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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要離刺荊軻 -【在西漢的悠閒生活】《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7:56 PM     標題: 要離刺荊軻 -【在西漢的悠閒生活】《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1-10-7 10:22 PM 編輯

【小說書名】:在西漢的悠閒生活

【小說作者】:要離刺荊軻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無

【內容簡介】:
    穿越到武帝末年的關中小地主身上,附帶隨身空間一個。
    該幹點什麼呢?
    種田養蠶放牛,樣樣興旺,粟米畝產三四石,駑馬養成千里馬,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劉弗陵是我徒,劉詢喊我耶。
    我是張恆,一個活在西漢的穿越者,唯一一個被封在關中的列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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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7:57 PM

第一章 穿越

     一路狂奔,在累得半死不活之後,陳明終於趕上了最後一班公車。

  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鋼?,在司機的注視下投進投幣箱之後,陳明就一頭栽倒在靠車門的座位上。

  魔都的夜景五彩斑斕,分外絢麗。

  但已經勞累了整整一天的陳明無暇欣賞,他必須抓住每一分休息的時間。

  作為八零後進城打工的農民子弟,陳明每天都要工作十二個小時,從來沒有所謂節假日的概念。

  通常一個月累得半死不活之後,所得薪酬不過二千多。

  在扣除完房租水電吃穿零花之後,一個月能剩下十張紅票子,陳明就阿彌陀佛了。

  這樣兩點一線,簡單而枯燥的生活,陳明不清楚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或許,什麼時候能夠中上五百萬吧?

  懷著這樣自嘲的心思,陳明慢慢進入了夢鄉。

  “下一站,XX路!”陳明猛然驚醒,竟然睡過站了!

  他連忙站起來,走到後門口,所幸才過一站,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下了車,沿著明亮的路燈一路向前,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半了,整條馬路空蕩蕩的,偶爾才有一兩輛小車路過。

  在前方一條路橋上,陳明看見一個穿著道士服裝的老頭,席地而坐,似乎是一個算命攤子。

  “這個時候,這種地方,能有什麼生意?”陳明搖了搖頭。

  不過看對方年紀,似乎已經六七十歲了,這麼大的年紀,在這麼晚的時候還出來擺攤……

  陳明長嘆一聲。

  雖然自己也是個窮人,但陳明還是決定照顧一下對方的生意。

  至少……也能幫他一把。

  “老人家,算命拉?”陳明走上前去問道。

  “貧道不算命!”道士抬起頭,藉著路燈陳明發現老道士雖然已經白髮蒼蒼,但是面上的皮膚白皙而紅潤有色,一雙白淨厚實的大手上拿著一尊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山水田園雕像。

  分明就是一個平日裡養尊處優,生活條件無比優越,擅長養生的主。

  “我勒個擦!”陳明暗叫一聲,臉上有些尷尬。

  看樣子對方非富即貴,搞不好還是什麼跑出來遊戲人間的千萬富豪或者政界名流。

  在不久前,陳明似乎隱約聽說,最近有錢人就流行玩這種遊戲,真是閒得蛋疼!

  “你不算命幹什麼?”陳明沒好氣的埋怨一聲。

  “等人!”老道士很有興致的看著陳明道:“等一個與此物有緣之人!”老道士將他手裡的那尊雕像遞到陳明面前。

  陳明定睛一看,頓時被那雕像吸引住了。

  只見雕像上面,山水田園,無一不是巧奪天工鬼斧神工之傑作,尤其是那山水放佛真的一樣,陳明甚至還隱約聽到溪水嘩嘩的流動聲,微風吹過山巒的呼嘯聲。

  無價之寶!

  陳明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

  雖然不清楚雕像是什麼材質打造的,但是光靠這外表,陳明敢打賭,它絕對有資格進國家藝術博物館!

  “看樣子施主與此物有緣,貧道便將它送與施主了!”老道士不由分說,便將東西塞到陳明手裡。

  這東西入手光滑溫暖,彷彿有種神奇的魔力,令陳明只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好似在舒服的呻吟。

  “真送給我?”陳明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直覺告訴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黃鼠狼給雞拜年,從來不安好心。

  就像他現在上班的那個廠,每每老闆發福利的那個月,必定會到處吹毛求疵,搞得全廠都不得安生。

  為富不仁啊,有錢人的東西,陳明潛意識裡總覺得燙手。

  “恩!”老道士似笑非笑的點點頭:“當真……但是,你敢要嗎?”

  陳明拿著雕像,只覺得小心肝撲通撲通的。

  前段時間,新聞上說某個拍賣會上一幅齊白石的畫拍出4億RMB的天文數字。

  現在手上這東西,拿出去拍賣不說4億,400萬怎麼得也值吧!

  400萬啊!陳明滿腦子都是無數的紅票子,他被淹死在了紅票子的海洋中。

  “不是賊贓吧……”陳明想起了前段時間的故宮大盜,不過,這玩意就算是賊贓,陳明也認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陳明這輩子從沒觸犯過法律。

  然,那不過是沒有足夠的誘惑。

  馬克思說的好啊,當利潤超過百分之三百,人們就敢於踐踏世間一切律法了。

  “有什麼不敢的!”陳明緊緊的抓著雕像:“你可別後悔!”

  “哈哈,貧道做事情,從來不後悔……”老道士笑了,彷彿卸下了什麼千斤重擔,他的樣子讓陳明隱隱感覺有些發毛,彷彿自己接下了什麼天大的麻煩事情。

  麻煩?管它呢!天大地大,也沒有發財大,有錢才是王道!

  看著老道士哼著小曲,高高興興的離開後,陳明把雕像塞進衣服裡面,嚴嚴實實的抱起來,就往回家的路跑,一邊跑一邊思索著怎麼完美的處理這個雕像,得好好的想一想這個事情。

  這個時候,天空中璀璨的星河上劃過一顆流星。

  這顆流星劃破天際,劃破夜空,從天邊直射而來,拖著長長的尾巴,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奔陳明。

  陳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熊熊的烈火與刺眼的光佔據了他的全部。

  轟!地上留下了一個直徑半米的深坑。

  很遠的地方,老道士見到這一幕,長長的出了口氣。

  “年輕人別怪我……”老道士癱軟在地上:“你的父母家人,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女媧娘娘用來鎮壓山河社稷圖的神物,果然不是凡人可以擁有的……”

  -0─0-0-0-0-0-

  過了很久很久。

  陳明才開始有了些知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意識彷彿隨風飄蕩的花朵,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彷彿失血過多引起的虛脫。

  雖然渾身痠痛,但是陳明還是感覺有些高興。

  不管怎麼說,在隕石的驚天一擊中,能夠揀回一條命,這都是值得慶幸的。

  雕像呢?陳明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富貴未來的憑仗。

  在似明似暗的識海中,那個巧奪天工,簡直不似凡人可以製造的雕像靜靜的漂浮在那裡。

  陳明想靠近它,卻感覺萬分的艱難。

  很快,陳明感覺有些恐懼了。

  “張恆?那是誰?”

  “陳明?又是哪一個?”

  他的記憶彷彿憑空多出了很多東西,腦袋像撕開一樣,意識彷彿分成了兩半。

  一會兒是在現代都市中苦苦掙扎,庸庸碌碌,如機械人一般生活的陳明。

  一會兒是遙遠的歷史中,西漢一個名為張恆的人,從幼年開始漸漸長大,十幾年來種種記憶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日一般清晰。

  在混混沌沌中,陳明終於醒悟了。

  “陳明是我……”

  “張恆也是我……”

  “隕石確實要了我的命……”

  “穿越兩千年,現在我是張恆……”

  陳明想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兩千年前的時代,但是薄薄的眼皮彷彿千斤之重,他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是讓睫毛抖動了一下。

  “姐姐,剛才小叔叔好像動了一下!”一聲嬌呼隨著陳明睫毛的抖動而響起,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柔弱嬌嫩,略帶著萌萌的感覺。

  隨後一隻溫暖柔軟的小手摸上了陳明的額頭。

  “藥方有用!已經開始退燒了……”一個略顯疲憊嘶啞的女聲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們的語言有些偏向江南的口音,但又不像。

  ‘這就是古漢語嗎?’陳明心道。

  對於穿越這種事情,陳明以前倒是常常在休閒的時候,翻閱網絡上的小說。

  如同機械一般的工作生活,讓陳明的生活充滿了空虛與寂寞,在那些時候,能夠稍微帶來些充實與歡樂的,就只有幻想的海洋了。

  雖然也常想過若有朝一日,自己穿越了,要怎麼怎麼,建功立業,三妻六妾自不必說。

  但一旦成真,陳明又開始恐懼了。

  他只是在魔都碌碌眾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個。

  說句實話他連論語都背不全,如何在這開口成章,寫篇文字還要旁徵博引,考據經典的兩千年前立足。

  更不用說那詭秘多變的政治鬥爭,完全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遊戲。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不過好在,他還有一份名為張恆的記憶。

  他開始靜下心來,細細的查看,名為張恆的記憶。這些記憶清晰無比,家世,親人,鄰里,鄉族,師長條理分明,往事如同一幕稍微亢長的老電影,上演著這個名叫張恆的少年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就是編劇坑爹,主角文青,優柔寡斷。有些地方稍顯晦澀,彷彿有什麼東西堵住,或者是什麼令這個名叫張恆的少年不願記憶的東西。

  陳明感到很慶幸,有了這些記憶,頂替這個名叫張恆的人應該是萬無一失了,這樣就不虞會被他人揭穿冒牌的事情了。

  現在是大漢延和元年。

  一個無比陌生的年號,不是歷史學家的陳明打破腦袋也想不出歷史上是否真有過這樣一個年號。

  不過靠著身體原主人記憶中的漢高祖,漢太宗孝文帝,孝景帝以及當今天子的的一些年號建元,元鼎,元狩,元始,以及跟歷史上如出一轍的驃騎將軍霍去病,大將軍衛青等,陳明確認現在應該是漢武帝劉徹在位。

  算算時間這位天子在位已經四十多年了。

  而且他可能還將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十年,甚至更久。

  只是稍微想想,陳明就感覺發抖。

  唐明皇在位四十來年,生生搞垮了強大無比的唐朝。

  康麻子奴役了中國六十來年,結果是徹底摧毀了古典中國的文化精髓與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

  事實證明,皇帝當得越久越殘暴。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7:58 PM

第二章 小鬼難纏

     漢武帝……一個讓陳明糾結而又崇拜的人物。

  想到這裡,陳明心中一驚。哦,對了,現在還不能叫他武帝,武是謚號,是蓋棺定論。用謚號稱呼沒掛的皇帝,是會死人的!

  這是張恆留下的常識。

  說起來,陳明所佔據的這個身體,還真讀了不少書。幼年之時,因為家境還算富裕,張恆便被兄長送到河間的毛博士的學館中求學。

  所學的乃是《毛詩》。

  所謂毛詩,乃是詩經在西漢經過整理與重新編輯後的一個版本。

  雖然天資並不出眾,但靠著勤奮學習,張恆倒也還算得上是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知識分子了。

  便連名字中的恆字,都是師長給起的,恆,德之固也。這是《易經》中的解釋。

  不管怎麼說,對於多出的這些知識,陳明還是感覺很欣慰的──不管在什麼時候,知識總是有用的,不管在什麼時代,知識分子都是受人尊重的。

  說起來,張恆的家境還算可以。

  他家從曾祖輩的時候,就被中央政府從蜀郡遷徙到關中,作為充實關中人口政策的受益者,張家世代都是漢朝政權的堅定支持者與擁護者。

  祖父時因為參與平定七國之亂立有戰功,從而把爵位從官大夫升到了公乘,這可是高爵了,見縣令都不用拜,只需要揖首,地位大概跟後世的舉人差不多。

  按照《田律》公乘可以合法的佔有二十頃土地以及與之相配套的山林,宅地。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國家授田,除了高祖那幾年因為地多人少而可以足額授予之外,其他時候,大都不能足額獲得,通常只有法定授予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因此,在張恆祖父那一輩授田的時候,只獲得了六頃多一點的田地以及百來畝山林。

  不過,憑著對土地的熱愛與三代人的接力,到現在,張恆家已擁有良田十三頃,山林數百畝,在關中來說都屬於中等地主家庭了。

  所謂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

  兩年前,張家的頂樑柱,把張恆從小撫養長大的兄長張旦染上了風寒,在這個時代,染上風寒就意味著賭博,運氣好或許躺幾天就好了,但張恆的兄長運氣明顯不好,風寒發展成了肺炎,很快去世了。

  留下一個遺孀和尚未加冠的弟弟,在這個世上相依為命。

  上個月,張恆自己又不知道怎麼搞的,喝醉酒了耍酒瘋,結果受涼染上了跟哥哥一樣的風寒。

  為了給張恆治病,嫂嫂是幾乎用光了家裡的積蓄。

  若是再這麼拖下去,估計就要賣田賣地了。

  整理完張恆的記憶,陳明就注意到了那個漂浮在自己意識中的雕像。

  對於這個來歷不明,又神奇的跟著自己一同穿越,還漂浮在意識中的東西,陳明完全無法理解。

  回想起那個老道士的一舉一動,陳明嗅到了一股濃厚的陰謀味道。

  但,這能怪誰?

  貪婪……戒之,戒之!不知不覺,陳明的思想中有了張恆的影響。

  紛亂的思維與頻繁的思考,消耗了陳明太多的氣力,漸漸的他的意識重又回到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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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是被一陣喧鬧的聲音吵醒的。

  “張夫人,奉上官諭令,你們家今年的芻、稿之稅該交了!”

  一個刺耳的粗重男聲傳入陳明耳中。不知為何,陳明一聽到這個聲音就心頭火起,怒不可謁。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

  “知道了……”略顯疲憊的女聲傳入陳明耳中:“只是尚請明公寬限些時日……”

  “是嫂嫂……”陳明心中忽然生出無限的愧疚。

  這是張恆依然殘留的記憶和情感。

  在張恆的記憶中,自兄長去世,這個家便是嫂嫂在支撐。為了給他準備飯菜,嫂嫂天還沒亮就起床了。夜深了,嫂嫂房中的油燈還是沒有熄滅,那是她在縫製衣裳,靴子,給張恆遊學時穿用。

  嫂嫂就像母親一般給予了張恆無微不至的關懷。

  “張夫人,在下也沒辦法!”那個男人似乎很無奈的道:“這是縣尊大人的諭令啊!”

  “這是落井下石!”男人的話在陳明腦海中只轉了一圈,陳明就幾乎立刻得出了結論。

  什麼叫沒辦法?

  按照《田律》國家徵收的土地稅分為田賦,芻賦,稿賦。

  自卿以下,每年五月徵收賦錢,十月收芻稿一石。這是給國家的稅收。

  然而,就跟九十年代的中國農村一樣,基層政府的開支在漢代也是要攤入百姓的負擔中的。跟統籌款差不多,漢律規定,每頃土地要負擔芻三石,稿兩石。

  律法上稱為芻賦與稿賦。

  所謂芻稿,指的乃是牧草跟秸稈,這在以騎兵為主要戰力的漢代,是屬於跟石油差不多的戰略資源,是國家軍隊的必需品。

  然而,實際上真正徵收實物,也就是牧草跟秸稈的,也就是十月的那一次。

  剩下的,可以選擇交錢或者實物。

  真正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律法規定,縣一級政府的長官可以根據需要,在一年中的任何時候徵收這部分芻稿稅作為政府的辦公費用。

  這就給了地方官與豪強勾結,從中漁利的機會。

  想一想就知道了,每年秋收之後,地方官是絕對不會徵收芻稿的。這就導致農民不得不賤賣自己收穫的芻稿,等到了冬季或者春播時節,芻稿資源匱乏,價格高企的時候,要命的老虎就來了。

  “農夫父子,暴露於中野,不避寒暑,鋤草耙土,手足胼胝。已奉谷租,又出稿芻。鄉部私求,不可勝供!”陳明腦海中忽然浮現起這段文字。

  過往時節,張家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大戶了,張恆又拜入名門求學,地方官吏倒也不敢欺壓。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

  張恆如今病倒在床,染的又是風寒之症,當家的不過一寡居婦人。

  如此好欺負和壓搾的對象,到那裡去找?

  “哼!魑魅魍魎!”張恆不屑的想道。

  不過這確實很頭疼啊,所謂破家縣令,滅門令伊,在現代的時候,陳明就見慣了那些打著各種旗號,行吃喝卡要之便的小人。

  對於這種人,張恆深知,必須要一次就打疼他,讓他留下深刻教訓。否則這些傢伙就會像附骨之疽一樣,緊緊纏上來,直到你家破人亡。

  “對了,在下聽說,貴府郎君染上了風寒,不知現在是否好些了?”在許久的沉默之後,那個男人忽然出聲問道。

  “不勞明公掛記,我家叔叔已經好多了……”只聽嫂嫂淡淡的答道:“想必很快就會好起來,或許還趕得上下個月的遊學,聽說這次遊學宏隆公子也會在其中呢!”

  “嫂嫂威武!嫂嫂蕩漾!”聽了嫂嫂的話,張恆幾乎有點控制不住,在心中歡呼著。

  宏隆公子,姓桑,乃是當朝重臣桑弘羊之孫,年歲與張恆差不了多少,同拜在毛博士門下。

  雖然張恆以前只是遠遠的見過這位貴公子幾次。

  然,無論如何,張恆與其都是師兄弟的關係,有同窗之誼。

  藉著這面大旗,今次當是可順利渡過了。

  “貴府郎君吉人天相,福緣深厚,當會無恙!”許是拿捏不住了,那個男人在稍稍思慮了一下後道:“至於芻稿之事,夫人不用著急,縣尊大人催的倒不是很急……鄉里鄉鄰的……能幫的,在下定然會幫!”

  變色龍!張恆搖了搖頭。

  然他卻知道,今次只是對方的試探罷了。

  所謂芻稿之稅也僅僅是個開端。

  這些豺狼,只要獵物露出破綻,他們便會一擁而上,將獵物吃的半點不剩。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7:59 PM

第三章 隨身帶著兩畝地?

      過了一會兒,陳明感覺好多了。

  經過稍稍努力之後,他睜開了眼睛,房頂沒有天花板,有的只是幾根碩大的原木,窗戶不是玻璃的,而是木雕的,上面刷了一層紅漆,看上去倒還美觀。

  看樣子是真的穿越了。

  在床榻的一側,一名少女正半趴在那裡睡覺,烏黑的秀髮遮住的了她的臉,讓陳明看不清楚。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令少女染上了一層柔光。

  微微的呼吸聲,柔柔細細令陳明感覺非常溫暖。看少女的身材,至多不過十三四歲。實際上,陳明知道,她上個月才剛滿十三歲,陳明第一次在這個時代有意識的時候,那個喚他‘小叔叔’的女聲便是她了。

  儘管少女喚他小叔叔,實際上,她卻並不是張家的女兒。

  少女姓趙,名柔娘。是嫂嫂的親妹妹。在這個時代,叔叔一般來說是婦人稱呼自己丈夫兄弟的。

  嫂嫂是個苦命人,她家在十年前便遭遇不幸,父母雙亡。所幸因為自小與張恆的兄長訂有婚約,便帶著妹妹投奔到了夫家。

  本來,張恆家的收入倒也是買得起幾個婢女的。

  但是,十年之間,張恆家便有三人去世。

  漢人傳統講究侍死如奉生,意思就是人死了,在陰間也要像活著的時候一樣享受,該有的一樣不能少。

  厚葬的習俗帶來的後果便是,十年之間,張恆家幾乎沒有什麼太多的積蓄,甚至當年雙親過世時為了操辦喪事,張恆的兄長還借了不少錢。

  自然沒有餘錢購買婢女之類的下人。

  張恆病倒的這段時間,主要都是趙柔娘在照顧。

  陳明無法想像,這個才十三歲的少女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陳明身上甚至沒生一處褥瘡。

  這簡直是個奇蹟!

  張恆或許習以為常,但是曾經照顧患病親人的陳明知道,這其中的艱難。

  懷著感激,陳明勉力伸手,打算將少女身上有些垂落的衣服重新蓋上。只是很輕微的動作,卻將少女吵醒。

  “小叔叔?!”少女似乎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眼神有些迷離,聲音也有些含糊。但她只是一抬頭,卻讓陳明有些驚豔。

  許是趴了很久,少女的秀髮如同下墜的瀑布一般散開,在明媚的陽光中猶如最柔軟的錦緞閃閃發光。她有一雙非常漂亮明亮的眼睛,散開的發絲有一部分沾在她堅挺小巧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唇上,平添了幾分嫵媚。

  陳明在現代看過不少趙柔娘這個年紀的小女生,但是和她一比,其餘的那些都好像不是同一個次元的生物。

  從睡夢中醒來,趙柔娘迷糊的雙眼,正好撞上陳明充滿讚歎的視線。

  “小叔叔!”小丫頭吃驚的捂嘴驚訝的樣子,著實充滿了美感。自從昨日陳明開始退燒之後,她就一直在期盼著陳明早日醒來。

  因此昨夜甚至連覺都不敢睡,撐到上午,著實撐不下去了,這才偷空小恬一會,誰成想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小叔叔醒來。

  小丫頭的思想很單純,由於從小就是張家長大的,而平日裡與她關係最要好,最疼她的也是小叔叔。

  因此小叔叔病倒之後,她就盡心盡力的全力照料,天可見憐,小叔叔總算撐了過來。

  想到這裡,小丫頭的淚水就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她撲到陳明身上,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十幾天來的勞累與委屈都隨著淚水宣洩而出。“小叔叔你可醒了……”

  “好多人都說我跟姐姐不詳,所以……所以……”

  淚水打濕了陳明身上的衣裳。“好了,好了……”陳明安慰的撫摸著少女如絲般柔滑的秀髮,拍拍她的柔軟的肩膀:“那些人是在放屁,柔娘別放在心上就好了……”

  找不出更好的安慰話了,陳明心中明白,這些年,特別是他病倒的這些日子,嫂嫂與柔娘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不詳,剋夫,克父母親族。難怪記憶中嫂嫂很少展露笑顏,總是一副憂鬱傷心的模樣。

  能殺人的不止是刀劍……筆,嘴同樣能殺人,而且更加殘忍!

  “放心好了,以後,小叔叔不會再讓柔娘受半點委屈……小叔叔要讓柔娘做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張恆輕輕的承諾。

  “還有姐姐……姐姐也要幸福!”小丫頭探出腦袋,堅定的道。

  “恩!”陳明看這小丫頭梨花帶淚的臉蛋,忍不住伸手去擦拭。小丫頭好像被陳明這忽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呆呆的一動不動,任由陳明擦去她臉上的淚珠。

  這時她的小臉彷彿被夕陽染上了一層紅暈一般。

  小手被緊緊拉著,臉上傳來小叔叔溫柔的撫摸,趙柔娘只感覺全身都沒了氣力,臉蛋燙的厲害。

  久久,不知道從那裡找來一塊手帕,一邊自己擦拭,一邊急急的道:“對了,我要趕緊去告訴姐姐!”

  陳明一不留神,被她掙脫了開來。便笑了笑,道:“去吧……”

  如此可愛的小蘿莉在懷中擁著,陳明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不過,陳明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手心。

  這樣美麗善良的小丫頭,那個正常的男人會將她拱手送人?

  看著趙柔娘滿臉羞澀的跑出房門,陳明躺在床上開心的笑了起來。

  至少現在看來在這個遙遠陌生的時空,有這樣美麗可愛的一個小蘿莉相伴,倒也不是一件壞事情。

  閉上眼睛,陳明就又看到了那個漂浮在自己意識中的雕像。

  他再次嘗試靠近,這一次很成功,幾乎沒費什麼勁就接近了它,陳明對這個雕像充滿了好奇與未解。

  他從沒聽說過有什麼東西竟然能夠進入人的精神世界。

  雕像漂浮在意識中,靜靜的一動不動,陳明看著它,良久,終於伸出手去觸摸。

  剛一碰觸,陳明就只感覺忽的一聲,好像有什麼吸力拉了他一把一般,然後整個人就好像掉進了一個窟窿中,轉瞬之後,陳明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空間之中。

  空間不大,頂多方圓一里的樣子,但卻有山有水,甚至還有微風吹拂,唯一可惜的是整個世界沒有半點生氣,便連山上也光禿禿的,不見半分綠色。

  “這是那個雕像?”陳明認出來了,這裡不就是那個雕像上的景色嗎?

  “我該怎麼出去呢?”陳明剛一想這個問題,就忽然被一股推力推動,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回到了意識中。

  “真是神奇啊……”陳明睜開眼睛,感嘆道:“就是不知道,那個空間跟網絡小說中的隨身流的空間一樣嗎?”

  “要是一樣就發達了!”

  想到這裡,陳明決定做一個小實驗,他抓起床頭的一把梳子,然後閉上眼睛,重新觸摸那個雕像,下一秒他又出現在了那個空間中,抬手一看,手裡正好拿著那把梳子。

  壓抑中心中的狂喜,陳明從地上抓起一塊小石頭,然後心中默想:出去。

  “這是隨身帶著兩畝田的西漢版?”回到現實陳明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雖然方才的事情充滿了懸疑與神秘,但是,連穿越都成了現實,對於陳明來說,隨身流也就不值得驚訝了。

  “就是不知道,那個空間是否也有加速空間作物生長和增產的功能……”陳明壓抑住興奮的感情,靜下心來想道:“若是真的……那就實在太好了!”

  “叔叔,可好些了?”這個時候小丫頭趙柔娘跟著一個年級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的婦人走了進來。

  她身著素裝,樸素的羅衣裙掩蓋不住婀娜多姿的體態,見了醒轉的陳明,清減消瘦的俏臉上露出放鬆的笑容,一時間碧眼流光,燦若星斗,猶若最聖潔的聖女,通身若有淡淡光。怪不得當年曹植見了嫂嫂甄姬毅然決然的揮起了鋤頭……陳明心下感慨。

  只是他沒有曹植的橫溢文采,斷然做不出流傳千古的佳篇。

  “多謝嫂嫂關心,恆應已無大礙了……”收斂心神之後,陳明點點頭道。現在他可不敢表現的跟以前的張恆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初來乍到,一切以穩為重。

  “真的嗎?”嫂嫂高興的雙手合什做禱告狀:“列祖列宗保佑,東皇憐憫……”

  “叔叔可餓了吧……”嫂嫂似乎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妾去給叔叔煮些粥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7:59 PM

第四章 實驗

     從繁華的長安城向東南走大約三十多里,就是到了南陵縣。

  沂水河從藍田谷流出,蜿蜒穿越南陵縣,最後從霸陵注入霸水。依託沂水河,南陵縣的農業自古就非常發達。

  現在已經是四月份了,穀雨時栽下的粟苗都已經出苗,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下茁壯成長,遠遠望去整片平原上大半是蔥蔥綠綠的嫩芽。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此時太陽冉冉升起,驅散了春日早晨的露水和寒冷。自播種之後便一刻也不敢停歇的農夫們抗起了農具,紛紛下地照料才播下去不久的粟苗。

  而抑揚頓挫的熟悉讀書聲,令路過的農夫紛紛驚訝的停下腳步。

  “聽說東家小郎君的病好了?”

  “那不可是?要不怎麼會這麼有精神?”

  “我聽說啊,小郎君這次差點就緩不過來了……”

  “可不是嗎?攤上這麼一個不祥的嫂嫂,我估計小郎君夠懸的!”

  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竹簡,陳明煩躁的解開衣服,似乎要將煩惱從胸中釋放乾淨。自三日前徹底康復之後,陳明本想著好好複習一下功課。雖然他對於出仕做官什麼的實在欠缺興致。

  來自現代自由不羈的靈魂讓他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忠君愛國,主辱臣死的概念,而魔都那簡單枯燥的兩點一線生活讓他徹底厭倦了一切被束縛的生活。

  但是,張恆卻完全不同。

  自幼受到的教育,讓張恆骨子充斥著茂才,孝廉之類的野心和安邦濟世,救民於倒懸之類不切實際的幻想。

  考慮到若是一下子就來一個大轉彎的話,可能會讓嫂嫂感覺不妥。

  再加上,陳明也需要一個讀書人,知識分子的光鮮身份來保護自己。所以剛一康復,陳明就揀起了竹簡,開始了用功。

  可外面那些喧鬧不堪的議論,總是讓陳明無法集中精神。

  既然無法靜下心來,陳明就決定嘗試出去走走。這幾天來,他一直被嫂嫂按在書房之中,嫂嫂微薄的醫學知識,使她深信任何的‘風’都可能導致陳明的病情反覆。

  雖然知道,那些都是無稽之談,中醫的風寒,根本不能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更不存在吹風就會患病這個概念。

  但是面對因為流言蜚語心理已經變得極度脆弱的嫂嫂,陳明根本不敢再撩撥她那已經快要崩潰的防線了。

  推開門,陳明剛好看到嫂嫂正背靠著窗檯,默默的擦拭眼淚。

  陳明嘆了口氣,對於鄉民們的議論,陳明作為現代人都感覺有些憤怒,何況在這科學愚昧,人們深信鬼神時代的嫂嫂。

  陳明知道,要改變嫂嫂的命運,讓她幸福快樂起來,讓那些流言蜚語徹底消失,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要越來越好,這個家要越來越好,只有這樣在事實面前,一切謠言都將消散於無形。

  “嫂嫂……”陳明走過去,想說些什麼,可喉嚨卻像被卡住了一樣。

  “哦,是叔叔啊!”嫂嫂急急忙忙的擦去臉上的淚珠,低著頭道:“叔叔不在房中讀書,何以出來了?”

  “房中太悶,故出來透透氣,先生們常說,多到外面走走對身體是有好處的!”

  “是嗎?先生們真的這樣說過?”嫂嫂對於博聞廣識的先生們,自然是有極大的信任的,也不虞有它,道:“那就出去走走吧!”

  出了門,放眼山水,只見阡陌交通到處一片忙碌。

  見到陳明出來,原本在喋喋不休的議論著的農夫農婦都安靜了下來。

  因為從陳明腳下開始一直往前的上千畝土地,都是張家名下的土地。作為地主,陳明完全有權利不讓他們繼續租種。

  從張恆的記憶中,陳明知道,張家的十三頃土地中,有超過七頃是租給同村的村民種植。

  這些村民在租種張家的土地的同時,自己也有田地。

  所以,根本不能簡單的將這些農民視同為現代認知中那種只能默默接受被剝削被欺壓的命運,而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佃農。

  事實上,倘若東家在田租,待遇和言語上面惹毛了這些人,他們會果斷的甩手不干。

  在關中普通的農民若是地主鬧翻了,他們還有大把的出路,譬如說租種官田。

  在漢代,苛刻,虐待同鄉,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嚴重一點甚至會引來地方官的干涉,那就實在是……

  所以,漢代的農民跟地主的關係其實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關係。

  除了租種給同村村民的土地外,張家剩下的土地,全部由從外地逃難過來的難民租種,只有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被剝削者。

  這麼說吧,村民租種的土地,地租一般是收成的三到四成,而難民的地租超過了六成,甚至有的達到了七成。

  再沒有比這更嚴重的剝削了。

  不過沉重的剝削下,作為東家的地主自然也有更大義務。

  譬如說,要給他們居住的房子,種植的種子,農具,衣裳,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隱匿他們,簡單的說就是不要讓他們的名字出現在戶籍上。

  既然名字不在戶籍上,那麼也就沒有了人頭稅,賦稅,也不要承擔徭役了。

  因此,這樣一來,難民的日子倒也不比有地有產的農民差,甚至可能還要稍微好一點。

  這是在挖國家的牆角……陳明很快就想通了。

  不過全國的地主都在紛紛這麼幹,抓住一切機會,死命挖國家的牆角,這其中甚至包括皇親國戚,列侯貴卿。

  因此,法不責眾,所以就連張恆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走著走著,陳明就來到了現在依附於他家,靠種植他家田地為生的佃農勞作的田地中。

  這是一個典型的漢代家庭,一家五口都在田中忙碌,靠著簡單,原始,低效率的農具給粟苗翻土,澆水,除草。

  看到東家過來了,在田裡忙活的婦人趕緊拉了丈夫一把,然後招呼道:“東家來了啊!”

  “聽說您前些日子病了,本來想上門問安的,但是這些日子田裡的活實在太多,抽不開身啊!”男人憨厚的說著,滄桑黝黑的臉上充滿著討好的笑容。

  他以為東家是來上門問罪的,頓時心裡就疙瘩一聲,整個人都處於緊張之中。

  這可能決定他們全家將來的命運!

  “哦……沒事,那個不要緊的……”陳明揮了揮手,倒也沒有太在意。

  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想要搞幾株粟苗試驗試驗而已。他蹲下身子,仔細打量剛剛開始成長的粟苗,見到陳明如此,男人跟妻子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便拿著農具自顧自的忙活去了。

  地裡的粟苗現在還是稀稀疏疏的,雖然生長良好,但是陳明還是微微有些皺眉。

  從張恆的記憶中,陳明知道,此時一畝地的糧食產量最高不過兩石。

  漢制一石四鈞,一鈞三十斤,大概相當於現代的六七十斤的樣子,而漢制田每寬一步,長八則,意思就是一畝地應該是寬一步,長240步的標準,因此一畝地大概也有六百平方的樣子,然六百平米的土地,最高只能產出百十斤糧食,這確實是一個很無語的數據。

  從地上挖出幾顆粟苗,給那對夫婦打了聲招呼之後,陳明就提著粟苗找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將來時吃香喝辣還是怎麼的,就看這一把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01 PM

第五章 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找到一個偏僻的小山坡,陳明拿著粟苗進入空間中,在小溪的旁邊,小心翼翼的將滿載希望的五顆粟苗種了下去。

  這個空間果然神奇,粟苗才種下去不久,陳明就看到幾縷水線從小溪中自動飛出,落入粟苗周圍,比現代化最尖端自動噴灌技術還要頂尖!

  而且,空間似乎知道粟苗的生長需要多少水分似的。

  陳明發現,飛出來的水線很少很少,剛剛夠把粟苗嫩芽打濕。

  打小就是在農村長大的陳明小時候見過長輩們種植粟,不過那時候大家都叫它小米了。

  粟是中國傳統作物中最能忍耐最極端的土地與乾旱的莊稼,它們甚至能在鹽鹼地中茁壯生長,因此粟對於水的要求並不高,只要能夠滿足正常的生長就可以了。

  不過,粟的缺點也很明顯,產量太低!

  即使是經過現代雜交改良後的粟,產量也遠低於小麥,更別說與恐怖的超級雜交稻媲美!

  “唉,我倒是想種小麥,但是去那裡找麥種?”陳明看著嬌嫩翠綠的粟苗,嘆了口氣。

  此時的關中,甚至整個中國北方的廣大群眾,傳統上的主食一直就是粟米。從張恆的記憶中,陳明知道在二十多年前,大儒董仲舒就曾經上書朝廷,極力主張推廣小麥,引經據典,寫了一篇文采橫溢的文章。

  文章倒是被人廣為傳唱,甚至成了諸多年輕學子爭相傳抄的經典。

  只是那個建議嘛……幾乎沒人關注……

  原因很簡單,這涉及到了自周以來的傳統。小麥,向來被人們認為是雜食,是最底層的貧民出於實在沒辦法在吃不起粟米的時候,才不得不食用的糧食。

  一般來說,家裡來了客人,若是飯食中端上高粱飯,那麼說明來的是親密無間的好友,血脈相連的親人,並且還得是主人生辰或者逢年過節的喜慶日子。

  平常時節,一般是粟米飯應付了。

  倘若來了客人用小麥飯招待……那……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這位客人,主人非常不喜歡,這是在婉轉的告訴客人,您哪吃完這頓,趕緊滾吧,我這不歡迎您!

  “不過,這年頭的小麥飯確實是難以下嚥!”陳明想起了張恆記憶中在遊學途中見到的河間貧民食用的小麥飯,稠稠密密的,裡面還有很多粗糙的麥皮,吃到嘴中就好像咬了一口糠,確實是口感極差,不是餓到極點,再不吃就要餓死的人,絕對不會用那種飯食充飢。

  所以,現在的大漢北方,但凡是好一點的土地,就不會種小麥,而在土質差的,灌溉不足的土地上,小麥的產量又受到了嚴重的削弱。

  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直接導致現如今很多地方都沒有麥種出售,其中就包括了南陵。

  “技術落後害死人啊!”陳明想起好好的小麥,上等的白面原料被人那麼胡亂煮食,心就有點疼:“看我搞個磨子出來擊碎一切對於小麥的污衊!”

  想起白花花的饅頭,熱乎乎的大個肉包子,陳明就開始有些流口水了。

  算算時間,再過幾天南陵集就要開張了,或許到那裡能夠找到麥種,順便買幾頭牲畜回來吧!

  陳明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心里美滋滋的。

  恩,有了牲畜,不僅可以拉磨磨面,還可以深耕土地,拉運糧食,大大提高依附自己的佃農的工作效率,減輕他們的負擔,讓他們更死心塌地的為張家的美好前景賣命。

  然後,買更多的土地,蓋更大的房子,三妻四妾,美女如雲,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恩,回家去問問嫂嫂,看看家中還有多少積蓄……”雖然感覺家裡可能不會有太多的存款了,畢竟這才剛春播下去,去年秋收賣掉的糧食得來的錢財,到現在應該已經花掉不少了。

  畢竟種子,農具這是一筆大支出,而為了給張恆治病,估摸也花掉了不少。

  但作為堂堂的地主家庭,怎麼著,也有點應急的儲備吧?

  便出了空間,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發現自己躲在這山坡下後,便哼著小曲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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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尼?才一千多五銖錢?

  回家之後,陳明就火急火燎的找到嫂嫂,詢問家中現在還有多少存款。

  結果……

  陳明完全無法想像,家裡竟然已經窘迫到這般地境。

  也是,之前的張恆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從小到大就沒怎麼擔心過衣食住行,典型的無知少年,從學館回來後就經常出去遊學。

  整個家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嫂嫂在打點。

  “難怪那時候……”陳明想起了醒來的時候聽到嫂嫂與官府中人的對話:“我早該想到,家中用度全靠地租支撐,如今粟米不過五十錢一石,這樣一算這個家歲入不過區區幾萬錢,這幾萬錢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之前‘張恆’又隔三差五的出去遊學……”

  “遊學,遊學,游你媽!”陳明在心裡爆了粗口:“遊學看似體面,實則是個吃錢的老虎,出門在外,什麼東西不要錢啊?想想嫂嫂深夜都在忙著趕製衣裳,那雙手都被針紮了不知道多少針,張恆你個2B還不明白嗎?若是家中寬裕,那個女子會忍得那樣的疼痛,出點錢去集市上買幾件衣服不是更好?”

  這粗口爆完,陳明才醒悟過來。

  方才那是潛藏在意識深處的張恆的感情,在意識到他曾經的幼稚與無知之後的爆發。

  “你安心去吧,嫂嫂跟柔娘我會好好照顧的,從今往後,我絕對不會讓嫂嫂再吃半分苦,我發誓!”陳明在心中默默的道。

  隨即,陳明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心中消散了。

  那是張恆殘存的靈魂嗎?

  陳明猜測。

  “好吧,從現在起,過去的陳明沒有了,現在我是張恆!”陳明,不,張恆深吸一口氣。

  “叔叔可是有什麼急事需要用錢?”嫂嫂卻不知道張恆身上現在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變化,她挽起袖子,露出光滑白淨的玉臂,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從手腕上取下一個金手鐲道:“叔叔若是急用便將此物拿去變賣了吧!”

  張恆見了那鐲子,立刻搖頭:“這怎麼可以?這是嫂嫂的陪嫁物,我張恆乃堂堂大丈夫,怎可如此?”

