做?

    如果不是看得出他們對自己的關心,她都懷疑他們說的話是騙自己的——其實父皇從來沒有赦免過他們,他們是自己巧計脫身,而後逃亡到了南臨的邊界。之後便策劃了很多年,目的就是要報復南宮家的人。讓他們嘗嘗失去最親之人的痛苦,這才想害死她的夫婿,讓她痛苦!讓她瞭解一下當年元家一門差點就承受這種痛的絕望……

    「還行,四肢還有感覺!」袁錦熙應道,心裡明白南宮紫羅現在就想和他一起拜託外面的人。「感覺要躲過外面那些人的眼線應該不成問題!」

    「那好!」南宮紫羅道,頓了下又說:「我扶著你,你盡量別動,以免毒素隨血液回流的更快!」

    說著,南宮紫羅便往馬車簾邊挪了挪,聽了下外面的動靜後,便是一聲驚恐的尖叫聲起:「啊,救命啊——」

    「怎麼回事?」趕車的莊稼漢子還有跟車的皆是被南宮紫羅這突兀的驚喊嚇了一跳,卻未敢立即進車子裡面去看看,而是互相交換了一個:是不是那男的已經毒發身亡了的眼神。

    「表小姐,發生何事了?」最終幾何人選中了駕駛馬車的莊稼漢子代表,探進了頭去。那漢子一探頭,就發現南宮紫羅聲嘶力竭的撲在袁錦熙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表姑爺這是如何了?」那莊稼漢子見此故作驚訝的開口,說著禮節性的上前,要查看袁錦熙的傷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41 AM

093章 父女相見

    「娘子有沒有想過,咱們現在去哪裡?」袁錦熙順著南宮紫羅下了馬車後,虛弱的問道。

    南宮紫羅聞言,頓了一下,才道:「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解了你的毒再說吧!」

    而她其實明白袁錦熙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想離開泥沼的原因是歸心似箭,而今雖然出來了,他卻身中劇毒。如果讓她獨自走的話,她肯定是不會答應的。甚至說來,都會太過矯情。

    「咱們先去驪山鎮吧!」南宮紫羅想了一下道,然後又望向袁錦熙開口:「不知道雪姨如今走到哪裡,如果聯繫上是最好,不行的話,在驪山鎮也可以方便尋到可以解你體內劇毒的藥!」

    說完,南宮紫羅又擔憂的看了看袁錦熙,又看了眼身後的馬車。

    她其實不大想用這馬車載著自己和袁錦熙離開,就擔心元薇派這麼幾個菜鳥跟著自己,是因為在馬車上做了什麼馬腳。

    這樣的話,即使他們擺脫了這幾個人,但要是依舊駕駛馬車,恐怕還是會被找著。

    但是如果不駕駛馬車的話,袁錦熙的樣子根本不宜多做運動。

    正猶豫著,卻聽袁錦熙微笑著開口:「咱們不妨駕駛馬車,先走一段路,然後再將馬車遺棄!除非咱們身上也被暗留了什麼記號,不然的話,他們也很難找著咱們!」

    南宮紫羅聽了也是深有同感,她之所以猶豫也是擔心這點。就怕他們在泥沼待過一天一夜,元薇真正做手腳的不是馬車,而是他們身上,畢竟一開始相認,她未曾防備於他們。食物上也不是有毒,才能害人,而無色無味的陰謀也太多了。

    既然坐不坐馬車都可能避免不了這個問題,那他們就偷懶一程吧!

    「也只有這樣了!」南宮紫羅說,接著便走回馬車旁邊,一一將那些莊稼漢丟下了馬車,才又扶著袁錦熙上車。最後看了一眼身後已經看不見的泥沼方向,南宮紫羅輕喝一聲,便駕起馬車離開。

  ***

    等南宮紫羅與袁錦熙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驪山鎮,已經是黃昏時分。

    憑著上次逛廟會時的印象,南宮紫羅找到了鎮上的藥鋪。

    「咱們在這兒下車吧!」南宮紫羅掀簾看了一眼人煙已經漸漸稀少的街道,對立面的袁錦熙說。

    袁錦熙一聽這話便明白,南宮紫羅是想在這兒棄車。便跟著一起吃力的起身,南宮紫羅也在這時吃力的扶起了他沉重的身子。

    南宮紫羅下車的時候,裝作不經意的左右好奇的看了看街景,確定沒有可疑眼線,這才扶著袁錦熙下車,走向藥鋪。

    南宮紫羅很快的抓了幾位需要的藥材,便對店裡的夥計說借個茅廁。

    而店夥計見南宮紫羅買的藥都挺名貴,於是很熱情的給他們指了後院的方向。

    進後院的時候,南宮紫羅謹慎的瞥了一眼身後又去招呼其他病人的藥鋪夥計,這次扶著袁錦熙往後走去。

    只是,當走到藥鋪夥計指的所謂茅房前時,南宮紫羅看著眼前掛著深色簾幔,分明該是居士的門口頓覺情況不對。

    袁錦熙同時也感覺到了,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一致決定撤退。只是又不免同時擔憂,這分明有預謀的陷進等待恐怕不容小覷!

    「既然來了,為何不肯進來呢?」南宮紫羅與袁錦熙方轉了半步,便聽得簾幔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而聽得這聲音,南宮紫羅先是一愣,繼而猛然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去。

    這時,一雙大手已經掀開了簾幔,跟著走出了一個一身勁裝的侍衛。南宮紫羅一眼就認出,這個濃眉如劍的男子便是自己父皇形影不離的內庭侍衛統領。而不用猜,隨後那只踏出的錦靴是誰的。

    終於,那個讓她既忐忑看見,又期待看見的,這世上最親的人走出了簾幔,站在了她的面前。

    才一年沒有見,她在認出他的聲音後,居然差點認不出眼前看見的頭髮全白的老人——這個衣著淡素,但是渾身上下透著威嚴氣勢的老人,便是她很多年都恨著的最親的生父了!

    不知不覺視線便有些模糊,意識到自己瞬間的失態,南宮紫羅趕忙收斂住情緒,強忍著心裡的激動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此話一出,對面該是東楚至高無上的的君王的老者便皺起了眉頭。不過卻未立即發作,只是先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多月未見的女兒,才帶著幾分無奈的開口:「這就是你見著父親的態度?當初不同意你進玄門是對的,瞧瞧,那老頭子都把你給教成什麼樣了!」

    本來還有些別樣情愫升起的南宮紫羅聽得這話,便是忍不住心底一惱,慣性的就頂嘴道:「人說子不教父之過,是你將我生的不夠優秀罷了!」可是話出口,才發現裡面有多少的撒嬌和賭氣情緒。

    東楚帝南宮垣胤聽得一愣,繼而卻是哭笑不得起來,但是心底的大石頭算是落下。愛憐的看了女兒一眼後,眸光便落在她身邊的袁錦熙身上。

    「哼,這就是你自己看中的小子?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怕是自己都生活難理,還得你照顧他,也是為父沒有將你生成火眼金睛的錯嗎?當初就不同意你嫁過去,結果你還自己千里迢迢送上門,也是為父的錯嗎?」南宮垣胤負氣的道。

    可以看得出,是沒有半分看女婿的滿意,反而好似見了仇人一樣,分外的眼紅。

    南宮紫羅聽得南宮垣胤這樣說袁錦熙,就繃了臉,就想頂回去,卻覺著是手臂衣袖一禁,一回頭便對上袁錦熙示意她稍安勿躁的眼神。

    「父親英明神武,阿羅她聰慧賢淑,這都是小婿的錯!」袁錦熙誠懇的向南宮垣胤作了一揖道。

    「哼,誰是你父親,朕……老夫承認你了嗎?這就想拐走老夫的女兒,門都沒有!」南宮垣胤卻不吃這套,說著便轉身又往門內走去。

    南宮紫羅見此便知道這個老頭子是想他們進屋說話,雖然嘴上還硬著,分明是看出袁錦熙臉色不大好。心中便是一鬆,然後拉著了袁錦熙。

    「今天並不是為夫的好日子啊,給點時間換件衣服拜見岳父大人的時間都未曾有!看樣子,岳父大人對為夫頗有微詞,這該如何是好」袁錦熙這時候開口。

    話雖這麼說,可是語氣裡卻沒有聽得出半分的焦急。

    南宮紫羅聽得一愣,而後笑看了一眼袁錦熙,將手裡的藥包扔給還站在門口的侍衛統領道:「麻煩陸庭師兄了!」

    被喚作陸庭的侍衛統領一愣,看了一眼手裡的藥材包,便不聲不響的往一旁的房舍去了。

    「先進去吧!」南宮紫羅對袁錦熙道,在袁錦熙順從的隨她的攙扶往屋裡走的時候,確實已經體力不濟。

    這時,卻聽得南宮紫羅彷彿自言自語般在旁邊呢喃:「反正嫁給你的是我,又不是他!」

    一進屋,一陣撲鼻的香氣便灌入鼻息。

    凌婉歌嗅得這香氣就是一愣,因為這分明是有助於袁錦熙解蛇毒的藥香。看來,南宮垣胤真是早知道他們會出現在這裡!

    然後,凌婉歌突然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身為東楚帝王,南宮垣胤居然來了南臨!而作為南臨神將世家對於南臨的安危與軍心有著捍衛與動搖作用的袁錦熙……如今可算是在他的掌握中。不論他們站的土地是誰的地盤兒,袁錦熙此時可正因為她實實在在的站在南宮垣胤的掌控中心!

    「你怎麼會來這裡?」南宮紫羅扶著袁錦熙在屋裡一張躺椅上躺下後,這才開口問坐在另一端自顧自品茗的南宮垣胤。

    這話說出的時候,她可是努力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是柔和的,而沒有半分的不尊重意味。

    因為她很清楚這個帝王的脾氣,可不想惹怒他,讓他遷怒袁錦熙……

    南宮垣胤聞言果然並未像初時聽見南宮紫羅問他這話時責怪她的禮儀,而是詫異的看了這個讓他最沒有辦法的女兒一眼,彷彿想從她酷似死去很多年的妻子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姨媽他們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嗎?」南宮紫羅卻未等著他的審視,而是直接問了另一個存疑心中的問題,眼底則是露出了不掩飾的期待和彷徨。

    心裡此時卻是八成相信了姨媽元薇的話,真的是眼前她恨了很多年的父親放過了他們一家。所以,才能在她剛剛出了泥沼就在這兒迎接自己——她懷疑,這根本是他們合夥設計的一個圈套!

    所以,她感覺不到姨媽的惡意,只能感覺得出,姨媽想致死袁錦熙!

    「哼,看來這些年將他們置於那裡,任他們自由,倒是助長了賊膽!居然就敢如此算計起你們來!」南宮垣胤卻是嗤之以鼻的氣道,說著將杯子蓋出氣似得種種放下。

    聽得那杯子與茶杯碰撞出的聲響,南宮紫羅是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南宮垣胤:「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宮垣胤瞥一眼南宮紫羅,又看了一眼一旁安靜聽著他們父女敘舊的袁錦熙,不滿的咕噥:「看來,的確是老夫教女無方,你都知道喚我一聲父親!結果卻被自己的親生女兒你啊你的喚個沒完!」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45 AM

094章 帝王之殤

    南宮紫羅知道,很顯然,南宮垣胤沒有否認,分明就是默認了他知道,早該化作塵土的元薇姨媽一家如今皆安然無恙的活著!

    「多謝父親誇獎,得父親讚揚,是小婿的榮幸!」袁錦熙跟著語氣平和的應道,轉而望向南宮紫羅:「若是父親覺得小婿堪能入目,那也是娘子獨具慧眼!」很直白的諂媚,袁錦熙又哪裡看不出南宮垣胤對南宮紫羅的寵溺。

    而且,看父女兩人這勢頭,估計已經離冰釋前嫌不遠。所以他當然是投其所好的誇自己娘子上天,越得岳丈大人歡心,抱得美人歸就阻力越小!

    南宮垣胤聽了袁錦熙的話,只是輕哼了一聲,瞥著南宮紫羅。

    南宮紫羅見這一老一少如此,便是一鄂。

    咬了咬牙,躊躇了好一會兒,南宮紫羅眸光猶疑的看了看眼前頭髮花白的老父,似乎是這才發現,眼前的人原來已經這麼老了!他中年有了她這個女兒,如今二十年過去。尋常富貴人家這般年紀的父親,應該沒有他這般蒼老吧!如果不是為國為民,勞心勞力,他也不會老成這樣吧!

    「叫我一聲便就這麼……」困難嗎?