  嫂嫂忽然低低抽噎起來:“對不起,嫂嫂沒用……”

  “嫂嫂……”張恆急了:“您怎麼這麼說呢?在恆的心中,嫂嫂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子,最偉大的女子……嫂嫂含辛茹苦,支撐著這個家,沒有嫂嫂您,就沒有張恆!”

  張恆非常鄭重的看這美麗的嫂嫂,大聲的道:“自從這次病好了之後,張恆就一直在想,該怎麼報答嫂嫂呢?張恆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了,那就是張恆要讓嫂嫂做這個世上最幸福快樂的女子,嫂嫂要天上的星星,張恆就架個梯子給嫂嫂摘下來,嫂嫂要天上的月亮,張恆就拿個網兜把它網下來,若違此誓張恆願受天打雷轟!”

  嫂嫂好像被嚇壞了,看著漲紅了臉的張恆,她的俏臉也刷的一下,滾燙滾燙的,火辣辣的燒的厲害。

  張恆的話語,就像連綿不絕的海浪,在她心中不斷迴響。

  “叔叔是長大了嗎?”嫂嫂心中想道:“他方才話中的意思好像是……那怎麼可以?”

  嫂嫂只覺心中如小鹿亂撞,寡居兩年來,尚是首次有男子的身影進了她的芳心,那個男人卻是她的叔叔。

  這讓嫂嫂在道德感覺非常非常的……令她面紅耳燥。

  雖然漢人習俗,自古就是鼓勵寡婦再嫁,寡居的嫂嫂嫁與叔叔為妻的也不在少數。

  但是,嫂嫂覺得,這種事情只是想一想,便是天大的罪過。

  叔叔……叔叔……可是讀書人啊,將來要舉孝廉,做茂才,當大官的!

  張恆卻是沒有想到,那些言論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本份的弟弟對嫂嫂的誓言。可在這個時代,如此露骨和豪放的言論,除了表示赤裸裸的愛意外,別無它途。

  雖然說,張恆對美麗的嫂嫂,早就心存窺欲之意。

  “嫂嫂旦請放心,錢財之事,張恆自有解決之法!”是的,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成?作為穿越者,知道那麼多這個時代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和科學理論,什麼香水肥皂營銷大法,哪一個不是成本低利潤高的賺錢神功?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02 PM

第六章 發財靠造紙?

     “到底是該搞香水呢?還是肥皂呢?”

  以前看過的網絡小說中的發財項目實在太多,張恆一時間難以抉擇,便拿著竹簡站到窗檯前權衡哪一個更容易一點。

  結果是,很不幸,前輩們雖然指明了光明的前途。但奈何後輩穿越的時候,忘記帶度娘了。

  “真是杯具呀!”張恆感嘆了一聲。

  雖然給他一兩年時間,慢慢摸索,倒也還是可以把肥皂香水什麼的初步搞出來。

  然而……偉人說的好,一兩年太久,只爭朝夕。

  “小叔叔……”小丫頭趙柔娘可愛的小腦袋從門後探進來,見到張恆就紅著臉湊上前。

  只見她從身上悉悉索索的摸索了好一陣,掏出零零碎碎的幾十個五銖錢,紅著小臉一股腦塞到張恆手中。

  “聽姐姐說,小叔叔好像需要用錢……”小丫頭道:“這些錢是柔娘自己攢下的,雖然不多……”

  張恆手中摸著這幾十個尚還帶著暖暖體溫的五銖錢,苦笑一聲。這幾十個錢大概是趙柔娘的平時瞞著嫂嫂一個一個藏起來的私房錢吧……這些錢雖然不多,但張恆拿在手中卻覺得重逾泰山。

  別看趙柔娘年紀小,可卻懂事的緊,很小的時候就極有主見了。

  這個錢不能要!

  張恆將這些錢塞回到趙柔娘手中,愛憐的摸著她順滑的秀髮溫柔的道:“柔娘,這些錢你好不容易才攢下來的,小叔叔不能要。小叔叔今天要是拿了你的這些錢,恐怕將來柔娘會看不起小叔叔呢!”

  “但是……”趙柔娘低著小腦袋,稍顯青澀的小胸脯隨著呼吸起起伏伏,映入張恆眼中,他竟心生旖旎,差點把持不住。

  張恆強行壓抑住要將這個可愛的精靈擁入懷中,美美的品嚐她那倔強鮮豔的紅唇的衝動。

  只是輕輕地將她那柔軟溫暖的小身子抱住,咬著她那粉嫩白淨的耳垂,輕輕在她耳邊道:“柔娘難道不相信小叔叔嗎?”

  趙柔娘此時只覺得全身滾燙滾燙的,身子發軟,沒有半分氣力,聞著小叔叔身上的味道,感覺著小叔叔熱熱的氣息噴在耳邊,她一時間不知所措,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只是下意識的感覺,若是能夠這樣天天被小叔叔抱在懷中,就已經很幸福了。

  在她心中,由於打小就在張家長大,早把自己視為張家的人了。只是……只是……為何以往在她面前一向嚴肅的小叔叔,怎麼一病之後就變得輕薄了這許多?

  當然,跟小叔叔親近,她自是千肯萬肯。但耳鬢廝磨的親暱和小叔叔寬厚的胸膛上傳來的男子氣息,卻讓已經在懵懂中漸漸懂得一些事情的趙柔娘感覺羞澀不已。

  “姐姐……姐姐……尚還在等柔娘呢……”趙柔娘的小臉此時殷紅如血,胡亂找個理由,想要故技重施。

  但張恆那裡容得她再次得逞,只是輕輕一拉,便將她嬌小的身子再次拉進懷抱中。

  “小叔叔今日教柔娘識字可好?”張恆根本不理會趙柔娘的藉口,抱著她軟軟的身子,坐到到書桌前。

  小姑娘趙柔娘從未聽說過什麼叫司馬昭之心,但卻也很清楚,這是小叔叔在變法子輕薄她,小臉紅的更加厲害。

  張恆擁著這樣美麗可愛的一個小蘿莉,心中自是感慨萬千,想想在現代,碌碌眾生之中有幾人可與他現在相比。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若能永遠懷抱著趙柔娘,那該多好的想法。

  心中情慾竟因此消退大半。

  “要學文習字,當自千字文開始……”拿起筆,教趙柔娘正確握著,張恆腦袋清晰無比。還記得幼年時上小學的時候,學校裡有一位快要退休的老教師,非常的慈祥,也非常的喜歡那時候勤奮好學的陳明。

  就是在那幾年裡,陳明在那位老教師的輔導下,學會了些毛筆字,同時也學會了千字文。

  雖然後來年紀漸長,但就算在那青春叛逆的歲月,陳明也從未丟棄過那位老師教給自己的東西。

  稍稍整理了一下記憶,從對往事的回憶中醒轉。

  張恆握著趙柔娘的手,開始教了起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默然間,張恆忽然有了種熱淚盈眶的感覺,記憶中本以模糊不清的那位老師的容顏竟然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張恆忽然醒悟了,這是就是傳承。

  薪火不息,代代傳遞。只要這個世上中國人還沒死絕,中國文化就不會斷根,只要中國文化還活著,中國就永遠在!

  正像那句話說的:你生而為龍,即使一朝折斷掌牙,拔裂鱗片,瞎目斷爪,墮入淺灘,但龍依然是龍!

  願我有生之年,能見到您君臨天下!

  一時間張恆竟覺得下筆如有千斤重,直到最後一個筆畫在竹簡上下完,他才赫然發現,自己竟已出了滿身的汗水。

  “小叔叔怎麼了?”趙柔娘也發現了張恆的異常,出聲問道。

  “沒什麼……”張恆送開握著她的手,道:“就是想起了些事情……”

  “哦……”趙柔娘呵呵一笑,拿著毛筆,好似拿著一件新奇的玩具,她極為聰明,而且記性很好,所以張恆雖然才教過她一次,但卻也能夠在竹簡上勉強的寫出‘天地玄黃’四個扭扭捏捏的小篡。

  寫完這四個字,她還獻寶一樣,回頭跟張恆炫耀。“怎麼樣,小叔叔?”

  “好!”張恆點點頭,讚道:“不錯,看不出來,柔娘竟有成為大才女的潛質!”

  “真的嗎?……”趙柔娘受到表揚,高興的咯咯笑了起來,粉色的紅唇中露出一排潔白皓齒如同編貝一般整齊雪白,實在很難想像,在沒有牙膏牙刷,僅靠樹枝清潔牙齒的時代,她是怎麼做到的?

  “來,接著練!”張恆師心大發,再度握上趙柔娘軟軟的小手,教了起來。

  不知不覺,太陽就升到了正中。

  好幾卷竹簡上都滿滿的寫滿了千字文的前兩句文字,從最開始的滯澀,難看,已經慢慢的變得可以辨認清楚了。

  實在無法想像,在這之前,趙柔娘甚至沒接觸過任何啟蒙教育。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趙柔娘像巡視自己領地的母獅子一般,將這十六個字大聲的念了好幾遍。

  “呀……日頭都這麼高了啊!”小丫頭這時才抬頭看了看外面急急忙忙的站起身來,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桌子上練字的竹簡。

  “小叔叔,你以後會經常教柔娘習字嗎?”一邊收拾,趙柔娘一邊用滿是期盼的眼神望著張恆。

  今日的學習經歷,讓趙柔娘感到無比充實。

  讀書習字,那本是男子才能夠做的事情,沒想到,沒想到,我竟然也可以!

  這個念頭初一生下,就好似藤蔓一般,在趙柔娘心中瘋狂生長了起來。她是多麼的期盼,小叔叔能夠答應她的這個荒唐的要求。

  “當然……”張恆當然不會拒絕如此香豔美好的要求。

  “咦!柔娘,你抱著這些寫過的竹簡去幹什麼?”張恆看到趙柔娘將方才寫滿了字的竹簡,熟練的抱了起來,就要往外面走。

  “拿去洗洗啊……”趙柔娘理所當然的道:“洗洗乾淨了,曬乾之後就又可以用了哦!”

  “洗洗?”張恆忽然想到了什麼,高興的抱起趙柔娘在房中打了好幾個轉。

  “柔娘啊柔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激動之下,張恆在趙柔娘光滑粉嫩的額頭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哈哈,我怎麼那麼笨呢!”

  “在這個時代,發財還要什麼香水?”

  “明明,最沒有風險,收益最大的事情……就是……造紙!”

  看著小叔叔好像瘋子一樣在房中大呼小叫,趙柔娘急得趕緊放下竹簡,死死抱住小叔叔的腰。

  “小叔叔,你這是怎麼了?”趙柔娘嚇壞了,小叔叔嘴裡嚷嚷的話語,她完全聽不懂:“該不會是中邪了吧!”趙柔娘幾乎都快哭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張恆回過神來,愧疚的安慰道:“小叔叔沒事,只是方才太激動了,一時忘乎所以……”

  該死的,方才太過興奮,竟然用普通話吼了起來……實在是……哎,不穩重啊!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04 PM

第七章 客人

      張恆家的山林上種了幾畝毛竹,本來,種植這些竹子的本意是給自家編織涼蓆,搭建竹舍提供原料的。

  現在卻大大的方便了張恆。

  拿著斧頭上山砍了半框竹枝,然後將砍來的竹枝浸泡在水缸中,浸泡的目的就是要去除竹枝中溶於水的雜質,為下一步制漿打好基礎,這一過程會比較長,大約需要半個月才能完全的達到去除竹枝中溶於水的雜質。

  感謝CCTV探索發現欄目,沒有這個節目閒得無聊,連續拍的那幾期專門講述古法造紙的節目,張恆也就不知道造紙需要些什麼工序了。

  第二天,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整個八百里秦川都瀰漫在雨霧中。

  及時的降雨,讓莊子上的農戶家庭都樂開了懷,現在正是粟苗生長的關鍵時刻,這一場雨水來得正是時候。

  綿綿的細雨接連下了兩天。

  這兩天中,張恆擁著可愛的趙柔娘一邊教習,一邊調戲,所謂紅袖添香夜讀書,莫過於此。

  趙柔娘雖然對於小叔叔的輕薄,還是那麼的害羞,但她天資聰慧,很快就會了幾十個字,甚至已經可以正確的書寫和認知自己,小叔叔還有姐姐的名字。

  嫂嫂名喚弱水,這個名字是張恆那已經過世的兄長取的。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自打會寫自己的名字之後,趙柔娘便非常高興,要知道估摸著在整個南陵縣範圍內,會識字且會寫字的女子,估摸著不過巴掌之數。

  有了這個發現之後,趙柔娘很是驕傲自豪,便連走路都有些昂著頭。

  結果被嫂嫂趙弱水發現了之後,在她小屁股上打了幾巴掌,趙柔娘迅速被打回原形乖乖的著嫂嫂去養蠶。

  說起養蠶,這是一個在關中婦女中相當普及的一項傳統事業。

  張恆家便在幾畝土質不是很好的土地上,種了桑樹,靠著那幾畝桑田的桑葉供給,嫂嫂在家裡專門騰了三間房子出來作為養蠶的蠶室,一年下來,倒是也可以織出幾十匹帛。

  張恆找了個機會,偷偷溜進蠶室中,偷了幾十條蠶兒扔進空間裡。

  可惜空間中沒有桑樹,因此每日還需偷偷拿些桑葉進去喂養,不過好在桑葉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拿,不虞嫂嫂趙弱水會奇怪。

  那個神奇的空間還真的可能有某種神奇的未知力量存在。

  反正蠶兒們才在空間裡生活了兩天,就已經長的比蠶室中大多數的蠶兒肥胖,個頭也更大,一條條白白淨淨的,可愛極了。

  說來也奇怪,自打這些蠶兒進了空間裡,在那裡的空地上安家之後,就似乎不大願意活動了,每日就是在桑葉上吃了睡,睡了吃,原本張恆還擔心它們會到處亂爬,導致發生失蹤案件,這下好了,每日只要按時投放桑葉就可以。

  至於早先栽種的粟苗,也是生長旺盛,才幾天功夫就已經長到了十幾釐米高,一株株挺拔翠綠,還出了幾片葉子。

  張恆聽有經驗的老農介紹說,一般而言,穀雨前後播下粟苗要長到十幾釐米,起碼需要一個多月時間。

  現在,與空間中的粟苗一同出芽那一批苗種才剛剛長到六七釐米呢!

  淅淅瀝瀝的雨水,斷斷續續下了兩天之後就停了,天空開始放晴,一大早,嫂嫂便帶著趙柔娘背著竹筐出去採摘桑葉,剩下張恆獨自一人在家中無聊的對著竹簡發呆。

  老實說,在穿越的新鮮勁頭過去之後,張恆就開始有些無聊了。

  他有時候甚至會懷念魔都喧囂的夜晚,懷念儲存在電腦中的倉井老師指導合集,懷念魔獸RPG,懷念星際1V1。

  在這個時代,特別是南陵縣這種農業縣,娛樂項目奇缺。

  沒有KTV,也沒有滑冰場,更加沒有夜店。天一黑,各家各戶立刻閉門閉戶,整個世界頓時一片漆黑。

  在人們的觀念中,晚上還在外面溜躂的,沒一個好東西,不是盜匪就是罪犯!

  從朝廷到庶民,大家對於晚上喜歡在外面溜躂的人,都一致認定:逮到就打,打死有獎!

  這種情況,讓早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不到12點,絕對睡不著的張恆幾乎有些無法習慣。

  越坐越無聊,張恆索性站起身來,從牆壁上取下一把青銅劍,在院子裡舞了起來。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可不是後世滿清那種被洗腦洗的就剩下,奴才,主子,渣,遵命的垃圾。君子六藝,禮樂射馭書數,每一樣都需要精通。

  很難想像,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年不過十八,便可開一石強弓,雖然談不上百步穿楊,卻也能夠十中六七。

  這樣的成績,在張恆的同學中間,卻只能算中下而已。

  舞著舞著,張恆漸漸的開始感覺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的理想與曾經的抱負竟然開始影響自己,只覺胸中有一股氣勢需要宣洩。

  堵不如疏!

  看看四周沒有旁人,張恆便引聲高歌道:“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雲飛揚,安用猛士兮守四方,胡無人,漢道昌!”

  一曲歌畢,張恆只覺有些脫離,便棄劍於地,微微的喘息起來。

  “好!”

  “當真好詩也!”

  “敢問歌者何人?”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掌聲,只聽一老人的聲音在門外道:“過路之人,敢請歌者一見。”

  “悲劇了……”張恆搖了搖頭:“太白公,我可不是故意要剽竊您的大作的呀!”

  在心中嘟囔兩句之後,張恆便把才纔那點小小的對李太白的愧疚之情拋諸腦後了。

  作為穿越者,不剽竊名家名作還混什麼混啊?

  天下文章一大抄,甚至有前輩連毛太祖的沁園春。雪都敢抄!

  張恆早先就有過謀劃抄襲幾篇佳作為己作張名之用,在這個時代,不裝一下B,混個什麼大儒,大家的名頭來當保護傘的話,縱有萬貫家財,卻也可以被人很輕易的剝奪乾淨,甚至身家性命都可能不保。

  便整整衣冠,收劍入鞘,以正統的儒生口吻答道:“長者相請,小子敢不從命?”

  便來到門口,開門揖禮:“南陵後進張恆見過老丈!”

  卻見在他家門前,停著一輛兩輪馬車,這是一輛在這個時代來說尋常貴族富豪出門常乘的馬車,兩個輪子跑起來雖然不是很平穩,但卻速度還可以。

  馬車的主人是一位年紀看上去大概六十歲左右,慈眉善目的老人。

  老人的皮膚非常白皙,身體看上去甚至讓張恆的心中冒出‘強健’這個詞語,看得出來,老人年輕的時候應該非常熱衷於鍛鍊身體,所以即便是老了,也依然有著非常不錯的身體素質。

  張恆注意到,老人的手似乎是習慣性的,總是交叉的放在腰間。

  這是貴族士大夫經常提綬帶的才會養成的習慣。

  “非富即貴!”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張恆心中更加歡喜。

  他正愁找不到幫他揚名的人呢!

  真正是瞌睡碰著了枕頭!

  “哥哥請小心些……”為老者趕車的車伕小心翼翼的扶著老人下車。

  哥哥?張恆這時候才注意到,那位車伕的相貌生的不似中國人,碧發藍眼,頗有幾分歐洲人的血統的樣子。

  在稍稍失神之後,張恆反應了過來。

  哥哥這個稱謂,現在在漢人的字典中是沒有的,只有北方的遊牧民族才會有這樣稱呼。

  而且現在‘哥哥’的含義也不是現代的弟弟對兄長的稱呼。

  這是匈奴,鮮卑等族中對主人,父母,首領的尊稱。

  張恆記得,他曾經看過唐代的一些史書,李世民,李隆基就曾經多次在書信中以哥哥的稱謂介紹自己的父親。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06 PM

第八章 神秘的王姓老人

      “不知老丈尊姓?”張恆抬頭問道,這是必要的禮節。

  “老朽……”老人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老朽姓王!”

  “原是王翁當面,晚輩失敬了!”張恆感到有些奇怪,卻也不能失了禮貌,道:“遠來是客,王翁請入內飲些酒水,稍作休息!”

  “如此,老朽就不客氣了……”王姓老人哈哈一笑,便大步的走進院子中,張恆站在一側,他注意到,那個外貌稍微跟歐洲人有些相似的車伕,似乎永遠跟在王姓老人身後大約半步的距離,從不多一分,更不少一點,在距離分寸上拿捏的十分精準。

  看樣子,此人至少跟在這個王姓老人身邊十年以上了,對於王姓老人的舉止行動習慣瞭如指掌。

  “請!”進了院子,張恆關上院門,將王姓老人請入客廳中,分主賓落座。

  然後,拿出兩個酒碗,給他滿上,道:“淡薄水酒,還請王翁萬勿嫌棄!”

  王姓老人笑著拿起酒碗,輕輕嘗了一口,讚道:“粟米酒,不錯!甘甜醇厚!”

  “後生,方才那詩是你所作?”放下酒碗,王姓老人笑呵呵的看著張恆問道。

  “不敢相瞞,確是晚輩閒暇之作……”張恆臉皮也厚,反正除了千餘年後的李太白,誰還能跟他搶版權,打官司?

  “呵呵,閒暇之作就如此出色?”王姓老人眼睛一眯,問道:“未知師從何人?”

  張恆正襟答道:“晚輩幼年時,曾被兄長送至河間君子學館,蒙毛師不棄,有幸列入門牆,聆聽教誨!”

  “原來是小毛公!”王姓老人撫掌嘆道:“名師出高徒,難怪,難怪了!”

  在當今大漢天下,最富盛名的學館有兩處,一處乃是大儒董仲舒在其老家所建之廣川學館,教以《公羊春秋》,所述‘三綱五常’‘天人感應’影響深遠。

  另一處則是在已故河間獻王劉德資助下,由河間王府博士毛萇所建立的君子學館,所講《詩經》,乃是毛萇叔父毛亨根據自己的記憶以及從戰火瓦礫中尋到的《詩經》殘卷,修復,重新編輯後的版本,世人稱之為《毛詩》。是這個時代最權威的《詩經》學者。

  可惜,無論董仲舒,還是毛萇如今都已不在人世。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王姓老人道:“這麼說來的話,老朽聽先生方才詩中之意,隱隱然有出仕為官之念,以先生之才,想必已是孝廉,茂才之身了吧?”

  因為毛萇的緣故,便連王姓老人也改口稱呼張恆為‘先生’了。

  “不敢,不敢!”張恆連忙道:“毛師學問博大精深,晚輩愚鈍之才,尚未得毛師之才半成,實在愧對師長……”

  說完,還搖頭嘆氣,作慚愧狀。

  “何況,詩詞歌賦,小道而已,豈可作為評判一個人是否孝順公廉,懷有治世安邦之才得標準?”張恆接著道。

  孝廉?茂才?開什麼玩笑啊!在關中地區,本就是公侯多如狗,關內滿地爬,而孝廉,茂才的名額整個京兆伊每年就那麼幾個,沒有足夠的強硬的背景或者確實驚人的才華,名聲,想都別想!

  張恆倒是想混一個孝廉,茂才的名頭來當保護傘的,可是,目前來看,幾乎不可能!

  至於當官……那就敬謝不敏了!

  張恆清楚,眼下,一場政治風暴正在慢慢醞釀,在將來堂堂大漢丞相,太子,皇后都在這場風暴中覆滅。

  他這麼一隻小蝦米現在跳進去,豈不是會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可悲下場?

  “詩詞歌賦是小道?”王姓老人聽了,頓時有了興趣:“老朽可就真是奇怪了,不敢欺瞞先生,老朽家中有一愛子,成天沉迷於詩詞歌賦中,先生倒給老朽說說,什麼才是大道、正道?”

  “依晚輩愚見,所謂大道,正道,聖人本就有所明示……”張恆笑著道:“所謂‘大道三千,殊途而同歸。’廟堂之臣,輔佐天子,運籌帷幄,調度天下,此正道;地方郡縣之官,鼓勵農桑,開鑿水利,救災賑災,此正道;士人學子,埋首經綸,苦讀詩書,名先賢之意,洞萬世之理,此亦正道;商人走販,雲遊九州,互通有無,這也是正道;農家子弟,譬如晚輩,勤於耕作,努力生產,這更是正道!”

  “所謂正道,因人而異,究其根本,只得一條那便是:做好本職工作,幹好分內的事情,就是正道。當然在幹好本職工作的閒暇時候,做一些與興趣愛好有關的活動,也未嘗不可。便如晚輩,本職工作做的還可以,所以有時間可以看看書,寫寫詩……”

  “至於大道,可能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解讀,譬如說……廟堂之臣會覺得,天下太平,就是近於道了,普通農戶會認為,莊稼豐產,朝廷輕徭薄賦,這就是大道;而商人們可能會覺得,貨物走俏,生意興盛是大道!”

  “這天下所有人的正道與大道合在一起,便是天下的正道與大道!”張恆侃侃而談,在這後世人人都能夠說得出來的話,在王姓老人心中卻起了波瀾。

  “聽君一席話,老朽受益良多……”王姓老人在沉思一會後,嘆道。

  “不敢,不敢,晚輩也就只是會說而已,所謂知易行難……”張恆連忙道,必要的謙虛還是要有的。

  “哎……先生不必妄自菲薄,老朽雖然老邁,但這看人的眼光卻自認還可以,以先生之才,得一茂才,輕而易舉!”王姓老人擺手道:“老朽在想,或許我那頑子該多與先生這般高才接觸……整天跟那幫只知之乎者也的酸儒待在一起,遲早腦袋都要生鏽了!”

  “若王兄肯與在下交朋友,在下歡迎之至!”張恆連忙笑著答應。

  看這王姓老人的言談舉止以及話語中所述的情景,張恆估計,這位老人應該是長安中的公侯貴卿家族的掌權人。

  嘿嘿,送上門來的**,二世祖,好好結交一下,或許將來會成為一大助力也說不定!

  只是,張恆想來想去,也沒從記憶中找到,長安城裡有一家王姓公侯。

  “君子一言!”王姓老人一聽,伸出手掌。

  “駟馬難追!”張恆也伸掌與之相擊。

  “這樣,明日我就讓我這下人帶我那頑子過來與先生認識認識,以後你們年輕人多走動走動!”王姓老人指著他的車伕道。

  “諾!”張恆欣然答應。

  “叨擾許久,老朽也該走了!”王姓老人站起身來,拱手告辭道:“今日能認識先生,老朽這一趟也算沒白出來了,日後有機會,老朽當請先生到家中做客!”

  便朝門口走去。

  “王翁慢走!”張恆一直送到院門口,期間,他一直在觀察猜測王姓老人的身邊的那個車伕打扮的下人。

  雖然此人從認識到現在,僅僅說過一句話。

  但張恆總覺得他不簡單,不可能是區區一個車伕。無論舉止動作,他都隱隱約約中透露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唉,管他貴胄家族的事情幹什麼?”張恆伸了個懶腰,將心中疑問拋諸腦後。

  -0-0-0-0-

  馬車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平原的官道上。

  “查查方才那個後生!”馬車之中,王姓老人淡淡的吩咐道:“讓京兆伊配合一下!”

  “諾!”車伕全神貫注的趕著馬車,儘量使整個車身保持平穩。

  “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雲飛揚……”王姓老人輕輕的拍著車中的某個器皿哼了起來:“胡無人,漢道昌……”

  “想不到,關中竟也有如此俊秀,只是地方官吏,實在太過混賬!”王姓老人微微怒斥了一句,隱隱中竟已有肅殺之氣!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08 PM

第九章 誰怕誰啊

     目送王姓老人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想想嫂嫂也去了大半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一念及此,張恆轉身向桑田的方向走去。

  張家的桑田,位置處於村口的沙地上,那裡同時也是這個小村中所有居民的桑田位置。

  一路上,張恆碰見了不少同村的鄉鄰,他憑著記憶,一一與之打招呼。

  “那是張家的小郎君?”

  “好像是的……”

  “真好了啊?”

  “是啊,看樣子這次小郎君病好了以後,似乎人也變了很多呢!方才小郎君還跟俺笑了!”

  “是啊,小郎君也跟俺笑了!”

  張家在本地本來就是大戶,而張恆又是讀書人,屬於知識分子,所以,不少鄉鄰對張恆倒是非常尊敬。

  只是仍舊免不了暗地裡嚼舌頭根子。

  張恆也不跟他們計較,畢竟都是鄉親父老,在這個時代,惇睦鄉鄰,也是評判一個人是否合格的標準之一。

  因此無論見誰,張恆都是和和氣氣的,一應禮數全部做到。

  不想,卻讓一些人竟受寵若驚。

  離村口還有一段的距離的時候,張恆就聽到了嫂嫂的聲音,循聲望過去,卻見一個衣著精美的貴公子在幾個護衛的護持下,跟在嫂嫂跟趙柔娘的身後,不斷用言語調戲。

  嫂嫂一面護著妹妹趙柔娘,一面躲避著那貴公子的糾纏,很是辛苦的樣子。便連頭上的發絲都有些凌亂,看的張恆心中火氣。

  “你們是什麼人?”張恆走過去,怒斥道:“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無恥之事,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是什麼人?”那貴公子見了張恆,冷笑一聲道:“想要英雄救命?哈!成啊,本公子最喜歡鞭打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了!”

  “待本公子將你抽得皮開肉綻,痛不欲生,你便會知道王法是什麼了?”

  “告訴你賤民!王法是本公子手中的鞭子,王法是本公子家中的權勢,本公子要你生,你便不能死,本公子要你死,你絕對活不了!”這年輕貴公子囂張至極的叫囂著。

  張恆將有些驚慌的嫂嫂與張柔娘護在身後,橫眉冷對那年輕貴公子,淡淡的道:“是嗎?”

  這冷冷不屑的態度,讓那個貴公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他幾乎是咆哮著對他的手下吼道:“你們上!把這個賤民給我抓起來,本公子定要用鞭子,狠狠的抽他,一定要抽死他!一定!”

  “瘋子!”張恆搖搖頭,轉過身子,對嫂嫂跟趙柔娘安慰道:“嫂嫂,柔娘,別擔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們半根毫毛!”

  張恆有這個自信。

  因為,他從這個外表華麗的一塌糊塗的貴公子身上,看出了太多東西。

  所謂咬人的狗不叫。

  這個世界上,越有權勢的人越會低調,像這個貴公子這般囂張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麼列侯貴卿家族的成員,只能是某個暴發戶的子弟。且當初,當今天子劉徹的親姐姐隆慮公主的兒子,便是因為太囂張,結果連自己母親過世前用全部身家換來的免死詔書都不管用,說殺就殺了。

  這是西漢,不是韃清。

  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這可是高祖劉邦與關中百姓的約法三章,漢室自建國以來,還沒有那個列侯公卿,皇親國戚能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違反這三章而不受到懲罰的。

  “鏘!”張恆拔劍出鞘。

  “有種你們便放馬過來,看我將你們全部抓到廷尉府上去,看看這王法是你的大,還是天子的大?”

  一時間,那些個貴公子的護衛,都有些遲疑了。畢竟漢室立國這麼多年了,積威甚重。

  “爾敢?”那貴公子見了,卻是一點不慌張,只聽他對護衛們命令道:“本公子叔父乃是江充,天子御前的大紅人,你們怕什麼?都給我上!”

  江充?張恆微微一怔。

  這個身體的記憶告訴張恆,在大漢國有一個叫江充的傢伙臭名昭著,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這個傢伙去死。

  這個叫江充的傢伙幹過的最被人記恨的事情,就是在長安城中抓住一個犯禁的名頭,到處舉劾,連當今天子的姑母,館陶長公主都沒能逃過他的舉劾,被沒收了車馬。

  不過,現在嘛……

  這個叫江充的傢伙,已經因為貪污而被罷瀆了。

  正所謂,沒有官身,就沒有權力,沒有權力便沒有發言權。

  這貴公子,自我感覺太好了!

  “那你們試試看……”張恆持劍挽了個劍花,朝著那些尚處於猶豫中的護衛道:“你們信不信,今日我若殺了你們,絕對不會有事情,反之,你們若傷了在下一分一毫,那麼,你們就等著族誅吧!”

  張恆大聲道:“漢律:凡調甲兵五十以上,需天子虎符印信為證,凡調甲兵五人以上,需大將軍或大司馬印信,爾等光天化日之下,持凶器逞兇,想圖謀造反,顛覆大漢嗎?”

  “你們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家人想想吧!”隨著張恆的大喝,那些護衛立刻下意識的扔掉手中的兵器。

  造反?這可是誅九族的事情啊!誰敢這麼幹?

  張恆說的,可不是嚇唬他們的,這是事實,只要上了公堂,張恆絕對有信心,把整個事件說成是圖謀不軌的謀逆大罪。

  當初,孝文皇帝的親弟弟,淮南王劉長,僅僅只帶了五十人,兩輛車,就被定義為謀反,落得一個活活餓死的可悲下場。

  孝景朝時,丞相周亞夫下獄死的原因,就是他家的兒子販賣兵器。

  對於皇帝來說,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但獨獨謀反這個詞是忌諱,一向的原則就是有錯殺沒放過!

  特別是當今天子,那是脾氣相當的不好……

  “哼!土雞瓦狗而已!”張恆收劍入鞘,方才的感覺令他很爽很爽。

  “走咯!”張恆轉過身子拉著嫂嫂跟趙柔娘柔軟的小手,朝著回家的路上走去,甚至沒有理會那個貴公子氣急敗壞的叫囂。

  “小叔叔方才好威風,好厲害啊!”趙柔娘如今眼中滿是崇拜的星星。

  “這次辛苦叔叔了……”嫂嫂也道:“若非叔叔及時趕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嫂嫂放心,我說過了,一切有我!”張恆笑著道,想了一想又道:“只是這兩天,嫂嫂還是先不要出門的好,待我把這個麻煩解決掉再說!”

  “恩……”

  這個時候,張恆也隱隱約約的想起來了,那個叫江充的,好像還是將來巫蠱案的主演。

  “有點麻煩了!”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那個叫江充的,得罪過這麼多人,我怕他個毛,事情若是鬧大了,我就去廷尉告狀,我就不相信,他的仇人會放棄這麼好的報復機會?”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0 PM

第十章 牢獄之災【上】

     “張趙氏在家嗎?”

  “篤篤篤!張趙氏,在家裡嗎?”

  回到家中還沒兩個時辰,張家門口就響起了砰砰砰的打門聲。

  “快開門,快開門……”

  “是縣中的薔夫……”嫂嫂一聽聲音就知道來的誰,想起方才的事情頓時有點急了,對張恆道:“怎麼辦,怎麼辦?定是來找麻煩的!”

  這年頭,權貴勾結地方官員殘害百姓的事情屢見不鮮。

  “嫂嫂莫急!”張恆安慰道:“此處乃是南陵,是天子腳下,晾他們也不敢亂來。”

  話雖如此,張恆心中卻未必沒有擔憂。

  別說是在這兩千年前的西漢了,便是在後世躲貓貓,七十碼,不照樣時有發生?

  “權力……看來,我若要保護好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還是得需要掌握自保的權力!”今日之事給了張恆當頭一棒。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世外桃源,即使真的有所謂的世外桃源,那也是權力營造而出的世外桃源。

  “如今之計,便只有儘量爭取些時間了……”張恆想到了被浸泡在水缸中的那些竹枝,只要能夠撐到白紙造出,將其獻給朝廷,那麼現在的一切煩惱與問題都將一掃而空。

  張恆倒不是沒有想過有沒有可能借助今日的那位王姓老人的力量來解決問題。

  只是在魔都混跡多年的張恆非常清楚的明白,一個人能夠依靠的,可以依靠的,永遠只有自己。

  幻想著依靠別人的,最終只能是被人拋棄。

  “嫂嫂,我出去會一會這南陵縣中的薔夫,我倒要看看,區區一個斗食小吏能奈我何?”張恆冷冷的道。

  薔夫,這是一個周代設置的用於加強政府對於廣大農村地區的掌控能力與統治能力的官職,發展到今天,已經是統治階級金字塔中不可或缺的一員,掌管著一縣的徭役賦稅與訴訟糾紛的權力。

  但是,不管怎麼樣,薔夫終究只是大漢官員序列中最底的一級,大部分薔夫連秩都沒有,只能算是斗食,相當於臨時工,工資都是按日結算的。

  只有那些已經在薔夫這個崗位上辛苦了一輩子,半截身子都要埋進黃土裡邊的薔夫,在碰上一個好心腸的上司的時候,才有可能由他的上司向上面請求,將其從‘斗食’轉正稱為正式的國家幹部,享受一百石官員的待遇。

  而南陵縣的薔夫,在張恆的記憶,還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既然沒有‘秩’,那便不算官,只能算吏。

  而張恆有一個讀書人的身份,雖然漢代不似宋明,讀書人身份天然高貴,對一般的胥吏擁有壓倒性優勢。

  然,在輿論中讀書人的地位一直是在胥吏之上的。

  -0-0-

  就在張恆與嫂嫂說話的時候,在張家門外,南陵縣薔夫秦二官秦二麻子帶著自己的兒子,族人,拿著枷鎖,木棍,將張家大門團團圍住。

  秦二官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長的五大三粗,臉上儘是坑坑窪窪的麻子,粗大的鼻孔下面厚厚的略微上翻的嘴唇,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惡人。

  事實上,地方官在選擇薔夫的時候,首要看重的,便是要有一個凶狠的外表。

  沒有凶狠外表,就鎮不住那些苦哈哈的窮人,什麼賦稅徭役的徵收與調發就無從談起了。

  “小崽子們,待會都給我凶起來來!”秦二麻子擦著手掌對他的兒子和手下們說。

  這一次,可不是以往的幫縣令嚇嚇窮人,又或者敲詐勒索老實巴結的農戶那麼簡單,這次可是江充江使者的侄子幹事,若干的好了,搭上這條大腿,別說升為‘有秩’了,就是將來調進上林苑,長安城等油水豐富的地方也不是夢!

  江充雖然為人陰狠毒辣,但是,在另外一個方面,他講義氣,夠丈夫的名聲也很大。

  當初,在因為得罪了太多人,被群起而圍攻,被迫卸任直指繡衣使者,改任掌管上林苑的水衡都尉之後,江充便把跟隨過他的那些胥吏手下,統統安排進了上林苑中擔任肥差,個個撈足了油水!

  “一個不過讀過幾年書的小地主,居然敢與江使者的侄子作對,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秦二麻子看著張家的大門想道。

  不過隨即他也隱約有些擔心,前段時間,他聽說張恆病倒之後,就曾經打過張家那十幾頃地的主意,便派了自己的長子來試探試探。

  誰成想,長子回報,這張家二郎居然跟搜粟都尉桑弘羊的孫子是同窗。

  這就讓他感到很難辦了,搜粟都尉,正好可以管京兆伊的一些事務,在沒弄清楚事情前他也不敢貿然行動了。

  誰成想,桑都尉家的孫子跟張家二郎的關係還沒調查清楚,這張家竟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得罪了江充江使者的親侄子。

  這真是天賜良機!

  在江使者的侄子找上門後,秦二麻子第一感覺就是這個。

  只是,到了張家門前,不知為何,秦二麻子忽然感覺沒底了。

  “這小崽子不過十幾歲,能認識什麼大人物?”秦二麻子在心中自我安慰道:“這次便是桑都尉的孫子真與他是同窗,他也死定了,江使者那可是跟桑都尉一個等級的大官啊!”

  嘎吱一聲,門開了。

  秦二麻子看過去,只見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身穿黑色儒袍,腰帶佩劍,一臉英氣的出現在門口。

  “你們是要來幫那個賣屁股的賤人的侄子來出頭的嗎?”只聽那個年輕人微笑著用輕蔑的口吻道。

  “什麼?他瘋了嗎?”秦二麻子心中大震,他不明白,眼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滿臉微笑的年輕人為何如此瘋狂。

  坊間傳聞前水衡都尉,前直指繡衣使者江充,在未發跡前是趙王府上的,靠著做趙王太子劉丹的男寵,供趙王父子褻玩為生,連自己的親生妹妹都被其送給趙王父子享用。

  只是後來,這個江充倒戈一擊,跑到長安告御狀,舉報劉丹亂倫通姦,併圖謀不軌,才洗白了以前。

  此事向來是江充的禁忌,連提都不能提。

  這個年輕人……居然……居然如此大膽!秦二麻子已經將自己看成江充的手下,主辱臣死,他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容許有人污衊自己的主上,顫抖著手指,指著那個年輕人,厲喝道:“你說什麼?本官完全不懂!本官現在懷疑,你家府上藏匿有朝廷欽犯朱安世,來啊,給本官拿下!”說完,就一揮手,準備讓手下人一擁而上,逮住這個不住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將他帶回去好生折磨!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2 PM

第十一章 牢獄之災【中】

     欽犯朱安世?