    「爹……」南宮垣胤但看南宮紫羅猶豫的樣子,便是心中沉重複雜的情緒湧動,卻在這時被她的一個「爹」字打斷,頓時愕然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南宮紫羅。

    「你——」南宮垣胤的聲音幾近顫抖,突然視物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爹!」南宮紫羅又堅定而輕柔的喚了一聲,然後走到南宮垣胤的身邊,在他的膝蓋旁跪下,趴到了他的膝蓋上。「對不起……」

    南宮垣胤看著趴在膝蓋上的女兒,清楚的感覺到有灼熱的液體穿過膝蓋的衣料燙到了他,那是女兒的眼淚!他最愛的女人為他生的女兒啊……

    已經佈滿皺褶的手顫抖的舉起,最終落在女兒柔軟的髮頂,寵愛的揉了揉:「我的孩子……」

    「是女兒太不懂事了!其實現在想來,就是當年您判了外公一家斬刑,那也並非您的意願。身在皇室,那樣的位置,您是身不由己!」南宮紫羅哽咽的開口,也在話出口的瞬間心中豁然開朗起來。

    並不是因為元薇姨媽他們安然無恙,所以她可以輕鬆的說這些話。

    而是明白,自己恨了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後才知道,自己恨的原因是什麼。原來,她一直以為父皇不愛自己這個女兒。但現在想來,他的眾多子女當中,又有哪一個不是對他有敬又怕。唯獨她,任性妄為。做女兒的時候,沒有為人子女的恭順孝敬。身為臣子的時候,更沒有臣子對帝王的尊崇。

    而他卻一再的寬容放縱自己,給自己的都是最好的……雖然在玄門學藝的幾年日子清苦,他卻每個月都不會忘記讓人稍來她曾經喜愛的東西……如果不是愛她這個女兒,他怎會如此任她大膽任性的將東西棄如敝帚還一如既往?

    提及南宮紫羅,內庭的人雖然不太瞭解這個被帝王「遺棄的」七公主具體情況如何,只以為她是被帝王默默廢棄的公主!

    但是天下人卻一直都知道,她是東楚最最貴的公主!

    東楚帝為君四十餘年,子嗣不薄,可是唯一有封號的卻自有她,其他的女兒到如今都是按出生順序稱呼!

    在她一出生的時候,她的這位老父親就昭告天下,他最期待的女兒出生,宣稱:幸得此女,連城不換。所以,她也是滄瀾大陸有最尊貴封號的公主——連城公主!

    南宮垣胤聽得此話,便是一愣,只因為,他原本以為南宮紫羅會說錯過了他……或者說,就是她沒有錯過他,元征一家是自家逃出來的,但是也感謝他既往不咎,放任他們那麼多年,也等於是變相的放過了他們。

    原本模糊的視線因得女兒突然開竅的話,再也看不清女兒抽泣顫抖的髮頂。

    「我的女兒長大了!」南宮垣胤所有的激動開懷,便化作這一句守得雲開的感慨。

    心中卻是默默的對著那個已經逝去多年,如今不知投生去了哪方的女子道:阿櫻,你看見了嗎?

    「女兒以前不懂事,讓父皇操心了!」南宮紫羅這時在南宮垣胤的懷裡抬起頭來,淚水連連的看了一眼南宮垣胤,便又將眸光移向袁錦熙的方向,喃喃開口:「其實每個人生來都會有自己必須擔負的責任,本來我們身為皇族中人,便對天下每一個人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父皇生我養我,這些年對女兒的放任偏愛,便是已經對不起其他兄弟姐妹!我還有什麼資格怪父皇呢?說起來,我這個做女兒的卻是不忠不孝,沒有一天盡過做女兒的責任。人說愛不是嘴上說說,我想有心的人皆明白,人生在世,不論親人愛人,相處之道必然是互相關愛,女兒從小到大卻是沒有做過一件關愛父親的事情……這些年讓父皇操心了!」

    南宮垣胤聽得南宮紫羅這番話卻是心中情緒澎湃翻滾,女兒這是真的長大了。而見女兒的眸光落在對面的袁錦熙身上,而袁錦熙這時也是肆無忌憚的溫柔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傻孩子,你能明白這點,父皇便放心了……還說什麼對不起呢?天下沒有比兒女健康成長,幸福安康更讓父母開懷的了!」

    南宮紫羅聞言,便是心中酸澀,鼻頭更酸,溢出的眼淚便更是洶湧而出。

    南宮垣胤見女兒這樣子,心中心疼不已,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是那場雨夜,她跪在殿門外求他——不,那不如說是逼他讓她進玄門,結果暈倒的時候,他們這樣近的親暱著。

    那一年,那一夜,他心如刀割,而今卻是喜悅的不知言語。

    因為在那之前,他的最寵愛的女兒皆是養尊處優,何曾被一滴雨濺濕過身,卻在那樣的夜裡跪著,甚至差點凍死!

    可是身在殿中的他既怕跪壞凍壞,想出去阻止。又怕見著她,看見可以預見的場景,會心疼的無法拒絕她,從而不得不答應她進玄門——玄門的苦,卻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得住的。多少人是在修羅地獄裡試煉過,才能活著走出來?

    直到小四跑進來哭著告訴他,說她被雨水凍死了……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豎著走出去的,連他自己都驚的忘記了所有感覺!

    當時出去看見女兒在雨中暈倒,便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有了輕生的念頭……第一次,就是他最愛的女子離開人世的時候。

    他愛他的妻子,可是,卻不能為她拋棄天下不顧!最終,讓她抑鬱而終……

    只因他是帝王,一國之君,不能為了一己之欲至天下於不顧。但是,卻不表示他沒有心,沒有愛的人,沒有想守護的人,只是一切身不由己……這不是戲劇,不會也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的一時衝動與激情就放下一切不管不顧,由著自己個人的心情和喜好去選!

    如果他真的放下了,必將天下大亂,到時候百姓流離失所,他愛的人又怎麼能逃避得過這流亡的命運?他愛的她,又怎能放得下其他的親人?那時,根本沒有人能夠對戰亂置身事外!

    人因情而生,因情而往。這期間,必然也包括她至親的親人!

    所以,心愛的女人死了,最親的女兒恨了他這麼多年,除了那些被世人唾棄的金碧輝煌的宏圖偉業,他以為正如世人所言,他只剩下奢糜荒誕的自己了!

    可是還好,還好他的女兒懂了他——此生足矣!

    「好了,父皇聞見藥香了,你該去給那孩子餵藥了!」南宮垣胤這時卻說,隻字不想提那些為女兒辛酸忙碌的過往。正如他說的,兒女能夠幸福安康,便是為人父母最大的心願!何必再說回憶什麼不愉快,徒增她的心裡負擔呢?