  張恆眯起了眼睛,沉聲問道:“你們有證據嗎?”

  他當然知道,朱安世跟他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同樣也非常明白秦二麻子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栽贓陷害。只要他張恆人進了監獄中,那麼什麼事情都能夠往他身上載,便是東村前年丟了一頭牛,也能夠誣陷是他張恆偷的。

  現在可是公元前,什麼人權,人道,統統不存在。

  在千年後,隋文帝修訂律法時,才第一次規定審訊犯人時兩百杖以上就算刑訊逼供,也就是說在這之前的漫長歲月中,拷打犯人的時候是沒有任何上限規定。

  兩百杖?

  張恆懷疑自己可能連五十下都撐不過去。

  他之所以出口索要證據,並非天真的以為自身清白無罪,對方奈何不了他。他當然清楚,秦二麻子此行勢在必得。

  秦二麻子是南陵縣的薔夫,職責之一便是治安管理。

  因此,抓捕朝廷欽犯,屬於他分內的事情,便是抓錯人了,難道上官會因此責怪甚至問罪?頂多哼哼兩句‘下次注意點……’。

  這就是古今官僚系統的通病,永遠不會有傻瓜去揭發生在自己治下的醜聞,遮掩還來不及呢!

  張恆之所以質詢,他不過是在為自己理清思緒,找出對策,拖延些時間而已。

  “證據?本官借到鄉民舉報,這夠不夠?”秦二麻子放聲大笑,張恆的質詢讓他想起了那些曾經被他敲詐勒索過的農民。一樣的口氣,一樣的天真……這張二郎看來是真的讀書讀傻了!

  “聽說這張二郎的嫂嫂與小姨子生的那叫一個水靈,嘿嘿……”秦二麻子不禁幻想了起來,只要想到這南陵縣都首屈一指的美人兒姐妹將要在自己**,他就不禁……有些硬了。

  “張二郎,你藏匿朝廷欽犯,現在又在為欽犯逃跑拖延時間,簡直就是目無王法!”秦二麻子義正言辭的大喝,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這種感覺每次出現,都讓秦二麻子整個人都飄飄欲仙,他很享受這種掌握他人命運,再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搖尾乞憐的可憐模樣,然後一腳踹死對方的感覺。

  做人,就一定要做人上人!這是秦二麻子這四十多年人生中得出的結論。

  趁著秦二麻子跟他的手下們放肆大笑的機會,張恆迅速冷靜下來,在心中推算著種種可能。毫無疑問,他現在的情形很不妙。

  欽犯朱安世,這是當今天子多次下詔,一定要捕獲的重犯。

  朱安世是陽陵人,自小崇拜前代的遊俠朱家,郭解,為人豪爽講義氣,在整個三輔地區都有極大的名聲。

  所謂俠以武犯禁,朱安世自恃武藝高強,門徒眾多,多次僅僅因為口角便當街殺人,為了幫朋友出頭,就肆無忌憚的刺殺朝廷官員。所謂律法規則,在他眼中無異於廢物!

  屬於當今大漢國頭號通緝要犯。

  任何事情,只要跟此人扯上關係,便是白的也會變成黑的。

  上面的官員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真的藏匿過朱安世,檔案上只會留下‘某月某日,捕獲欽犯朱安世同黨一名,經審訊犯人供認不諱。’誰又會為此來真的調查事情真相呢?

  若張恆不是穿越者,這招一出,他必死無疑!

  不過,作為穿越者,張恆曾冷眼旁觀過無數此類事情的發生。

  他很清楚,要破解當前危局,就必須把事情鬧大,倘若實在不行,張恆還有後招,可以同歸於盡。

  “自作孽,不可活也!”張恆想清楚一切,定下心來,他深知欲要死中求活,就必須要把氣場撐起來,絕對不可以墮了氣勢。

  士氣可鼓不可洩!趁著心中尚有破釜沉舟之志的時候,張恆猛的拔劍出鞘,大聲冷笑道:“秦二麻子,你全家死期都已近在眼前,可笑猶不自知!”

  “不就是我發現了你在家中私藏巫蠱!”

  張恆提劍上前:“爾居然妄想殺人滅口,實在可笑!”

  張恆的聲音非常大,大到足夠傳出一里之外,此時由於秦二麻子大張聲勢,導致周圍鄉民都跑到了張家門前看熱鬧。

  張恆此話一出,秦二麻子頓時臉色大變,他的手下中一些不明就裡的,也開始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起了他,周圍圍觀的鄉民更是議論紛紛。

  “你……你……含血噴人!”秦二麻子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他發現自己的手指都開始顫抖了。

  秦二麻子,千算萬算,他萬萬沒有算到,他恨,張恆更恨!

  在張恆心中,秦二麻子既然敢搆陷,那麼也要做好承擔因此導致的一切後果。

  在當今世上,若說什麼東西,最為敏感,毫無疑問就是巫蠱。

  前皇后陳阿嬌被廢的理由是什麼?巫蠱詛上!

  在大漢朝廷頒布天下的詔書中,當今天子再三確認了,巫蠱是非法的,只要被發現就一定要嚴厲處置的罪行。

  不管是什麼原因,什麼目的,行巫蠱之事的人,必須處死!

  誠然,官僚們不會認真調查張恆是否清白,同樣的,作為官僚,當轄下的胥吏居然出現巫蠱的時候,本著儘量將一切危險撲滅在萌芽狀態的心態。他們更加懶得去認真調查是否真有此事,區區一個薔夫,殺了便殺了,若要認真調查,事情就可能牽連到自個身上了,到時候天子一怒,死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若是因此導致天子懷疑自個也跟巫蠱有關,那就太杯具了!

  “是非自有公論!”張恆冷笑道:“來啊,秦二麻子,今日你可敢與我去縣尊面前,京兆伊當面、廷尉府上對質?”

  張恆一臉正氣凜然,讓許多鄉民都信以為真。張恆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三人成虎,只要輿論一起來,哼!秦二麻子就死定了──不管他家中有沒有藏匿巫蠱。

  因為,張恆可以找出太多的藉口。

  譬如巫蠱被轉移了,巫蠱被銷毀了,等等等等。

  沒有證據不是問題,只要大家相信了秦二麻子完全是因為為了殺人滅口,才搆陷他張恆藏匿朱安世的就行了。

  秦二麻子當然不是因為私藏巫蠱被張恆發現,來殺人滅口,銷毀證據的。

  他只不過是私慾作祟,為了巴結權貴,才故意搆陷張恆的。

  可這理由便是說出來……

  誰會相信,誰敢相信?恐怕上面的人,只會覺得秦二麻子不過是在為了推脫罪名而已。

  一時間,秦二麻子竟然覺得,眼前這個清秀俊朗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年郎,竟是一頭吃人的老虎,一條咬人的毒蛇,一隻長滿了毒刺的怪物!

  事到如今,秦二麻子也只有橫下一條心了。

  他喘著粗氣,一把從自手下手中搶過枷鎖,走上前去,將張恆拷了起來。

  張恆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抗,反是相當順從的任由他捆綁。

  “鄉親父老們,大家好好記住了,我張恆是為什麼被抓走的,大傢伙一定要幫在下去廷尉府伸冤啊!”張恆大聲的叫道。

  他故意的,他故意不說南陵縣縣令,京兆伊,反指明要求鄉民去幫他去廷尉府伸冤,這就是要挾南陵縣跟京兆伊了。

  而秦二麻子氣急敗壞的樣子跟驚慌失措的神情,更加坐實了他確實‘私藏巫蠱’。

  “我說過,你死定了!”張恆湊到秦二麻子耳邊輕輕笑道。

  “你……你……”秦二麻子終於知道,為什麼在張家門前他會感覺不妥了。

  這個張二郎,簡直不是人,他是魔鬼!

  秦二麻子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心狠手辣了,但,張恆比他更狠,更毒辣。

  搆陷他人私藏欽犯,頂多不過杖一百,罰金,至多流放去北邊修長城而已。

  但搆陷他人私藏巫蠱,卻是跟私藏巫蠱同罪,一旦查實,族誅幾乎是肯定的!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3 PM

第十二章 牢獄之災【下】

     “冤枉啊!”

  “南陵縣薔夫草菅人命……”

  “私藏巫蠱,競欲殺人滅口……”

  “學生張恆,自幼受聖賢教誨,子曰成仁,孟曰取義。我乃堂堂讀書人,君子學館中苦讀七載……為社稷死,心甘情願,為陛下死,百死不悔。然今日卻要死於小人之手,吾死不瞑目!”

  “我輩讀書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亂臣賊子今日殺死一個張恆,我大漢朝還有千千萬萬個張恆……你們殺的絕嗎?”

  “吾頭可斷,唯腰不可彎也!血可流,獨膝不能屈也!”

  在秦二麻子押解張恆回縣城的路上,張恆倒還安靜,在囚車中酣然入睡。

  然而,一進南陵縣縣城,張恆就立刻大聲嚷嚷起來,只見張恆在囚車之中,昂首挺胸,一派誓死不屈的堅貞模樣。

  他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震撼,立刻攪亂了原本安靜祥和的南陵縣縣城。

  沒過一會兒,圍觀的人群就擠滿了本來就不是很寬敞的道路,更有不少人家在聽到了聲響後,打開窗戶,湊出頭來瞧熱鬧。

  秦二麻子一見,急了,他連忙從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跳到囚車想要堵住張恆那張肆無忌憚的叫嚷的嘴巴。

  秦二麻子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刁民了。

  他已經後悔輕易的答應幫江使者的出頭了,這個張二郎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不!瘋子都沒有他瘋狂!

  張恆見到秦二麻子果然上當,哈哈大笑一聲,慷慨激昂的道:“賊子,你堵得住我的嘴,堵得住這天下悠悠眾口嗎?”

  張恆怒目圓睜,死死的盯著秦二麻子,就像一頭來自史前的猛獸。

  秦二麻子早就已經憂心忡忡,他原本計劃是把張恆押進監獄中,大刑伺候務必得到張恆畫押的承認其勾結欽犯,搆陷他私藏巫蠱的口供。

  這是他想來想去,唯一可行的辦法。

  但這一切籌劃都在現在化為泡影,秦二麻子知道,圍觀的人群現在已經被張恆鼓動了起來,眾目睽睽之下,他已經不敢再用刑了,也不能用刑了。

  在這南陵縣,在他秦二麻子的頭頂上還有縣令,主簿,縣尉約束於他。

  如今事情鬧得這麼大了,想必已經驚動了縣令,縣尉等人。

  想到自己最後的希望也即將落空。

  秦二麻子現在已是心如死灰,被張恆這麼一瞪,他竟然感覺心中發毛,腳下一軟,居然跌倒在地了。

  這樣一來,更坐實了他意欲陷害忠良的‘事實’。

  一時間,群情洶湧,不明就裡的圍觀群眾紛紛騷動起來。

  不得不說,關中自古多豪傑,百姓們自有其淳樸的善惡是非觀,而張恆無論模樣,還是說出來的話,都令百姓心生好感。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多好的小郎君啊,假以時日未必不是又一個汲公!”

  “是啊,是啊,賊子竟然膽敢陷害這麼好的一個小郎君,當真是天理不容啊,太一神可是神通廣大,豈能容他胡來?”

  “你沒聽那小郎君說嗎,好像是這秦二麻子私藏巫蠱被小郎君發現,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啊……原來如此啊……”

  “我早就知道,這秦二麻子平日裡壞事做絕,前些日子,北村的田寡婦就被這個畜生逼得投河自盡了,他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帶頭,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圍觀者,站到了路中間,攔住了秦二麻子的去路。

  秦二麻子從地上爬起來,見到此景,他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在他眼中整個世界都已經破碎。

  “你們幹什麼?”秦二麻子來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塵,衝到人群面前,咆哮著道:“想造反嗎?”

  “這個可是窩藏朝廷欽犯朱安世的罪人!”

  “他滿口都是胡說八道,誰都不許聽!不可以聽!不能聽!”秦二麻子幾乎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可惜,他平時做的壞事太多了,早就已經引起了人們的不滿,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他說的話。

  其次,他提誰不好,居然提起朱安世。

  沒錯,朱安世在朝廷的眼中確實是重犯,要犯,非殺不可!

  但是,在民間,朱安世就是這個時代的超級巨星,擁有無數粉絲,而且他的粉絲大都都是亡命之徒,為了義氣可以連家小的性命都不要的。

  而秦二麻子命不好,圍觀的眾人恰恰有幾個朱安世的粉絲。

  這幾人一聽到偶像的名字,頓時就像打了雞血,只覺得血氣沸騰,腎上激素快速分泌。也不管張恆到底有沒有真的藏匿過朱安世,當下便決定要幫忙。

  普通老百姓或許會懾於秦二麻子平日的積威,而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但是這些人,律法在他們眼中本來就等於沒有,做事情全憑喜好。

  當下便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走出人群,扯著大嗓門,冷冷的盯上秦二麻子,笑道:“你說這位小郎君是罪人就是罪人啊?你算老幾?廷尉還是衛將軍?”

  “我看這小郎君,一點也不像罪人,人家儀表堂堂,又飽讀詩書,怎會做出違反聖人教誨的事情?”這個大漢身高至少一米九,那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還粗,一雙蒲扇一樣的大手掌在秦二麻子面前晃來晃去:“倒是你這骯髒貨,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傢伙說對不對?”

  人群中立刻就有好幾人起鬨道:“兄長說得對極了!鄉親們,我們可都是老秦子弟啊。我們老秦人自古黑白分明,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這眼睛裡可容不下沙子!”

  “可不能讓忠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被賊子給害了啊,那樣我們老秦人的臉面往那裡擱?”

  “對!不能讓忠良被賊子所害!”人群立刻就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大傢伙嚷嚷著就要往前衝,先把忠良從賊子的枷鎖中解救出來再說。

  秦二麻子嚇壞了,面對這人民群眾的力量,他感覺自己渺小的就像一隻在火山口邊的螞蟻。

  他到底是沒見過後世西方的顏色革命,完全不明白,人民一旦被鼓動起來,便是皇帝也敢拉下馬。

  張恆見了此情此景,樂開了懷,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原本,他不過是打算借群眾的力量逼迫秦二麻子投鼠忌器不敢亂來,同時引起縣令,縣尉的注意,將事情捅上去。

  現在,效果好的出奇,秦二麻子已經必死無疑!

  因為,陽陵縣縣令縣尉包括京兆伊,承擔不起激起民變的責任。

  漢室立國百餘年,關中還從未有過任何的民變。

  誰要是開了這個頭,誰就等著族滅吧!

  但是,凡事點到為止,過猶不及,事到如今,既然效果已經達到,再搞下去可能就要引火燒身了。

  於是張恆立刻大聲道:“鄉親們,南陵縣的鄉親們,請聽學生一言!”

  “大家請冷靜下來……”

  “要相信朝廷,相信聖天子!”

  “學生向來以為,正義必將戰勝邪惡,倒行逆施之輩,必將為蒼天所棄,為生民所厭!”

  “孟子曰:吾善養浩然正氣!我輩讀書人,一身正氣,諸邪不侵……豈俱區區奸邪?況朝堂袞袞諸公,皆一身正氣,聖天子神目如炬,一切牛鬼蛇神都躲不過聖天子耳目!”

  “所謂,律法,乃天下之法,非你我私下可斷!”張恆看著秦二麻子道:“學生聽說獬豸之角不觸無辜,是非曲直,自有法斷!”

  “人在做,天在看,人之一生,所為者不過俯仰無愧於天地!”

  “所以,請鄉親們相信律法,相信朝廷,相信南陵縣縣尊,無辜者必然無辜,罪大惡極者,必然逃不過律法的制裁!”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5 PM

第十三章 完勝

     南陵縣縣令楊克鈞覺得今天自己似乎諸事不順。

  先是一大早,京兆伊就緊急把他喊進長安城,劈頭蓋腦就是一頓訓斥,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從治下的水利工作,一直到勸耕工作,編戶齊民等,沒有一件沒被罵。

  即便如此,他還是得賠著笑臉,恭維些‘明府英明,卑職受教,定然痛改前非’

  沒辦法誰叫人家是頂頭上司呢!

  這年頭,當官不易啊。

  特別是這長安腳下的官,更加難當,當年曾有前輩在致仕的時候自嘲:“上有天子,下有權貴,兩頭受罪,兩頭挨罵,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果不其然,從長安城裡挨完訓斥剛回縣衙,屁股還沒做熱,就碰上了一個自稱水衡都尉江充侄子的貴公子找上門來,非逼著自己派人去抓一個本縣的所謂‘刁民’。

  楊克鈞頓時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毫無疑問,那是個大麻煩,不說旁的,幫助權貴欺壓治下百姓的事情,一旦傳開,一個【為虎作倀】的帽子就要死死的扣在他楊某人的腦袋上了,士林物議光是唾末就足夠把他楊某人淹死。

  而事情萬一鬧大了,鬧出什麼無法控制的幺蛾子。

  那江公子拍拍屁股那麼一走,他楊某人找誰哭去?

  因此楊克鈞斬釘截鐵,一派正氣的拒絕了江公子的要求,誰知道那江公子竟然放出狠話,要他楊克鈞丟官罷職。

  “我呸!”楊克鈞不屑的罵了一句。

  別說是那江充已經被人趕下台了,便是還在位上,楊克鈞也不怕。

  他乃是堂堂茂才出身的縣令,陞遷任免盡決於丞相府,區區一個水衡都尉,手還伸不了這麼長。

  話又說回來,若是那江公子真有那麼大能耐可以讓他楊克鈞丟官罷職,那正合楊克鈞心意。

  這年頭,幹什麼事情都得講究一個資歷。

  譬如說,將來要進朝堂出任三公九卿的話,那總得有點什麼政績,或者主持過什麼重大的工程,立過什麼大功之類的。

  而曾經在權貴面前剛直不阿,堅持原則,而被打擊報復,丟掉官職……再沒有比這個更耀眼的資歷了。

  特別是哪位權貴還是現在大漢輿論中普遍公認的‘奸賊’‘小人’江充。

  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個時辰,楊克鈞剛忙完手頭的工作,打算回去找自己的小妾好好溫存溫存,誰知道,這還沒動身呢,就聽到外面就像炸鍋一樣沸騰了起來。

  楊克鈞立馬就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急急忙忙穿戴整齊,叫上縣衙幾乎所有的衙役,出衙去一看究竟。

  南陵縣,只不過是長安城的一個衛星縣,所以縣城也不是很大,不過半刻鐘,楊克鈞就帶著十幾個衙役趕到了事發地點。

  到了那裡才發現數以百計的平民將整個縣城的道路都堵塞住了,人群中傳來熙攘的嘈雜聲音,事情已經到了幾乎快要失控的地步了。

  楊克鈞自己都有些絕望了,眼看一場可能的民變就要發生,自個的項上人頭,明日就要懸掛到長安城的市井中去了。

  這個時候,楊克鈞忽然聽到了一聲在他耳中無異於天籟的聲音。

  “大家要相信朝廷,相信聖天子!”

  “孟子曰:吾善養浩然正氣……”

  楊克鈞極目看過去,卻見說話的人乃是一個身穿儒袍,被枷鎖鎖住,關押在囚車中的少年郎。

  多好的人啊……楊克鈞感慨著,果然關鍵時刻,還是我們這些讀過聖賢書的讀書人管用啊。即便是身陷囫圇,心中也是記得聖賢的教誨,朝廷的威嚴。

  楊克鈞認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甚至已經不用審訊了。

  定然是下面的胥吏欺壓百姓,導致官逼民反,激起眾怒。

  幸虧……幸虧發現的早啊!也幸虧被抓的是一個讀過聖賢書的學子,心中始終有朝廷,聖賢的位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看吾撥亂反正,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楊克鈞挺胸收腰,對左右道:“來呀,給本官開路!”

  “諾!”衙役們也知事關重大,容不得馬虎,連忙答應一聲,然後大聲喝道:“縣尊到!”

  眾人被這一喝一驚,紛紛回頭,見到本縣縣尊駕到,連忙揖首的揖首,拱手的拱手,叩拜的叩拜。

  那囚車中的少年郎,見到楊克鈞來了,亦是正襟低頭,道:“學生張恆見過縣尊!枷鎖在身,請縣尊恕學生不能全禮之罪……”

  楊克鈞從人群中走過去一看,卻見那少年郎容貌俊秀,衣著得體,更難得的是即使身批枷鎖,卻依然神色如常。

  “好一個上佳的讀書種子!”楊克鈞心中讚歎道。雖然聖賢教誨,不能以貌取人,可事實上容貌生的好,確實是能夠影響他人印象,甚至決定前途命運!

  楊克鈞再一看左右,他就發現了本縣的薔夫外號秦二麻子的秦二官與他的兒子們及手下。

  楊克鈞眉毛一震,勃然大怒,心道這又是一起冤案!

  本來嘛,對於下面的人欺壓百姓,敲詐勒索之類的事情,作為縣令楊克鈞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水至清則無魚嘛,只要不鬧得太過分,楊克鈞也懶得去管。

  但如今事情居然已經鬧到了要激起民變關係到頭頂帽子的地步了,那就非管不可了。

  所幸,只是一個‘斗食’,上面過問起來,他楊某人連一個御下不嚴的罪名都不用擔。臨時工嘛……素質差那是肯定的!

  “這是怎麼回事啊?”楊克鈞裝模作樣的開腔道。

  “回稟大人,此獠藏匿欽犯朱安世,被卑職逮住,為推卸罪責,居然含血噴人,污衊卑職,還鼓動百姓,圍攻官差,請大人做主!”秦二麻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住楊克鈞的大腿哭訴起來,一邊說,他還一邊偷偷的用手指在楊克鈞的大腿上寫著什麼東西。

  楊克鈞知道,那是官場上的暗語,意思是自己若能幫這秦二官一把,那麼秦二官願意以五十萬錢相謝。

  五十萬五銖錢?

  楊克鈞承認自己已經怦然心動了。

  千里當官為的啥,還不是名與利,在感嘆這秦二官的富裕之餘,楊克鈞心中已有計較。

  錢雖好,但卻也要有命享用才對。

  需要動用到五十萬錢才可以擺平的事情,會是小事情嗎?

  更何況……

  楊克鈞笑了……

  “把你弄死,你的家產不全都是本官的了嗎?”

  “真是愚笨!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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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南陵縣縣令出現,張恆就一直在觀察他。

  等到秦二麻子居然抱住那縣令大腿,以‘大人’相哀求,而那縣令卻一動不動的時候,張恆知道自己賭贏了,勝券在握!

  原因很簡單,在記憶中‘大人’,這個詞彙在現在是專屬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舅舅一類的至親的稱呼。

  稱呼不是至親的人為‘大人’,這是徹徹底底的臣服與奴顏婢膝。

  而秦二麻子四十多歲的人了,抱著一個比他小至少十歲的男子,口稱大人,對方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反而面露不恥之色。

  這說明,對方已經決意拋棄掉秦二麻子了。

  一念及此,深知斬草除根,除惡務盡之必要的張恆,立刻大聲道:“縣尊在上,請聽學生一言!”

  “講!”只見那縣令一腳踹開秦二麻子,提著綬帶,一臉嚴肅:“本縣代天牧守,向來公正嚴明,你有何冤屈,盡可訴與本縣,若說的有理,本縣定當為你作主!”

  “縣尊清廉奉公,學生佩服!”張恆低頭道:“學生請縣尊為作主,本縣薔夫秦二官私藏巫蠱,被學生發現,為殺人滅口,竟搆陷學生窩藏那欽犯朱安世,學生自幼讀聖賢書,豈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啊……”那縣令吃了一驚,看向秦二麻子的眼神已經變得滿是紅光了:“爾居然敢私藏巫蠱!實在是罪不可赦!”

  張恆立刻添上一把火道:“還請縣尊速速派人去這秦二官家中搜查,遲了,學生恐怕罪證會被銷毀!”

  這樣一來,便算是上了保險了。

  秦二官家中有沒有巫蠱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民’認為他曾經藏過巫蠱。

  那縣令一聽,點點頭道:“來啊,立即給本縣去這秦二官家中搜查!”

  “大人!”秦二官尖叫一聲,撲上前來,大聲叫道:“卑職絕沒有私藏巫蠱啊!”

  “有沒有,搜查之後就知道了!”縣令冷笑道:“若是你家當真沒有巫蠱,你又何必如此驚慌?”

  秦二官聽了這話,就像是被電擊一樣,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張恆心中咔嚓一聲,心道:我的乖乖,不是吧,還真有?這也太那啥了,難道我可以去算命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5 PM

本帖最後由 fdsa9110 於 2011-10-7 12:33 PM 編輯

第十四章 結束

     果然,沒多久派去搜查秦二官家宅的衙役回報,從秦二官的家中搜出巫蠱所用之木偶,針線,布帛等器具數件,證據確鑿。

  原來秦二官在南陵當薔夫已經差不多二十年了,但卻一直無法得到陞遷。

  本來三年前,南陵縣縣尉出缺,他是有機會的。

  為此他上下奔走疏通,花費了大量的金錢,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陳咬金,京兆伊一道命令從北地提拔了一個名叫王城的人擔任南陵縣尉。

  王家是北地望族,世代都有人出任朝官,甚至還有做過太守的先人,秦二官當然無法跟其競爭。

  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秦二官怎麼忍得下這口氣,在道聽途說了巫蠱有殺人於無形的神效後,便密密在家中製作了巫蠱,借此詛咒王城。

  刀斧之下,被嚇得半死的秦二官的幾個妾室像倒豆子一樣,還沒審問,就將一切因果交代清楚。

  “秦二官!”楊克鈞在拿到了口供和證據後,厲聲道:“如今人贓並獲,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好說?”

  秦二官,秦二麻子,此時卻似乎已經徹底絕望。

  他雙眼無神,臉色蒼白,事到如今,他已無路可走。

  “江使者,江使者……救我!”秦二官忽然站起身來,面色潮紅,口中大聲的叫著:“我是江使者的人,你們誰敢抓我,哈哈哈……你們不敢抓我,不敢抓我……哈哈哈……”

  “|這是……”張恆搖了搖頭:“瘋了嗎?”

  然而,不管是真瘋也好,假瘋也罷。秦二官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他已是死人一個,不僅僅是他,他全家都將因此遭受牽連。

  漢室的律法,可沒有不殺瘋子這一條。

  所以張恆也懶得再在他身上費什麼心思了。現在,他的目光已經轉向了那個江充的侄子。

  既然他想要張恆死,那麼,張恆就絕對不會讓他活!

  “跟我玩?”

  “我玩死你全家!”

  要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要保護嫂嫂跟趙柔娘,張恆非常清楚,只有把自己變成一隻長滿了毒刺,碰一下就會死的刺蝟。

  “不過現在,我要忍耐。”

  “江充畢竟是天子身邊的紅人,我與他相比,不過是一隻小小的螻蟻……”

  “但遲早有一天,我將長成參天大樹!”

  擁有神奇空間的張恆有這個自信心,只要給他時間,甚至這個龐大的帝國都可能要跟著他的手臂起舞。

  “讓你受委屈了……”縣令楊克鈞親自上前為張恆鬆開枷鎖,眼珠中擠出幾滴淚花,道:“本縣教化不力,以致出現如此酷吏,實在是慚愧啊!”

  張恆自知這個縣令是在秀親民姿態,藉以抬高聲名,塑造一個愛民如子的形象,同時撇清一切責任。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張恆當然不會破壞他的表演,相當配合的道:“縣尊不必愧疚,此等小人平時偽善謙和,最是擅長欺上瞞下,若是惡跡不顯,怕是周公復生也難查知啊!”

  “慚愧,慚愧!”縣令一拱手,痛心道。

  “學生被這賊子強行擄來已有一段時間,家中獨寡嫂及嫂妹二人,恐嫂嫂擔心,學生得回去報個平安,改日再與縣尊相敘!”張恆理了理衣冠,算算時間,已經被抓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了,得趕緊回家讓嫂嫂安心。

  至於這裡的事情,剩下的不過就是收押,審訊,以及上報等瑣事。

  張恆無暇在此與縣令一干人等虛與委蛇。

  “恩,快些回去,別讓家人擔憂!”縣令從懷中拿出一個名刺,交給張恆道:“這名刺你且先拿著,日後若有什麼難處可儘管來找本縣!”

  張恆接過名刺一看,卻見上面寫著‘南陵縣令楊克鈞元明南陽郡’等字樣。

  這名刺大概就相當於後世的名片,起頭的是職務姓名,然後是表字,家鄉,倒也簡單。

  只是製作成本頗高,不是官員富商用不起,也沒必要用。

  “原來是楊縣尊當面,學生失敬!”張恆連忙見禮。

  可惜他沒有名刺,只好靠嘴巴介紹:“學生張恆,南陵縣人,幼時曾拜毛公門牆,研習聖賢書!”

  “可是小毛公?”楊克鈞露出敬仰的神色。

  “正是恩師!”張恆點點頭道。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張恆便告辭一聲,然後對圍觀的群眾深深一鞠躬,揖首道“諸位大恩,張恆沒齒難忘,他日若有用得著張某的地方,儘管開口!”

  這倒不是誑言,有神秘空間相助,張恆自信能夠報答這些拔刀相助的路人,讓大家都過上衣食不愁的生活。

  關中民風自古講究俠義風骨,眾人見張恆如此,心道:果然是三秦子弟!

  紛紛道:“小郎君莫須如此,我等不過是看不過去而已!”

  -0-0-0-

  張恆拜別眾人,急急的往家中趕,終於在天黑前趕回了家。

  敲開家門,就見到了眼角尚還沾著淚珠的趙柔娘。

  趙柔娘見到小叔叔居然安然無恙的回來,驚喜的跳了起來,一下子擁入張恆懷中,低低的抽泣起來。

  張恆抱著她那柔軟的小身子,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秀髮,安慰道:“傻丫頭,哭什麼,小叔叔這不是回來了嗎?”

  嫂嫂聽到聲響,也趕出來,見到張恆,也是非常驚喜。

  一家三口,關上房門,相互傾訴離別之後的事情,嫂嫂聽說那薔夫秦二麻子竟然真的在家中藏了巫蠱後,拍了拍飽滿豐潤的胸脯,就帶著張恆去祠堂祭拜。

  “這是祖宗保佑啊!”嫂嫂虔誠的道。

  “叔叔被歹人抓走後,妾身就去了宗祀禱告張家先祖,許願若叔叔能平安歸來,妾身便願意終生不再改嫁,在祠堂中伺候祖宗靈位終生!”

  “果然祖宗顯聖,叔叔得脫災劫……”

  “嫂嫂……”張恆此刻感動的無以復加,只覺得,自己欠這個美麗善良溫柔的嫂嫂的實在太多太多。

  不過嫂嫂終生不再改嫁這事,卻讓張恆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

  張恆終究不是聖人,他只是個凡夫俗子,自然有自私之心。

  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美麗動人的嫂嫂嫁作他人婦,但卻也沒藉口阻止嫂嫂去尋找她的幸福。

  現在好了……嫂嫂不再嫁人……那麼他的機會就來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6 PM

本帖最後由 fdsa9110 於 2011-10-7 12:34 PM 編輯

第十五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

      
「寄兒,今日你到那裡去了?」

  「我不是說過,這些日子給我老實點,好好呆在家中別出去招搖過市嗎?」

  姓江的貴公子帶著他的手下們,哼著小曲兒得意洋洋的回到家裡,腦袋中全是下午見到那對美人兒姐妹窈窕的身影。

  聽到這個聲音,貴公子魂都嚇跑了。

  「叔父大人!」貴公子名喚江寄,在這個偌大的江府之中,有資格喚他寄兒的,便唯有他那個曾經權傾朝野的水衡都尉江充了。在叔父面前,江寄懦弱的就跟一隻見到了天敵的小動物一般,唯唯諾諾的蜷縮著身子。「侄兒在家呆著實在太無聊了,便去長安城外的南陵散散心……」

  江充不止在外面坊市之中凶名赫赫,平時便是在家中,一家大小亦在他淫威之下瑟瑟發抖。平時動輒就對家人親屬拳打腳踢,甚至捆在樹上用皮鞭抽打。

  別看江寄在外面囂張跋扈,但只要一回到家中,他就老實得跟忠厚的老農一般,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正是在家中被壓抑的太過厲害,使他的心理產生了扭曲,才會在外面那麼的肆無忌憚。

  「南陵?」江充踱著小寸步,慢慢的從走廊的一角走了出來,他面帶微笑,表情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殺氣騰騰:「你腦袋裡裝的都是泥巴嗎?聽不懂我跟你說過的話?」

  「侄兒……侄兒知錯了……」江寄見了叔父這個表情,嚇得瑟瑟發抖,江寄記得,前兩年自己父親的一個妾室就是因為在倒茶的時候,不小心把茶水灑在了叔父的身上。

  當時叔父也是這個表情。

  然後,那個便是他也垂涎了不少時日的美妾被叔父吊在橫樑上,用鞭子給活活抽死了!

  「叔父大人,侄兒再也不敢了,請叔父看在我們江家就剩侄兒這麼一個男丁的份上,饒了侄兒這回吧!」

  「若非是念在你乃江家唯一的香火的份上,我早就抽死你這不孝子了!」江充冷哼一聲,問道:「我問你,這次在南陵,你可有惹事?」

  「沒有……」江寄連忙否認道:「絕對沒有!」

  「真的沒有?」江充冷笑一聲,他還不瞭解自己的這個廢物侄子。

  江寄卻是嚇得魂飛魄散,刷的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就是跟一個賤民發生了些齷齪……」

  然後便再不敢隱瞞,將自己如何的見到兩位佳人,如何的追求,如何的發生衝突,然後去找南陵縣縣令幫忙被拒,最後把事情交代給當地的薔夫去處理等經過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

  江充聽完卻好像是鬆了一口氣,道:「起來吧……你小子雖然愚笨,但這看女人的眼光卻是相當不差……這樣罷,那兩個女子送來以後,直接送到我房中來!」

  「明白嗎?」

  在江充想來,對付一個平民,縣中的薔夫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

  至於那個居然敢不給他江充面子的縣令……嘿嘿……

  江寄一聽,頓時拉長了臉,但他那裡敢反駁,只能應道:「諾!」

  「對了!」江充接著問道:「你有沒有見到一個碧發碧眼的異族人,鬍鬚長長的,趕著一輛馬車,車上坐著一個大概六十歲的老人?」

  「沒有!」江寄老老實實的回答:「侄兒那裡管這些?」

  「那就好!」江充點點頭,不再理會江寄,轉身走了。

  -0-0-0-

  第二天,一大早,剛剛給空間裡的蠶兒喂完桑葉,張恆正忙著給浸著竹枝的水缸換水的時候,忽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昨日故人之子求見張恆張世兄!」

  張恆趕緊放下水桶去開門。

  經過昨天的一翻變故,張恆深刻的明白了,既然身處在這個兩千年前,人與人生來就不平等的世界,要想活得好,首先就必須得有一個足夠強大的靠山。

  開了門,張恆就見到,一個身穿深黑色深衣,年紀大概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在昨日那位王姓老者的那個車伕的陪同下,出現在自家門外。

  這男子儀表堂堂,看上去非常儒雅,溫和。

  原本,張恆昨日聽那老者的言語,以為來的會是一個年級與自己相仿的同年人,誰想竟然是一個足足比自己大了至少十幾歲的叔叔級人物,不免有些意外。

  那男子也好像非常意外。尷尬的笑了笑,改口道:「王某見過張君!」

  「難道王翁沒跟他說過我的年紀?」張恆感覺非常不可思議,想想看一個父親,指定自己的兒子卻結交一個朋友,卻不跟兒子說明一下這個朋友的情況,這得要多麼粗心與大意的父親才能夠做到啊?

  而在昨日短短的相處中,張恆並未發現那位王翁有任何粗心大意的地方,反而非常信心,健談且博識。

  「王兄請……」張恆也懶得去猜測了,將兩人請入家中,問道:「敢問王兄尊諱?」

  「在下王莒!」男子答道。

  張恆卻感覺這男子好像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的。

  真是一對奇怪的父子!兩人連自個的姓名都需要回憶……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呀!

  「兩位請稍坐片刻,我去換完水缸中的水先!」張恆將兩人帶到院子中一處平時張家自己納涼的涼棚中坐下來。

  這個時節的關中,氣溫也已經有些熱了,按照漢歷,此時已經快要到夏天了。

  「柔娘,家中來了客人,你過來招呼一下!」張恆對房中道。

  趙柔娘應了一聲,沒多久就提著一個茶壺和幾個茶碗出來招待客人。她今日穿著一身淡綠色的深衣裙,小巧玲瓏的身材配合著可愛動人的俏麗小臉,充滿著青春的氣息,連張恆都有些感覺眼前一亮。

  但是,那王莒卻似乎不為所動,好似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學究一般,只是對給他倒茶的趙柔娘輕輕頷首表示謝意,便再無其他表示。

  張恆想起了王莒父親昨日說過的話,搖了搖頭,腹誹道:「難道真的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

  可看這王莒言行,卻又不太相像。

  王莒在涼棚中坐了一會,當他看到張恆在水缸中舀出一桶桶淡綠色的污水,然後又將一桶桶新鮮的井水灌進水缸。

  不禁有些好奇,便走過去一看究竟。

  等看到水缸中浸泡的居然是一些常見的竹子的時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張君這是在?」

  「泡料!」張恆心中一笑,他當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要讓別人看重你,就必須得拿出些讓人看重的實力。

  「泡料?」王莒更不明白了,便追問道:「張君浸泡這些竹子,是準備?」

  「造紙啊!」張恆笑著回答道:「現在市面上的紙張大都粗鄙不足使用,在下尋思著若是能夠造出些又白又薄,且便於書寫,裝訂的紙張來,那日後我便不再需要帶來著幾百上千斤的竹簡外出遊學了。」

  「又白又薄的紙張,便於書寫?」王莒一下子被勾起了興趣,連聲音都提高了分貝,他抓住張恆的手臂追問道:「張君,你真的能夠做出這種紙來?」

  「差不多有八成把握!」張恆笑著答道。

  其實,東漢的蔡倫並不是紙的發明者,他不過是紙的改造者。早在高祖劉邦的時候,中國就已經出現了原始的造紙術,不過這種造紙術造出來的紙又厚又黃,製造成本又非常高,而且在這種紙上面書寫極為不便!

  假如按照歷史的話,那麼得等到蔡倫改進了民間的造紙技術,使其變得廉價,便於書寫,裝訂,紙才慢慢的取代竹簡,成為中國文化的載體。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7 PM

本帖最後由 fdsa9110 於 2011-10-7 12:35 PM 編輯

第十六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二】

     “竹子造紙,聞所未聞,若真能成事,張君青史留名自不必說,便是天子亦要褒獎!”王莒看著水缸中的竹子道。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張恆笑著道:“只要多動動腦筋,其實在生活中就可以竹子造紙的依據!”

  既然人家老爹都說了,要張恆改變一下他這寶貝兒子死讀書的壞毛病。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何況張恆目前有求於人家,更是盡心竭力。

  於是張恆便決定稍稍的引導一下這個年紀比他年長十幾歲的王莒。

  “敢請賜教!”王莒倒是謙謙君子,也沒想太多。只是通過近距離的觀察,張恆發現,這個王莒面貌雖然還算俊秀,但是鼻子好像有一點大了,影響到了整體的面部外觀。

  人家的鼻子是大是小,幹我何事?張恆笑著將心中那個可笑的想法拋諸腦後,問道:“王兄可見過小童在河邊戲水?”

  “見過……”王莒有些疑惑的道:“只是不知,這與這竹子造紙有何關聯?”