    南宮紫羅聽得這話,看了眼南宮垣胤又回頭看了看靜靜坐在那裡的袁錦熙,最終點了點頭。雖然袁錦熙後來一句話未說,但是她能夠感受到他隻言片語的用心良苦。而不知道從何時起,只要他在身邊,不自覺的便多了很多安心。

    因為她知道,不論他是傻是癡,還是正常,都會努力用心的守護自己,為自己擔憂,為自己擔憂的親人保駕護航。

    雖然他不會說什麼好聽動人的話哄她一時開心,也沒有給過她海誓山盟的承諾,但是卻一直用行動默默護衛著她,愛她所愛!

    也是這刻她恍然明白,她從來不知道——父皇與母后之間存在的情結!

    「老爺!」這時,侍衛陸庭掀開簾幔走了進來,手裡正端著給袁錦熙熬的藥汁。

    南宮紫羅見此忙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垂著眸子迎了上去——她還不習慣在外人面前哭腫眼。

    「怎麼,有事?」南宮垣胤這時開口。

    聽得這話,南宮紫羅才注意到什麼,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南宮垣胤又看了看陸庭。而陸庭的樣子,分明是有事稟報。

    「是元老國丈一家人,在外面求見!」陸庭道。

    而聽得這話,南宮紫羅端著藥汁的手明顯一動,便望向南宮垣胤。這才想起,和南宮垣胤敘舊了這麼久,關於袁錦熙中毒,南宮垣胤卻分明是知道的事情卻是沒有來得及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47 AM

095章 元薇居心

    南宮垣胤看了南宮紫羅一眼,便抬了抬手。

    南宮紫羅立即意會其中意思,便扶了袁錦熙往南宮垣胤身後掛著簾幔的內室走去。陸庭停留了一下,便也走了出去。

    南宮紫羅扶著袁錦熙進屋之後,看了一眼內室。見內室有一張靠窗的矮榻,一張靠裡的木床。便將矮榻上的蒲團豎著墊在窗口處,扶著袁錦熙靠了上去。接著,將藥遞到他的唇邊示意他喝下。

    袁錦熙並沒有立即張口,垂著的手輕微的抬起,覆在了南宮紫羅的手上。

    南宮紫羅微微一愣,本抬起眸子對上袁錦熙溫柔的眸光,便疑惑的想開口。這時卻聽見外室傳來聲響——應該是外公一家一家被陸庭領了進來。

    於是便止了聲音,拿詢問的眸光看著袁錦熙。

    而袁錦熙卻只是回應她溫柔似水的凝視,並未言語。南宮紫羅見此心房一顫,只覺眼前男人的眸子好似化作了一汪春水,並且四溢著柔暖而沁涼的溫度,無形之中將自己裹縛在其中,讓她有種羞澀的無所遁形的感覺。

    南宮紫羅突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偶爾與袁錦熙的眸光遇上的時候,越來越不敢多做停留。只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的眸光不復初時的清冷無波,而是越來越灼熱的炙人。總讓她感覺好似那些羞人的夜晚,忍不住就臉紅髮燙。

    「民婦(草民)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這時,簾外傳來叩拜的聲音。

    南宮紫羅一下就聽出,正是外公元征協同姨媽元薇,還有受傷的元玉風來了,便當即正了神色,又將藥汁遞到袁錦熙的唇邊,示意他喝下,耳裡卻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袁錦熙這次沒有異議,微啟朱唇,無聲的飲下苦澀的藥汁,心思也隨外面的情形而動著。

    「都起來吧!」外室的南宮垣胤道,聲音卻不如對南宮紫羅的親切,也沒有半分見到故人的喜悅感。南宮紫羅甚至隱隱聽得出,南宮垣胤語氣裡的一絲冷厲。

    雖然以前誤會了父皇很多年,南宮紫羅卻是瞭解,他的父皇平時待臣子與妃嬪雖然稱不上和藹可親,但是也多是平和威嚴的。一旦他表現出冷漠之意,就說明他很不喜這個人……即使威嚴與冷漠有時候很相近,但是她卻能清楚的分辨出來。

    「謝皇上恩典!」元家人又異口同聲道,之後紛紛相互攙扶著起來了。

    「哼,元征,你們可知罪?」卻在這時,南宮垣胤一聲冷哼。

    南宮垣胤此話一出,元征一愣,還未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便趕忙驚慌的看了身邊的女兒元薇與外孫元玉風一眼,便趕忙跪下:「草民不知,請皇上聖裁!」話雖這麼回,但想起進門時看見的馬車,元征以為自己差不多是明白南宮垣胤的責怪從何而來的。

    「是草民的錯,不該讓駙馬以尊貴之軀為草民以身犯險,草民該死!」沒有人注意,元征誠惶誠恐的請罪時,元薇的臉上閃過不以為然的神色。

    見元征跪下,元薇便扶著元玉風,又是跟著一同跪下!

    南宮垣胤聽了元征的話,又是一聲冷哼:「是要朕跟你仔細說說你的好兒孫都做了什麼,還是你自己來跟朕說,嗯?」

    「皇上?草民,草民……」元征聽得這話,頓時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抬頭看向南宮垣胤,分明一副被看穿的驚懼。

    南宮垣胤卻只看了他一眼就將眸光落在他身邊的元薇身上,原本低著頭的元薇聽見這話跟著抬起頭來驚訝的看向南宮垣胤。對上他犀利的銳眸,心房便是一顫。

    曾經她們想過,南宮垣胤雖然放了他們一家,但不可能放任背負著謀反罪名的她們不管,一定是派了人暗中觀察監視她們。可是之前十幾年南宮垣胤卻都未曾過問過他們,她們又以為他其實是已經放逐遺棄了元家。這麼做的原因,便是不想在與她們有瓜葛,怕別人知道他曾經對元家徇私舞弊。

    可是聽南宮垣胤此時這話,分明是早安了耳目一直潛伏在他們的身邊。

    之所以以前對他們不聞不問,大概是覺得他們一直安分守己!這個認知一入思維,元薇便是又驚又怒,甚至是本能的萌生了幾分不甘。

    但是,也只瞬間就又冷靜下來——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元玉風入了天蠍堂如此大的事情,他為何不過問?