  “王兄難道就沒注意到,在河水中經常有些團狀的漂浮物?”張恆笑著說道:“王兄若見過那些漂浮物,那麼只要稍微細心觀察一下,便會發現,這些團狀漂浮物大抵都是百姓漂洗絲麻,衣物,漁網之類以及上游的草木在水中經過河水不斷沖刷後形成的!”

  “鄙人打小比較好奇,上個月偶然在河邊見到一塊這種漂浮物不知是何原因掛在岸邊的草叢上,鄙人當時也是無聊,便用樹枝將之挑起來,卻竟然發現,這種團狀的漂浮物在曬乾後居然可以在上面書寫文字,而且,比目前市面上一般所售之紙張輕便,白皙。便萌生了借此製造白紙之念!”

  其實張恆所說的,是後世東漢那位發明真正白紙的蔡倫的故事。

  這得感謝張恆曾經交過的一位做幼教的女朋友,若沒有她,張恆估計也就瞭解不到蔡倫發明紙張的起源與由來。

  在後世,這些小故事,小貼士,經常會出現幼兒園的故事會中……

  “這……”王莒只覺得,這顛覆了他的想像。自懂事以來,老師們總是告訴他,要相信書本,這世間的真理都在書中。

  然而,此時,王莒卻猛然間發現,原來這世界上居然有些事情,有些道理沒寫在書中。

  “無論是做人,還是讀書,要多想想,多看看,仔細觀察,冷靜分析,沉著應對!”張恆卻是趁熱打鐵道:“便如我吧,從小我就愛想,為什麼一大一小兩個石頭在高處同時墜落的時候,不是大的先落地,也不是小的先落地,而是同時落地呢?這其中是否有什麼奧秘與道理?又譬如說為何我的左手打一下右手,不光右手會疼,何以左手也會覺得疼?為何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為何我向後拉扯一根麻繩,麻繩斷裂的時候,我的整個身體會向前面傾斜?”

  張恆一點也不害臊的無恥說著。

  反正早就有前輩說過了,抄一是為罪,抄萬則為雄,炒得一百萬,文豪隨手來。

  “起初,鄙人以為這些都是些不太重要的胡思亂想,也就沒仔細去揣摩,然後來蒙毛師不棄,收入門牆,授以先聖之學。經先聖點化,鄙人方才漿糊灌頂,醒悟到了這些事情或許關係重大!”張恆意猶未盡的感嘆道。

  “先聖?”王莒奇怪了,問道:“敢問是哪位先聖的那本書?”

  “多了去了!”張恆擺擺手道。

  “還請先生賜教!”不得不說,這王莒還真是好學,立刻就頗有先秦學子風範一般,揖禮請教。

  “《禮》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成。”

  “仲尼曰:生而知之者上,學則亞之,多聞博識,知之者次!”

  “論語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又曰:吾日三省其身。這些都是聖賢在告訴我們,多看多想多觀察,保持一顆好奇心方才是真正的讀書之道,亦是為人之道!”

  張恆漫不經心的說著,聽到王莒耳中卻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起了孔子拜師幼童的故事,是啊,便連孔子都有不知道,不瞭解的地方,何以老師們總說一切真理都在書中呢?

  “王兄,恕我直言,盡信書,莫如無書!”張恆最終拍拍已經有些恍惚的王莒的肩膀道。頗有些教育的意味在其中,讓張恆感覺很爽,這種教訓他人,特別是一個應該來說非常虛心好學的人的感覺,非常的不錯,特別是這個人無論身世年紀,都遠比張恆大。

  “那麼,敢問張先生……”王莒此時對張恆已經頗為信服了,認為張恆在學問上比他強。事實上,張恆也就是一個花架子,吹吹牛可以,真刀實槍的辯論經典的話,估計這王莒只用半隻手就可以完勝張恆。

  但已經被張恆的問題把腦袋搞昏的王莒那裡會懷疑這些,只當張恆乃是傳說中那種隱於市井的大才,因此也不顧年紀比張恆大一截,持弟子之禮問道:“先生對於仁德,有何見解,家父總說在下太過寬厚,太過相信仁德,擔憂在下不能繼承家父的事業和祖先的宗廟。可在下那過世的舅父卻告訴在下,仁德乃是繼承家父事業必須的素質。這讓在下時常感到困惑,實在不知該聽誰的!”

  “惟賢惟德,能服於人!”張恆將最後一桶清水倒入水缸中,坐到地上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影響出一位殘暴的貴族子弟,在張恆看來這個世界上最好全是善良忠厚誠實之人,這樣他才有發揮的空間。

  “先生當真這樣認為?”王莒驚喜道,看得出來,這個孩子雖然年紀一大把了,但長期被他老爹給壓抑,就差壓抑出心理病了。

  所以,難得遇上一個與他志同道合的,且老爹也認可的朋友。當下便有些歡喜了。

  不過張恆卻也是不希望這個王莒變成一個只講仁義道德的蠢蛋,那樣的話,估計那位王翁得找他的麻煩了。

  便道:“當然,鄙人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心中存有仁德寬厚之心的人,才能夠真正的讓人們佩服,信服。不過……”

  張恆笑了笑,道:“中國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何以純用儒術呢?張弛有度,寬嚴並濟,方是為人處世,安邦興國之道啊!”

  “這麼說吧,鄙人曾經在聽一位賢人說過:對待自己的朋友,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自己的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般殘酷。鄙人以為此言大善!”

  “霸王道雜之……”

  “對待自己的朋友,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自己的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般殘酷……”

  王莒在口中念叨了好幾遍,最後俯身道:“莒,謹受教!”

  “王兄快快請起!”張恆連忙扶起他,道:“探究學問而已,何必如此大禮?”

  -0-0-0-

  接下來十幾天,王莒隔個幾天就要來一次張恆家中。

  有時候是上午,有時候是下午,但是每次都只能待上個把時辰,就又好像有什麼急事一樣急匆匆的趕回長安。

  倒是在不經意間,張恆那次所做的那首《胡無人》與在囚車中喊出來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居然在三輔地區傳開來了,特別是那首《胡無人》居然傳到了河間,張恆師長毛萇之子甚至還特意寫信來詢問,說什麼連天子都特別讚許這首詩,將之抄錄在書簡中時常觀看。

  這個張恆倒不驚奇,畢竟再沒有比《胡無人》更加應景的專拍當今天子馬屁的名詩了。

  只是這詩竟然傳播如此之快,令張恆頗為好奇那王姓老人的真實身份。

  拐彎抹角的試探詢問王莒,卻每次都被委婉的告知,這個需要張恆自己去當面詢問。

  這些日子裡,秦二官全家都被京兆伊給押回了長安,等待他們全家的,必然是死刑。

  就在秦二官被押解回長安的當天,幾個自稱是南陵縣縣尉的下人的人,專門找到張恆,送上了豐厚的禮物和一封感謝信。

  信中南陵縣縣尉還熱情的邀請張恆去他府上做客。

  這倒是題中應有之意,畢竟,若非張恆,這位縣尉估計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有人用無辜詛咒於他。

  不過,這十幾天來,老天爺卻是很不給面子,一直沒有下過任何的雨水,整日整日都是紅火的太陽。

  氣候開始變得不正常了,受到氣候異常的影響,連沂水河的水位都急劇下降,張恆家中的七八頃土地面臨乾旱的威脅。

  受此影響,張恆也就沒什麼時間去縣尉府上做客。

  不過好在,空間中的蠶兒開始陸續結繭了,一隻隻足足有小半個雞蛋大小的彩色蠶繭出現在空間中,讓張恆充滿了期待。

  便連栽種在裡面的粟苗都開始抽穗了,一粒粒小小的青澀粟谷開始出現在粟苗身上,看這樣子再有最多一個月,這些粟苗應該就可以收穫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8 PM

本帖最後由 fdsa9110 於 2011-10-7 12:35 PM 編輯

第十七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3】

      火辣辣的太陽,高掛中空。

  現在已經是延和元年的夏天了,關中正午的氣溫差不多快接近二十六七攝氏度。

  但是在這樣的高溫下,幾乎整個關中的成年農夫都奔走在阡陌交通之上,手提肩挑著大大小小的水桶,冒著酷暑給乾涸的土地上的作物澆水。

  張恆滿頭大汗的跳著一擔滿滿的河水,走在仟道上,肩膀都有些被磨得紅腫蛻皮的跡象了。

  但是沒有辦法。

  關中已經將近二十天滴雨未下,沂水河的水位每天都在創造新低。

  原本用於灌溉農田的水渠與引水渠全部因為無法取水而癱瘓了,據說有些地方的河流下游甚至出現了斷流的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連嫂嫂跟趙柔娘都在幾天前投入到了抗旱保產的大業中,挑上了水桶幫助佃戶們澆水灌溉。

  張恆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坐的下去?

  不止是張恆,很多關中的地主,都在這場前所未有的旱災面前,生平第一次挑起了扁擔,幹起了農活。

  指望地方官和朝廷,那是注定靠不住的。

  落後的救災制度與幾乎沒有的救災計劃,讓縣一級的地方政府在這場關中歷史上百年罕見的旱災面前束手無措。

  而更上層的朝堂大臣,現在則陷入了相互扯皮與指責的無盡推脫中。

  一個個紛紛指責正是對手德行有虧,做錯了事情,才導致蒼天示警,降下災禍,只有斬殺了對方,上天才會恩賜下滋潤萬物的雨水。

  所以,想要跟後世一樣,無論發生了什麼災難,總會有人民子弟兵冒著生命危險,衝破重重困難,第一時間出現在救災第一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張恆將水挑到地頭,放下水桶,便有兩個佃戶家的孩子上前接過水桶,四隻小手抓著,咬著牙齒,憋紅著小臉,吃力的抬著水桶向莊稼走去。

  這兩個孩子都還只有七歲不到,後世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此時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在課堂上學習。

  但是在這裡,他們必須為生存而掙扎,若是這次旱災繼續像現在這樣持續下去,他們可能就將面臨飢餓的威脅。

  “這個時代的地方官若是在和諧朝,恐怕全部都要被拉上刑場槍斃了!”對於幾乎沒有任何作為的地方官們,張恆感到十分的憤怒。

  但憤怒無法解決任何問題,別說在這公元前的西漢了,便是再往後一千年,在天災面前,地方政府好像也是無能為力。

  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好像也就是事後發發賑災糧什麼的。

  “張先生!”張恆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遠處傳來了王莒的聲音。說起來,這位貴公子已經消失了整整六天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王莒騎著馬,來到張恆身邊,下馬拱手道:“先生在忙著灌溉呢!”

  漢代的田間地頭中,是留有寬敞的足夠供人馬通行的通道的,稱之為阡陌。

  所謂南北為仟,東西為陌,都有三尺寬,按照古制,每頃土地之間要有一條陌道,每十頃土地則要有一條仟,仟與陌垂直相交,構成了田間地頭的最重要交通通道。

  “別說了,王兄,這場旱災可真是累死在下了!”張恆搖著頭髮著牢騷道:“你們這些肉食者怎麼也不管管?再這樣下去,今年關中的收成可就要成大問題了!”

  頭頂的太陽依舊在火辣辣的燒烤著大地,這場旱災依然沒有任何的緩解跡象。高溫,酷暑帶來了包括乾旱,疫病在內的諸多問題,不時有百姓中暑。

  可是從朝廷到地方官,卻沒有出台任何有效的幫助百姓抗災減災的措施跟政策,這讓在後世生活過的張恆非常不滿。

  像這種情況,若是在後世出現,政府又如此的不作為,恐怕網絡上早就喊出了‘就差兩個人了’。

  “朝廷也沒有什麼辦法啊!”王莒微微有些尷尬的道:“張先生,這可是天災,難道朝廷下個旨意,上蒼就會下雨,若是這樣天子早就下詔了!”

  “凡人無法操控蒼天,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張恆卻有些不屑的發洩著自己這幾天來的怒火:“但是,朝廷總該可以下令讓地方官組織百姓,開鑿水井,架設橘槔吧!長安城中長期駐紮了好幾萬的軍隊,這些軍人現在反正也沒打仗,下令讓他們來幫忙引水灌溉總該可以吧!”

  “可朝廷卻什麼也沒幹……這像話嗎?”張恆沒好氣的道。

  所謂的橘槔,其實就是原始的水車,雖然結構比較複雜,而且汲水效率也不如後世的筒車,翻車之類更先進的汲水工具。

  但若是地方官動員起來,沿河大量架設橘槔,在張恆想來,這場旱災對農業的影響也就將下降至少一半。

  “這個……”王莒更加尷尬了。

  “好啦,好啦,別自責了!”張恆擺擺手道:“王兄不是宰輔,也不是三公,這些事情想必便是王兄自己也是無能為力,在下也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

  “慚愧!”張恆這麼說,王莒卻好像更加內疚了。

  “對了,王兄是來看紙漿的吧!”張恆發洩完心中的不滿,只覺心情大好,道:“紙漿五日前就出來了,現在已經洗好了,在院子裡曬著呢,估計再有個幾日,這白紙就該出來了!”

  現在,原本浸泡在水缸中的竹枝,如今已經變成了小半個臉盤大小的灰白紙漿。

  不得不說現在的天氣很適合曬白,大概再過四五天,紙漿就會被太陽曬白,然後便可以成為白紙的真正原料了。

  “是嗎?”王莒驚喜的道。

  說實話,王莒對張恆這個比他小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感到很不解。

  他總感覺,張恆這個人,簡直就像水一樣,變幻無常。有時候像個**,什麼粗俗的話都爆的出口,有時候卻又像一個謙謙學者,學識淵博,有時候卻又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秦二官跟張恆之間的事情,王莒當然知道,他父親甚至派人把整件事情來龍去脈都摸的清清楚楚。

  正因為瞭解的越多,王莒才越想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

  或許就跟他自己說的一樣‘對朋友像春天般溫暖,對敵人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6 08:19 PM

本帖最後由 fdsa9110 於 2011-10-7 12:36 PM 編輯

第十八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4】

     “張先生……”躊躇了一會之後,王莒忽然說道:“若是這場旱災在下可以對朝廷施加些影響,足下以為,朝廷怎麼調度,才可以最大程度的緩解旱情,確保今秋的收成呢?”

  “恩?”張恆看向王莒。

  老實說,他一直在猜測著王莒父子的身份。

  這對父子來歷神秘,就連他們的父子關係也非常奇怪。所以,張恆覺得或許,他們不會是普通的公侯世家那麼簡單,現在王莒這樣試探,更加加重了張恆心中的猜測。

  能影響朝堂的決議……

  這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夠做到的。至少得是跟丞相公孫賀或者御史大夫暴勝之仰或貳師將軍李廣利關係親密到非同尋常的地步,才有可能力排眾議。

  然即便如此,卻也僅僅是有可能而已。

  要知道,詭秘多變的朝堂上,向來充滿了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令人防不勝防。

  當今天子在位四十餘年,只有一位宰輔壽終正寢,便是明證。

  這麼說來的話……張恆並不蠢,已經猜到了這王莒父子的身份。

  想到這王莒的身份,張恆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

  堂堂大漢儲君,故大將軍長平侯衛青的外甥,居然與他成了朋友。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武帝劉徹居然到過他家!人生際遇之妙,莫過於此!

  其實這並不難猜,劉徹的母親姓王,且曾經在民間嫁過人,生過子女,劉徹做了皇帝之後,也一點也沒有介意,甚至封他同母異父的兄弟為侯。

  其次,那位給劉徹趕車的馬伕,假如張恆沒有猜錯的話,應當是劉徹身邊的近侍駙馬都尉金日?。

  駙馬都尉,現在可不是公主的丈夫的稱呼,而是掌管天子出行車馬的一個官職,大抵相當於中央警衛團團長。

  再結合一些後世史書中記載過的事情,張恆對於王莒就是劉據已有七成把握。想想前些時候,自己還教訓過劉據,張恆就感覺很爽。

  再沒有比劉據父子更好,更強大的靠山了!

  “為今之計,若要最大限度的減少旱災的影響,只有一個辦法!”張恆既已覺得對方就是劉據,自然是搜盡腦中一切的知識來出謀劃策,思來想去,他最終覺得,只有這個辦法才最實際,同時也最能夠體現他的價值:“目標責任制!”

  “目標責任制?”‘王莒’並不是很能理解張恆的意思,他疑問道:“請先生賜教!”

  “王兄有三輔地圖嗎?”張恆突兀的提出了一個問題。

  “有是有,但是先生要地圖是?”‘王莒’問道。儘管‘王莒’不解,但他還是轉身和跟在他身後的一名男子吩咐了一聲。

  張恆見了,更加確認了‘王莒’就是劉據,要知道,地圖堪輿,特別是關中的地圖堪輿,除宰相,大將軍,衛將軍,衛尉之外,便只有天子以及做過監國的當朝太子才有資格持有,並隨身攜帶。

  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名義持有關中地圖,一經發現,便是要以謀反論處的。

  而在事實上,受制於勘測技術的限制,其實也唯有中央政府才有能力繪製出一份詳細的地圖。

  “自然有用了!”張恆笑著道:“此地不宜交談,王兄與鄙人回家細談吧!”

  便站起身來,跟嫂嫂打聲招呼,帶著‘王莒’及其幾個隨行的下人,回了家。

  -0-0-

  一副繪於絲帛之上的原始地圖,展現在張恆眼前。

  儘管沒有等高線,沒有比例標示,但是張恆靠著腦中的知識,還是能夠分辨清楚這地圖上的山川河流以及城池要塞。

  “王兄請看,三輔地區轄下記有大小五十餘縣,分屬左馮翊,京兆伊,右扶風。而按照旱情,水利灌溉的不同,又可將之分為不缺水、缺水、嚴重缺水三塊,朝廷若要抗旱,則先要派員調查,將每一個縣的受災情況如實查清,然後在地圖上標示出來。不缺水的,貼上綠牌,缺水的貼上黃牌,嚴重缺水的貼上紅牌!”張恆在地圖前侃侃而談,好在新聞聯播沒白看:“在摸清楚所以地區受災情況後,朝廷應當設立一個至少由三公領銜的抗旱救災衙門,直接向天子負責。同時下詔,嚴令各縣地方令長尉史必須動員一切可以動員的力量,引水鑿井,架設橘槔!”

  “在另一方面,南北兩軍,亦要動員起來,以隊為單位,開撥至受災郡縣,命其接受地方官的指揮,協助地方鑿井,架設橘槔!”

  “當然……”張恆臉色一變,殺氣騰騰的道:“僅僅有這些是不夠的,非常之事,必行非常之法。在地圖上不禁要標示出各地的受災程度,更要標示出每日的鑿井數量與架設橘槔數量!”

  “就拿南陵來說,若南陵縣今日鑿井數量或者架設橘槔的數量達不到要求,那麼南陵縣縣令及縣尉皆可斬,負責南陵縣抗旱的南北兩軍軍官亦斬,同時京兆伊亦要檢討;同理,向上推,京兆伊治下郡縣若有三成達不到目標,則斬京兆伊及軍使!丞相,御史大夫,皆連坐失察之罪;若三輔轄區有三成以上郡縣不達標,則問罪於主持抗旱衙門之三公、衛尉,以瀆職論處!”

  “這是暴秦之法!”‘王莒’的隨從中有人驚呼道。

  “法無善與惡,!”張恆橫了那人一眼,道:“關鍵在於執行者,執行者心中存善,便是暴秦之法,亦可救人!執行者心中存有惡念,即便周公之法,亦可毀家滅門!”

  “而今三輔大旱,百姓困厄,非行此非常之法不可!”

  “可是,這不符祖宗法!”那人辯道。

  “哼!”張恆冷哼一聲道:“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

  對於這種糾結於祖宗規矩的人,張恆向來看不起。心念傳統,那是好的,但是在傳統的基礎進行創新,更加重要!

  “你!”那人臉色大變,道:“簡直不可理喻!”

  “哈哈!”張恆笑道:“昔者倉頡造字,可有祖宗依據?李哩變法,可有前人參照?所謂法,無法是根據時局的需要而制定的罷了。先賢製法,所為的不過是下安黎庶,上佐天子。可笑凡夫俗子卻只知死守陳文舊律,不明先賢製法之本。”

  “我送你一句話:回家且去讀書!”張恆毫不猶豫的對他發出了讀書卡。

  這一招在後世的論壇上無比犀利,曾經秒殺過不知多少英雄馬甲,如今使出威力依然不凡。

  只見那人青筋暴起,臉色發白,連呼吸都有些急劇。

  想來此人在‘王莒’隨從中應該算是一個身份地位都不算低的人了,而且很有可能還是什麼博士之類的。

  張恆卻是懶得再理會他,更加不懼怕他將來的報復。

  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有人上位,便要有人被當成墊腳石。張恆不想做別人的墊腳石,便只能踩著別人的身體上位了。

  “王兄若是覺得鄙人的意見還可以的話,鄙人這兩天便寫一個詳細的條陳給王兄!”張恆轉身對‘王莒’道:“關中父老,苦旱久矣,這個時候做任何幫助他們的事情,都是功德無量的!”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12:36 PM

第十九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5】

      黃昏將近,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天際的雲霞,順便給整個世界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沿著高高的台階,一步步拾階而上,莊嚴肅穆的甘泉宮明光殿就出現在了視線中。提了提腰間的綬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寬大的袖袍一揮手,彷彿下了巨大的決心,‘王莒’,不!現在的身份應該是太子的劉據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奴婢問殿下安!”一聲尖銳的公鴨嗓子從殿旁的走廊中傳了過來。一個臉上帶著僵硬笑容,動作稍微有些女性化的黃門太監走了過來。

  這太監微微揖身,對劉據施禮,可神態之中卻並無太多尊崇。

  “蘇黃門免禮!”劉據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殿下可是要見陛下?”姓蘇的太監捏了一個蘭花指,笑吟吟的問道。

  強忍著心中作嘔的感覺,劉據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煩請蘇黃門通報一聲!”

  “這可不巧了!”姓蘇的太監道:“陛下方才剛陪鉤戈夫人在百草園賞花,現時已經乏了,剛剛就寢!”

  聽到鉤戈夫人的名字,劉據臉上抽搐了一下。

  若說劉據不介意如今得寵的鉤戈夫人,那純粹是笑話。

  兩年前鉤戈夫人趙婕妤懷孕十四個月誕下小皇子,劉徹老來得子,非常興奮,居然下令將小皇子出生之地的宮門命名為‘堯母門’。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賜名,但其引發的連鎖反應,卻讓劉據夙夜難眠。

  堯母門……那誰是堯,不言而喻。

  劉據再大度,再寬厚,也不可能不對他那個現在才剛剛學會說話的小皇弟及其母親加倍警惕。

  “是嗎?”劉據忽然笑道:“蘇黃門,可還尚記得常侍郎?”

  “要不要孤去跟父皇說說?”劉據微笑著說,輕描淡寫的話語落在蘇姓太監的耳中卻不亞於地震。

  印象中,太子向來無論對誰,都不會太過咄咄逼人,便是被人搆陷了,受了委屈也不會宣揚!

  這姓蘇的黃門,喚作蘇文,乃是劉徹身邊比較得寵的內侍之一。

  自太子劉據自小就是在太傅石德的教育下成大的,對於他父親劉徹身邊的太監集團,非常的牴觸,甚至厭惡。

  受此影響,太監內侍集團,自然不可能對劉據有什麼好感。

  於是,各種詆毀甚至暗中下刀子層出不窮,曾經有一段時間甚至發展到了一個高潮。

  那時候,因為大將軍衛青亡故,太子劉據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一個依憑,加上皇后衛子夫年老色衰,與天子劉徹很難見面,太監們認為機會來了。

  先是這個蘇文利用一次劉據進宮稍微晚了點的機會,在天子劉徹面前打小報告說:“太子調戲宮女!”

  這是非常惡毒的誣陷了。

  皇宮的婢**女,是誰的女人?

  天子的!太子居然調戲自己父親的女人,這是亂倫!

  天子劉徹在聽了之後,雖然沒有任何的訓斥,但悄無聲息的給劉據在太**中增加了兩百個侍女,這便已經是非常嚴重的警告了。

  即便如此,那時候劉據明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卻也沒去跟自己的父親申辯,反而對勸他的母親衛子夫說:“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奸邪,不足憂也!”

  劉據默默的承受這次誣陷,卻給了太監集團更大的縱容,讓他們更加的肆無忌憚的詆毀於他。

  終於,有一次,劉徹生了病,便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命身邊的寵宦黃門侍郎常融去通知劉據。

  結果常融跑回來報告說:太子面有喜色!

  這無異讓劉徹動了雷霆之怒,立即命人將劉據叫到身邊。

  結果父子兩一對話,劉徹就發現了劉據雖然有說有笑,但臉上明顯有哭過的痕跡,很顯然是在強顏歡笑。

  劉徹何等人也!

  多少自翊英雄豪傑的人物被他玩弄於手掌之間,那裡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當即令人調查,最後查出果真是常融搆陷。便誅殺了常融。

  殺了常融之後,太監中對太子劉據的搆陷風潮,才稍稍平復了一些。

  但是隨著近年來,天子的年紀慢慢老了,加上‘堯母門‘事件,讓太監們復又看到了些希望。這股搆陷潮又有捲土重來的跡象。

  往常,劉據對於別人的搆陷,他向來秉持我自堂堂正正,一切陰謀詭計自然無法得逞的態度,對這些毫不在意,甚至懶得反駁。

  但今日不知為何,劉據心中忽然就產生了反擊的衝動。

  但生性儒雅溫和的他,自是不可能說的太過分。

  然而,聽到常融之名,蘇文卻不可自抑的臉色發白,腳下都有些踉蹌了。

  “蘇黃門,收起你那一套兩面三刀!”劉據微笑著道:“挑撥離間這套把戲已經過時了!”

  劉據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蘇文,令蘇文那張慘白的圓臉上的肌肉竟有些不能自制的顫慄起來,再怎麼說,劉據都是太子,天然就是蘇文的主君,可決定其生死。

  “給孤進去通報!”劉據不怒自威,寬大的太子袞服長袖飄舞,未來天子的氣勢壓得蘇文幾乎無法呼吸。

  “諾!”蘇文深深的低下了頭顱,他不敢違背這個在他面前似乎已經開始變得陌生的太子據。

  “果然,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劉據嘴角露出微笑,他想起了那個被父皇勒令去結交的年輕人張恆那張略略帶著些痞氣的臉:“張先生的話,雖是稍稍粗鄙了些,但卻話粗理不糙!”

  “難怪先賢會強調: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了!”

  “中國自有制度,本以為霸王道雜之!”劉據默念一遍,嘆道:“善,夫子誠不欺我,三人行,必有吾師!”

  方才的經歷,是劉據這一生所從未有過的經歷。

  他之前從未想到過,原來以勢壓人,亦是王道,且這感覺比以德服人,爽太多太多了,幾乎讓他有些飄飄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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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據暗爽的時候,張恆卻在小心翼翼的將紙漿從水中撈起,放到一塊準備好的絲帛上。

  在這之前,他已經失敗四次了。

  不得不說,小學的時候上勞動課開小差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這直接導致了前面三次試驗的失敗。

  不過這次,一切都很順利。

  紙漿勻稱的鋪上了絲帛,輕輕的撈起來,張恆吹了一口氣,雙手擊掌,以示慶賀,這確實不容易。

  接下來,張恆撈出來的紙張雛形,放到一旁的案幾上,等待它濾干,再經過壓搾與烘烤,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白紙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量少的緣故,總之在王莒走了沒多久之後,張恆去看那些原本灰白色的紙漿的時候,發現,經過這幾日太陽的暴曬,這些紙漿已經完全變白了。

  於是,張恆就找來一個木盤,把所有紙漿放進去,用木椎使勁椎打十幾分鐘,紙漿就已經變得具備一定的強度,可以成為造紙的原料了。

  大約經過了一刻鐘的努力,水中的大部分紙漿都已經被撈了上來。

  張恆拍拍有些酥麻的大腿,揉揉肩膀,舒緩一下神經,看著那整整十幾張還濕漉漉的白紙,張恆感到這些辛苦是值得的。

  這樣一來,他便可以利用這些白紙來寫給王莒的條文了。

  想來,這些白紙應該能夠為他帶來足夠的受益!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24 PM

第二十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6】

     喔喔喔!

  當公雞打鳴的時候,張恆就再也睡不著了。

  從床上爬起來,穿戴好衣服,來到院子裡打了一圈拳,張恆頓覺精神抖擻,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剛練完拳,小蘿莉趙柔娘就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

  如今,趙柔娘已經學會了三百多個常用字,已經能夠看懂一些簡單的文章。

  “小叔叔,教柔娘習字吧!”趙柔娘也才起來沒多久,一頭筆直的秀髮如瀑布般懸掛在兩個稚嫩的小肩膀上,夏日薄薄的衣裳遮掩不住越發豐滿的身材,柔軟溫暖的小手抓著張恆的衣袖,小巧紅潤的嘴唇中吐出糯糯的聲音。

  “今天不習字……”張恆摸了摸她那粉嫩的可愛小臉,忍不住在她的俏臉上輕吻一下,道“今日小叔叔有些事情,柔娘自己先練習吧!”

  “哦……”趙柔娘心思單純,既然小叔叔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麼自己便乖乖的聽話,不打擾小叔叔:“我去幫姐姐打掃蠶室!”

  看著趙柔娘蹦蹦跳跳的遠去的倩影,張恆笑了一聲。

  這小妖精越來越迷人,每次都令張恆無法把持,若非考慮到她年紀實在太小,張恆早就將之就地正法了。

  擺脫心中的慾念,張恆回到自己的書房中。

  茶幾上,一疊薄薄的白紙壓在硯台之下,拿開硯台,將白紙拿起來,張恆再次清點了一下,一共十一張,每張長約二十釐米,寬十釐米。

  除了形狀稍微有些不倫不類之外,總體來說,這十一張白紙都算合格品。

  雖然無法跟後世機械化生產的文化用紙相媲美,但比起這個時代所謂的紙,它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更重要的是,這種紙造價低廉,製造簡單,適合大規模推廣。

  在案幾前坐下,張恆稍稍整理一下思緒,就執筆在白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字,一邊寫,他一邊回憶著後世新聞中看過的救災部署與方案。

  這一寫,時間就過的飛快。

  等到張恆發現手臂開始酸麻的時候,才忽然發現,太陽都已經升上了半空。

  放下手中的筆,將已經寫滿了文字的紙張拿起來,用口氣吹一吹,好加快墨水揮發的速度,省的因為失誤而導致一個上午的成績化為烏有。

  忙完這一切,張恆就覺得肚子有些餓了。站起身來,來到客廳中,張恆這才發現,嫂嫂跟趙柔娘竟然已經出去了,想來又是去幫助佃農灌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若是因為旱災導致莊稼成批的死亡,受到損失的不僅僅是佃農,地主同樣要蒙受損失。

  張家不過是一個十幾頃地的中產之家,一次絕收就很可能擊垮這個家的經濟。

  在飯桌上,張恆發現了趙柔娘留下的一塊竹簡,張恆拿起來,見上面寫道:飯菜在櫥櫃中,小叔叔餓了便自去吃吧,我與姐姐去幫忙了,勿念!

  “這個小丫頭!”張恆搖了搖頭。

  “張兄!”

  “在家嗎?”

  張恆正準備去取飯菜來吃,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在記憶中搜索一番後,張恆笑了。

  “是惠明兄嗎?”張恆應了一聲,走向門口,打開門,就見到一個儒生打扮的男子牽著一頭看上去有些老態的駑馬站在門前。

  這男子年紀與張恆相仿,一身青色的深衣,腳上穿著一雙沾滿了灰塵的靴子,頭髮有些凌亂,想來有些時日沒有梳洗了,馬背上托著一個大大的包裹,看樣子是一個正在遊學途中的學子。

  從記憶中張恆知道,此人是自己的同窗長安城人程惠明,在君子學館時,甚至同桌學習過兩年多。

  在過去兩人的關係非常要好,就差結拜成異姓兄弟了。

  一年多前,這程惠明背上行囊,踏上了遊學南方,探尋先賢足跡的道路。

  依照記憶中的感情,張恆給了他一個熊抱,道:“惠明兄遠遊長沙,探訪炎帝陵寢,想必有不小的收穫吧!”

  “那裡,那裡!”程惠明咧著嘴笑了笑道:“不過收穫倒還真有一些!”

  “請!”張恆將程惠明請進家中,問道:“我聽說南方的娘子個個水靈,惠明兄這次難道就沒帶一個回來?這可不像你!”

  程惠明走進張恆家中,將馬兒系在牆角,笑道:“我如何有那種本事?”

  “謙虛使人落後!惠明兄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張恆打趣道。

  “說起來,我這次在南方算是開了眼界了!”程惠明道:“難怪先賢都說,讀萬卷書莫如行萬里路!張兄是不知道啊,到了南方,我才發現南方之富饒,遠超想像……”

  “對了!”張恆忽然想了起來,問道:“惠明兄在南方可有聽說在百越有一年三熟的稻子沒?”

  “沒有!”程惠明想了想,搖頭道:“那裡可能有一年三熟的稻子,便是有,恐怕也種不了!”

  “呵呵……我也就是胡亂聽別人說過而已……”張恆笑著道。

  想來此時佔城稻還沒有被人們發現,佔城那個地方,現在估計大都是原始森林,在那裡生活的人,估計還沒有擺脫原始氏族社會,自然談不上種植佔城稻了。

  不過,沒有佔城稻也沒有關係,有空間在,什麼作物培養不出?

  所以張恆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這次回來,惠明兄大概是要準備成親了吧?”張恆笑著問道。

  程惠明家在他還只有七歲的時候,就已經給他定上了一門親事,女方是跟陳家有兩三代人交情的一個鄰居的女兒。

  程惠明與那位小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嘿嘿!”程惠明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道:“確實,我與雲娘定在了今年夏六月成親,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跟雲娘成親,不瞞張兄,小弟在長沙郡頗得長沙郡楊太守看重,如今已被楊太守征闢為長沙郡長史,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食大漢俸祿了!”

  “恭喜,恭喜!”張恆連忙道賀。

  一郡長史,負責協助太守掌管郡中兵馬,職權不算小了,雖然長沙地處偏僻,又無什麼可以威脅到長沙郡安全的外患,因此秩比並不高。

  但好歹,這算是正式的成為了官員階級,從此以後只要站對位置,不胡亂得罪人,衣食無憂是肯定的。

  “同喜,同喜!”程惠明笑呵呵的道,過了一會他問道:“張兄最近好像很有名啊!”

  “我在路過函谷關的時候,就聽到了有人在傳唱張兄所作的詩作,起初我還以為是同名之人,但後來一打聽,南陵張恆,毛公子弟,可不就是張兄嗎?”

  “呵呵,閒暇之作……”

  兩人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程惠明這才告辭,張恆知他心念未婚妻,也就沒有挽留。

  張恆將程惠明一直送到村口,看這他遠去的身影,張恆也不禁有些感慨。

  或許這一別之後,曾經的同窗摯友就要各奔東西了。

  長沙郡,太遠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25 PM

第二十一章 一張白紙出南陵【7】

     到了約定的那天,劉據在朝陽初升的時候,就來到了張恆家中。

  當張恆將一叠寫滿了文字的白紙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劉據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白紙?”劉據甚至沒有去看紙上的文字,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白紙的特點所吸引了。劉據是親眼看過造紙的原料竹枝的,他實在難以相信,普普通通的毛竹,在經過處理之后,竟然變成了手中的這薄薄的一叠紙。

  但事實擺在眼前,確鑿無疑。

  劉據用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就像撫摸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張先生,你成功了!”劉據興奮的道,他當然清楚白紙的影響將有多么巨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紙的出現,將進一步穩固漢室的統治地位。

  “不知道先生,能否將這紙的造法獻給朝廷?”劉據有些緊張的看著張恆道。劉據知道,若手上的這種紙出現在集市上,必然會引發一場瘋狂。

  而張恆靠著賣紙,就足以成為與陶朱公相提並論的巨商大賈。

  “王兄,這紙的制造之法,在下已經全部寫在了最后一張紙上……”張恆笑著回答。

  確實,賣紙的確可以讓張恆一夜暴富,最初張恆也是這么想的,先壟斷它個幾年,自己吃飽再說。

  但是……想想沈萬三的下場,張恆就想通了。

  在古代光有錢,是遠遠不夠的,擁有巨額財富,卻沒有保護它的力量,只能讓自己變成無數人眼中的肥肉,最后可能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半兩。

  “先生造紙之功,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劉據深深一揖道:“請先生受莒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張恆連忙扶起劉據,面露凝重道:“王兄還是先看看在下的條陳,若是可行,王兄便請快快行動起來吧!關中父老已經撐不了幾天了!”

  張恆確實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單靠農民自己以家庭為單位,各干各的來抵抗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旱,顯然是在癡人說夢。

  如今氣溫越來越高,而取水越來越困難,再這樣下去,農夫的體力遲早會被消化殆盡,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將會流離失所,被迫賣兒賣女。

  劉據自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他點點頭,從第一頁開始看起來。劉據一看條陳,就立刻被吸引了,倒不是張恆的文筆有多么出色。

  恰恰相反,張恆的文筆只能說一般,甚至可能還有點差勁。

  但是,整個方案卻條理分明,將所有可能遇到的情況,都寫在了上面,沒有一般文人在寫東西時的文采橫溢,引經據典,但卻給劉據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

  “原來,條陳還可以這么寫……”劉據心中驚歎道:“這樣的條陳確實比那些堆砌著華麗的辭藻的條陳更好,不用絞盡腦汁去猜測某一段話,某一個詞的真實含義!這樣的寫法,我該好好學習一下!”

  其實,張恆倒是想寫出一篇可以名留千古的佳篇,讓后人驚為天人,並頂禮膜拜之。可惜啊,實在是文筆太差,沒那個筆力。與其吃力不討好的絞盡腦汁,倒還不如照著后世的政府工作安排紀要的格式來寫,這樣既簡單又不傷腦。

  “我這就回去與父親大人商量一下!”很快,劉據就看完了整個條陳,雖然他覺得,這個條陳上的一些東西或許還該商榷一下。

  但是救災如救火,現在時間就是關鍵。

  原本,劉據還不了解這場旱災造成的破壞力究竟有多大,只有一個大概的概念。但是昨天派去右扶風調查的官員回來報告說,在水利條件不是很發達的右扶風地區,這次旱災給當地農業生產幾乎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若旱災無法得到緩解,右扶風今年可能將會顆粒無收,數以十萬記的農民將失去他們的一切。

  這個信息讓劉據幾乎驚呆了。

  關中是社稷的根本所在,關中若是動蕩,全國都會動蕩起來!

  因此,劉據這才一大早趕過來,為的就是爭取時間,早日救災!劉據將那叠白紙收進懷中,跟張恆告辭一聲,就風風火火的離去了。

  “叔叔,這位王公子怎么每次都是這樣急匆匆的來去?”嫂嫂端著一鍋綠豆湯出來,正想給客人們解解渴呢,誰知道他們就這樣走了,不免有些困惑。

  “貴人多忙事嘛!”張恆笑著道,他見了綠豆湯,立刻歡呼一聲,奔了過去,拿起碗筷舀出一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忙著點,忙著點,又沒人跟你搶!”嫂嫂見到張恆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掩嘴一笑,這些日子被太陽曬得有點古銅色的肌膚上就像泛上了一層美麗的柔光,令張恆看得都有些癡了。

  “嫂嫂,你真美!”張恆由衷的贊歎道。話一出口,張恆便覺得有些唐突了,連忙轉移話題道:“嫂嫂,對了,做好准備,這場旱災過后,很可能會有流民出現,家里得准備好錢糧工具,到時候招徕幾戶流民,明年就可以多收不少租子了!”

  嫂嫂對于一切可以發展壯大張氏地主家族的機會,都格外的上心。

  而完全依附于主家的流民,是所有地主最喜歡的佃戶,這樣的佃戶溫順,老實而且對主家頗為感激和忠心。

  比起那些自耕農佃戶,好使太多了,而且租子也比自耕農收的多。

  果然嫂嫂聽了張恆的話,眼睛一亮,開始掰著手指算賬,過了一會,嫂嫂高興的道:“若真有流民的話,家中目前的存糧大概還可以招徕五戶,但是這得是旱災沒有影響到收成的情況下才可以的!”

  “嫂嫂請放心,旱災已經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響了!”張恆道。確實,中國的政府,向來就怕認真兩個字,只要朝廷認真了,很少有辦不成的事情。

  “真的嗎?”嫂嫂卻也沒想太多,她還以為張恆的意思是,老天爺快要下雨了。

  對于挖國家牆角的事情,嫂嫂向來非常積極,看著嫂嫂兩眼放光,一臉興奮的樣子,張恆不禁打了個冷戰……原來嫂嫂也有邪惡的一面……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27 PM

第二十二章 二出了一種境界

     黑甲,紅纓,長戈。整整齊齊的一個三百餘名北軍精銳組成的方陣沿著河道向下走去。

  沒有喧嘩,也沒有任何的混亂,整齊的腳步聲響徹了整個南北河岸,驚醒了不少沿岸村民。

  張恆打開窗戶,就看到了這支目前這個世界上最精銳的軍隊,心中讚歎一聲。這支軍隊,僅以方陣的齊整與精氣神來說,就算與後世的職業化軍隊相比,也並不遜色了。

  不過想想,這也是應該的。

  漢室歷代帝王,都非常注重軍隊的訓練,便是一般的郡兵,在入伍前都必須接受嚴格的軍事技能訓練,以確保軍隊的戰鬥力,這就是所謂的‘非教士不得從征’。

  連郡兵的徵募,都要求嚴格,就更別說從全國各郡郡兵中精選出來的王牌精銳組成的南北兩支京師衛戍部隊了。

  所以,眼前的這支軍隊能夠有這樣的氣勢,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叔叔,那些人是要去幹什麼?”嫂嫂卻被這支軍隊嚇了一大跳,關中昇平數十年,除了吳楚七國反叛的那些日子之外,很少能夠看到全副武裝的軍隊出現在民間的道路上。

  “難道是有人謀反被朝廷發現了?”嫂嫂趕緊關緊門窗,對張恆道:“叔叔,外面可能不太平,今日我們最好還是留在家中罷!”

  這倒是典型的小農意識,明哲保身之舉。

  張恆笑了笑,道:“嫂嫂莫要擔心,他們這是來幫咱們掘井抗旱的!”

  “真要有謀反的事情發生,來的就不是這麼一點了……”

  “真的嗎?叔叔……”嫂嫂卻是不大相信。

  “放心好了,嫂嫂!”張恆笑道:“我估計用不了多少時間,縣令就該來通知各鄉各裡的鄉老,裡正去縣衙商議協助官兵掘井的事情了!”

  果然,巳時還未到,就有衙役來到張家,通知張恆去縣衙商議事情。

  張恆對於這個忽如其來的通知,感到有些詫異,照道理來說,張家在南陵縣並不起眼,家中既沒有鄉老,更沒有人作裡正。

  這種官面上的事情,原本是不可能通知張家的。一般來說,都是由本鄉的鄉老轉達。

  雖然疑惑,但張恆還是在給嫂嫂交代兩句後,就跟著衙役去縣城。

  不管怎麼說,能夠有參政議政的機會,去縣城混個臉熟,對張家都是有好處的。

  這就跟後世參加人大、政協,是差不多的意思,甭管有沒有發言權,至少可以提升張家的名望,這在以後要招徠流民佃種土地的時候,可是一塊金子招牌。

  能讓縣尊給請去商議事情,那麼隱匿他們自然也是很輕鬆的事情了!

  “這難道是獻紙的獎勵之一?”張恆玩味著這個忽如其來的舉動,猜測著事情的真相。

  劉據對於張恆獻紙的舉動沒有給任何的要獎勵什麼錢財,爵位的暗示,但張恆一點也不擔心。

  所謂功必賞,過必罰,這是衡量一個上位者是否合格的標準。

  過,或許可以不罰,但有功不賞的,那是傻瓜,早八百年這種人就被輪了無數次,每一個都死得無比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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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二郎!好樣的!”

  “是張家二郎來了!”

  “看,那就是我們南陵的才子,聽說他作的詩連天子都頗為讚許呢!”

  “那是,我看啊,這張二郎儀表堂堂,胸中自有經綸,將來那肯定是跟董太傅和毛博士一樣的大家!”

  張恆一進縣城的大門,立刻就被人認了出來,有的叫好,也有的拿他跟人炫耀。張恆自己聽了那些話,都有些面紅耳燥。

  沒辦法,關中地區雖然號稱八百里秦川,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但令關中群眾感覺尷尬的是,自漢室立國以來,關中就沒出過一個名震天下的大學者。

  袁盎是楚人,賈誼是洛陽人,董仲舒是廣川人,毛萇是河間人,司馬相如是蜀人……

  這讓平日裡自翊為老子天下第一的關中群眾情何以堪?

  而張恆的出現,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關中人心中的那一份缺失的自豪。

  所以,在張恆的那首《胡無人》被劉徹寫到竹簡上,並傳閱給近臣看的消息一傳開,關中人就沸騰了。

  誰說關中出不了文人騷客?這不就是嗎?

  所以,張恆的名聲才能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就幾乎傳遍了整個三輔,以至於連摯友程惠明在函谷關外都聽說了張恆的名聲。

  這或許是典型的地域自豪。

  張恆來到縣衙的時候,縣衙裡已經滿滿的坐滿了南陵縣各鄉的頭面人物。其中倒有幾個張恆認識的。

  “晚輩張恆見過田老!”張恆來到一位已經白髮蒼蒼,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牙齒已經掉的差不多的老人面前,行了一個標標準准的大禮。:“願田老壽比南山不老松,福如東海長流水!”

  這是必須要行的大禮。

  這位田老名叫田榮,今年已經是九十有一了,乃是南陵縣唯一一位活過九十歲的長者。

  漢代傳統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尊重長者,連天子駕崩之後,臣子們給其上謚號之後,都要在謚號前加一個孝字。

  按照漢制,民年過七十,就可以成為鄉老了,可以見官不拜,年過八十,見了天子都不用拜,而且可以得到天子御賜的幾杖,有幾杖在身,便是縣令對這種老人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逢年過節,要親自上門問安,以示尊崇。

  而這位田榮田老,今年已經九十一歲了,在他九十歲生辰那天長安城的天子劉徹甚至還派了宦官到他家祝賀,慰問。

  田老畢竟年紀大了,連口齒都已經有些不太清楚了。但難得的是,他雙目健全,耳聰目明,對於張恆的問候聽的很明白,一下子樂開了懷:“這後生是誰呀?生的倒是俊俏的很,這嘴可真是夠甜的!”

  他家人在他耳邊耳語幾句,田老聽了,笑的更開心了:“原來是張二郎!難得,難得!”

  “哼,毛都沒長全的小子,怎麼能參加這樣重要的會議?”有人在人群中陰陽怪氣的說道:“難得是縣尊在寫名字的時候寫錯了人名?”

  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以張恆的年紀確實容易被人輕視。

  不過張恆回過頭去,卻見到了那個陰陽怪氣的人。

  好傢伙,還是一個‘熟人’北村的錢二。這錢二是北村最大的地主兼裡正,長期以來就對張家在河灣處的兩頃地垂涎不已,幾次三番想要設計謀奪。

  但張家如何肯賣?

  土地是地主的生命,別說是河灣處的那兩頃一等一的良田了,便是連不可耕的劣田,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是沒有地主會願意變賣的。

  這麼一來,這錢二看不慣,甚至敵視張恆的風光也就有理由了。

  “諸位叔伯長輩……”張恆笑了,對在場的眾人揖首道:“晚輩張恆這廂有禮了!”

  “張二郎客氣了!”

  “是啊,太客氣了!”

  其他人跟張恆沒什麼利益關係,自然是不會得罪如今看上去已經要一飛衝天的張恆,紛紛回禮。

  只有那錢二依然自顧自的昂著頭,極為不屑。

  張恆搖了搖頭,他本不打算與此人計較的,畢竟兩人現在根本已經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物,跟這種人計較,傳出去會讓人看不起。

  但是對方給臉不要臉,張恆也沒轍。

  張恆生性就不是那種寬宏大量的君子,他一向認為尊重不是人給的,是自己爭取的。

  便笑著道:“諸位叔伯長輩,晚輩在來縣城的路上,看到有一隻螞蟻在一棵大樹下嘮嘮叨叨,晚輩好奇走近了一聽,聽那螞蟻道:這樹實在太可惡了,居然擋著我的道,看我將他搬開!晚輩抬頭一看,發現那棵大樹高聳入雲,遮天蔽日,不是人力所可以挪動的,那螞蟻實在太二了!”

  張恆一本正經的搖著頭道:“二出了一種境界!”

  眾人那裡還不明白張恆的意思,紛紛哄然大笑。

  “二出了一種境界!”一個胖子笑的肚子作疼,腰都直不起來:“這讀書人真是高明,連罵人都不帶髒字!”

  錢二卻被氣得七竅生煙,正要發作,這時候幾個衙役走進來,道:“縣尊,縣尉到!”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30 PM

第二十三章 縣衙議事

     「見過楊縣尊、王縣尉!」張恆與眾人齊齊對出現在門外的兩個男子揖首,只有田老蹲坐不動。

  說話間,縣令楊克鈞就與一個看上去皮膚有些黝黑的身著紅色武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想來這人就是南陵縣縣尉王城了。

  「諸位免禮!」楊克鈞擺擺手說。

  然後他跟縣尉王城來到田老面前,執晚輩之禮,問了一聲安。然後才請張恆等人入座。

  縣令楊克鈞與縣尉王城則分別坐到田老的兩側,咳嗽了一聲後,縣令楊克鈞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請諸位來縣衙議事,主要是商議一件大喜事!」

  「敢問明府,喜從何來?」下面有人問道。

  「本官昨日晚間接到京兆伊令諭,聖天子聞說關中大旱,為助民抗旱保產,詔令公孫丞相與御史大夫暴大夫持節節制南北衙軍,主持抗旱!」楊克鈞面帶感激的道:「聖天子德被四海,恩及六合,因我南陵縣被列為缺水縣,聖天子就遣來北軍軍侯鄭肅鄭軍侯及麾下三百一十二名將士協助本縣掘井抗旱,聖天子更下詔許縣中囚徒掘井架橘槔以贖其罪!」

  「聖天子仁德,實令我等感激淋涕,難以自述!」許多人一聽楊克鈞的話,立刻就高喊道。

  更有人哭著道:「聖天子恩德,我等縱是粉身碎骨亦難報其萬一啊!」

  影帝啊影帝,不去拿奧斯卡,真是委屈了這些人。張恆見了心中暗自搖頭。

  朝廷派來軍隊幫助抗旱,百姓們感激是肯定的。但在在座的眾人早就過了熱血沸騰的年紀,而且這裡面恐怕也沒有一個善於之輩。

  這其中真正的實力派,演技派,當屬縣令楊克鈞了。

  其實楊克鈞昨天晚上接到京兆伊轉來的天子詔書,當時就差點被嚇暈了。

  本來治下乾旱,就肯定會影響到他楊某人的前(錢)途了,誰知道天子又下了這樣一道『無法理解』的詔令。

  好吧,原本乾旱導致歉收,雖然朝廷肯定會免徵受旱地區的田稅。

  但是芻稿之稅,向來是不免的。

  然而大旱之後,想收芻稿?那是做夢吧?

  但是上官卻是不會管你有什麼樣的理由,芻稿收不上,大筆一揮在考核官員政績的記薄上記下一個『殿』字,那就玩笑開大了。

  有了這個『殿』字背在身上,往後什麼陞遷的,就基本不用考慮了。

  上面可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他們只看記薄上的記錄。

  那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個破財消災了。關中不比大漢其他地區,在關中任職,天子腳下沒有那個官員敢玩的太過分,若強行徵稅,鬧出民變,朝廷一准就砍他楊某人的項上人頭來平息民憤。

  原想頂多就是破點財,結果也不知是誰跟天子上了一個條陳。

  現在可好,若是在規定時間內完不成規定的任務,人家就直接要砍人腦袋了。

  當今天子向來是說到做到,砍人腦袋從來不含糊的主。

  若是讓楊克鈞知道,那個給天子出主意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估計他生撕了張恆的心都有。

  「有請鄭軍侯!」楊克鈞起身道。

  「某家鄭肅見過楊縣令,王都尉及諸位南陵父老!」一個頗為壯實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皮甲,走進議事廳中拱手道。

  按照漢代軍制,部曲什伍的編制,軍侯乃是曲這一級軍隊的主官,秩比六百石,大概相當於後世的團一級軍隊領導,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了。

  何況北軍中的軍官,一旦外遣通常是要提一級使用的。

  而軍侯往上就是司馬,司馬秩比千石,已經屬於這個世界的高級將領了。

  而這鄭肅年紀並不是很大,約莫二十六七的模樣,留著很是標準的髯鬚,身材雖然算不是高大,不過一米七左右而已,但身材壯實,肌肉發達,看這身骨,等閒三五個大漢別想近他的身。

  「今次本軍侯奉聖天子詔,協助南陵開鑿水井,架設橘槔,望諸位多多支持!」鄭肅一臉古板的道。

  鄭肅是一個傳統的武將世家出身,父輩,祖父輩都是軍人。他滿腦子都是打仗,乃是十足的戰爭狂人,他甚至曾對部下說,一天不摸刀,渾身不舒服,三天不射箭,飯都吃不下。

  誰成想,這次卻被派來協助地方鑿井……

  這叫個什麼事?

  堂堂北軍精銳,他麾下整整三個隊的兵士,個個都是弓馬熟鞍的好男兒,若上了前線,就這三隊兵士,能當匈奴千騎!

  可如此精銳,如今卻要像囚徒,民夫一樣去地方當苦力。

  鄭肅只覺渾身都不是個滋味,雖然天子詔令不可違抗,但想要鄭肅給南陵縣的諸人一些好臉色,那幾乎是在做夢!

  眾人卻是不管這鄭肅臉色怎麼樣,他們只知道,朝廷派了幾百人來幫自己做事情了,一個個都樂開懷,這樣一來,大抵今年的收成當是保得住大半了。

  一個個紛紛與鄭肅打招呼,熱情得不得了。

  可惜一切熱情都彷彿碰到冰山,瞬間消散於無形。

  「咳,咳!」縣尉王城咳嗽一聲,化解了眾人的尷尬,拱手對眾人道:「諸公,今次聖天子下了嚴令,規定我南陵縣每日需開鑿深井七口,架設橘槔二十一架,灌溉田地面積不得少於三十頃!」

  王城沖長安城的方向拱拱手道:「聖天子詔令,若完不成每日規定的鑿井,橘槔架設數目與灌溉面積,我等縣中官員皆要被問罪!」

  「若是因諸位之故,導致我等被問罪……」王城一臉殺氣的道:「我等在天使來問罪之前,必取那人全家性命!」

  「諾,我等必全心全意,協助縣尊、縣尉,不敢有絲毫懈怠!」眾人聽了這殺氣騰騰的話,當然明白王城不是在開玩笑,一個個轟然應諾。

  「好了,現在我們來商議一下,從那邊開始鑿井……」縣令楊克鈞適時的出來道。

  於是,議事廳中頓時被七嘴八舌的爭論所掩蓋,每一個人都希望,最好能夠從自家那裡開始鑿井,架設橘槔。

  為了爭辯從自己家所在的地方開始鑿井最好,或者自己那邊最需要灌溉,很多人差點當場揪打起來,把好好的一個議事廳瞬間變成菜市場。

  「安靜!」實在看不下去的縣尉王城大聲喝道:「成何體統,這裡是縣衙,不是你家菜園子!」

  「既然諸位無法決定,那麼本官來指定吧……」王城的眼睛在眾人之中掃視一圈,最後落在張恆身上,道:「就張二郎家那邊的開始罷!」

  「就這麼定了!」王城掃了一眼還想爭辯的幾個人,冷冷的道。

  「這算投桃報李還是什麼?」張恆看了一眼王城,衝他微笑著表示感激,心裡琢磨著。同時揖首道:「張恆代村中父老謝過王縣尉!」

  不過這樣也好,等水井跟橘槔架起來,嫂嫂就不用再受那烈日之苦。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32 PM

第二十四章 要出成果了

     “張家二郎,隨本官過來一下!”散會之後,眾人各回各家。張恆卻被縣尉王城叫住。

  張恆笑著拱手道:“敢不從命?”便是王城不叫住他,他亦要上去找個機會表示感謝。在這個世界上,多個朋友便多條路。

  況且,王城乃名門之後,跟這樣的人結交有助於張恆養望。

  恩,張恆一直YY,有朝一日一群大臣對他說:二郎不出,奈天下蒼生何?這種場面,僅僅是想一想就讓張恆覺得爽死了。

  王城帶著張恆,走進縣衙中一間別院,道:“寒舍陋居,二郎莫要嫌棄!”

  張恆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見不大的房子中擺滿了放置書簡所用的架子,每個架子上面都放滿了各種竹簡,看得出來,王城時常清掃這間房間的竹簡,每一個架子上面都異常的乾淨,沒有半點灰塵。

  “這是鄙人平日休憩之所!”看到張恆盯著那些書簡,王城出言解釋道:“這些書簡都是本縣應賦男丁的檔案!”

  “哦!”張恆點點頭。

  “二郎不必客氣,隨意坐吧!”王城笑著從一個櫃子取出一個小小的玉瓶和兩個小酒樽。“前次多虧了二郎發現了秦二官那小人的卑鄙陰謀,否則鄙人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巫蠱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相信的人不在少數。

  所以從王城的角度來說,張恆確實是‘救’了他的性命。

  “王縣尉實在太客氣了!”張恆坐到蓆子上,笑著道:“那是學生應該做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張恆曬道:“對於巫蠱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學生向來是不信的!”

  “呵呵,二郎到底是讀過聖賢書的人,不比我們這些老粗!”王城給張恆斟上一杯酒,道:“來,二郎,鄙人敬二郎一杯!”

  張恆拿起酒樽,一飲而盡,然後放下酒樽,靜靜的等待對方開口。張恆當然知道,這王城不會單單只是跟自己說聲謝謝這麼簡單。

  該謝的,他已經謝過了,縱使要當面道謝,也不必特意找張恆私底下到這屬於他的私人書房交談,大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道謝,既表達了謝意,又顯出他知恩圖報的風範。

  “唉……自打當上這南陵縣的縣尉,鄙人是夙興夜寐,廢寢忘食,不敢有一日忘卻肩上的職責,就是怕辜負了天子的恩德!”王城痛心疾首的道:“可萬萬沒有想到,竟有小人暗中謀害於我……唉……”

  “總之二郎大恩,王某沒齒難忘,日後但有需要王某之處,儘管開口!”

  張恆卻是聽得滿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發牢騷,但王城好像找錯了對象了吧?

  “王縣尉公忠體國,學生佩服!”雖不是很理解王城話中的含義,張恆還是點點頭道。

  王城看著張恆,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王城前兩日接到了他家族中一個在長安太子、宮中作侍從的族弟的一封書信。

  書信中那位族弟提醒王城,要注意親近張恆。

  雖然族弟言語中並未透露太多信息,但王城通過自己的關係網,還是漸漸瞭解到了冰山的一角。

  他今日藉機與張恆私下相處,其實也沒什麼太多的意思,就是留個名讓張恆記住在南陵縣有他這麼號縣尉可以隨時支使,這樣就足夠了。

  王城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認為只需要給他機會,他就可以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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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之後,張恆就再沒有去猜測王城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反正,既然縣尉都說了,以後有什麼麻煩的話,可以找他幫忙。

  跟嫂嫂說了,明天開始就會有北軍將士跟縣衙監獄中關押的百十個囚犯來幫忙鑿井,架設橘槔之後。

  嫂嫂非常高興,對張恆道:“叔叔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看樣子讀書確實很有用呢!”

  張恆笑了笑,沒有解釋。

  事實上,若非縣尉王城有意偏袒,張恆知道,這種好事情估計他家怎麼著也排不到第一。

  “嫂嫂,家中還有多少綠豆?”張恆問道。

  “大約還有半石……叔叔問這個做什麼?”

  “明日將這半石綠豆全取出來,熬成綠豆湯給北軍將士解渴消暑!”張恆道:“對了,嫂嫂,你等會再去村中各家各戶通知,叫佃戶與鄉鄰們明日都準備好,男丁就幫忙搬運木頭,工具,以及其他的一些活計,可不能讓人看了笑話,說我們村不識好歹,別人來幫忙,自個卻閒著看戲!另外村中的女子,也組織一下,問問她們中可有多少會跳舞?可有唱歌唱的好的?回來後告訴我,我好統計一下,明天晚上搞一個演出,讓來幫忙的將士們都樂呵樂呵!”

  張恆穿越前所在和諧朝,號稱軍民魚水一家親,為了拉近軍民關係,和諧朝搞出來的各種聯歡會,聯誼會不要太多。

  所以搞這個,張恆一點也不困難。

  所謂於細微處見真知,張恆正是要通過這看似不起眼的動作,展示他的才華,正如孔雀開屏,展示自己的優點,聰明的選擇隱藏自己的缺點,這是每一個面臨面試考試的求職者必須掌握的技能。

  雖然張恆依舊對於做官走仕途這條道路沒有太大的興趣。

  但是,由於取悅的對象是劉徹父子,所以,即便是沒有官身,但是只要能夠對劉徹父子形成影響,那麼在本身來說,即使沒有做上什麼大官,張恆的權勢卻不會比朝堂上的三公九卿少多少。

  更何況,以張恆的年紀,即便是真正通過舉孝廉,茂才的途徑進入仕途,上面又有劉據父子罩著,但是想要一開始就從縣令甚至郡守幹起,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所以,還不如先養望,把名望養起來,就一切都好辦了。

  “恩!”嫂嫂歡快的點點頭。

  嫂嫂走了以後,張恆回到房中,關上房門,進入空間之中。發現在空間一角的幾塊絲帛上面,已經多了不少密密麻麻的小蠶卵,幾個破損的大繭旁邊,還有幾對正在交、配的蠶蛾夫妻。

  張恆見了,欣喜若狂,終於要出成果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45 PM

第二十五章 組織安排

      張恆從空間中拿出兩條沾滿了蠶卵的絲帛,找到趙柔娘,讓她去把這兩條的絲帛放到蠶室中去,專門開出一個地方飼養。

  趙柔娘雖然不知道小叔叔是從哪裡找來的蠶卵,但卻也沒多問,反正小叔叔不會做壞事就是了。

  意識中的空間的地方,終究是有限的,不可能全部拿來養蠶,只能少少的喂養一些在裡面。

  再者就是,張恆想看一看,在空間中繁育的物種,到了外面,是不是就真的優於其它同類。

  到了黃昏的時候,張家就熱鬧了起來,聽到了官府要來幫忙鑿井的消息,村裡面的村民們都來了,就連村裡的裡正也親自提著禮物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上門了。

  大家都知道,張家要崛起了,以後再也不能拿往常的眼光看待了。

  “這張二郎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早就知道,他一定能夠出人頭地……你想啊,河間的小毛公,那可是天子都非常尊崇的大家呀,等閒的人能入得了小毛公的法眼?”村民在張恆家的院子裡三五個一群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了。

  “那是當然!”一個人接口道:“不過,也是虧得這二郎碰上了一個賢惠的好嫂嫂,要是換了旁的人,夫君一死,那還不立馬帶著嫁妝家產改嫁?!”

  “現在張夫人可算是苦盡甘來了,聽說了嗎?這張二郎的名聲現在可是大的連我那在右扶風的表親都聽說了,往後這張二郎舉孝廉做茂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又一個道:“往後啊,這張夫人可是要享福啦,沒看見嗎?連縣裡的縣尉,縣令,現在都要給張二郎老大的面子,要不像這樣的好事情,怎麼輪得到咱們?”

  在書房中聽著這些人的話,張恆笑了。

  這個世界總是這麼現實,這還沒有一個月呢,嫂嫂在他們口中就從不詳變成賢惠。不過農村就是這樣永遠不缺少長舌婦,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一時嘴快給別人帶來的傷害有多麼巨大。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張恆走出書房。

  看到張恆的身影,外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眾人靜靜的看著張恆,就連本村的裡正也用著一種仰視的眼光看待張恆。

  這就是名聲的力量,現在張恆的名聲在整個三輔都相當響亮,當在外的名聲反饋到這個不過三四十戶的小村子中,造成的結果就是,現在張恆幾乎可以在這個小村中說一不二了。

  “諸位……”張恆朝眾人揖首道:“今天請諸位父老鄉親來到寒舍,主要是跟大家商議一下,這明日官府就要來幫咱們鑿井,架橘槔了。咱們三輔人家,向來豪爽,這次可不能讓北軍的人說咱們的閒話,所以晚輩斗膽擬了一個招待,犒勞和慰問來幫忙的北軍將士及縣衙官員的方案,大傢伙看看,若是成咱們就按這個方案來辦!”

  張恆雖然是用著商量的語氣跟眾人說話,可是他可沒有真的要跟人商量的意思,也沒這個必要,全村上下,能夠識字的人估計就他跟正在努力學習千字文的趙柔娘了。

  “張二郎,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人群中一個人立刻叫道:“二郎是有大學問的人,擬出來的辦法定然差不了,還商量什麼啊?”

  張恆投桃報李,對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力挺他的人報以微笑。

  卻發現那人正是本村的裡正張大牛。其實,張恆出生的這個小村子中,九成以上的人家都是張姓,甚至在百餘年前,不少人還有著同一個祖先,所以,在這些人裡有不少人甚至是張恆的族叔族伯。

  於是張恆家所在的這個村子也被人習慣性的稱為‘張家裡’,在這個時代,假如不是很重要的戰略要點或者經濟中樞,很少會有人給小山村取名,大家都是按照習慣來稱呼一個村子為‘XX集’或者‘XX裡’

  裡正張大牛,在族譜上算是張恆的一個本家伯父了。

  雖然說要追溯血緣的話,可能還要追溯到秦楚莊王的時代……那時候張家的先祖還窩在蜀郡的山村裡……

  張大牛雖然沒有讀過書也不識字,但是長期把持著張家裡的裡正位置,所以他這個人極為精明,見風轉舵使的非常熟練。

  他倒是想得仔細。

  這張二郎注定是要飛出張家裡這個小山村的,淺水養不了大魚嘛。

  既然如此,這張二郎在張家集的時候,何不什麼事情都依著他來,以圖將來回報呢?

  眾人見了裡正都帶頭叫好,自然也沒有任何異議,紛紛叫好道:“對極,二郎說該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

  “好!”張恆拱拱手道:“承蒙諸位父老長輩看重,晚輩就斗膽了!”

  “四哥,七叔,十一叔!”張恆看向幾個身材高大的大漢,道:“你們三位是我們村子裡最熟悉地形地貌的老莊稼手了,明日就麻煩你們幫著給北軍將士指點什麼地方最好鑿井,什麼地方最容易架設橘槔!”

  “諾!”三人轟然答應。

  “剩下的男丁,就麻煩大牛伯父統帥,明天一早就準備好扁擔、水桶、斧頭,隨時待命!”

  “好!”張大牛喜滋滋的點點頭,這可是一個露臉的好機會!

  “對了!”張恆看向村中的婦女:“各位嫂嫂嬸娘會唱歌跳舞的,舉一下手……”

  刷的一下就舉起了十來條手臂,其中甚至還有幾個十四五歲雲英未嫁的少女。

  “好!”張恆在心中算了下,十幾人應該是夠了:“舉手的各位嫂嫂嬸娘細君,你們今天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什麼東西你們最拿手,明日給北軍將士們好好表演一下!”

  “嫂嫂,這事情就麻煩您去安排了!”此事張恆倒是不敢摻和了。再者說了,張恆也不懂這個時代的民俗音樂與歌舞,就是摻和進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好的!”嫂嫂爽快的點點頭。

  “餘下的諸位嫂嫂與嬸娘,伯母,明日就麻煩你們來幫著煮綠豆湯,送濕毛巾給在田裡勞累的諸位叔伯父老和北軍將士了!”張恆拱手道:“咱們張家裡這次要讓這四里八鄉的人都瞧一瞧,咱們張家裡每一個男丁都是好漢!”

  眾人被張恆挑起了好勝心,紛紛道:“俺們張家裡從來沒有孬種,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子,真丈夫!”

  “二郎旦請放心,明日就看俺們的了!”

  張恆又道:“明日雖說大傢伙都是給自己幹活,但是考慮到村中田地,晚輩家就佔了一小半,所以晚輩也不敢讓諸位白忙,明日每一個幫了忙的鄉親,晚輩都給發一個五銖錢,干的最好的三個人,每人再補發十個五銖錢,這三人中若是有租種了晚輩家田地的,今年的租稅免半!”

  張恆知道,要最大限度的調度起人們的積極性,必要的獎勵還是得有的。

  而且,張恆給的獎勵並不多,合算起來也不過兩三百錢而已,完全在可以負擔的範圍。

  而區區兩三百錢,就可以換來一個不錯的名聲,讓人記住在南陵有個張恆不僅僅會寫詩,重要的是還會做事情,這實在太劃算了!

  張恆非常清楚,在任何時代,一個有組織籌劃能力的人,都是人才。

  所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指的就是擁有組織調度籌劃能力的人。

  “某家在村裡也有十來頃地,二郎既然都這樣說了,某家在這裡也說一句,二郎補多少,某家照例補多少!”裡正張大牛立刻大聲說道。

  他的聲音,隨機就被沸騰的村民的叫好聲所淹沒。

  張恆看了張大牛一眼,心道:這傢伙倒是機靈,懂得大蛇隨棍上。

  看來這次的好處少不得也要分潤一點給他了。

  不過沒關係,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見者有份,而且這首倡,謀劃可都是張恆,分到張大牛頭上的不過是一個響應而已,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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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幾百錢啊,您就這麼扔水裡了?”回家的路上,張大牛的小兒子心疼的道:“一頭小牛犢也不過才兩三千錢啊!”

  “糊塗!”張大牛給了自己兒子一個暴栗,打得他疼的叫出聲來,張大牛摸著自己滿臉的絡腮鬍子教訓著自己的兒子道:“你也不看看,這張二郎是什麼人?那可是一等一的精明人,這種人能幹吃虧的事情?我告訴你小兔崽子,張二郎幹什麼事情,咱們跟著做就是,這好處肯定是少不得的,就算是吃點虧也無妨,現在跟張二郎處好關係,對咱們家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吃貨!”張大牛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不禁越看越生氣,隨後他想起了什麼,高興的拉住長子的袖子問道:“你家小子今年快五歲了吧?”

  “是的,父親大人,醜男今年六月就滿五歲了!”大兒子連忙答道,生怕回答慢了就要跟弟弟一樣挨揍。

  “好!好!”張大牛高興的手舞足蹈:“趕明兒等醜男過了生辰,某便是砸鍋賣鐵,也要把醜男送去進學!”

  “靠你們兩個兔崽子來光大我們家的門楣,那是靠不住了!”張大牛興奮的道:“只能靠醜男了,某現在算是想明白了,這人啊,一定要讀書,不讀書就一輩子都是個泥腿子!看看張二郎,念了幾年書,如今到了縣衙,縣尊、縣尉都要以禮相待,不敢得罪!”

  想起自己的長孫,張大牛就彷彿一下子充滿了力量,就連精神也充沛了許多。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48 PM

第二十六章 小人常慼慼

     “終於……出來了!”抬起頭看著頭頂的藍天,江寄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自從江充得知了天子劉徹忽然喜歡沒事就哼哼兩句《胡無人》之後,生性敏感的江充當然立刻警覺的派人去調查,等到江充知道寫這首詩的人名叫張恆,而且正是那個跟江寄發生了衝突的人後。

  江充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江寄禁錮在了家中,還狠狠的抽了江寄一頓鞭子,直到今天才解除江寄的禁足。

  至今,江寄的背上依然火辣辣的燒著。

  江寄不敢怨恨自己的叔父,就將這一切的一切都記在了張恆的頭上。

  “張恆是吧……”江寄看著頭頂的藍天,自從擺脫了在邯鄲的屈辱生活與悲慘命運之後,江寄還是頭次吃到如此大虧。無疑,這是一個對於江寄來說,咬牙切齒的仇恨!

  而張恆這個前幾天他才通過旁人的嘴中瞭解的名字,此刻在他心中就如同一根哽咽在喉的毒刺,他覺得若張恆一日不死,他便要受一日折磨。

  “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江寄惡狠狠的發著毒誓。

  對於江寄這種人而言,他毀人生計,壞人性命,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若是旁人哪怕是讓他吃上一點點小虧,他也會懷恨在心。

  特別是現在那個得罪過他的人,居然還活的很快活,很自在。

  這更讓江寄感覺無法忍受。

  “去葛繹侯府邸!”江寄跳上馬車沒好氣的命令道。

  “諾!”車伕不過是江家的一個賣身奴,如何敢違抗江寄的任何命令?

  坐在馬車上,江寄閉著眼睛慢慢盤算著。

  所謂物以聚類,人以群分,江寄在長安城中也是有一棒子狐朋狗友的,平日裡他們便聚在一起蹴鞠鬥雞,鬥毆賭博,經常攪得長安城不得安生。

  在那些狐朋狗友中,以丞相葛繹侯公孫賀幼子敬明與江寄關係最好,兩人臭味相投,甚至連女人也曾經共用過,就差穿同一條褲子了。

  “區區一個文人,讀過幾天書,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江寄冷哼一聲:“我便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權勢!”

  在江寄看來,他的好朋友公孫敬明,乃是當朝丞相幼子,而丞相公孫賀的正妻又乃是皇后衛子夫的親姐姐衛君孺,乃是正經的外戚家族。

  公孫敬明雖然並非是衛君孺親生兒子,但是,據江寄所知,公孫敬明平時在家裡就極得其兄長太僕公孫敬聲的寵愛。

  而公孫敬聲正是衛君孺唯一的兒子,是太子劉據的表弟!

  只要能夠說動公孫敬明,江寄相信,那個叫張恆的可惡傢伙就必死無疑了!

  堂堂丞相之子,外戚貴胄,要弄死一個小小的讀書人,連孝廉、茂才都不算的賤民,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至於公孫敬明……江寄一點也不擔心他不會被自己說動。

  “可惜,那兩個動人的嬌娘子要被公孫敬明先享用!”江寄嘆了口氣,江寄相當清楚自己的好朋友公孫敬明的個性──只要看到漂亮女人,就會走不動路,智商下降為零。

  一想到那兩個本是自己房中禁臠的動人姐妹花,要在他人身下婉轉承歡,江寄對張恆的憤恨就又加深了幾分。

  長安城很大,從江家到葛繹侯府邸,便是馬車也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

  下了車,江寄熟門熟路的跟葛繹侯看門的幾個奴役揮揮手,就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這座常人根本無法進出的公侯府邸。

  江寄找到公孫敬明的時候,公孫敬明正忙著訓練他心愛的幾隻鬥雞。

  “敬明兄!”江寄趕緊走過去打招呼。同時令自己的下人提來自己準備好的禮物──一隻外表凶悍,桀驁不馴的大公雞。

  這只大公雞名喚‘衛將軍’,乃是江寄花費了上百萬錢和三個美婢,才從別人那裡換來的。公孫敬明幾次三番打過這只鬥雞的主意,但江寄如何捨得。

  今次為了報復張恆,江寄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江兄!”公孫敬明看到江寄,哈哈大笑,扔下手上的工作,走過來道:“聽說江兄被江公禁足好多天了,不知道此事是否屬實?”

  江充當然沒那麼傻,滿世界嚷嚷他侄子得罪了如今關中炙手可熱的年輕文人張恆。公孫敬明也就只聽說江寄是因為讀書不用功,被江充禁足了。

  這倒沒什麼,如今長安城的貴卿之後,有幾個認真讀書的?

  以前萬石君石奮活著的時候,老石家倒是個個都是勤奮學習,因此石家四子都出任了朝廷的兩千石官員,一時被人傳為佳話。

  但是等老傢伙撒手,石家就像放了羊的孩子,石氏子弟現在是一個比一個紈袴,現在隨便揪一個石家後代過來問問,保準他連《禮》都背不全。

  這年頭,長安城裡真正恪守規矩的貴卿之後就剩兩棵獨苗子了。

  一個是前廷尉張湯之子張安世,另外一個則是公孫敬明名義上的表哥,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霍去病之弟,以光祿大夫銜擔任奉車都尉的霍光。

  所以,在聽說了江寄居然是因為讀書不用功就被禁足了之後,公孫敬明只覺得這種事情簡直不可思議。

  就跟花街柳巷裡賣春的妓女,忽然說因為感到羞恥,所以從此以後不再接客一樣好笑。

  貴卿子弟要用功讀書做什麼?生來就含著金鑰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讀書有個屁用?

  江寄臉上尷尬的笑了笑,道:“讓敬明兄見笑了!”

  然後,他接過下人遞上來的雞籠子,托著籠子,忍著心中的不捨道:“一直以來承蒙敬明兄關照,弟實在無以為報,弟知敬明兄向喜鬥雞,這只‘衛將軍’便權當敬明兄往日照顧之謝禮,望敬明兄笑納!”

  公孫敬明一見那隻‘衛將軍’就挪不開眼睛了。

  “真送給我?”公孫敬明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他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小弟說話,向來當真!”江寄低著頭道,他生怕自己要是多看兩眼‘衛將軍’可能就會反悔。

  “如此,兄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公孫敬明哈哈大笑,當即令下人收下禮物。

  “說吧,有什麼事情需要兄弟我幫忙!”公孫敬明當然知道,無功不受祿,江寄既然連一向心愛的‘衛將軍’都送上門來了,定是有事情相求。

  “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兄長的眼睛……”江寄笑道,他湊到公孫敬明耳邊道:“事情是這樣的……”

  便添油加醋的將趙弱水姐妹的美貌與張恆的霸道與囂張描述了一番。

  “這賊子太可恨了!”江寄拜道:“望兄長為弟出了這一口惡氣!”

  公孫敬明思考了一番,然後終是下定決心,問道:“那對姐妹花果然如兄弟描述的那般貌美?”

  “小弟怎麼敢欺瞞兄長?”江寄知道公孫敬明動心了,急忙道:“若小弟所說,有任何不實之處,小弟願受五雷轟頂!”

  “好!”公孫敬明大義凜然的道:“居然敢欺到我兄弟頭上,我必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謝兄長!”江寄趕緊再拜。

  “你我兄弟,何須客氣?”公孫敬明扶起江寄道,公孫敬明當然知道,這些日子長安城中在傳唱的那首《胡無人》,也知道《胡無人》的作者據說叫張恆。

  但是,他乃是皇親國戚,堂堂宰相之子。

  一個不過寫了首好詩,讓天子高看兩眼的文人,如何能夠擋他奮力一擊?