    要知道,天蠍堂的人可是一度被朝廷通緝,視為亂黨。

    心思極速轉換間,元薇便冷靜下來,接著搶過元征的話,接著話由道:「不知道皇上究竟因何而責令家父?如果是昨日駙馬爺在民婦家的莊子上中毒的事情,那也根本不是家父的錯。本來,那不通人性的東西突然竄出來,本也是意料之外。可是,是駙馬爺突然站出來擋開那毒蛇,救了家父,而非家父拉過駙馬爺擋蛇,民婦不知原來東楚律法中,被救也犯法嗎?雖然,讓駙馬爺身中劇毒,危在旦夕,民婦也甚感慚愧……」說著元薇歎了口氣,臉上不見半分的罪惡感。

    「哼,小姨真是好記性!只記得昨日駙馬為國丈擋了毒蛇,卻忘記當年朕與各國遊歷時,落難至此,在貴莊住過幾個月嗎?」南宮垣胤突然冷斥道。

    而聽得這話,不僅元薇一家,就是簾幔後的南宮紫羅也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原本她就奇怪,父皇既然不知道元薇姨媽放任毒蛇咬傷袁錦熙的事情,那麼元薇姨媽究竟為何要害袁錦熙?

    但聽這話,加上元薇姨媽與父皇說話的語氣,明顯含著怨氣,南宮紫羅突然覺得事情蹊蹺的嚴重起來。而無論是哪一方理虧最終被指責,心底本能的就想去抗拒知道某些她不曾得知的真相……

    「小姨是要告訴朕,這麼多年過去,原來莊子上的人已經強壯到不需要雄黃抵禦,便都敢生存在那毒蛇環繞的泥沼中了嗎?還是要告訴朕,莊子上那汪治癒蛇毒的泉眼已經枯竭?所以才讓我兒獨自一人帶著生命垂危的駙馬外出尋找其他根本來不及解毒的解藥?」

    南宮垣胤說到後來,語氣裡的怒意越發明顯,最終捏起身邊的茶杯砸向元薇的腳邊呵斥:「也只有我兒將你們當至親,才不願意去懷疑你們如此惡毒的想害她愛的人,想她年紀輕輕就守寡,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南宮垣胤雖然年過花甲,但是卻也是有功夫在身,這滿含怒氣的一砸下去,瓷杯碎裂,碎片頓時四散開來,有一片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劃過元薇的額頭。頓時殷紅的血液便順著她保養的光潔姣好的額頭滑落,順著風韻猶存的臉頰蔓延出觸目驚心的痕跡。

    「皇上息怒!」元征見此趕忙跪行著欲朝南宮垣胤靠近,急的差點就要哭出來。

    「娘——」元玉風也是驚急非常,趕忙扶住身邊的元薇,以免南宮垣胤再次發怒,他也好為母親擋住些傷害。可是奈何本身有傷在身,話出口,便又是一陣急遽的咳嗽。

    雖然他此時看不見,卻能聽得出自己的母親受了傷。也同樣聽得出,自己的母親與南宮垣胤之間彷彿不點自燃的火焰。

    聽得這聲音,內室的南宮紫羅也是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衝出去看個究竟。

    一旁的袁錦熙當然也感受到了南宮紫羅的情緒,但看她猛然在身邊坐起,抿著的唇瓣微動,卻最終還是沉默,眸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南宮紫羅。

    可是讓他驚詫的是,南宮紫羅只衝動了一瞬,便又安靜的坐了下來,沉下了臉上所有的表情。

    袁錦熙見此,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憐惜之情,而後抬手覆上她緊攥著放在膝蓋上的纖手。

    經袁錦熙一碰觸,南宮紫羅身子一顫,這才緩和了臉色,回頭給了袁錦熙一個自己無礙的眼神。

    外室,元薇彷彿也是好半晌才回神。但是,卻好像未曾看見身邊兒子擔憂的眼神,和老父的焦急,而是下意識的抬起手,輕觸了一下自己流著溫熱液體的臉頰。

    當看見上面殷紅的顏色,唇瓣跟著彎起,接著突然就爆發出不可遏止的大笑——

    「哈哈哈——」

    南宮垣胤見此,花白的眉峰緊緊的皺起,眸光越發冷凝的看著元薇。看著眼前這個與亡妻有三分相似的亡妻的親妹妹!

    「阿薇?(娘)?」幾乎是異口同聲,元征與元玉風驚異的面向元薇的方向。

    元薇卻自顧自的笑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般,直到自己覺得笑夠了,這才冷笑的與南宮垣胤對視上:「皇上還記得當年落難與此的事情,真是難得!那麼當年民婦救了皇上一命,答應過民婦要圓臣婦一個心願的事情?皇上是不是也一樣記得?」

    聽得這話,南宮垣胤的臉色當即一變,眸光卻是更加慍怒:「你這是想挾恩脅報,還是想與朕清算賬目?朕以為,當年給元家的一切,可並未虧待過你半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51 AM

096章 姨媽本性

    元薇聞言,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哼,這與皇上允諾過民婦的,可是兩回事!只能說,我元家之所以有後來的榮華富貴,那完全是因為用我姐姐的青春年華換來的!你對我們好,無非是不想堂堂東楚帝后的母族地位卑微,受人詬病罷了!說起來,這根本並非你的庇蔭。又何來恩澤虧待一說?」

    元薇說完,南宮紫羅不知道南宮垣胤是什麼表情,但是她聽得都有點不相信,這樣的話,是出自從小疼愛她的,那個慈愛的姨媽口中。

    哪怕外公元征再有才華,不過沒有皇上的賞識,還有庇佑,元家如何有那樣的地位?元薇姨媽又怎能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說是母后的原因,誠然不錯。可如果母親嫁給一個會牽連一家的罪犯,姨媽如今又該如何說?

    分明享受盡了別人給予的好,到最後卻說我不需要!既然如此,當初她根本就不應該跟著一起出泥沼!

    南宮垣胤聽了也是一時氣結的說不出話來,深吸了口氣,才開口:「你不妨說說,你如今想要朕為你完成什麼心願?」卻也不想再爭辯,提什麼自己當年如何放過元家人,為元家人勞了多少心。

    元薇聽了,唇瓣便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輕嘲的望向南宮垣胤。那染血的臉龐此時看起來卻有幾分猙獰——

    「我要你將阿羅許配給我玉兒為妻!」元薇一字一句道。

    元薇此話一出,南宮垣胤震驚的看著元薇。

    而南宮紫羅亦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

    「所以,你便故意設計,想害死駙馬!」南宮垣胤好不容易穩住一口氣,才沒有被氣暈過去。

    元薇聞言,眸光一閃,而後維揚了下巴道:「不錯,是我故意的又如何?我這不是怕皇上為難,與神將世家不好交代,這才幫皇上分憂解難嗎!」

    「阿薇,你胡說什麼!」聽得這話,一旁已經驚的無以言語的元征趕忙回神阻止道。說著就上去捂她的嘴,掙扎間,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勢,也無法顧及了。