  便是出了事情,也有太子表兄與皇后姨母撐著,大漢國上下誰敢動他,誰能動他?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49 PM

第二十七章 惡客臨門

     “嘿!”隨著幾個成年男子一聲悶哼,第一架桔槔順利的架設起來,木制的吊桿垂人水中,吊起滿滿的一大捅河水,一個男子上前,歡喜的將桶中的清水倒入水渠中。

  老實說,這種原始的取水工具相當的簡陋,依靠槓桿原理運作。

  但即便如此,這種簡陋的機械,也可以大大節省人們取水的時間和降低勞動強度,在真正的水車──翻車沒有問世前,它是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取水機械。

  而在一塊沙地上面,一口只有三十多頂多四十厘米寬的水井,正在挖掘中,十幾個囚徒用肩膀挑著滿滿的一擔泥沙艱難的行走在沙地上,在井下工作的亦也是囚徒。

  至于北軍的士兵跟張家里的村民,則都在另外一邊的田地里忙著挖掘其他六眼水井和架設桔槔。

  沒辦法,在這個世界地位最低的便是囚徒。便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奴僕,其地位亦在囚徒之上。

  所以,最危險,最辛苦,體力消耗最大的任務就落到了這群囚徒頭上。

  在沙地上挖井,無疑是個危險的舉動,因為沙地土質松軟,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崩塌事故。

  但是這群囚徒卻一言不發,默默的干著分配給自己的任務,因為官府下令了,只要能夠完成每日分配給他們的任務,那么他們的刑期就會被減免。

  因此雖然明知道危險,但囚徒們還是充滿了干勁的挖著井。

  盡管如此,但卻沒有一個人可憐他們,便連送綠豆湯過來的婦人也不願意給他們哪怕是一碗清水。

  最后還是張恆看不過去,拿了幾個碗,提著一桶綠豆湯送過去,給他們解解渴,順便恢復些能量。

  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卻讓囚徒們感激淋涕,紛紛給張恆鞠躬道謝,這倒是張恆始料未及的。

  “二郎仁德,罪囚記住了!”一個個子矮矮的,其貌不揚的囚徒更是道:“二郎今日送湯之恩,罪囚日后必有所報!”

  張恆擺擺手道:“你還是好好努力工作,爭取早日回家與親人團聚吧!”

  “二郎接不接受罪囚的報答,那是二郎的事情!”那人道:“但罪囚報答二郎的恩德,那是罪囚的事情!”

  張恆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二郎何必跟這幫罪囚如此客氣?”里正張大牛卻是在后面趕上張恆的腳步,不屑道:“一些罪囚,沒有讓他們去修長城,已經是天子的仁德了!能在這里挖井贖罪,算是他們命好,這種人值得吃什么綠豆湯?便是糠麸也不配食用!”

  “呵呵……”張恆笑了笑道:“都是爹生娘養的,看著怪可憐!”

  “二郎果然仁德!”張大牛贊了一句,豎起大拇指道,他扭扭捏捏了好一會,才偷偷拉著張恆的袖子,道:“二郎,我家的丑男今年已經五歲了……”

  “恩?”張恆轉過頭去笑問道:“伯父有什么需要晚輩幫忙的盡管開口,晚輩但凡能夠辦到的,定然幫忙!”

  “我想……明年開春就送丑男去君子學館進學……”張大牛摩挲著一雙粗糙的大手道:“還想請二郎給學館里的博士說句話……”

  說完,他就充滿了期待的看著張恆,生怕張恆不答應。

  張恆聽了,笑道:“這有何難?到時候晚輩給元亨先生寫封書信便是!”

  “元亨先生是?”張大牛好奇的問道。

  “元亨先生乃是毛師長子!”張恆笑著道:“伯父放心,元亨先生學問高深,已盡得毛師真傳……不過這丑男要是要進學的話還該取個好一點的名字!”

  張大牛一聽那元亨先生居然是小毛公的長子,頓時臉上就樂開了花,簡直跟后世高考考上了清華北大一般,一個勁的搓著手掌道:“一事就不煩二主了,二郎學問淵博,順便給我家丑男賜名吧!”

  在漢代,由于新生兒夭折率非常高,所以無論平民百姓還是皇室貴戚在小孩子出生之后都會給其取一個‘賤’名,越賤越好。

  譬如說當今天子小名喚‘彘’。

  彘有兩層意思,在漢代民間的語言中,彘通常指代豬,這就是賤名。

  但在另外一個方面,彘通智,乃聰明的意思。

  但是其他人大都都不可能有孝景那么好的學問和才智,所以,給孩子取的小名大都都是簡單直白,只有一層意思。

  便如同后世曹操小名阿瞞,還有張大牛家的丑男。

  張恆考慮了一會,道:“君子懷瑾握瑜,便叫張瑜吧,願其他日能如瑾瑜,成就君子之德,棟梁之才!”

  “張瑜!好!好!好!”張大牛不懂什么典故,但聽了這名,再加上張恆說的也很好聽,便連連點頭道:“就叫張瑜了!謝謝二郎賜名,改日我便帶丑男,哦,不,瑜兒親自上門道謝!”

  張恆笑了一聲,心道:一會取表字的時候,估計麻煩了,呵呵……公瑾……張公瑾。

  張恆有些可惜,若是張大牛姓周就更好了。

  這樣他以后若碰上姓劉的找他給孩子起名,就讓那孩子叫劉備,遇上姓曹的就叫曹操,遇上姓孫的就讓丫叫孫策,孫權。

  這樣,千百年以后,當歷史學家考古的時候,若是發掘出這么一條信息,三國英雄集體杯具了……

  思緒一旦發散開,張恆心中的YY之心就不可避免的彌漫開了。

  嘴里叼上一根狗尾草,張恆找了個涼快的小山坡,躺倒草叢中,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著后世的流行歌曲,咿呀咿呀的怪叫起來。

  這個時候,在河對岸,兩輛打著太僕與丞相旗幟的馬車,急急的奔馳在馳道上。

  公孫敬明與江寄就坐在這兩輛馬車中,不得不說有權就是好。

  公孫敬明只是亮出了他的丞相公子身份就立刻有幾個丞相府的胥吏自告奮勇,願意為他沖鋒陷陣。

  如今公孫敬明的父親恰恰是負責指揮抗旱的最高領導人,而這些胥吏個個都是顛倒黑白,雞蛋里跳骨頭的好手。

  在公孫敬明想來,區區小事情,抬抬手就可以滅掉對方,他來南陵的目的,只是為了接受戰利品而已!

  至于張恆?那是誰?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51 PM

第二十八章 又來兩個送死的

      “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張恆從睡夢中醒來伸了個懶腰,抬頭看看天色,少說也到了下午兩三點的樣子了。

  身上出了一身的臭汗,張恆覺得肚子也有些餓了。

  便準備回家去美美的洗個澡,吃點東西再過來。

  剛站起身來,張恆就感覺不太對勁了,怎麼河岸邊嘈雜的捶打聲跟掘井時的吆喝聲都不見了?

  張恆爬上山坡頂,遠遠的眺望過去,卻見幾個身穿黑色皂衣的男子在河岸邊一個一個的異常仔細的檢查著每一個橘槔。

  而在挖井的工地上,兩個身穿看上去好像應該是丞相屬官法曹什麼的衙門的官府的人,正對著南陵縣的縣令楊克鈞與縣尉王城還有北軍的那個軍侯鄭肅大聲訓斥。

  張恆靠近一聽,卻聽到一個沙啞的粗重男聲,訓斥著道:“……怎麼搞的?有你們這麼挖井的嗎?連陶圈都不圍,這要是一下雨,這井準得崩塌!”

  “朝廷出俸祿,軍餉供養你們,你們就是這麼給朝廷辦事的?”

  “全部給我重新挖過,必須要用陶圈把井壁紮紮實實的圍上!”另一個聲音痛心疾首的道:“諸君啊,天子命爾等掘井,為的是什麼,是造福黎庶,這些井可不是只用一兩天,只應付眼前的旱災,諸君啊,眼光要放長遠……”

  “可是……”縣令楊克鈞還想反駁。

  “沒什麼可是的!”那個沙啞的男聲立刻打斷楊克鈞的申辯:“我等既食朝廷俸祿,那就要對得起供養我等的黎庶,諸公啊,不是某等刻意刁難,而是實在是上面是如此要求的!”

  縣尉王城急了,道:“兩位上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這是要暗中送些賄賂來擺平此事了。

  其實歷來但凡地方上幹什麼工程,上面總會跑下幾個下來刨食的主。無非就是打發點錢財,喂飽這些傢伙就一切都照常進行了。

  但是今次似乎不同,這兩位好像有古代賢吏的風範,根本不搭理王城的話,只是冷冷的道:“對不住了,王縣尉,我等秉公辦事,向來不恤私情!”

  “怎麼回事?”張恆走到張大牛身邊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唉,太僕府跟丞相府派下來督察的吏員!”張大牛混跡市井幾十年,一雙眼睛毒的厲害,一眼就看出這些人是來故意找茬的,對張恆道:“二郎啊,估計這次事情很難善了了,這些人來到這裡二話不說就要我們停止掘井,停止架設橘槔,說什麼奉丞相和太僕令諭來檢查的!”

  “屁!”張大牛不屑的道:“丞相跟太僕真要派人來督察,就不是兩個小小的吏官,起碼也是某曹主事或者主薄,再說,即是督察,那怎麼沒見御史大夫的人?”

  漢代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各司其職。

  丞相輔佐天子,舉薦賢才,任免官員,御史大夫監督百官,直刺君過,太尉掌天下兵馬大權。

  所以,督察這一塊的職責,是屬於御史大夫的權責,雖然丞相也可以插手,但是,按例要有御史大夫的人在其中,否則就是踰越了,越權了。

  然,兩個丞相府的人出來到了地方,用督察的名義‘指導地方’,這卻也沒有任何問題。

  即便他們沒有真正得到丞相的令諭,難道別人還能責怪兩個‘忠於王事’的能吏?

  最麻煩的是,即便是跟上面去查詢,上面的人卻大都都會選擇袒護下去的吏員,把假的也弄成真的,這個就叫官官相護。

  想到這裡,張恆眉頭皺了起來。

  這些人跑下來為難地方官跟當兵的,跟張恆本是沒太大關係。

  但張恆怕就怕這些傢伙帶出一個壞頭,要知道,這派軍隊下來幫忙抗旱和嚴令地方必須按時按量完成任何的計劃,可是張恆提出來的。

  這件事情成功了,張恆固然受益無窮,甚至可能一步登天,成為顯赫的權勢人物。

  但反過來,要是出了幺蛾子呢?

  好!

  晁錯怎麼死的?獻削藩策!削藩策好不好,大家都知道,但是朝廷還是把他咔嚓了。

  原因就是吳楚七國因為他的削藩策叛亂了,事情鬧大了,晁錯必須負責,當然這其中夾雜了晁錯跟袁盎之間的私人仇恨,以及孝景的軟弱,那就不說了。

  摸了摸頭上的脖子,張恆可不想被人咔嚓。

  “瑪拉戈壁的!”張恆在心中暗罵一句,他並不知道這些人就是衝他來的,但是他卻很清楚,這件事情必須擺平,他可承擔不起任何可能導致這次抗旱最終失敗,激起強烈反彈的後果。

  “怎麼就不讓我安生一會?”張恆搖了搖頭,活動一下筋骨,走上前去,對那兩個趾高氣昂的男子道:“我奉勸兩位還是快點走吧,遲了,我怕兩位可能就走不了了!”

  “你是什麼人?”一個臉上長了一顆豆大的黑痣的黑矮男子回頭不屑的看著張恆,發現居然是一個小白臉之後,他心中更是不屑,冷冷的道:“本官乃是丞相屬下法曹吏,奉主事及丞相令,巡視三輔,區區一個庶民,這裡沒你插嘴的地方!”

  “學生張恆!”張恆微笑著對這兩人拱拱手道:“真是對不住了,學生不是什麼庶民,學生身具公乘之爵,那個按照以前的說法,學生估計兩位得給學生揖首行禮才行!”

  在漢初頒布的二十一級軍功勛爵序列中,公乘位列第八級,屬於高爵,有免除服苦役,見官不拜,低於公乘爵位的見到公乘要行禮等等特權。

  “你就是張恆!”黑痣男子旁邊一個稍微高些,白淨些的男子大聲驚訝道。

  “沒錯,學生張恆!”張恆笑著道:“不知兩位是什麼爵位?”

  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顯然他們的爵位都沒有張恆的高,但是他們如何肯給張恆行禮?

  漢初的軍功勛爵制度延續到如今早已經崩潰,除了左庶長以上高爵外,其餘爵位如今可是明碼標價了,至於武功爵什麼的更是氾濫的一塌糊塗。

  更何況,他們如今就是要來對付張恆的。

  “哼,區區一個公乘,也敢對我們大呼小叫,簡直目無王法!”黑痣男子怪叫一聲,道:“王縣尉,給本官拿下這個狂妄之徒,今日之事,某就放你一馬!”

  張恆微笑著看向縣尉王恆,優哉游哉道:“我以前聽人說,天下胥吏皆可殺,以前還不明所以,現在卻是明白了……爾等胥吏,假借上官之名,行欺詐不軌之事,隔絕上下,阻斷民聽!”

  “但是你等胥吏,也就技止於此罷了!”張恆笑著道。這個時候他算基本明白了,估計就是那個江充的侄子在搞鬼。

  真是蛋疼啊!

  弄死了一個秦二官,又跑來兩個送死的。

  這樣下去的話,估計張恆就要背上一個‘滅門張恆’的外號了。

  “這兩人不過是兩個炮灰罷了!”張恆心中想道:“要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還是要從源頭上斬斷那隻搗鬼的手!”

  張恆知道,不弄死那個貴公子,估計他以後會不得安生了。

  明年是一個重要的年份,張恆的很多計劃都要在明年實施,他可不想自個正嗨的時候,被人像今天這樣時不時的噁心。

  更何況,既然結下仇了,對方也糾纏著不放,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主動出擊。

  禦敵於國門之外,才是最好的防守!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7 09:52 PM

第二十九章 棄子

    張開嘴巴,接住依偎在身上的美婢親手剝下的一顆松仁,上官敬明舒服的呻吟了一聲。想起方才遠遠的見到的那兩個動人的美嬌娘,公孫敬明就忍不住在美婢的翹臀上大力的抓了一把,惹得後者嬌哼一聲。

  “怎樣,小弟沒有撒謊吧!”一旁的江寄獨自給自己斟了一小杯酒,一飲而盡,道。

  “賢弟果真信人也!”公孫敬明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方才遠遠看到的那兩個美妙的女子的身影。

  “駕!”兩人正說話間,忽然馬車之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奔馳而過的駿馬,捲起馳道上的灰塵,公孫敬明一個沒注意,嘴裡就吃到了一股澀澀的灰塵。

  “居然敢如此囂張?”公孫敬明火了,平日裡丞相府上的車馬停在路邊,任誰見到了,還不是得乖乖下馬繞行。

  “本公子拔了你的皮!”公孫敬明氣沖沖的掀開馬車車簾就要命令手下人去追上前面的人,好好抽他一頓鞭子。

  可是,當他的眼睛看到前方疾馳的駿馬上的一個熟悉的面孔時,所有的惡言惡語全部被卡在了喉嚨裡,公孫敬明呆呆的看著那些疾馳向南陵的駿馬,嘴巴張得大大的。

  “敬明兄,怎麼了?”江寄看到公孫敬明腦袋伸出窗外,以為有好戲看了,可左等右等,卻怎麼也等不到平素一向跋扈的公孫敬明發飆。他不禁有些奇怪。

  公孫敬明把腦袋縮回車內,推開要跟他撒嬌的美婢,大聲對外面的車伕道:“走!回長安,馬上!”

  “敬明兄……”江寄怪叫一聲,急忙阻止道:“你不想要那兩個美嬌娘了嗎?”

  “你知道我剛才看到誰了嗎?”公孫敬明沒有正面回答江寄的話,只是用一種近乎無奈的語氣道。

  “誰?”江寄感到好奇了,長安城,有幾個人能讓公孫敬明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害怕的?

  “太子!”公孫敬明的話像一把利劍穿透了江寄的胸膛。“而且太子是衝著南陵去的!”

  “賢弟……”公孫敬明長嘆一聲道:“今日只能暫且休兵了!”

  “太子去南陵做什麼?”江寄卻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可能是去訪友吧……”公孫敬明答道。當朝太子劉據可以算的上是自漢室開國以來最自由,權柄最重的儲君了。

  自太子劉據成年以後,當今天子就准許其自由結交朋友,招納賢才。後來更是專門為其在長安城中置辦下博望苑,以方便其與朋友交流。

  更重要的是,當今天子生性喜好遊樂,前後數次封禪泰山,最近一次就在一年前。

  天子出巡,太子理所當然的肩負起了監國重任,由此,太子還沒即位就已經擁有了一股強大的勢力,其勢力遍及軍政民。

  “可是太子在南陵沒有朋友!”江寄搖了搖頭,在心中暗暗的想道:“這個事情我得回去稟報叔父大人!”

  別看江寄與公孫敬明臭味相投,平素非常合得來。

  江寄卻非常清楚的記得,他的叔父江充曾經告訴他,公孫家與江家不是一條道上的。

  江寄更知道,叔父江充曾經不止在晚上做了噩夢,噩夢的內容便是新君即位,江家被滿門抄斬。

  因此,叔父江充最大的願望就是扳倒現在的太子,換一個與之沒有仇怨的來當。

  而公孫敬明呢?他們全家都指著太子劉據登基之後,背靠新君逍遙快活呢!

  所以,公孫敬明才在看到太子劉據之後,立刻決定放棄一切掉頭回長安,原因很簡單,公孫敬明以及他的父親,兄長,平素在太子劉據面前,一直都深深的隱藏著自己的另一面,公孫家可是不希望被太子知道自己家平時的齷齪與黑暗。

  “走吧,回長安!”公孫敬明揮了揮手道。

  至於那兩個自告奮勇的小吏?

  “自求多福吧!”公孫敬明笑了笑,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兩條腿的人,特別是想攀附上丞相的人,不要太多!

  -0-0-0-

  “殿下,方才那好像是丞相府的車馬……”一個隨從調轉過頭,看著那似乎在轉彎,回轉的兩輛馬車,提醒自己的主君。

  “孤知道!”劉據騎在馬上答道:“孤微服出巡,能不驚動旁人就不要驚動旁人,明白了嗎?”

  “諾!”那個隨從點點頭不再言語。

  -0-0-0-

  與此同時,張恆看著前幾日還與自己說什麼旦有需要儘管開口的王城。

  所謂患難見真知,張恆就是想看一看,王城那天是說著玩的,還是當真的。

  王城此時心中卻是頗為糾結。

  聽那兩個丞相屬下的吧,可能會得罪很可能跟太子有關係的張恆,可要不答應吧,看那兩人的架勢,是不準備善罷甘休了。

  現在可是下午了,若是真被那兩人這麼一直拖下去,今天的任務可就別想完成了,完不成任務天子必然降罪。

  思來想去,王城只覺得自己無法決斷了。

  “哼!”那個黑痣男人哼了一聲,道:“好啊,南陵縣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不聽命於丞相府,想要造反嗎?”

  “北軍將士何在?”另一個人囂張的命令道:“拿下他們!”

  但沒有一個北軍將士動彈,士兵們看向軍侯鄭肅。

  鄭肅卻是偏著頭扭向一邊,心中冷笑著:什麼玩意,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北軍向來是只聽命於執金吾和天子的,沒有天子虎符,誰指揮得動北軍半個兵士?

  若非是那人乃是來自於太僕府,而太僕府最近手裡頭捏著北軍的軍費開支,軍餉供給,鄭肅倒是想把這兩個蠢貨拿下了。

  沒錯,上面的人到了下面,確實可以依仗身份和權力上的優勢,對地方指手畫腳。

  但這兩人太過分了,居然敢把手插進民政裡。

  這簡直就是找死了!

  御史台的御史若是知道了,鐵定不會放過這麼大好的露臉機會,連丞相都要吃上掛落。

  鄭肅心中也奇怪了,這等蠢貨怎麼能在丞相府中活到現在?

  卻是不知,若非後面跟了丞相之子,太僕之弟,再借這兩人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如此跋扈。

  “好!”那個人臉上掛不住了“連北軍也想造反嗎?”言語中的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拿出天子虎符印信,某便聽命!”鄭肅冷笑道:“沒有天子虎符,想要某家聽命?爾等腦袋沒被驢踢吧!”

  “你……”那人感到棘手了,原本以為自個手上攥著北軍的命脈,這些丘八不敢不聽命,誰知道一頭撞上一堵鐵牆,真是晦氣!

  “南陵縣,給爾等最後一次機會!”黑痣男人冷冷的道,但他的心中已經有些慌了,給手下一個皂吏打個眼色,讓他趕緊去通知公孫公子,讓公孫公子來對付這些居然敢不服從命令的傢伙。

  在他想來,堂堂丞相公子出馬,誰敢不從命?

  王城終於下定了決心,攥了攥拳頭,心道:人生難得幾回搏,便拼了這一次罷!

  抬起頭,搶在縣令楊克鈞之前,毅然決然的道:“下官從來沒有聽說過,丞相府居然會插手地方事宜,兩位還是去與京兆伊分說吧,京兆伊下令,下官等便服從!”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17 PM

第三十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黑痣男子氣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他轉過身對那些正在河邊檢查橘槔的皂吏喝道:“都給我聽好了,經查,所有橘槔與水井都不合格,統統給我拆了!”

  “對!”另一人叫道:“統統拆了,我們要為百姓負責!”

  這兩人得意洋洋的看著鄭肅與王城等人。

  王城臉色一變,便連鄭肅也陰沉著臉,恨不得將這兩個混蛋千刀萬剮。

  但是,他們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這兩人打著丞相府和太僕府的名義,在程序上來說確實可以藉口質量問題要求地方重新建造某一工程。

  但是,這些剛架起來的橘槔與還沒打好的水井,這一拆,今天的任務就別想完成了!

  “你們拆你們的!”張恆笑著道,他的頭一句話差點讓王城跟鄭肅當場就要翻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也沒這麼玩的吧……但是好在,張恆馬上又道:“但是呢,這些橘槔和水井我們張家裡的村民好像也出了力,所以呢,麻煩你們──在拆的時候,絕對不可以碰那些我們張家裡鄉民辛辛苦苦架設和挖掘出來的地方,否則,這就說不清楚了!”

  張恆殺氣騰騰的道:“若是我張家裡鄉民所建的器物有一絲一毫的損毀,那麼這官司便是打上廷尉府,在下也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敢動我張家裡的一針一線!”

  “對!誰敢動俺們的橘槔,俺們就跟誰拚命!”後面張大牛立刻就起鬨道:“俺們莊稼人容易嘛?辛辛苦苦的架幾個橘槔,挖幾口水井,你們這些酷吏居然要來拆,這還有沒有王法?”

  裡正帶頭,鄉民們本就窩了一肚子氣,本來,這水井挖的好好,橘槔也架起來了,眼看嘩嘩的河水就要流到自家的田地裡,幹了大半個月的田地,好不容易要盼來甘甜的河水了。

  往後孩子們也不必冒著酷暑在正午澆水了,女人們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可這些傢伙居然來到這裡就不由分說,硬是要停工,現在居然還要來拆!

  一時間群情激憤,幾十個壯實的男丁揮舞著扁擔,錘子,鐵楸站到一邊,惡狠狠的盯著黑痣男子一行,看那架勢只要他們敢動,鄉民就要一擁而上圍毆了。

  這年頭,若是一個兩個農民打了上官,那就是重罪,官府會不管你有沒有理,先抓起來打個半死再說。

  但是反過來,若是幾十上百的農民圍攻幾個胥吏,那……便是這些胥吏被村民給打死了,那也是白死,不管有什麼理由,上面只會認為是這些胥吏橫行霸道,擾亂地方,激起民憤。打死胥吏的鄉民非但沒罪,反而有獎。

  “你們想造反嗎?”黑痣男子感到有些慌了神,他可沒有想到這些鄉民居然敢如此對他。

  這也是合該他倒霉,由於一直是在長安城裡吃香喝辣,很少接觸到地方的事物,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平民百姓特別是農民是最容易欺壓的。

  平時他只要擺出丞相府的名頭,那個農民敢違抗他的命令?

  可惜,若是久在地方混跡的胥吏在此,定會告訴他另外一個事情,沒錯,農民老實很好欺壓,但那是指出門在外,或者是在失去了宗族的保護的情況下才是很好欺壓的。

  倘若是在本鄉本土的宗族庇護下,你去欺壓一個試試?

  這些年,光是大漢治下的各郡,每年在農村發生的械鬥就不知道有多少起,而這些械鬥的起因,大部分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所以,有經驗的胥吏絕對不會招惹在本鄉本土的鄉民,便是徵稅也是通過勾結當地的宗族頭目、地痞流氓,許下無數好處才得以順利進行的。

  “造反?”張恆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呀?死到臨頭,還如此冥頑不靈!”

  “我不知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敢來擾亂地方秩序!”張恆冷冷的道:“爾等可知道,這挖井、架設橘槔事關三輔百姓今秋收成,事關大漢社稷的根本,區區兩個胥吏,連‘秩’都沒有,竟然就敢大搖大擺的跳出來,公然破壞天子詔令!”

  張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他們扣上幾頂天大的帽子再說。

  “老實交代,是誰指使你們的?”張恆冷冷的道。他轉身對縣令楊克鈞和縣尉王城以及鄭肅揖首道:“三位明公,學生懷疑這兩人怕是受到了某個居心叵測的叛逆集團指使,來破壞三輔地區來之不易的抗旱形勢,企圖圖謀不軌,亂我大漢江山!為慎重起見,學生建議先收押次二人,細細拷問,定要查清楚他們背後之人才行,否則,大漢社稷危矣!”

  “明公可還尚記得淮南劉逆?”張恆長揖到地。

  “正是!”縣令楊克鈞首先反應了過來,立即吩咐手下道:“來呀,給本縣將這些逆賊抓起來!”

  縣尉王城亦道:“錯非二郎提醒,吾等險些為逆賊所迫!”

  北軍軍侯鄭肅拔劍命令手下軍士道:“兒郎們,不可放過一個賊子呀!”

  數十名北軍軍士和衙役立刻一擁而上,將那兩個人及其手下全部按到在地,熟練的用繩索捆綁起來。

  “你們不要命了?”黑痣男子被按在地上,嘴裡吃了好大一口泥巴,慌張的叫道:“我等可是奉丞相令諭的上差!”

  張恆心中冷笑不止,這兩個人真是個蠢貨,到了地方上居然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就連本來應該至少中立的北軍亦對他們恨之入骨。

  這就直接導致了,張恆只要遞出一把刀子,每個人都恨不得在他們身上插上一刀才能洩憤

  哼!丞相令諭,這東西別說他們沒有,就是有,在現在的情況下又能夠起什麼作用。

  只要大傢伙一口咬定,覺得這些人形跡可疑,動作詭異,分明是要來破壞三輔來之不易的安定和諧穩定大局,本著忠於社稷的報國之心,故而將之拿下。

  上面誰敢指責,誰敢糾纏?

  淮南王劉安勾結收買長安的官吏,企圖發動叛亂的例子,可還不遠。

  “什麼丞相令諭,本縣沒有看到!”楊克鈞冷笑道:“爾等形跡可疑,本縣為社稷計羈押爾等光明正大!即便爾等真奉的是丞相令諭,為社稷千秋計,本縣亦要冒死上書,彈劾丞相!”

  張恆道:“縣尊一片赤誠,學生感動不已!”

  “本縣既食朝廷俸祿,自要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治下百姓!”

  “縣尊高義,我等欽佩!”張恆等人立刻道,這就算是給這些炮灰定性了。

  既然是有圖謀不軌的可疑之處,那麼為了大局考慮,南陵縣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除非丞相公孫賀不要臉皮了,撕破臉跳出來跟地方上爭辯。

  但是……公孫賀有那個膽子嗎?或者說,公孫賀有那個魄力嗎?

  張恆冷笑不已。

  公孫賀既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必要為了區區兩個胥吏,干冒天下之大不諱,公然的插手到地方事務中去。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18 PM

第三十一章 劉據悟了

     “張先生!”翻身下馬,劉據跟張恆打了聲招呼,轉過頭去就看了被五花大綁,嘴裡罵罵咧咧的七八個穿著丞相府、太僕府官府的吏員被縣衙的衙役用鐐銬押著,就要往縣衙押。

  “這是怎麼了?”劉據好奇的問道。老實說,這場景確實嚇到了劉據,要知道丞相府跟太僕府中,便是一個看大門的下到了地方,也足夠讓地方官小心翼翼的伺候了,更何況是辦事的官吏?

  若非是看在張恆在場,出於對張恆的信任,劉據可能還會發飆!──不管怎麼說,維護上下尊卑,確保中央權威,都是每一個太子自覺的會去做的事情。

  “呵呵……”張恆笑著解釋道:“我等懷疑這些胥吏可能被圖謀不軌者所指示,企圖干擾三輔抗旱,藉以行不軌之事……”

  不管怎麼說,張恆都得先佔據一個大義名分。張恆也知道,這種事情是經不得推敲的,他也不想對劉據隱瞞。

  “王兄請借一步說話!”張恆道:“內中緣由請容我分說!”

  劉據就跟著張恆走到河邊無人偏僻之地,張恆就將今日的事情一點不漏的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心中對幕後指使者乃是江充的侄子的猜測。

  張恆知道,凡事要給別人多一點的想像空間。

  要知道,抗旱的具體計劃雖然是張恆擬定的,但是,第一個贊同的可是劉據。

  但凡劉據只要有腦子,他就不會認為這些人是衝著張恆來的,只會以為這是政敵們搞出來的又一次卑鄙無恥的暗算與偷襲!

  身處漩渦中心,但凡涉及到可能威脅到自己屁股下的位子的穩定,恐怕只要是個人就無法容忍。

  “其心可誅!”劉據還在思索中,他的一個隨從就已經忍不住了。其餘人在聽完張恆的介紹後,臉上也全部露出了殺氣。

  他們全部都是太子屬官,跟劉據的利益已經連接到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非是張恆在場,他們便要請命去將那個竟然敢暗算太子的亂臣賊子給抓出來千刀萬剮了。

  聽完張恆的話,劉據的第一反應就是又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了。

  身為儲君,劉據這些年來,特別是舅父衛青亡故之後就一直生活在刀林劍雨之中,是坐著也中槍,躺著也中槍。

  劉據很明白,他的兄弟們,朝廷的一些大臣們,未央宮中的后妃、宦官們,很多很多的人都想他死。

  有時候劉據甚至會想,若自己出生在普通的人家,或許就沒有這麼多勾心鬥角的事情了。

  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劉據把才纔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拋出腦海。

  “是誰要陰刺於孤?”劉據將懷疑眼光投向了他太子位置最大的威脅,貳師將軍李廣利。

  李廣利手握重兵,在現在大將軍、大司馬盡皆出缺的情況下,他的武職是所有武將中最高的,同時也目前最能打仗的將軍。

  “不可能!”劉據搖了搖頭,李廣利的權勢集中在軍方,在邊郡的軍隊中,他的手插不進民政,更可能插進民政。

  若是他膽敢當真插手民政,那麼一旦被父皇知道,就必死無疑。

  李廣利沒這麼傻!

  那麼會是誰呢?

  陰魂不散啊!劉據感到很頭疼了,他天性就不喜歡去思考這種勾心鬥角的捉迷藏遊戲,甚至可以說他在這方面的天賦幾乎沒有!

  “王兄怎麼了?”等了許久之後,張恆知道,是時候給劉據一些提示了,當然這個提示不能太明顯。太明顯就會弄巧成拙,引火燒身。

  “唉,一些家事,讓在下很煩惱!”劉據嘆了口氣道。他看向張恆,忽然想起了張恆好像自認識以來留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天馬行空的人物,好像無論什麼東西都知道那麼一點。或許跟他說說能有什麼啟發也不一定!

  劉徹實在是厭倦了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這也是他不喜歡太監宦官的原因,那些人成天只知道耍陰謀詭計,在劉據看來沒有一個光明正大之輩。

  想到此處,劉據道:“本是家事,不足為外人道也。然先生與我乃莫逆之交,便說與先生得知罷!”

  “先生當也知曉,我家自非尋常人家,我乃長子,七歲便被父親大人立為世子,然諸兄弟頗有不服者,家奴之中更有不少心懷不軌之輩……”劉據苦惱的道:“這次先生這邊的事情,也可能是受我的牽連,一些惡奴欲置吾於死地!”

  “可是,我實在不想……“劉據痛苦的搖了搖頭:“還請先生教我!”

  “呵呵……”張恆笑了笑,劉據這麼說,就徹底的證實了他的太子身份,張恆有些猶豫,要不要挑明了說?思慮良久,他還是否定了這個想法,現在還不到時候。

  “王兄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張恆笑著道:“是一個關於屠夫與狼的故事!”

  “先生請說!”劉據奇道。

  “我也是聽旁人說的,故事是這樣的……”張恆慢慢的將小學的時候學過的那篇寓言文稍稍改編之後說了出來。

  “王兄,在下奉勸你,不要跟故事裡的屠夫一樣,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才被迫拿起武器反抗,那樣就太傻了,而且可能也來不及了!”

  “對於禽獸,王兄何必與他們講仁義道德呢?”張恆想起記憶中劉據最後的結局道:“況且小人的詭計是見不得光的,王兄若想個辦法,讓其曝光於光天化日之下,或者乾脆就將計就計,引其入甕……”

  劉據現在滿腦子都是張恆所說的那個故事,劉據甚至感覺到,故事中的主人公,那個一再退讓的懦弱屠夫就是自己。

  這些日子以來,劉據通過自己的切身感受,也明白了,一再的忍讓與退縮根本不能解決任何的問題。

  反而當自己強硬起來,甚至霸道起來的時候,那些以前困擾著他的許多問題,竟然都應刃而解了。

  就連以前一向在他面前不假言辭的太監們,現在也老實了許多。

  難道說……

  劉據感覺眼前豁然開朗,劉據其實並不蠢,相反,他極為聰明。

  “中國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劉據想起了張恆說過的話,他忽然明白了,原來仁德固然重要,但一味的追求仁德,原來卻只是婦人之仁。欲要王道昌盛,還須有雷霆手段壓制奸妄,王道是根,霸道為枝!

  若是劉據在後世生活過,恐怕他就要知道,花旗國一向是一手拿胡蘿蔔,一手揮舞著大棒,統治著他的國民,拉攏他的盟友,打擊他的敵人。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20 PM

第三十二章 江充教侄

     啪的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下一刻,某件金屬製品砸落在地的聲音從江充房中傳了出來。

  江寄用手捂著頭,從指縫中暗紅的鮮血流了出來,順著臉頰滴在胸膛上,只要一放手,可以想像,他將血流滿面!在他的腳邊,是一塊金燦燦的金餅,一斤重的黃金,並不大。但是若砸在人的額頭上,卻是足可將人砸的頭破血流。

  被人用金子砸了腦袋,但一向跋扈的江寄卻不敢叫喊,甚至連呻吟都刻意壓抑,只有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會呻吟一聲。

  “怎麼樣,寄兒,疼不疼?”拿金子砸江寄的人,看到江寄疼的兩條腿都直打哆嗦,走上前來非常關心的問道。

  被那人這麼一問,江寄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巍巍顫顫的道:“叔父大人,侄兒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侄兒吧!”

  江充今年已經三十五了。

  他外貌英偉,身材高大,氣度不凡,說起話來抑揚頓挫,非常好聽。若不清楚其為人,沒聽說過他的故事的人,初見之下定會決定此人不是飽讀詩書的謙謙君子,便是仗義疏才的豪傑俠客。

  總之與所謂的小人,奸邪,是沾不上任何邊的。

  當初江充跑到長安告御狀,天子劉徹在接見了他之後,便對左右感慨:燕趙固多奇士!

  可見,相貌生的好,確實一個很重要的資本。

  但是,江寄卻很清楚,自己的叔父動了真火的時候,便是現在這般樣子,和顏悅色,但卻毫不留情。

  “知道為什麼打你嗎?”江充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溫和的問道。

  “侄兒……侄兒……”江寄吞吞吐吐的哆嗦著說:“是侄兒沒聽您的話,給您惹禍了!”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響起來,江寄的左臉頓時高高的腫了起來。

  “錯了!”江充微笑著說。

  “知道為什麼打你嗎?”江充摟著侄子的腰,像個安慰哭泣晚輩的長輩一樣,柔聲問道。

  “侄兒愚鈍……”

  “答對了!”江充說,反手就又在江寄的右臉上狠狠的用力扇了一巴掌:“因為你蠢,所以叔父必須打你,省的你跑出去丟人現眼,死在別人手下,污了我們江家的門楣!”

  “知道你蠢在哪裡嗎?”江充拿起一塊白手絹,細細的擦去沾在江寄胸膛上的血跡。

  “侄兒……”江寄恐懼的全身發抖,兩條小腿脖子一直在打顫,都有些要抽搐了。

  “算了,誰叫你是江家的血脈呢!”江充笑著道:“我便告訴你吧,要害一個人,或者說要對付一個人,一定要先觀察!孫子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兩人爭鋒與兩軍交鋒並無太大差別,你連對方有什麼關係,跟誰認識,在哪裡求學的,在哪裡長大的,老師是誰,每天的習慣是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不知道,你就居然敢去害人,簡直是丟光了我江家的臉面!”

  “知道叔父為了扳倒劉丹父子,前後花了多少時間嗎?”江充滿臉悲哀的看著自己的侄子:“十年,從我進趙王王宮那天開始,我就在準備著要對付他們了,那時候雖然感覺不是很強烈。但我一直告訴自己,有備無患。果然後來劉丹那個賤人居然想要我死,那我就只好讓他去死了!”

  “知道我為了當上直指繡衣使者,花費了多少時間嗎?”

  “三年,從知道天子要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謀劃了,為了當上直指繡衣使者,我甚至自請出使匈奴,大家都說出使匈奴十去九不歸!”

  “但是我知道,要出人頭地,就要敢拚命!”

  “可是你這個蠢貨,我一世英名,都被你喪盡!”江充一腳將江寄踢倒在地上。

  “叔父大人,侄兒知錯了!”江寄跪在地上,痛哭淋涕。

  “罷了!”江充揮揮手道:“念在你尚還給我帶回了一點有用的消息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了。但若是再有下次,我非親手打死你不可!知道了嗎?”

  “諾!”江寄如蒙聖恩,爬起來就想走。

  “慢著!”江充叫住了他,問道:“公孫敬明,今日與你可說過他兄長的什麼事沒有?”

  “沒有……”江寄畏畏縮縮的答道。

  “廢物,給我找機會去套話,套出公孫敬聲的事情來!”

  “諾!”

  “另外那個叫張恆的人,你就別管了,我來對付他!”江充淡淡的道。

  “啊!”江寄大驚失色,同時也是在心中暗喜,自打懂事以來,叔父出手暗算別人可還沒有失手過。

  “哼!”江充道:“此人不是你這個蠢貨對付得了的!在一邊好生看著,看我怎麼逼死他!”

  江充摸了摸懷中的一封信,眼中殺機畢露。

  這封信是海西侯的管家寫給他的,信中的內容只有一句話:太子近日有異。

  同時甘泉宮的蘇文也告訴江充,最近太子變得越來越強硬了,他們的日子有些不太好過。

  那太子為什麼會產生變化呢?

  太子劉據在太子的寶座上已經坐了快三十年,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自己發生了改變?

  必然是受到了外力的影響。

  那麼是誰在對太子施加影響?

  自打得知了這個事情後,江充就坐立不安了。

  在大漢朝,沒有那個人比江充更加的迫切希望太子據早點垮台,對於江充來說,只要能夠扳倒太子劉據,他跟誰合作都無所謂。

  所以,想扶持年僅兩歲的小皇子做天子的宦官們,江充可以成為他們的盟友。

  夢想著自己外甥當皇帝的海西侯李廣利,江充也願意幫他做事。

  就是燕王,廣陵王等人,只要是願意參與到倒太子大業中的任何一個人,江充都可以給他們提供幫助。

  江充很明白,一旦太子劉據當真做上了天子,那麼他現在的一切榮華富貴,這滔天的權勢,這人上人的生活,都將化為泡影。

  所以,江充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自己的倒太子計劃。

  而現在,一切的一切證據都指向那個叫張恆的年輕人。

  他居然能夠影響到太子的性格,他居然可以影響到太子的性格!

  這簡直不可容忍!

  必須消滅掉!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22 PM

第三十二章 幼蠶出生了

     夜幕降臨,星空之中繁星點點。

  高高的竹台上,幾個北軍將士扯著家鄉的腔調,唱起了家鄉的小曲,台下面無數漢子和聲應和著。

  這是楚歌,當年屈原大夫唱著楚歌,慷慨蹈水而死;亥下的硝煙中,同樣是楚歌,不戰而屈人之兵,項羽的主力大軍在家鄉的歌聲中土崩瓦解。

  在這個時代,若論旋律之優美,楚歌當仁不讓穩坐第一把交椅。

  如此良辰美景,豈能無酒?

  整個張家裡去年釀製的米酒,今天晚上全部拿了出來,犒勞勞累了一天的漢子們。

  酒是最能拉近男人感情的東西。

  三杯黃湯下肚,張恆就已經跟鄭肅、王城、楊克鈞熟絡了起來,稱兄道弟自不必說,便是結義為兄弟,估計在酒精的刺激下也有可能。

  用筷子敲著碗,哼哼唧唧的唱了幾句。

  張恆也感到有些好笑,本來,今天晚上張家的女士們是要表現一番的。

  但是,張恆的這個主意被縣令楊克鈞阻止了。那個時候張恆才反應過來,在這個時代,風氣雖然足夠開放,女性不用裹小腳,不用只是因為跟個男人握了一下手就要自殺,強勢的女性可以成為一家之主,戶籍上的戶主,可以確定遺囑,可以繼承遺產,甚至某些彪悍的女性還曾經看不慣丈夫,就一氣之下將其休掉。

  然,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在中國,一個保守傳統的社會。

  唱歌跳舞,那一直都是沒有下賤的妓女和賣身為奴的歌女做的事情。

  張恆當時的決定,確實有些想當然了。

  於是,原本的慰問演出,變成了一群三大五粗的男人發洩的節目,只要有興趣誰都可以上台去展現自己的才藝。

  “鄭賢弟,來來來,咱們走一個!”楊克鈞滿臉通紅的舉起酒碗說,通過今天一天的配合與互動,楊克鈞跟鄭肅關係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兩人的出生,經歷都差不多,都是寒門子弟,都是通過不斷的向上爬,爬到的今天的位置。也算的上知己吧。

  喝著碗裡的酒,張恆滿滿的打了一個酒嗝,有些醉了。

  “真是廢啊!”張恆垂頭喪氣的低著頭,穿越前喝不過人,那也就算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酒精考驗的無產階級戰士。穿越後居然連不過十來度的濁酒都敗給了別人,這讓張恆感覺實在是……

  “叔叔罪了!”嫂嫂趙柔水見到張恆的醉態,嚇了一大跳,趕緊喊人過來,把張恆抬回去。

  上次張恆自己喝個爛醉如泥,染上風寒,差點就沒回來的事情,可是讓嫂嫂至今心有餘悸。

  “三位兄長……”張恆被幾個人攙著,雖然醉了,但他的腦袋卻依然很清醒,只是看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他拱拱手道:“小弟暫且失陪,你們隨意啊,別客氣!”

  回到家中,原本扶著張恆的幾個漢子自然告退,嫂嫂跟趙柔娘就一左一右,攙扶著張恆往臥室走去。

  嗅著如蘭似麝的兩個美人的體香,張恆本來有些癱軟的身子,忽然來了些力氣,藉著酒勁,張恆冷不丁的就在嫂嫂那張嬌豔萬分的動人俏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真香啊!”張恆感嘆一聲,一雙大手更是重重的摸在了嫂嫂跟趙柔娘的兩瓣柔軟豐潤的翹臀之上。

  “叔叔……”嫂嫂忽然受到襲擊,如同天鵝般修長光滑的粉頸一下子染上了一絲動人的紅色。

  “小叔叔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小丫頭趙柔娘伸出一隻小手在張恆腰間重重的掐了一下。“居然連姐姐都輕薄了!”趙柔娘在心中嗔怪著。

  但是,好像姐姐也有點喜歡小叔叔的樣子……

  趙柔娘偷偷看了自己最親最愛的姐姐,姐姐的臉上紅紅的,雖然姐姐低著頭,看不到神情。

  但是,趙柔娘想起了自己被小叔叔輕薄的時候,那時候好像自己也是這樣紅著臉,心裡面像只小鹿一樣吧。

  “怎麼辦?”趙柔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姐姐這麼漂亮,溫柔,柔娘肯定比不過姐姐……雖然……雖然……小叔叔要是娶了姐姐的話,好像也是很不錯的事情……但是……柔娘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想要嫁給小叔叔了啊!”

  這一夜可憐的小姑娘在床上糾結的翻來覆去,一夜沒睡。

  張恆倒是沒有良心,睡覺睡到自然醒,太陽曬道屁股上才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起床。

  用樹枝漱完口,伸了一個懶腰之後,張恆就準備去吃早餐。

  “沙沙……”忽然張恆感覺到空間中好像有什麼聲響,便立刻找了個安靜的偏僻角落,進入空間中。

  一進空間,張恆就發現了,粟苗又長高了一些,已經接近要開花了吧?

  張恆走到一株粟米前,仔細的看了看,估摸著就是這兩天開花了,看樣子有得辛苦了,要知道粟是只在晚上開花的,空間中沒有昆蟲,粟苗的授粉完全只能靠張恆自己手動來處理。

  看來,這兩天的晚上必須得蹲著了。

  張恆回過頭去,驚喜的發現,在另外一個角落中,幾十條新生的小精靈出生了。

  小小的,細細的,白白嫩嫩的小蠶兒在絲帛上爬來爬去,找尋著它們的食物,張恆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將這些小傢伙放到手掌中。

  “哥哥帶你們去吃美味的桑葉!”張恆欣喜的拿著它們,迅速出了空間,然後直奔蠶室,找到趙柔娘放置蠶卵的地方。

  那些在空間中誕生的蠶卵,現在依然還是沒有動靜。

  “看樣子,就連孵化空間也比外面更快!”張恆一邊想一邊找來一張小屜子,在屜子裡放上一層桑葉,然後才將手掌中的小蠶一條條放到桑葉上。

  幼蠶剛接觸到桑葉,就立刻大口大口的啃食起來。

  它們的食慾非常旺盛,不大一會兒,幾十條小傢伙就吃掉了一小半片桑葉。

  張恆擦著手,高興的看著這些小傢伙進食,這樣一來的話,就可以把在空間中出生,在空間中誕生以及在空間中成長的蠶進行比較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23 PM

第三十三章 劉據,你也可以的!

     頂著一雙熊貓眼,張恆走進客廳中。

  看到張恆一臉憔悴的樣子,劉據也很吃驚,問道:“張先生這是怎麼了?”

  張恆搖了搖頭,道:“有勞王兄關心,在下沒什麼,就是熬了兩個通宵……”

  “熬通宵?”劉據滿臉的不解。

  “是啊!”張恆打了個哈欠,像是變戲法一樣的從身上拿出一個算盤,啪啪啪的打著算珠:“就是這個小東西,讓在下兩宿沒睡!”

  其實呢,真正的原因是,這兩天晚上張恆都在空間中守著粟苗開花,這個小算盤只能算是打發時間的副產品。

  “雖然做的不太好……”張恆將算盤往劉據手裡一塞,道:“送給王兄了!”

  “這是?”劉據拿著這個用木頭,釘子拼湊成的大概只有兩個手掌寬的,做工極不美觀,外表極其的粗糙的小東西,難得的撓了撓頭。

  “算盤!”張恆打著哈欠說:“前天晚上,在下在用算籌算數的時候,忽然覺得算籌還是太麻煩了,得做一個更簡單,容易而且計算更準確的工具,喏!這就是在下花了兩個通宵的做出來的東西,比起算籌來,這個東西先進了不少,王兄有興趣的不妨試試!”

  “這個東西怎麼用?”劉據也來了興趣,對於算數,劉據是非常感興趣的。

  其實在老劉家,算數高手不是一個兩個。譬如說劉據的弟弟燕王旦就是全國有名的算數高手,作為兄長,劉據在算數上面雖然不如弟弟劉旦,但卻差不到哪裡去。

  “這樣……”張恆拿過算盤,演示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四去六進一!”張恆噼裡啪啦的打出了兩個數字,頗為得意的道:“怎麼樣,王兄,這東西確實比算籌好多了吧,不用再去數算籌的數目了,只要將想要計算的數字打上去,回頭就可以看到結果!”

  劉據本就極為聰明,張恆這麼一演示,他就立刻摸到了些算盤的運用的方法。

  只是在算盤上隨意的算了兩個數之後,劉據就知道,這個小東西將徹底的淘汰掉原本少府用於計算稅收的算籌之類的工具。

  “對了張先生……”相比起這個算盤張恆是怎麼想出來的,劉據更關心張恆方才無意中說出來的珠算口訣:“這個算盤是否跟九九乘法口訣一樣,有一個口訣呢?”

  張恆頓時傻了眼,算盤這東西,只要見過它的人,想要再造出一個,確實是不難。但難的是口訣,比較杯具的是,除了三下五除二,四去六進一這兩句熟得不能再熟的口訣外,其餘的口訣張恆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畢竟這珠算口訣,在後世已經不再被人常用了。

  大家都是隨身帶著手機,手機上通常都附帶了一個計算器,想要算什麼數,直接用電子計算器。

  恐怕就是一般的會記,對於珠算口訣也不會很熟悉了,更加的先進電腦與電子計算技術,已經讓珠算退出了歷史舞台。

  尷尬的摸了摸腦袋,張恆道:“暫時來說,就只有‘三下五除二,四去六進一’這兩句……其他的還沒想到……”

  對於張恆來說,算盤這玩意搞出來之後,他就不會再去操心它的發展了。這個世界上比他聰明的人不要太多,只要算盤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麼使用它的人,必然會去摸索它的使用方法與竅門。

  操心太多,可是會短命的!

  “對了!”張恆趕緊岔開話題問道:“王兄這次來找在下,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現在距離張恆跟劉據兩人上次見面,才過去了不到三天,按照以往的規律來說,劉據這次來確實是有些不太尋常。

  劉據嘆了口氣,道:“說來慚愧……昨日我又被父親大人訓斥了!”

  其實劉據也是自己倒霉,本來這兩天劉據一直在暗中調查那天的那幾個胥吏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

  一國儲君認真起來,要查什麼事情,當然是能夠查清楚的。

  但是,劉據怎麼也想不到,那些胥吏居然是他的姑父公孫賀之子公孫敬明派出去的。

  劉據怎麼也不相信,公孫家的人會害他,因為這沒有理由,可是查來查去,一切的證據都證明,事實確實如此。

  因此劉據很傷心,在這個世界上若說有什麼人能夠讓劉據真正放心的。

  毫無疑問就是他的親族,衛氏,公孫氏以及他的老師石德的子弟們。但是,居然連原本應該與他在一條戰壕中的公孫家都出現了想要暗算他的人。

  劉據實在不知道,他還能夠相信誰。

  在這種情況下,偏偏他又被劉徹叫去甘泉宮,結果可想而知,心不在焉的劉據被父親狠狠的批了一頓。

  “呵呵……”張恆笑道:“王兄是為此發愁嗎?”

  “其實王兄何必為此發愁呢?所謂打是親,罵是愛,令尊若是不親你,不愛你,恐怕連訓斥都懶得訓斥吧?”張恆拍拍劉據的肩膀,絲毫不在意劉據隨從的那些似乎要吃人的眼光。張恆心中爽歪了,在大漢能夠拍著太子的肩膀,跟他這樣平等交流的,估計也就只有張恆一個人了。這也是張恆揣著明白當糊塗,故意裝作不知道劉據身份的原因了。

  雖然跟劉據坦白,張恆可能會得到許多,至少混進貴族集團,撈個什麼左庶長之類的是有可能的。

  但是,那樣的話,下次再跟劉據見面,就得有許多繁瑣的規矩和禮儀,還要跪跪拜拜。

  這張恆實在不喜,假如有可能的話,張恆不希望向任何人跪拜。

  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旁人。

  “可是,家父總說我不像他……”劉據心情很低落,喃喃自語著。

  “家父總是說,我太軟弱,將來要壞事!”

  “家父當年學騎馬,只用了兩天就已經能策馬馳騁,可我卻用了一年才學會,家父今年已經六十有餘,但卻依然可以遊獵,但是我卻連一張一石的弓都張不開……”

  “王兄何必苦惱呢?”張恆心道:我都快成心理醫生了……但想想,倘若可以化解這對父子的間隙,說不定可以撈到不少好處,便道:“人跟人之間那裡能夠完全相似呢?王兄想想,若是你跟令尊真的性格相同,喜好相同,令尊難道就真的會喜歡你?”

  “我看不盡然,在下雖然不是很清楚王兄令尊之間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基本可以肯定!”張恆看著劉據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那就是令尊肯定希望,將來王兄的成就可以超越他,否則令尊又何必對王兄如此嚴厲要求呢?”

  “是嗎?”劉據的眼睛開始有了些精神,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是小時候,父皇是那麼的慈祥,天天抱著自己在未央宮的居室殿,在甘泉宮的明光殿,在一副副地圖前,指點山河,攻略四方。

  每次父皇都要清楚的告訴自己,大漢的軍隊現在在什麼位置,將要打擊什麼地點,打下當地後,又將獲得什麼。

  長大以後父皇雖然對自己嚴厲了很多,不再像小的時候一樣親密。

  但是,建博望苑,准許自己自由交友,這些都是父皇對自己的疼愛啊。

  “太子敦靜好重,必能安天下,不使朕憂。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賢於太子者乎?聞皇后與太子有不安之意,豈有之邪?可以意曉之!”劉據想起了自己的舅父在生時,拖著病體去見父皇后帶回來的話。

  “父皇真的是疼愛我的!”劉據忽然就明白了,父皇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疼愛自己的,只是自己實在是太無能,才能太少了,才惹得父皇屢屢生氣。

  “可是我實在是才疏學淺,不如父親大人,博古通今,文武雙全……”劉據解開了一個心結,卻又陷入了新的糾結中。

  張恆笑了,歷史上能夠比劉徹這個怪物更厲害的人能有幾個呢?

  劉徹能文能武,光是張恆記憶中,劉徹就寫過不下數十篇佳作,劉徹的詩賦可不是韃清的那個十全老人的打油詩,光是一首《秋風辭》就足夠讓其位列文學家的行列了,還有那封《求賢詔》更是史上最有名氣的求賢詔之一。其文采之橫溢,造詣之高,在帝王中都是非常罕見的,恐怕除卻毛太祖之外,少有能與之爭鋒的。

  更別說這個怪物還有著恐怖一般的識人能力,變態的政治能力,在中國歷代的王朝中,能夠比劉徹強的,實在太少。

  “王兄何必妄自菲薄?”張恆道:“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王兄只要把自己的長處發揮出來,儘量彌補自己的缺點,我看王兄就不見得會比令尊差,甚至還有可能青出於藍!”

  “這怎麼可能!”劉據搖頭說:“父親就像一座高山,令人只能仰視,而我太過平庸了!”

  “哈哈……”張恆大笑道:“那是王兄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句話‘若生為林木,我當欣欣以向榮。若生為幽草,我當萋萋而搖綠。就算是一根小草,也不必羨慕大樹偉岸參天,我依然可以長成一片碧綠!’王兄若有這個信念,那麼遲早王兄也可以成長成為參天巨樹,或許將來還可能讓王兄的子孫仰視呢!”

  抱歉了,教主!張恆在心中道了一聲。

  哎,誰叫這個簡介寫的太好了,而且正好應景呢?

  “真的嗎?”

  “恩,你也可以的!”張恆擺了擺手道:“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誰更優秀,誰更平庸的問題,優秀的人不過是將自己的優點充分發揮出來了,而平庸者則是因為被自己的缺點所拖累,忘記了自己的優勢!”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25 PM

第三十四章 祥瑞

     不知道為何,每次跟張恆交談,劉據總是感覺自己很放鬆,不必考慮太多事情。這種情況,劉據只有以前在跟舅父衛青相處時才發生過。

  想起舅父衛青,劉據就不免開始懷念衛青活著的時候的種種溫馨場面,在那個時候衛青是唯一能夠溝通起劉據父子情感的橋樑。

  因為衛青不僅僅是劉據的舅父,更是劉徹的姐夫。

  那麼,張恆為什麼會有跟舅父一樣的魅力?劉據看向張恆,卻發現張恆已經趴在案幾邊上呼呼的睡著了。

  見到這種情況,劉據不禁莞爾。

  平時,在太子、宮裡面,別人莫說是在跟他說話的時候睡覺了,便是連走路也小心翼翼,一個個都戴著面具,不似張恆想說就說,想罵就罵。

  “哎!”劉據揮揮手,制止了一個隨從要將張恆叫醒的舉動。

  只是拿出一塊絲帛,用筆在上面寫了幾句話,便起身帶著隨從跟趙弱水告辭一聲,便離去了。

  對於叔叔的這些奇怪客人,趙弱水雖然感到很奇怪,卻也從不過問。

  張恆醒來的時候,劉據已經離開很久了,打了哈欠,剛想看看劉據還在不在,張恆就在自己身便發現了劉據留言的絲帛。

  拿起來一看,卻見上面寫道:先生困頓,吾告辭也。此行本是欲說與先生知道,天子為表彰先生先造紙術之功,已擬詔賜先生左庶長之爵,錢三十萬。王莒字。

  張恆拿著絲帛哈哈大笑。

  左庶長,這可是真正的貴族了,用錢是買不到的!

  譬如說,張恆那個同窗宏隆公子的祖父桑弘羊深得劉徹寵幸,主持國家財政稅收工作將近二十年,現在也不過是左庶長。

  至於三十萬五銖錢,折算成黃金的話,大概是三十金。對於張恆來說,這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以現在的物價來看,可以買四十頭左右的耕牛或者六十多頭小牛。

  “真是好事成雙啊!”昨天晚上粟苗開花,今天就陞官發財,張恆心情大好。就哼著小曲兒,慢慢的走到蠶室裡。

  從空間中拿出來的蠶卵,昨天早上就開始孵化了,現在已經基本上全部破殼而出了。

  只是這些在外面出生的小蠶在生長速度和食慾方面根本就比不過在空間中出生的兄弟姐妹,更別說現在那些在空間中生長的兄弟姐妹了。

  仔細觀察了一下兩種蠶苗的體型大小,張恆又進到空間中觀察了一會而,最終得出結論,在空間中生長的明顯優於在外面生長的,而在外面生長的蠶兒裡,在空間出生的似乎又比在外面出生的更優秀一些。

  通過仔細觀察與對比之後,張恆發現,空間的作用,更多的是一種優化,似乎並非他之前所猜測的加速。

  空間只是通過優化生物的基因,使其生長更合理,發育更好。

  否則,張恆進出空間這麼多次,又在裡面熬了兩個通宵,若是加速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感覺出來了。

  至於為何在空間中無論粟苗還是蠶,在生長速度方面都明顯比外界的任何同類要快,這一點張恆倒是怎麼也想不出。

  這個空間太神秘了,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張恆完全不知道。

  “或許空間的時間流逝跟外面有區別,就像神話裡一樣,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在空間中或許就是人間一日空間一週?”張恆猜測著:“但又不像……”

  不管空間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只要對人體無害,不會危害到張恆自己的生命,張恆也就懶得去管了。

  反正張恆是沒有感覺任何的不妥,甚至非但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反而這些天以來他感覺自己的記憶力似乎變強了一些,皮膚也好像比以前稍微白了一點,力氣也好像有所增加。

  兩天之後。未央宮,早朝照例舉行。

  一排排威嚴的甲士矗立在未央宮的各個角落,一隊隊宦官宮女,手托各種器物,穿梭於宮殿之中。

  看到這種場景,許多文武百官一邊走進大殿,一邊竊竊私語。

  “丞相,這是?”一個官員走到丞相公孫賀身邊,輕聲問道:“可是前方大捷?”

  在歷史上,未央宮如今日這般盛裝,肅穆,威嚴,宏大的情景並不多見,也就只有前方大捷,漢騎長驅直入,率師滅國,遠伐夷狄大勝的幾次戰役後才有。

  “不清楚!”丞相公孫賀搖了搖頭。公孫賀的外表很普通,他本人也並沒有一國丞相的威嚴與風度。

  而事實上,公孫賀也確實算不上真正的丞相。

  所謂丞相,上佐天子,下安黎庶,群臣避道,禮絕百僚,可封駁天子詔書,直斥君王之過。

  當初,曹參為相輔佐孝惠,就曾經當面對孝惠道: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直接叫孝惠劉盈少管閒事,不要干涉他的施政方法了。

  而後歷代丞相,雖然權柄,威望皆不再足以制衡君王,然,丞相之權依然權傾朝野。

  但是到了當今天子即位親政之後,形勢發生了劇變。

  先後數位丞相或死於牢獄,或被逼自殺,丞相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公孫賀的前任乃是石慶,石慶之所以能夠出任丞相,一方面是因為他能力不行,丞相讓他當,天子就不必擔心自己的權力受到削弱,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則讓人苦笑不得了──因為石慶的父親石奮德高望重,孝景天子在世時就非常敬重,而作為石奮之子,石慶的孝行天下有名。

  於是,歷史上第一個不是因為能力,而是因為名聲,孝順而當上了丞相的例子出現了……

  原本人們以為,石慶或許是個特例。

  但是所有人都猜錯了,石慶的繼任者公孫賀比起石慶更加……

  當初在任命公孫賀為丞相的朝會上就鬧出了一個笑話,天子要任命公孫賀為丞相,但作為受命者,公孫賀卻當場大哭起來,死活也不肯受詔。

  天子則硬是要他當丞相。

  於是,君臣兩人一個死活要對方干,另外一個死活不肯受詔。

  最後天子劉徹耍了無賴,把詔書直接塞到公孫賀手裡,說:“丞相起來吧!”就自顧自的走了,公孫賀這才勉強的當上了丞相。

  這也算是創造了歷史,歷史上第一個自己本人不願意當丞相,被君王逼著當上了丞相的人。

  而公孫賀當丞相這麼多年,要說政績什麼的,還真沒有,或許唯一的功能就是每天坐到丞相府的大位上扮演一個傀儡、木偶以及橡皮擦的角色。

  而這個恰恰是劉徹需要的聽話丞相。

  所以,那人問公孫賀,算是問錯人了。

  這時候,黃門蘇文走上大殿的台階,高呼:“天子駕到,群臣拜謁!”

  “臣等參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大臣這才停止了交談,按照隊列順序分為文武兩班,叩拜道。

  “近日關中大旱,三輔各地半月無雨,朕實感五內俱焚,此朕德薄之過,上帝欲示警於朕也!”龍座之上高高在上的天子,威嚴一如往昔,眼光所及之處,群臣莫不俯首,雖然是在檢討,但是語氣中沒有任何的認錯的意思,這就是劉徹。自信,驕傲,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劉徹!“臣等萬死!”群臣那裡敢讓天子承擔失德之罪,要是天子都無德了,那麼在下面的大臣豈非不是亂臣就是賊子了?

  “此皆臣等之過,無關陛下……”

  好在,劉徹也就是意思意思,做做榜樣而已,並沒有真的自我檢討,認錯的意思。他很快就跳過了這個話題,道:“幸有太子據,名身立德,老成謀國,獻策於朕,解萬民於水火之中,引甘露灌久旱之地,關中旱情稍解,朕心稍安!”

  “傳詔,賜太子寶劍一柄,袞服一套,以為嘉獎!”雖然只是區區的幾件獎勵品,但是卻讓一些對政治特別敏感的人知道,這是天子在堯母門事件後第一次站出來重新確認和確立太子的地位,告訴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別折騰了……

  太子劉據滿臉幸福的站出來,拜道:“兒臣謝父皇隆恩!”

  “至於今日早朝,另外一件事情……”這些年已經少有興奮舉止的天子劉徹忽然站了起來,喜形於色,對滿朝文武道:“則是……一件大喜事,我大漢立國百餘年,雖歷代先帝兢兢於文事,夙興夜寐,欲重興先賢之聖,布教化於天下,朕於此亦不敢有所懈怠,今日,朕……”

  劉徹伸開雙手,放開充耳,高興的道:“向諸文武貴卿,介紹一物!”

  “蘇文!”劉徹看向蘇文。

  儘管蘇文看到劉據重新受寵,很不是滋味,但他也不敢違背劉徹的命令,臉上假裝高興,拍了拍手掌。

  便有幾個宦官托著一個用絲綢蓋著的盤子走到殿中。

  “打開它!”劉徹命令。

  於是,下一刻,一張長約半丈,寬達三尺的潔白光滑白紙出現在了這個莊嚴肅穆的大殿上。

  “這是……”劉徹大聲說:“真正的祥瑞啊,這是上天要賜給朕和大漢社稷的真正寶物!”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29 PM

第三十五章 桑弘羊想嫁孫女?

     “這是……”劉徹大聲說:“真正的祥瑞啊,這是上天賜給朕和大漢社稷的真正寶物!”

  天子劉徹這麼一說,很多人才終於知道,未央宮今日的盛裝,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自三輔發生大旱,無數的流言蜚語就充斥著宮廷之間,說什麼的都有,天人感應影響著人們對於這場旱災的看法。

  天子劉徹生性自傲,絕不服輸,讓他承認自己失德,比殺了他還難。

  所以,現在的天子劉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迫切的渴望得到一個可以證明他‘清白’的祥瑞,這個祥瑞不能太虛幻,否則不能服眾;也不能太尋常,那樣就太沒有份量了。

  這個時候,白紙的橫空出世,立刻就幫助劉徹解決了這個問題。

  白紙輕便,易於書寫,便於裝訂。雖然很多人還不知道此物究竟需要什麼材料製作,造價幾何。

  但是看著大殿中展示的白紙,所有人都知道,一個新的時代拉開了序幕,竹簡將被淘汰,文明將走向新的高度。

  再沒有比這個更好,更能證明當今天子德被四海,仁及六合的證據了。

  若非聖人在朝,這等文之聖物焉能出世。

  劉徹看著滿朝文武鴉雀無聲,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他哈哈大笑。這些日子他確實承受了不少的壓力。

  但是,隨著旱災的緩解,還有白紙的出世。

  他胸口中憋了足足二十多天的氣,現在宣洩一空。

  “朕乃天子,至高無上、唯我獨尊,朕行泰山,山呼萬歲;朕臨碣石,滄海起瀾。安有失德之處?”劉徹得意洋洋的觀察著他的臣子們的神態,心中不無得意。

  “看來,朕得找個機會親自去謝一謝那個有意思年輕人了!”劉徹想起了那個在南陵碰到的年輕人,那個給他出主意緩解旱災,獻上白紙的年輕人。

  那真是個奇怪的年輕人,劉徹想起自己讓太子去結交張恆時的心思,本來劉徹也就是抱著讓太子多認識點年輕人,多點朝氣,不要整天死氣沉沉連自己都不如的樣子。

  誰知道這個年輕人帶給劉徹的驚喜實在太多了。

  首先,就是太子似乎變了,變得越來越有活力,越來越知道怎樣去行使他的權力,運用他的權威。

  太子跟宦官們之間的交鋒,瞞不過劉徹的眼睛。

  劉徹是故意放縱宦官們去跟太子交鋒的,他知道,太子劉據需要一塊磨刀石,將他的劍磨鋒利,那樣才可以統御這個龐大的帝國。

  至於太子的劍會不會被磨的太鋒利,把磨刀石都給砍碎,這個劉徹從不關心。

  反正磨刀石不過是一件器物,宦官們也不過是一些奴婢。

  可惜長久以來,太子的劍太鈍了!居然怎麼磨都磨不快,直到……跟張恆認識了以後,太子的劍似乎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開鋒了。

  這讓劉徹非常高興。

  “臣等恭賀陛下!”大臣們從震驚中醒來,急忙高呼道。

  “臣為陛下賀!”有大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此非聖人在朝不可有之盛事!”有老於故紙堆中的博士圍著那張白紙,摩挲,感慨。

  “臣請陛下賜臣此物半分,臣……”一個老博士哭著求賜了,不過這是一個影帝級別的人物,平素的主要任務就是當托。

  劉徹心情非常好,當下便道:“此物名喚‘白紙’乃是南陵學子張恆所獻,現少府已制此物數百張,在座諸卿皆可賜一張!”

  “臣等叩謝陛下隆恩!”群臣立刻拜道。

  “擬詔:南陵張恆獻紙有功,賜爵左庶長,錢三十萬!”劉徹對他的尚書說。

  “諾!”便有蘭台尚書立即應命。

  南陵張恆?這個名字,許多大臣現在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這些天張恆在長安不要太火,各種各樣關於張恆的傳言都有。

  有的說,這個叫張恆的在南陵隱居三十年,終於一飛衝天。

  也有的言之鑿鑿的反駁說,自己親眼見過張恆,那張恆分明就是一個未及加冠的弱冠少年。

  但是不管是年過半百的飽學鴻儒還是文質彬彬的翩翩少年,大臣們都知道,這個叫張恆的,現在聖眷正濃,若是想辦法跟他拉近關係,未嘗不是一個進身之階。

  -0-0-0-

  下了早朝之後,搜粟都尉桑弘羊回到家中,剛一進門就立刻對自己的管家道:“去將宏隆叫來!”

  桑弘羊今年快六十歲了,已是滿頭白髮,但他的臉部卻依然紅潤有光,腿腳還算利索,一雙眼睛時刻都在閃爍著一種名為‘精明’的光芒。

  出身小商人家庭的桑弘羊,對於任何的事情都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和計算。

  早朝上聽到了張恆的名字之後,桑弘羊就立刻敏銳的捕捉到了天子跟太子的神色,無疑,這個叫張恆的應該跟天子與太子都有不錯的關係。

  “祖父大人,不知您喚孫兒來有何事?”一個年級大概十七八歲的華服公子,匆匆從書房中趕過來,行禮道。

  “宏隆,上次你說,那個寫《胡無人》的張恆與你還是同窗?”桑弘羊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子,忽然感覺這個孫子的眼光有些問題,一個同窗兩年多,能夠被天子跟太子都一致看重的人,他居然沒有與之交好……這實在是讓桑弘羊很失望。

  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同窗,同窗,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資源。

  同學之間走動,既不用被人說成是獻媚於寵臣,更不不必擔心有什麼別的麻煩。

  “是的,祖父大人!”桑宏隆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只是,孫兒也只知道同學中有這麼一個人,他以前在學館的時候,表現很平常,所以……”

  “算了……”桑弘羊揮揮手,以前的事情,對於一個合格的商人來說,都是不值得去後悔的事情,抓住眼前獲取最大利益,才是一個真正的商人。

  “往後你多多與你的同窗們走動走動……”桑弘羊說:“特別是這個張恆!”

  “不要擺你的貴公子架子,知道嗎?”

  “諾!”雖然不明白祖父的意思,但大體的事情,桑宏隆也已經明白了。

  “對了,你妹妹蓉娘今年十五了吧?”桑弘羊忽然問道,桑弘羊子嗣眾多,其孫輩亦不在少數,其中以桑宏隆之妹桑蓉娘相貌最是出眾,有長安小西施之稱。又是桑弘羊之孫女,因此早在一年前,桑家的門檻就被求親者踏破了。

  只是,桑弘羊作為一個合格的出色商人,對於優秀的資源,自然是要待價而沽。

  現在,桑弘羊覺得,或許自己找到了一個真正的買主。

  “是的!”桑宏隆答道。

  “十五歲了,不小啦!”桑弘羊道:“是該嫁人了,宏隆孫兒,若是去見同窗,便帶蓉娘一起去吧,女孩子家家的,是該跟人多相處,成天在家裡容易發胖……你明白了嗎?”桑弘羊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的孫子。

  “諾!”桑宏隆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孫兒明白!”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33 PM

第三十六章 當上左庶長了

     喧囂的午後,渭河兩岸的莊稼戶都在家中休息。

  這幾日,隨著越來越的橘槔在官府和農民以及軍隊的三方協作之下,架設在了渭河兩岸。本來已經徹底乾裂的水渠中再次流淌著清澈的河水,所以在這大旱之年,農戶們也難得的可以擁有喘一口氣的機會。

  看著在毒辣的太陽下,依舊茁壯成長的粟苗,莊稼戶們一個個都笑開了懷,這樣一來,今年的收成應該是保住了。

  “還是太子殿下仁厚啊!”一個老農在家門口跟幾個鄰居拉著家常。

  “是啊,是啊……”鄰居們一個個紛紛附和,對於農民來說,誰對他們好,他們便會擁護誰“今年祀神,俺就得跟太一神,后土神禱告,要神明們保佑太子殿下多福多壽!”

  說話間,從馳道上走來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足有數十人之多,當先的兩人舉著兩面旗子,左邊一面旗子上書:持節光祿大夫,右邊一面上書:奉車都尉。

  護衛的騎兵,所騎的戰馬高大神駿,人人背上都背著一張碩大的大黃弩。

  “這是天子親衛羽林衛!”有見識的鄉紳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馬的來歷:“帶隊的應該就是故大司馬衛將軍冠軍侯霍公的弟弟奉車都尉霍光!”

  “他們這是要去哪裡?”有人問道。

  “不知道!”鄉紳搖了搖頭,道:“估計看這架勢應該是去宣詔!”

  -0-0-0-

  “叔叔……叔叔……”張恆正在午睡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了嫂嫂的呼喚。他連忙睜開眼睛,卻見嫂嫂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道:“叔叔,快些沐浴更衣,妾身先去準備些東西……”

  “怎麼了?”張恆問道,其實他心中知道,大概是來給他加爵發錢的財神爺要到門口了。

  “天使要來家中給叔叔宣詔!”嫂嫂滿臉的高興,幸福之情溢於言表:“縣衙的人剛才來通報了,天使已經到了縣衙,現在正在來家中的路上,聽說叔叔這次要被天子賜爵,還有賞錢!”

  嫂嫂手忙腳亂的將張恆從床上拉起來:“這可光宗耀祖的事情,可不能含糊!”一邊說,一邊就推著張恆去沐浴。

  小丫頭趙柔娘更是高興的滿院子亂跑,再沒有比小叔叔有了出息讓趙柔娘高興的事情了。

  看著這個可愛的小精靈,張恆心中也是充滿了幸福。

  男人生存的目的,不就是讓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獲得幸福嗎?

  在浴室中匆匆洗了一個冷水澡,張恆換上一套新衣服,看著衣服上整齊的針線,張恆知道,能有這種手藝的也就只有嫂嫂了。

  張恆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門外已經是鑼鼓喧天,鐘鼓齊鳴,熱鬧非常了。

  整個張家裡甚至鄰近的村民們都在聽到了消息後,聚集了過來,天使奉詔來南陵給人賜爵,這本就是南陵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同族,同村,同鄉。這更讓村民感覺到有一種自豪的心理。

  “持節光祿大夫、奉車都尉霍光,奉天子旨宣詔!”隨著一聲聲威嚴的喝聲,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張恆聽到前來宣詔的人的名字,也頗為驚訝。

  本以為能有一個黃門侍郎或者侍中來宣詔,張恆就已經感覺很不錯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來的居然會是霍光。

  霍光可不是什麼小人物。

  記憶告訴張恆,霍光乃是一代軍神,一生幾乎未逢敗績的故大司馬衛將軍冠軍侯霍去病之弟,他可是劉徹身邊最親近和最信任的近臣之一,掌管著劉徹出行的車輛以及護衛劉徹左右的羽林騎兵。

  甚至坊間傳聞,目前朝廷名義上是公孫賀做丞相,可實際上負責主持朝政,制定政策的,可是霍光、桑弘羊、金日?這些劉徹身邊的近臣,公孫賀只是一個擺設而已。

  “南陵張恆接詔!”隨著一聲雄厚的男聲,張恆跟嫂嫂,趙柔娘打開大門,將使者一行請進院子中。

  接天子詔書,可不是像後世的影視劇中那樣隨便的跪地就接的。

  這裡面的規矩可多著呢!

  沐浴更衣這是肯定的,然後在接詔的時候,還得擺香台,焚香禱告。非如此,怎麼能夠顯示出皇帝的與眾不同跟高高在上?

  霍光現在還很年輕,不過三十來歲,他長的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偉岸,兩道銳利的劍眉顯示著他似乎應該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

  但是與外貌不同,霍光本人似乎是一個慢性子,他走路的時候似乎帶了一個精確的定位儀,每一步之間的距離幾乎都差不多。

  霍光走的慢,其他人自然也快不起來。

  在跟隨霍光一道前來的幾個宦官以及跑來湊熱鬧的縣令楊克鈞,縣尉王城的幫助下,用來接詔的香台很快就搭好了。

  此時縣尉王城無比欣慰,事實證明他壓到了一個好籌碼,因此,忙上忙下,忙得不亦樂乎,簡直將自己當成了張家人。

  “請天使上台宣詔!”王城將幾根粗香點燃,插進香壇中,對霍光道。

  霍光點點頭,走上香台,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一份鑲著金絲邊的絲帛,清了清嗓子,道:“天子詔:……”

  所有人立即全部跪下,張恆也是沒有辦法,跟著眾人下跪。

  “我跪的不是人,是天地!”張恆發揮阿Q精神,自我麻醉,老實說這種要向他人下跪的感覺確實很難受。

  但是在這個時代,即便張恆再怎麼不願意,也必須接受這個事實:人是有等級的,做不到人上人,起碼也要混進第一梯隊的權貴中去,這樣方才可以保護自己和親人。

  “南陵張恆,獻紙於朕,有功於社稷。功必賞,過必罰,此先王之所以王天下也……賜爵左庶長,錢三十萬,帛十匹,以為嘉獎!”

  “小民(臣)等再拜天子萬歲!”再次在地上趴了一會之後,張恆才站起身來。

  有了左庶長這個爵位之後,張恆獲得的最大的好處就是,從此以後除了少數幾個人,譬如皇帝,太子,皇后什麼的之外,其餘什麼丞相列侯,張恆見了面也只需揖首,而無需再拜了。

  所謂刑不上大夫,左庶長就已經是屬於特權階級了,便是犯了罪,也可以出錢贖罪了,只要不是謀反,大不敬,不道,內亂之類的重罪,上了公堂,也不用擔心會挨板子了。

  霍光走下香台,將手中的詔書,小心翼翼的交到張恆手上,道:“天子詔,如朕親臨,君當戒之慎之敬之禮之,不可有絲毫褻瀆!”