    而元玉風則是靜靜的在一旁跪著,居然出奇安靜起來。

    「我未曾胡說!」元薇一把推開元征站了起來,不顧踉蹌在地的老父逼視著南宮垣胤帶著憤恨的語氣道:「當年未曾遇見你之前,姐姐與我便約定,將來若是各自成親,如果生的是異性子女,便讓他們結為夫妻。誰知道,隨你出了蛇沼之後,在東楚安居。東楚居然有那樣荒謬的律法,不允許五代以內的近親結親!我姐姐這才迫不得已,將阿羅許配給阿蓮的兒子!當時我姐姐是礙於你的身份地位,不想你為難,便沒有提過此事。你既然如此愛我姐姐,不防幫她完成這個遺願,讓她最疼的侄子與女兒在一起!怎麼樣?我這個心願不過分吧!而且,我姐姐已經不在了,你不防也放手阿羅,讓她與我們回蛇沼。此生過往,便當從未發生過。你未來過泥沼,我們元氏一族,也從來沒有涉世過塵外之事。或者,我也不介意讓玉兒陪阿羅一起入朝,算是——」

    元薇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可是話未完便覺身子輕,劇痛襲來。

    等她感覺到腹部的疼痛,人已經被一腳飛踢了出去,撞在一旁的矮榻上。瞬時間,木片的碎片四散,可見出手之人的力氣不輕。

    「娘——」一直安靜的元玉風這才回過神來,第一個衝到元薇的身邊欲扶起她。而元征則是腿一軟,就跪坐在了地上。

    「皇上!」一直站在南宮垣胤身邊的陸庭趕忙扶住氣的顫抖的南宮垣胤,生怕他有個閃失。

    而內室聽見動靜的南宮紫羅則是再也忍不住,直衝了出來。

    乍見南宮紫羅的出現,元征著實一驚:「阿,阿羅,你怎的在這裡?」

    而感覺到屋子裡突然多出一個人的元玉風,也是心神一動,下意識的凝神防備起來,但聽得元征喊出的名字,亦是怔住,唯有扶著元薇的手忍不住收進了力道。

    南宮紫羅先是看了一眼氣的眼睛通紅的南宮垣胤,便徑直走到正口吐鮮血的元薇身邊,欲為她把脈。

    南宮垣胤這一腳踢的可是不輕,元薇只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彷彿都絞在了一起般,疼痛鑽心刻骨。卻還固執的瞪著眼睛,看著被自己怕是氣出內傷的南宮垣胤得意的笑著。

    這時看見南宮紫羅出來,卻是一怔,眼底瞬間閃過一抹慌亂。

    但看南宮紫羅不去看南宮垣胤,居然第一個過來看自己的傷勢,驚訝過後,便又是得意洋洋的看向南宮垣胤,大笑道:「哈哈,怎麼樣?咳咳……南宮垣胤,看來,我姐姐的女兒終究是心向著我元家人的!你就是再疼愛她,又如何!放手吧!哈哈哈……」說著,又是一陣自鳴得意的大笑,彷彿已經忘記了自身的疼痛般。

    「姨媽,當年,你是故意與我母后說那些話的吧!」這時,南宮紫羅卻是鬆開了搭在元薇腕上的手,抬起清亮的眼,緊緊的盯著她幾近渾濁的神色。

    對上南宮紫羅這樣犀利,分明還帶著審判的眼神,元薇只覺原本傷痛的心臟一陣悸跳,跟著開口:「阿羅,你在說什麼?為何姨媽聽不懂?不過沒有關係!姨媽知道你是念舊的好孩子,就跟你的娘親一樣,你跟我們走吧,咱們去蛇沼,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再也不用被宮廷內的爾虞我詐所侵害!」

    「姨媽你懂我在說什麼的!」南宮紫羅卻是定定的看著元薇的眼,一字一句,緩慢的說:「我母后身體本就不好,當年除了蓮姨,便是你經常陪伴在她身邊。時不時的向她透露父皇的動向,訴說父皇的艷情史——你明知道她身體不好,因為後宮那群女人抑鬱成疾,卻還故意對她添油加醋的說這些話!看著她一日病重過一日,也不放過!」

    南宮紫羅絲毫不肯放過元薇絲毫的表情,即使話完,也直逼著她的眼睛。果然,看見她的眼底閃過一抹驚慌的神色。

    「阿羅,你這是聽誰胡說的?姨媽怎麼會這樣做?阿羅,你千萬別相信!」元薇驚異之後,便又因為身體的疼痛立刻鎮定下來。心道,不可能的,南宮紫羅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姐姐元櫻分明在生下她這個女兒不久後,便鬱鬱而終了。即使南宮紫羅現在問的話字字株她的心,但她堅信,反正不是她親眼所見,她只要抵賴到底就可以了。

    「這是母后親口告訴我的,姨媽叫我如何不信?」南宮紫羅突然輕輕的笑道。

    而她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驚怔的望向南宮紫羅,卻見她朱唇微啟,對著目露驚疑的元薇用鬼魅般的聲調道:「我母后說:妹妹,你別再說了,就當我今日什麼也未曾聽見……姨媽你卻不依不饒的說:姐姐,你怎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自欺欺人?你是一國之後啊?而且,他在你病中都不來看你,只知道與別的女人夜夜笙歌,他對得起你嗎?我母后回:不可能的,他明明告訴我,最近泗水之濱,洪水氾濫,他為了安撫災民微服私訪去了……你回:微服私訪?在青樓微服私訪?」

    「你,你怎麼知——不,不是我,要怪也怪這個男人,他三心二意。如果他沒有那麼多的妃嬪,你母后我的親姐姐也不會被氣死的……」

    元薇聽得南宮紫羅這話,幾近驚恐的嘶喊道,連忙以兩隻手在身後撐著身體往後退去。

    而南宮紫羅也未曾逼過去,只依舊維持單膝跪地的姿勢,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你親眼看著我母后在你面前被氣的吐血而亡的吧,而遠在泗水的父皇,連母后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這也是致使我自小即使知道父皇疼寵我,卻也不願意親近他的一個原因之一!而什麼謀反罪名?只不過是因為父皇知道了這件事,流放了元氏一門而已!而他之所以不告訴我,只不過是不想我受傷害而已!」

    「住口!」

    元薇聽到這裡,原本的驚懼,卻是突然化作滿臉的猙獰憤怒,突然就抬手指著南宮紫羅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東西,果然骨子裡還是留著南宮家的血,所以怎麼樣都是偏頗於這個男人!當年,我就不應該留著你,應該在你那下賤的母親死的時候,就掐死你一起陪葬!」

    元薇此言一出,南宮垣胤就驚怒的睜大了眼睛,望向地上的元薇:「你,你這個惡毒的婦人——」

    「你覺得我惡毒嗎?」元薇這時猛然回頭看向南宮垣胤,又是那種憤恨的語氣道:「那也是被你逼的,被你和那個賤人逼的!」

    啪——突然一聲響亮的巴掌遏制了元薇的聲音,元薇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卻見身邊臉上蒙著絲帶,自己以為最親的人,正臉色慍怒的看著自己。

    「玉兒?」元薇不確定的呢喃,眼睛望著元玉風收回的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有看見他扇過自己後收回的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4-5-2 03:55 AM

097章 第一悍婦

  「娘,你瘋了嗎?!」元玉風跟著開口。

    元薇聽得一愣,繼而眸光一閃,突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接著,不待眾人反應,便突然一把抓散自己已經歪斜的鬢髮,尖聲嘶喊道:「啊——我沒有瘋,我說的是實話!分明是我先認識的你,當初是我救的你……你卻無視我的情意,愛上我的親姐姐……你讓我情何以堪?南宮垣胤,我恨你,恨你……你殺了我吧……」喊著沒有瘋的人,下一刻卻是生生的扯下自己一撮帶著頭皮的頭髮。鮮紅的血瞬時就沁出了頭皮,沿著元薇的臉頰滑下,蓋上她額頭還在流血的傷口。

    南宮紫羅眼見元薇這個樣子,閉了閉眼,便站了起來,不再看她一眼。她知道,元玉風如此做,不過是提醒元薇的失態。她如此猖狂的說出這番話,無論是在東楚還是南臨的土地上,都會牽連她的家人。所以,反應過來的元薇只有繼續裝瘋賣傻下去……

    「阿羅——」被嚇住的元征彷彿這才驚醒,趕忙叫道。

    南宮紫羅聞言微側了身,卻是未曾回頭再看元家任何一個人一眼。

    「看外公的反應,似乎也不是全然不知道我母后的死因,對吧!」南宮紫羅輕聲道,語氣裡卻帶著累及的疲憊感。

    「阿羅,我……」元征聽了,卻是無言以對。

    「父皇,能不能請你……當咱們從來未曾在南臨見過這些陌生人?」南宮紫羅最終開口,望向南宮垣胤的方向。

    南宮垣胤聽了這話,並不意外,也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眼前狼狽至極的一家人,便背過身去:「你們走吧,別等朕改變注意!」完全一副君臨天下的口吻。

    元征聞言,眼底露出複雜的表情,卻也只能看著南宮紫羅決絕的背影,老淚縱橫,最終只得與元玉風一起謝恩,扶著瘋瘋癲癲的元薇出門去了。

    而他們是不是真的能夠走回泥沼,卻不是南宮垣胤與南宮紫羅說的算了……

    等不受歡迎的人都走了之後,南宮垣胤才又轉身看向自己最疼寵的女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四弟在香爐裡動了手腳,這裡有一味藥和蛇沼百姓身上專有的雄黃熏香相融,便會是人瘋癲,產生幻覺,從來說出一些潛藏在心底的秘密!」南宮紫羅接著開口,說出了自己之所以突然知道元薇的所作所為的原因。

    「是小四!」南宮垣胤聽得一陣驚愕,愣了一下之後,趕忙上前抓住南宮紫羅問道:「他現在人在哪兒?」

    南宮紫羅歎了口氣,眸光卻是望著門外的方向。

    南宮垣胤順著她的眸光看去,只頓了一下,便趕忙掀簾奔了出去。

    南宮紫羅沒有跟出去,而是掀簾走近內室——內室裡,袁錦熙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南宮紫羅走近袁錦熙身邊,傾身坐下。

    袁錦熙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她有話想對他說,他只等她開口。

    「你介不介意娶一個加一切悍名於一身的女人為妻呢?」南宮紫羅想了想,終於開口。而後定定的望著袁錦熙的眼睛,字裡行間卻不見半分玩笑。

    「這個——」袁錦熙聞言,卻是猶疑的眉峰微動。

    見袁錦熙如此表情,南宮紫羅的眸光一沉。他應該知道,她問的是什麼吧,這種表情難道是拒絕?

    「為夫覺得,娘子你應該以更強勢的手段來警告為夫,以後只准娶你這麼一個狐狸精勿近的悍婦!以娘子你此時這種溫吞的問法,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威懾力!真真是教為夫難以回答,所以猶豫著一個悍婦夠不夠坐鎮神將府的宅門!」袁錦熙跟著哀歎道。

    南宮紫羅聽得這話,卻是一愣,而下一刻,猛然拽起一旁的涼枕朝身邊人的俊臉砸了過去:「你以後敢沾花惹草,招惹老娘以為的女人,猶如此枕!」

    接著,只聽「砰」的一聲,那竹製的涼枕便被砸在地上摔裂開來。

    袁錦熙見此,卻是微微一笑:「為夫遵命!」四個字,最平靜的應允,卻在彼此之間構成一生相守的承諾。

  ***

    一個月後,滄瀾大陸東楚國東帝最寵愛的連城公主,與南臨國神將世家的少主袁錦熙大婚。

    消息一經發出,驚動了各國派遣使者前往。

    原因無二,只因為東楚雖然已經不是百年前唯我獨尊的第一大國,卻依舊和其他三國並列在強國之列。在此太平盛世,當然是能給面子則給。

    據說,東楚帝為連城公主準備的聘禮車隊,進了南臨城之後,足足兩天才完全搬進了袁府安置好,期間需要清點的金銀器具晃的監督者害了眼病。

    其昂貴寶貴的程度可見東帝對這個女兒的寵兒,果真是不惜以連城的財富給她撐足門面。

    花轎進門的時候,南宮紫羅卻全然不知道這些。只兀自沉浸在剛剛與父親冰釋前嫌,卻又要天各一方的離別中惆悵著。一方面,也因為自己終於要名正言順的在自己二十歲的時候嫁給自己心儀的人而心情奇特的澎湃著。

    直到被袁錦熙牽著進了正堂,拜了堂,南宮紫羅還有些渾渾噩噩的,差點忘記正事。

    「也不知道這連城公主長的何等模樣!」有人在一旁好奇的議論著。

    「聽說當年的元皇后可是東楚第一美人兒,想來這連城公主一定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吧!」

    「哼,長的再好看,又有何用,一個價值連城的喪門星而已!」這話一出,議論的人群陷入短暫的沉默。

    就是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南宮紫羅都不得不回過神來,隨著聲音,微瞥了一眼。

    而後發現,說這話的不是別人,卻是曾經千里迢迢追到西林村的慕容清雅郡主。

    「你們這些人,難道未曾看出高堂之上的袁夫人臉色欠佳嗎?」慕容清雅卻毫不自知自己引起的詭譎氣氛,反而義憤填膺的繼續自己的高談闊論:「袁夫人可是在婚事訂下的第一天,就突然一病不起!不僅如此,聽說袁父後院圈養的一些家畜也一夜之間全部死光光……原來我太后皇祖母可是想過來主持婚禮的,聽說了後,便也不敢來了!」

    而最後一句話分明道出了她所來有恃無恐的原因!

    南宮紫羅這時已經側過身去,頂著紅蓋頭,對著慕容清雅的方向——這些人,分明是故意觸她的霉頭。而且,不論她身份如何,今日的事情傳出去,她定不會有好名聲,以後在南臨貴族圈子亦是很難混跡好。誠然,她的身份沒有人敢明著得罪!

    想了想,南宮紫羅抬起纖手,微微掀起了簾幔。

    一旁一身紅色喜服,俊美不凡的袁錦熙眼看著南宮紫羅逾矩的動作,卻未做聲。

    因為南宮紫羅的動作,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望向她的方向。更多的人此時期待的或許並不是她的反應,而是這個滄瀾大陸傳言最尊貴的公主的長相如何。

    只因他們深知,不管是南臨太后,還是東楚連城公主,他們都是招惹不起的!

    當蓋頭掀開,眾人的呼吸一瞬間的停滯——

    就是出口不遜的慕容清雅也因為所見之人的容貌驚的瞪大了眼睛,忘記說話。

    「夫君,可以借你的護衛一用嗎?」南宮紫羅這時溫柔款慢的開口。

    袁錦熙聞言,這才彷彿被電擊醒般,忙連聲應道:「可以,當然可以!但聽娘子吩咐!」完全一副被迷的七葷八素神魂顛倒的表情。

    但見他那表情,南宮紫羅忍住噴笑的心情,臉上故作妖媚的向他拋了一個媚眼,繼而頭也不回的對一旁的護衛開口:「將這個口出穢言,擾亂本公主婚禮的賤婢給本公主扔出將軍府去!」

    南宮紫羅如此輕慢而沒有任何怒氣的話一出,所有人皆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就是慕容清雅本人,亦是被怔住。

    直到兩名侍衛上前左右一邊的將慕容清雅架起,慕容清雅這才回過神,尖叫著反抗起來:「你們想幹什麼?你,你居然敢如此對我——你,你們放開我,不然我告訴太后祖母!你……什麼連城公主,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

    「熙兒,你這是做什麼?」一直歪在主位上的裴雲此時終於按耐不住,跟著站了起來呵斥:「袁府可從來未曾有過如此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南宮紫羅聽了這話,回身看向裴雲,一邊向那兩個侍衛揮手,讓他們快點將人拖出去:「如果再讓我聽見一句謾罵本公主的話,就給本公主掌嘴!」

    「啊——你們居然敢打我!」外面接著傳來慕容清雅不可置信的尖叫。

    這叫聲傳進正堂裡,驚的裴雲都不得不一顫。

    「現在本公主才是這個將軍府的女主人,什麼家規,似乎都應該由本公主來定奪,何時勞煩得到夫人操心了!」南宮紫羅卻仿若未聞的淡撇了一眼驚愕的裴雲。

    「你,你說什麼?」裴雲亦是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此刻絕美到妖艷,笑得好似一朵罌粟花的女子,以為自己耳背,或者是連日來被奪權的噩夢未曾醒來。

    南宮紫羅卻絲毫不將她的反應當回事般,轉而望向眾賓客:「本公主嫁來這裡,一是因為母后的遺願,二是因為東楚兩國的友好關係。而今卻有人說,袁父的貴夫人因為本公主而身染惡疾——你們說,這交本公主如何是好?」說著,還無奈的歎了口氣。

    而此話一出,裴雲立即白了臉色。

    原本她只是想讓這個意外而來的尊貴兒媳婦吃個軟釘子,料想她也不敢第一天進門就跟她開門見山的撕破臉。貴族之間,這種鬥爭應該都是暗中構陷來去的,卻沒有想到這新媳婦兒居然如此直白,反而讓她措手不及。而聽得南宮紫羅那番話,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第一回合慘敗……

    「這怎麼可能是公主的關係的?公主身份如此尊貴!而且,怎的其他人都不病,唯有袁夫人病了呢?」有會看風向的,立馬就開始巴結,想與南宮紫羅豎立正確友好的關係。

    「我聽說……裴夫人可是進門沒有幾個月,袁老將軍就賓天了……」

    「啊,我也知道,指不定誰克誰呢?」

    「我還聽說,袁將軍原本在別院四年未歸,說是守孝,其實是因為袁夫人去看過他幾回,都舊病復發耽誤了行程……」

    卻居然沒有一個人覺得南宮紫羅的行為霸道無理!而是悍出有名!

    「來人啊,還不快送夫人去別院修養——以後無事,本公主不想再見到她。本公主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哎,吾皇還需要夫君效忠輔佐呢!」南宮紫羅又說,又揮了揮說,示意人將裴雲拖下去。

    期間看也不看尖喊的幾乎暈厥的裴雲,彷彿不容許任何的轉換餘地。之後才看向一旁自己的新婚夫婿,巧笑倩兮的開口:「夫君,接下來的事情就有勞你了!」

    袁錦熙回以癡迷一笑,向一旁呆怔住的司儀抬了抬手,隨之一聲:「送入洞房!」禮成這曠世的婚禮。

    「對了,外面那個什麼郡主口裡喊的凌婉歌——居然敢試圖破壞本公主的婚姻,擾亂東楚南臨的和平關係,傳令下去,抓到此女,抽筋剝皮,千刀萬剮,殺無赦!」說完這最後一句,南宮紫羅扯過袁錦熙的手,豪邁的往洞房而去。

    而身邊人的腳步,分明比她還急!

    自此以後,南宮紫羅滄瀾第一悍婦的威名長盛不衰!致使袁錦熙這位滄瀾幾大美男子排行榜裡的人物,桃花朵數倒數第一!還被世人冠上一個「妻管嚴」的「美名」!

    而至於是嘲笑,還是欽佩,二人覺得,都無關他們的風月。不論他人如何看待議論,他們知道,有彼此的幸福歲月還很漫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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