  “諾!”張恆點點頭,鄭重的接過那柔軟光滑的絲帛。

  “禮畢!”霍光長出了一口氣,顯然這種必須小心翼翼的像大爺一樣伺候的宣詔差事,讓他的神經有些疲憊了。

  至此,張恆在來到西漢之後不到兩個月就完成了他在這個世界的一個飛躍。

  從公乘到左庶長,雖然只相差兩級,但這兩級卻是天塹險要,兩級之間的待遇天差地別。多少人辛辛苦苦一輩子也完不成的事情,張恆兩個月就辦到了!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36 PM

第三十七章 霍光

     在張家裡的全體張姓族人的簇擁下,張恆恭恭敬敬的將天子詔書供奉到宗廟的祠堂中,然後大家一齊跪下來,給在地下的先祖報喜,更是許諾今年祭祀的時候,定要殺豬宰牛,奉上六牲祀品,以答謝先人的保佑。

  至此,張恆才算是走完全部的程序。雖然不是很累,但卻也有些疲憊了。

  在另一邊,作為裡正的張大牛從鄰村請來一位識字的鄉老,請其在族譜上記下:延和元年夏張氏第X代子孫張恆受天子詔賜爵左庶長,然後鄭重其事的將族譜收好。

  經過今天的事情,張大牛更加堅定了要送自己的孫子去進學的決心。

  張恆走出宗廟祠堂,外面依舊晴空碧日。幾個以前曾經嚼過張恆嫂嫂閒話的婦人,見到張恆走出來,連大氣都不太敢出,心中只覺這張二郎好像進了一趟宗廟身上就多了一股威嚴的氣勢。

  她們卻是不知,其實張恆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變的只是她們自己的內心而已。

  縣令楊克鈞見到張恆今日的風光,也不由長嘆一聲。在月餘之前,初次見到張恆的時候,這個年輕人還身陷囫圇,誰想轉瞬之間便已有今日的風光。

  不過,楊克鈞也感到慶幸。

  他慶幸自己一直以來跟張恆關係還不錯,特別是正是他將張恆從囚車中解救出來,還了一個公道給張恆。

  日後張恆無論爬到什麼位置,都得記得他的這份情──儘管,他楊克鈞當時只是迫於形勢

  而在另外一邊的縣尉王城,此時心中卻感慨萬千,如有千千結。他感覺自己此時就好似一個待嫁的女兒家,初進洞房的初哥。

  王城現在已經百分之百的肯定,張恆定跟太子據有非比尋常的交情。

  直至方才,王城才算了明白了呂不韋當年為何要說奇貨可居了。在此時王城的眼中,張恆就是奇貨可居!

  “天子所賜錢物,本官已命人將之送至貴府!”霍光走上前,對張恆拱手道:“先生請去清點吧,若無誤,本官的差使便算完成了!”

  “呵呵……”張恆一笑,道:“就憑霍都尉的名聲,學生亦不用清點了!”

  這個倒是實話,倘若來宣詔的是個宦官,侍中,張恆的錢就還真有可能被上下其手拿去一些。

  但是,以霍光的家世,身份。區區三十萬,不過九牛一毛,人家根本就不會放在眼中。張恆估計霍光府邸上一個月的開支可能就不止三十萬。

  霍光聽了,他本就堂堂正正,自不用虛偽的做作。

  “先生可知,本來像這種事情,一個侍中足以。這差使是本官主動攬上來的!”霍光看著張恆道:“本官來此,主要的目的就是為答謝先生在所作《胡無人》一詩中為我家兄長美名之情!”

  “學生不敢!”張恆連忙道:“冠軍景恆侯,封狼居胥,北逐匈奴,學生只恨不能為景恆侯麾下一小卒,安敢當霍都尉之謝?”這倒是一句實話,在後世封狼居胥這個詞彙就基本上已經成為了人們心中一個軍人的最高榮譽與最高讚譽。

  霍光雖和霍去病並非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他們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但是在霍光心中,霍去病對他的恩,是永遠也回報不完的。若沒有霍去病,霍光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吏的兒子,可能連字都不識。霍去病對霍光而言,亦兄亦父,影響極大。

  長久以來,霍光心中的最高理想一直就是為朝廷立下功勞,換來天子許可,讓他的一個兒子去承襲兄長的冠軍侯爵位,以使兄長香火不至於絕傳。

  之前張恆作《胡無人》極力推崇美化霍去病的形象就已經讓霍光心生好感,如今,張恆更是在霍光面前對其兄長崇拜備至,這讓霍光頓時對張恆生出許多的親近之意。

  “某癡長先生十餘年,若先生不嫌棄的話,就不要再喊某都尉了,喚一聲兄長罷……”霍光道。

  天上掉下來一條大腿,張恆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抱上去。當即便是一拜道:“小弟張恆見過兄長!”

  “賢弟快快請起!”霍光連忙扶起張恆,哈哈大笑,從懷中取出一張名刺,交給張恆道:“愚兄尚需回宮復旨,不便多留,賢弟若得暇可來長安寒舍與愚兄會面,介時愚兄再為賢弟引薦幾位摯友!”

  “兄長府邸,小弟安敢不去拜謁?”張恆一笑道。

  將霍光一直送到馳道上,張恆才哼著小曲兒,唱著五音不全的《咱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回家。

  回到家中的時候,整個張家已經在張燈結綵,準備大擺酒宴慶賀了。

  村裡的男男女女都到張家幫忙,各家各戶的案幾、碗筷、廚具不斷的搬進了張家院子裡,隱隱中還能夠聽到嫂嫂像個驕傲的女王一樣,指揮著村民們擺設案幾,鋪設蓆子,廚房裡炊煙裊裊,香氣騰騰。

  在門口,趙柔娘帶著一幫張家裡村民的小孩子,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張恆走過去一看,原來趙柔娘居然在這裡當起了老師,正在模仿著張恆教習的方法,給孩子講解什麼叫‘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看不出來,柔娘還有好為人師的一面……”張恆見了,笑了起來。

  趙柔娘聽到笑聲,抬頭一看,卻發現小叔叔正在衝著她笑,趙柔娘小臉微紅,心中頗有些緊張。

  “小叔叔……”她站起身來,小步走到張恆身邊,用糯糯的甜脆聲音撒嬌道:“小叔叔,柔娘教姐妹們識字,小叔叔不會怪柔娘吧?”

  張恆這才發現,這丫頭身邊的那些學生,居然是清一色的女孩子,從六七歲到十一二歲都有。

  “柔娘想作老師,小叔叔怎麼會怪柔娘呢!”張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止不怪,還有獎呢!”

  “獎勵就是,小叔叔決定給柔娘置兩套漂亮的新衣服!”張恆知道,趙柔娘一直就想要一套漂亮清爽的絲質衣服,可絲質衣服太貴了,家裡拿不出那麼多餘錢。

  現在既然有了錢,當然要滿足這個可愛的精靈長久以來的願望。

  “小叔叔真好!”趙柔娘像個得勝的將軍,嬌嗔一聲,走向姐妹們,繼續去教她們識字。
作者: fdsa9110    時間: 2011-10-12 09:38 PM

第三十八章 朱安世想托庇

     當天,整個張家裡歡慶了整整一個下午。殺雞宰豬自不必說,男女老少個個吃的滿嘴油膩,肚皮滾漲。那些依附張恆家的佃戶,趙弱水給他們每戶還發了一個紅包,幾斤粟米,算是菜頭。

  這麼一次酒宴辦下來,張恆家中的倉稟空了一大半,張家裡村民們養的雞鴨豬羊也一下銳減了大半。

  華燈初上,張恆打開裝運錢幣的箱子,滿滿一箱子五銖錢,頓時就晃花了他的眼睛。

  拿起一個五銖錢,在上面又親又吻。嘴中唸唸有詞:“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筋痛,這才是真正的幸福人生!”

  “神啊,讓五銖錢的風暴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嫂嫂聽到他的狼嚎,不禁嗔怪一聲:“叔叔如今也是頭面人物了,該穩重一些!”

  “嘿嘿,這是在家,又沒有外人,怕什麼?”張恆撲到錢箱子上面,重重的嗅了一口錢幣的油香。

  “嫂嫂,過兩日東渡塢好像有個集市吧?”

  “恩?”嫂嫂走進來看到張恆極為不雅的壓在錢箱子上面,不禁掩嘴一笑:“叔叔好歹也是個大丈夫了,怎還與小孩子一般?”接著才回答張恆的問題:“東渡塢的集市確是兩日後,叔叔要去買東西?”

  “恩!”張恆抓起滿滿的一把錢幣道:“要買的東西多了……”他掰著手指道:“要給柔娘買兩套新衣服,給嫂嫂買些水粉之類的,還要買上幾頭牲畜回來!”

  張恆越想越興奮:“如今我是左庶長了,按律足可佔有七十餘頃地!”

  這土地嘛,當然越多越好,因為張恆相信自己,可以提供遠超這個世界一般作物的優良種子,等空間裡的粟米收穫後,按照目前的時間來看,還足可讓其再在空間中繁衍兩三代,等到明年開春,張恆就至少可以拿出足夠七八頃地所需的種子。

  到時候這種高產粟米一旦豐收,想必會驚掉不少人大牙吧!

  按照張恆的想法,往後他便是只做專門出售種糧的生意,也足可賺得滿盤缽盂。

  現在唯一不太確定的是,空間中的作物到了外界,是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在一兩代之後產生退化。

  “就算種子真的退化,有空間之助,我也可以搞出雜交種子!”這麼一想的話,張恆還真的覺得有可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把雜交小麥,雜交粟米,和雜交水稻技術搞出來。

  雜交技術,張恆並不懂,只是聽說過是用水稻等的野生近親,通過篩選,和水稻雜交之後得出高產作物種子。

  不懂沒有關係,反正有的時間,背靠空間這個作弊器,張恆覺得自己應該能行的!

  “叔叔要買地的話,家中的錢可能不夠……”嫂嫂卻是一本正經的思考起了張恆的提議,她在心中算了算之後,才道:“去年一頃田的價格就是三十萬了……”

  張恆瞬間呆了,三十萬才只能買一百畝田?

  不過稍稍想想,張恆也就知道了,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想要買地,不花些血本根本就買不到,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即便開出了天價,農民們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誰肯賣自己家的命根子,子孫後代的依仗?

  看來,自己的大地主,大莊園主的夢還是遙遙無期啊……

  “那就算了……”張恆道:“先買耕牛,農具什麼的吧,過段時間等有流民出現了,便多招徠幾戶人家,其餘的等明年開春再說吧……”

  在張恆看來,活人還能夠被尿憋死不成?到時候總歸是會有辦法的。

  可惜的是,漢代不似宋明,只要混進權貴階級,就會有無數的農民拖家帶口,拿著田契哭著求著要來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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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熱鬧!”站在集市前,張恆感嘆了一聲。

  東渡塢,故名思議,乃是沂水河東岸的一個渡口發展而來的交易集市。

  每個月的這個時候,來自三輔各地的商賈便匯聚於此,買賣商品。而東渡塢算得上是南陵縣境內首屈一指的集市了。

  張恆走進集市中,不少認識他的人,紛紛跟他打招呼。

  “二郎來買東西嗎?”這是在藉故套交情的。

  “看!那就是我們南陵縣的大才子,張家二郎!”這是在跟人炫耀的。

  “二郎要買些什麼東西?來某家這裡看看罷!”這是在藉機招徠生意的。

  張恆一一跟他們回話,問好,順便買了些本來不需要的東西。張恆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深深的影響自己現在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健康形象。

  張恆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況,不禁覺得,自己似乎跟阿嬌一樣,明明已經很傻很天真,卻然要在人前作出一副清純的樣子。

  或許這個時代的所謂名士跟後世的明星差不多吧。

  都得必須是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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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就是張二郎?”在集市的一個商販的鋪子中,一個戴著黑絲巾的男子,看著在集市門口受到人們熱烈歡迎的張恆,對商販問道。

  “恩,大兄,那便是最近風頭甚勁的張二郎!”商販恭敬的回答男子的問題,倘若張恆在這裡的話,他定會認得,這個商販就是當日在南陵縣城大街上幫了他大忙的那個胳膊比大腿還粗的大漢。

  “大兄真欲投身這張二郎家?”高大的商販小心的問道。

  “嘿嘿……”男子笑了笑:“上次南陵縣薔夫不是說某家藏身這張二郎家中嗎?某家這次便真的藏進去,某看衙門那些狗腿子怎麼尋我?等風頭過來,某家再出來逍遙不遲。”

  男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張粗獷狂野的臉孔,他脫下衣服,露出上身結實發達的肌肉,若有廷尉的人在此,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此人就是大漢頭號通緝要犯,三輔最有名的遊俠兒朱安世!

  朱安世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一面銅鏡,看著鏡中自己那漂亮的髯鬚,朱安世閉上眼睛,終於痛下決心,毅然絕然的將這他平素最喜愛,最愛護的髯鬚刮掉。

  鬍鬚一剃光,朱安世頓時年輕了好幾歲,便連樣貌也變得跟之前再不相同。

  那個高大的商販,拿出一盒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成的軟膏,給朱安世塗上,銅鏡中朱安世的面色開始慢慢變黃變黑,最後變成跟一般的農夫膚色差不多的樣子。

  然後,朱安世從地上的包裹中拿出一套破破爛爛的農夫裝往身上一套。

  “怎麼樣,某現在像不像一個農夫?”朱安世笑著問道。

  “像!”高大商販點點頭:“太像了,兄長這變化,連小弟都幾乎沒辦法認出,非是與兄長極為親密之人,定認不出兄長!”

  “好!”朱安世大笑:“接下來就靠你了,兄弟!。某家要進張家大門,得其庇護,非與其有過一面之緣的你相助不可!”

  高大商販笑道:“為兄長效勞,此小弟夙願也。為兄長死,小弟心甘情願,何況區區小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37 PM

第三十九節 第一個主動投靠的佃農


「真是麻煩你了!」又是一包東西被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抗上了肩部,張恆看著跟在自個身邊的兩個已經雙手提滿了東西的同族兄弟,感謝道。


這漢子裂著嘴笑了笑道:「不妨事,二郎。俺力氣大,能幫上二郎的忙,俺就覺得很知足了!」


質樸的語言讓張恆有些感動,這次張恆來集市,本是要帶著嫂嫂跟趙柔娘一起來的。但臨行前,裡正張大牛卻叫住了張恆,喊來了這兩個漢子來幫忙提東西。


張恆也考慮到集市這種地方人多嘴雜,頗為複雜,就讓嫂嫂跟趙柔娘呆在家中了。


現在給柔娘的衣服買好了,嫂嫂的水粉也買好了,什麼瓜子棗子之類的零食也買了一大包。另外毛筆跟墨硯也買了些。張恆在心中記憶一下,覺得似乎該買的生活用品,買的差不多了。便向買賣農具鐵器以及耕牛馬匹的地方走去。


此時鐵器和食鹽的官營壟斷已經持續了差不多二十年,以前民間的鐵礦和私人冶煉廠也全部被國家強力機構拆除了。


但是鐵器被國家壟斷銷售,對於平民來說,影響不大,鐵器價格比起以前不但沒有上漲,反而有所下降。而且就質量上來說,國家出售的鐵器比起私人冶煉出的鐵器,要好上不少。


最重要的是,國家只壟斷了鐵器的冶煉以及銷售,但沒有壟斷農具的生產和銷售。


所以,在鐵器官營之後,受損失只有那些關東富豪,權貴。老百姓和國家都在鐵器官營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


因此張恆才能在這裡看到沿街的地上,擺滿了各種耒、耜、鍤、犁。


耒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農具,跟後世的鐵鏟有一定的血緣關係,是一種相當簡單廉價的農具,通常用來挖鬆土地,地上的耒通常都有兩個尖,上面套著鐵刃。


至於耜則是耒的進化版本,不過耜基本上都是木製的,所以相對容易損壞。


所以耜的改進型,套著鐵刃的鍤就應運而生了,不過鍤因為使用了鐵器,所以價格比耜要貴上兩倍。


張恆看著滿地的農具,撓了撓頭,可惜他家乃至整個張家裡都沒有一個鐵匠,否則倒是可以嘗試按照記憶指導鐵匠將後世的鋤頭,鏟,耙,現代犁等工具造出來。


恩,看來要是有機會的話,最好招徠幾戶鐵匠來張家裡。


懷著這樣的心思,張恆在幾個商販那裡各買了十來件農具,這次帶出來的足足十萬錢就花掉了差不多五萬錢,真是花錢如流水啊。


張恆買完農具才發現,這七七八八的差不多六七十件農具,似乎有些多了,單憑三個人是怎麼也沒辦法運回去的。


「二郎,可要買上幾頭牲畜?」這個時候一個有些熟悉但卻又有點陌生的粗重男聲在遠處對張恆道。


張恆轉頭看過去,卻見一個身材高大魁梧壯實的大漢,正牽著大大小小的幾頭牛和兩匹小馬駒朝他咧嘴微笑。


「壯士是你!」張恆想起來了,似乎當初他被秦二官抓回南陵縣的時候,便是這個壯漢出面帶頭,最終讓秦二官走上了絕境。


「上次學生蒙難,幸得壯士相助,實令學生銘感於心!」張恆走過去,笑著揖禮:「敢問壯士高姓?」


「不敢當二郎大禮!」這人說話相當的豪爽,令張恆感覺非常舒服:「某家姓高,高得貴……呵呵!」漢子似乎對自己的名字感到有些尷尬,憨厚的摸著粗大的手掌笑了起來。


「原來是高壯士!」張恆道:「高壯士在這裡買賣牲畜?」


「是啊!」高得貴道:「某家就靠著這販運牲畜,轉手賺上一筆!」


「二郎請看,這是上個月關東的幾個商人運來的上等耕牛啊,二郎若是要買,某家便以成本價成牛一萬錢,牛犢六千錢賣與二郎!」高得貴豪爽的指著那幾頭牛道。


張恆仔細看了看,這些牛果然都是一等一的上佳耕牛,膘肥體壯。至於牛犢也一頭頭都精神奕奕,看得出來,這個高得貴應該是養牲畜的一把好手,否則這些牛斷無如此素質。


要知道,牛從關東運到函谷關,路途短的也有幾百里,長的達千里,不掉膘那是不可能的。


此時,一般耕牛的價格,張恆在行前就已經打聽過,成年耕牛約莫是一萬五千錢左右,小牛犢少說也要五千。


更別說這種一等一的上佳耕牛,耕田犁地絕對的好手。


「這樣壯士豈非吃虧了?」張恆摸了摸兩頭小牛犢的頭顱,道:「學生怎麼可以讓壯士賠本?這樣罷,在下出五萬錢,買下壯士的一頭成年耕牛,三頭小牛犢。如何?」


「二郎果真高義!」高得貴豎起大拇指讚道。然後伸出手掌道:「成交!」


張恆與之擊掌,算是達成了交易。便讓隨行的一個村民將背上背著的包袱拿下來,將之遞給高得貴道:「這裡是五萬錢,請壯士清點!」


高得貴嘿嘿一笑,道:「某家安能不信二郎的人品!」


點也不點,直接將之放到自己的小車子中。然後道:「這些耕牛都在這裡,二郎看上那一頭便牽走就是!」


對於選牛,張恆不在行,但是隨行的兩個村民卻是個中熟手,他們喜滋滋的上前,幫著張恆選牛,要知道張恆在行前就說了,以後耕地,可以跟張恆借牛。這讓他們如何不喜?


選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在反覆對比之後,兩個張家裡的村民樂呵呵的牽著一頭神采奕奕,結實體重的成年耕牛以及三頭小牛犢出來。


「錢貨兩訖,山水有相逢!」張恆見了,便拱手道:「若有緣,高壯士我們來日再會!」


「請等一等!」高得貴叫住張恆,他從兩隻小馬駒中,牽出一隻,將之交到張恆手上,道:「某家平素最是敬重二郎這般有學問的人,這頭小馬駒便送與二郎,某家祝二郎前程遠大,如花似錦!」


張恆正想要拒絕,因為張恆知道,接受了別人無緣無故的饋贈,可能會有麻煩。


卻聽高得貴接著道:「二郎別急著拒絕,送二郎這小馬駒,某家還是有所相求的!」


「七兄!」高得貴對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商舖喊了一聲。


「哎!」從商舖中走出來一個年級約莫三四十歲,體型結實,小麥色皮膚的男人:「得貴啊,你喊俺嗎?」男人的聲音帶著好像是右扶風那邊的口音。


高得貴將這男子叫到身邊,對張恆道:「這是某家一個族中堂兄,排行老七,二郎喚他高老七便成!


我這堂兄生來命不好,父母早逝,為了安葬父母,他將家中祖傳的半頃地都給典賣掉了,被迫給鄉里的東家耕種,前些年陪伴許久的老妻又死於疫癥,今年三輔大旱,他那東家土地上的莊稼沒趕得上官府的救援,全部枯死了。


因此我這堂兄現在已無路可去,只能投奔某家,可某家卻是要走南闖北,販運牲畜實在無法照顧!」


「今日得見二郎,某家願以此馬相贈,只求二郎可憐我這堂兄,給他一個安身之所,一口飽腹之飯,某便當永記二郎大德!」


張恆看了看那個叫高老七的男人,發現此人雖然不高,但是身材很壯,想來力氣也很大,皮膚又黑又黃,想必是常年耕作的好手,而且他似乎有點沉默寡言,應該是個老實人家。


加上,張恆現在確實是需要一個老實穩重,又幹活利索的管家來管理家中的大小事務以及負責指導佃戶們耕作的人才,而這個男人似乎附和標準。無家可歸、又老實持重,且又跟這個看起來非常豪爽的高得貴有親戚關係。也不虞有他,便道:「高壯士旦請放心,若學生有一口吃的,便餓不著壯士的堂兄!」


「如此……」高得貴長身一揖,道:「某家多謝二郎了!」


又對那高老七到:「堂兄還不快快見過東家?」


高老七低頭施禮道:「俺高老七給東家問安了!」


張恆哈哈一笑,這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獲得的第一個主動投靠的佃農了吧!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0 PM

第四十節 安頓

       趕著牛牽著馬,回到張家裏。

        整個小村立刻轟動了,關中雖然富饒,但是耕牛和挽馬向來價格高企,尋常的地主人家都買不起,更別說一般的農民了。

        而張恆這次一次就牽回來一頭成年耕牛,三頭小牛犢和一匹小馬駒。

        這讓全村老少的咂舌不已,紛紛圍攏上前,一個個羨慕的看著這些上好的牲畜,心裏面就跟撓癢癢一樣。

        幾戶本來依附張恆家的外鄉佃戶,此時一個個昂首挺胸,趾高氣昂,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幾分。

        「明年開春,張二郎家的佃戶們有福了!」一個租種裏正張大牛家的田地的佃戶異常羨慕的盯著那頭體壯膘肥,一看就是犁地耕田的好把式的耕牛,口中嘖嘖有聲。心中想這著,明年開春自家是人拉腰犁,累得全身酸痛,一天也未必能夠犁出幾畝地,可租種張家田地的鄰居們卻可以趕著東家家的耕牛,嘩嘩的一下子輕輕鬆鬆就把地耕出來,第二天就可以播種,不但輕鬆,而且還不會誤了農時,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那是!」張家的一個佃戶高聲道:「俺們東家是什麼人啊?」說完得意洋洋的看著其他人,彷彿自己因為是張恆的佃戶的原因就比其他人身份高了一截。「那可是天子都看重的大才呀……整個南陵縣,可就俺們東家這一個左庶長!」那模樣就像一隻戰勝了的公雞,在炫耀自己的戰績。

        「啊呀呀!不得了了!」裏正張大牛剛從地裏看完自家的粟苗回來,就見到了張恆趕著牛馬回來,一看到這四頭大大小小的耕牛,馬駒。張大牛的眼睛就挪不開了,上一次張家裏擁有一頭耕牛還得追溯到十來年前,那時候張恆的父母都還健在,所以省吃儉用的跟人買下一頭了耕牛。

        可惜後來張恆的父母去世,為了讓雙親能夠風光大葬,那頭耕牛被張恆的兄長含淚賣掉了。

        「二郎啊,這可都是好牛啊!」張大牛搓著手掌,笑嘻嘻的感慨著,羨慕著:「怕是沒個七八萬錢,買不下這麼好的耕牛和牛犢吧,就別說這匹馬駒了!」張大牛將手不捨的在那匹小馬駒的頭上摸來摸去,張大牛知道,比起耕牛,一匹強壯的挽馬在耕地方面更合用,隻是馬比牛貴,在吃食方面也更金貴,所以家中沒個幾十頃地,還真養不起一匹好挽馬。

        張恆笑著看了看周圍的圍觀村民,道:「鄉親們,明年開春若是需要借牛馬的,儘管開口!」

        全村的村民頓時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這怎麼好意思呢!」張大牛嘿嘿的笑著,毫無疑問,張恆方纔的許諾,受益最大的就是張家裏除張恆家外最大的地主他家了。

        「都是同族父老,些許小事何須客氣?」張恆淡然的道。

        這就是眼界的不同了,張大牛的眼睛隻看到了區區一個張家裏,所以在他想來,家中若是有了耕牛挽馬,那是萬萬不可輕易借人的,牛力跟馬力都是有限的,當然要留著給自家幹活,憑什麼讓別人家借去受益?

        但張恆的眼睛卻看到了整個三輔,整個天下。

        不積矽步,無以至千裏,好名聲都是靠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更何況,今年冬天張恆還需要張家裏的村民們配合,大好的冬天,土地總不能荒廢吧,種下冬小麥,這樣一年就可以收穫兩季糧食了。

        但是,種植冬小麥就要挑戰人們的傳統觀念。

        威望不夠,人望不夠,人心不向,村民們誰會聽張恆的?

        趕著牛馬回到家中,將牛馬暫時系到樹下,張恆就開始著手準備給牛馬搭建一個牲口棚子。

        嫂嫂趙弱水跟趙柔娘則是非常高興的圍著樹下的牛馬,喜滋滋的看個不停。

        有了這些牲畜,嫂嫂趙弱水才覺得張家才真正的算得上一個家。有了牛馬,將來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嫂嫂幸福的想著。

        張恆本來想著,就自己帶上剛投靠過來的高老七再喊上幾個附身的佃農,把棚子搭起來就好了。

        誰知道,他還沒去喊人,村裏的好幾壯漢就主動請纓過來幫忙了,甚至連張恆都沒辦法插手進去。

        因為張恆方才說了,這些牛馬,村裏的人想借的話完全可以,所以,在全體張家裏村民的眼中,這些牛馬跟自己家的一樣。

        在搭棚子的時候,還有好多的小孩子,滿山遍野的割來最鮮嫩的青草,用兩隻小手抓著,送來給小牛犢,小馬駒和耕牛食用,孩子們小小的臉蛋上都泛一種名為『幸福』的光。

        所謂一諾千金,在這個時代,承諾的事情可不是說著玩的,所有的漢人都極為重視承諾,在人們的觀念中,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要辦到,一旦食言,那食言之人的脊樑骨都會被戳斷!

        這樣也很好,這樣一來,這些牛馬就成了全村人的寶貝了,以後也許連割草餵養放牧什麼的,都不用我操心了,就更別說什麼擔心會被盜賊偷走了。張恆在心中美美的想著。

        兩個時辰之後一個大約有百來個平方牲口棚就搭好了,為了搭建好這個牲口棚,很多村民連自己家珍藏的,本是要拿來在將來蓋新房時用的上好梁木都拿了出來,棚子上的茅草,更是蓋得嚴嚴實實,便是下暴雨也可保證雨水不會浸透過茅草層,讓住在裏面的牛馬受涼。

        張恆左右巡視一遍,對這個棚子的結實程度和防水措施都極為滿意,可能便是張家裏一些村民家自己住的房子都沒這個棚子結實,好!

        張恆讓高老七去把牛馬都牽進棚子裏,然後關上柵欄,將牛馬都系到棚欄裏面。

        放了些青草進去之後,張恆就開始琢磨著開始在這幾天建一個飼料青儲地窖,在後世的時候,張恆家鄉的養殖戶在養殖牛的時候,都是使用青儲飼料的。

        青儲飼料,就是經過發酵後的青草,大豆之類的飼料的混合物,便是在後世也是牛馬羊等牲畜的最佳營養飼料。

        當然,青儲飼料也是有缺點,在這個沒有機器幫助的時代,大豆,青草,秸稈等的切碎和碾碎隻能靠手工進行。

        「以後大不了雇些人好了!」張恆想道:「反正這年頭幹活的工資不高,又沒有勞動法!」

        一般來說,這時節一個壯勞力一個月給他開出三十錢的工資,再管上兩頓飯,就已經非常吸引人了。

        走出棚子,張恆把高老七喊過來,對他道:「我先安排你住的地方,至於吃飯,這兩天我會給你送去,等過兩天我再給你些糧食,到時候你再自己做飯吧!」

        「謝東家!」高老七連忙揖首謝道。

        張恆就帶著高老七,來到了山腳下一間已經有些蜘蛛網的房子前,這房子本是當年張恆父親守山時住的,但父親去世後,已經久未有人居住了。

        「你先住著吧!」張恆將鑰匙給他,道:「今天把房子打掃幹淨,我一會給你送蓆子和飯菜過來,往後隻需要用心做事,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諾!」高老七拿了鑰匙道:「在下一定給東家好好幹!」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1 PM

第四十一節 同學來訪

        「嘿!」高老七使勁的憋足了勁,一張黑臉都有些漲紅,奮力的將一個足足有兩三百斤重的大石磨放到另一個大小相同的石磨上。

        「東家,是這樣放的嗎?」高老七回頭咧嘴問道。

        張恆走過去,左右看了看,憑著記憶,他點點頭道:「應該就是這樣了!」

        高老七因為新來張家裡,所以不可能有地給他耕種。於是,他在按了手印之後成了張恆家的雇工,每天就是喂餵牛馬,然後就是幫張恆做事情。

        不得不承認,高老七力氣很大,大到讓張恆都詫異。

        幾百斤的石頭,高老七一個人就可以舉起來。這讓張恆暗爽不已,認為自己揀到寶了。

        這個石磨就是張恆出構思,高老七具體工作的成果。

        讓高老七打來兩桶清水,張恆將石磨清洗乾淨,然後就將一個乾淨的水桶放到石磨的出漿口,然後才將一盤子早就泡好的大豆倒到石磨磨眼上,讓高老七推動石磨轉動磨轉動。

        隨著吱呀吱呀的聲響,乳白色的豆漿開始慢慢的從石磨的磨齒中流了出來,流到水桶裡。

        張恆見了那雪白的豆漿,想起豆漿的鮮美與豆腐腦的甘甜爽口,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小叔叔……」這時候外面傳來了趙柔娘的聲音:「來客人啦!還是小叔叔的同窗!」

        同窗?張恆稍稍疑惑的撓了撓頭,在他記憶的諸多同窗好友中,在關中的就一個程惠明,說起程惠明他昨天倒是托了一個人過來給張恆送了一張請帖,請張恆在五月十一號去吃他的喜酒。

        張恆為程惠明高興,欣然答應,反正他也要去一趟長安城,去拜會一下便宜兄長霍光,看看能不能混點好處。

        除了程惠明,同窗的好友熟人中,大抵都是關東人士。

        不是關中人,想要進函谷關,那難度不是一般的大,甚至可以說,函谷關內與關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否則當年楊僕也不必因為自己不是關中人而感到恥辱,從而請求天子將函谷關向東延伸到他的老家弘農。

        普通關東人士想要進入函谷關,要經過的手續不是一般的麻煩。

        所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人是不會願意在函谷關下磨蹭的,雖然說,讀書人擁有天然的特權,可以以遊學的名義輕鬆進出函谷關。

        然,讓自以為高貴的讀書人去接受五大三粗的當兵的人的盤問和搜查,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這就是為什麼以前的一些知名學者,譬如兒寬,袁昂,晁錯,枚乘等人,都是先在諸侯國那裡揚名,等名望養足了,等到天子的征辟才入朝為官的。

        他們難道就不想早點當官嗎?

        當然不是,是函谷關的關禁政策阻擋了他們。

        當然了,函谷關的關禁政策是有歷史原因的,以前諸侯王勢力非常大,像吳楚等諸侯就擁有不下於中央政府的財力和軍力。

        同時,歷代漢代天子在吸取了周朝的教訓之後,就將關中當做自己的最後一塊保留地經營。不但數次大規模的遷徙各諸侯國,郡縣的人口來到關中,更給予了關中百姓最好的優待和最輕的徭役。

        甚至可以這麼說,在漢室建國的最初幾十年裡,漢室天子眼中真正的屬於它的子民就是關中轄下的百姓和直屬中央統治的郡縣。

        至於諸侯國?

        至今南北兩軍在選拔宿衛長安的士兵的時候,依然保持著當年堅決不要諸侯國兵的傳統,就連政府在決定官員陞遷的時候,這個官員有沒有給諸侯王作過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考慮因素。

        想了想之後,張恆還是沒有想出來,是哪位好友會在這個時節這麼有空來拜會自己。

        「算了,去看看就知道了!」張恆跟高老七招呼一聲,就朝門外走去。

        來到門口,張恆就見到一個年級大概跟他相差不了多少的年輕貴公子,一身錦衣綢緞,手中拿著一卷竹簡,站在一輛馬車邊朝他笑盈盈的微笑。

        「你是……」張恆摸了摸頭,這個人在記憶中倒還是有些印象的,只是一時間有些模糊,喊不出名字而已。

        「呵呵,張兄貴人多忘事,竟不記得昔年在君子學館中的桑宏隆了嗎?」貴公子淺笑吟吟,風度翩翩的笑道。

        他這麼一說,張恆腦海中立刻就浮現了一個畫面:在君子學館之中,一個年級輕輕的少年,無數人簇擁在其左右,言必稱桑兄如何如何。

        而張恆只能遠遠的羨慕的眺望。

        「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張恆在心中感慨著,想當初,張恆不過是君子學館中一個庸庸碌碌與大多數同學沒什麼差別的學子,而桑宏隆卻是天之驕子,眾星環繞,風光無比。

        那時候的張恆,莫說是可以得到這位桑宏隆桑公子的親自拜訪了,便是說話也搭不上話。

        如今,一切調轉。

        張恆名動三輔,又有獻紙之功,爵位都跟桑宏隆的祖父一般了。而桑宏隆卻依然默默無聞,只不過頂了一個桑氏公子,貴卿之後的頭銜而已。

        真真是讓人唏噓。

        「呵呵,那裡!」張恆微微行了一禮,請道:「只是桑兄上門拜訪,恆頗為意外而已!」一句話就將尷尬放到了一邊,張恆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變得有些腹黑了。

        「桑兄遠道而來,還請入內細談!」張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桑宏隆呵呵一笑,道:「且慢,尚有一人還未與張兄會面!」

        「奴家桑蓉娘,見過張兄!」從馬車中走出一個身段玲瓏,曲線優美的妙齡少女。從張恆這邊看過去,這個少女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身淡墨色的衣裙,已經略略有些規模的酥胸堅挺、飽滿,一張俏臉猶如桃花般嬌艷,就連聲音也帶著些柔柔的聲段,讓人聽上去心中便升起一種美好的感覺。

        「好一個美嬌娘!」張恆在心中讚了一聲,這個少女的容貌已經不下於趙柔娘了,所不同的是趙柔娘就像一個甜美可愛的精靈,讓張恆無時無刻不想保護她,而這個少女的美貌則是一種類似傾國傾城的美貌,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夢想著佔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將她藏進自己的深宅中獨享。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2 PM

第四十二節 豆漿

        「這是舍妹……」桑宏隆頗為自豪的介紹著這個少女的身份:「細君平素最喜文章,得知在下欲來拜會張兄,便硬要跟著過來瞧瞧,呵呵,張兄不會見怪吧?」

        張恆知道,所謂細君,一般乃是民間對妹妹,女兒的暱稱,也有不少女兒家起名就乾脆起個細君之名。

        張恆微微頷首:「見過桑小娘子!」

        便將兩人請進院子中。

        「張兄,這是……?」見到院子裡面,高老七推著石磨轉動,純白的豆漿從出料口流進水桶中,桑蓉娘柳眉微揚,奇道。

        「呵呵……」張恆笑道:「來得好不如來得巧!」

        「此乃石磨,古稱磑也,在下將之稍稍改進,可磨漿出粉,甚是好用!」張恆解釋道,其實,石磨早在春秋就已經出現了,只是關中地區沒有使用石磨的習慣而已。

        在淮南一帶的民間,早有石磨的使用記錄,否則豆腐的發明者淮南王劉安去哪裡找磨子磨出豆漿,再製出豆腐?

        「桑兄,桑小娘子,今日你們可算是有口福了!」張恆看著乳白色的豆漿呵呵的說著:「一會便嘗嘗在下磨出來的豆漿,保準比時下大部分湯飲好喝!」

        君子遠庖廚的儒家規矩,將張恆拘束在了書房中,只能眼看著滿腹的美食菜餚,而不能自己動手去做,早讓張恆腹中饞蟲忍耐不住了。

        而這豆漿,豆腐腦不用進廚房,總算是讓張恆這饞蟲稍稍的有一點安慰。

        「是嗎?」桑宏隆頗為驚奇的道:「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張恆跟高老七說了一聲,叫他把豆漿磨好之後,就將桶中的豆漿拿起廚房燒開,然後送去客廳。這才領著桑家兄妹進了客廳。

        「請坐!」張恆也不跟桑宏隆過分客氣,也沒有請他上座,只是淡淡的將這兄妹安排到自己的對面分主賓跪坐下來。因為先賢們早就告訴了張恆: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記憶中驕傲自信,風度翩翩,自視極高的同窗桑宏隆,若對張恆沒有所圖豈會上門來襯托他張恆今日的風光?

        張恆才不會傻到以為自己王八之氣一震,便有人哭著喊著來叩拜了。

        「一別經年,張兄如今可是大名鼎鼎呀!」桑宏隆感慨一聲:「而小弟卻是一事無成,真是慚愧!」

        「桑兄何必妄自菲薄?」張恆灑脫一笑:「兄之才,勝我良多,如今無名。不過是潛龍在淵,遲早有飛騰之日!」

        兩人虛與委蛇了一陣。然後,桑宏隆才步入正題道:「張兄,聽說惠明兄五月大喜,張兄介時當會赴會吧?」

        張恆點點頭道:「昨日惠明兄的請帖,已然送到在下手上,介時小弟無論如何也會趕去的!」

        「如此甚好!」桑宏隆道:「自老師過世,我等同窗已久未相聚,今次在下來拜會張兄,主要是通知張兄一聲,在下已廣發信函,邀請我等同窗於惠明兄大喜之時,齊聚長安。這一來,給惠明兄道喜,二來嘛,同窗之間聚上一聚,多多聯絡,這才叫同窗。未知張兄以為然否?」

        「善!」張恆擊掌道:「我亦早有此意!」

        雖然張恆對於那些同窗什麼的,實在是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但是同窗就是同窗,不因關係遠近親疏而改變,有一個不錯的同窗關係,能夠在名聲上加分不少。

        「令妹似乎有些沉默寡言……」張恆忽然道:「可是害羞?」

        「非也,非也……」桑宏隆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道:「只是見到張兄,有些緊張罷了……」

        緊張?張恆才不會相信這個借口。

        看了看這對兄妹的表情,張恆笑了。這年頭,女人的地位雖然比後世的朝代要高上一些,但卻也高不到什麼地方去,歸根結底在權貴家族的掌權者眼中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不過是一個可以進行交易的籌碼罷了。

        張恆也懶得去追究桑家兄妹的事情。

        反正,張恆向來有一個很好的習慣,那就是面對敵人的炮彈,吃掉糖衣,炮彈照單送回。

        桑蓉娘聽了張恆跟自己兄長的對話,不得不道:「不瞞張兄,奴家確實是有些緊張……」說完,嬌艷的俏臉上還泛起了些嬌羞的表情。

        其實,在桑蓉娘心中,她所鍾情的男子才不是什麼文弱書生。

        打小,在桑蓉娘心中,就一直有一個英雄夢,長久以來,她都幻想著能夠遇上一位似冠軍侯那般的少年英雄,沙場決勝,盡顯丈夫本色,回到家中又能與她長相廝守,相敬如賓。

        只是,桑家的女兒,如何有自由擇夫的權力?

        便如她的幾個阿姐,便是出嫁前再怎麼的哭鬧,最終還是得嫁給連面都沒見過的男子。

        相對而言,桑蓉娘覺得自己還算幸運了,家中為她指定的對象,雖說不是什麼夢中情人,卻也不醜,而且看樣子還算斯文,明理。

        「無妨,無妨!」張恆擺擺手道。

        這時候,高老七拿著茶壺進來,稟報道:「東家,你的『豆漿』煮好了!」

        「好!」張恆起身道:「去拿些碗來,給自己也帶一個,叫嫂嫂與柔娘都來嘗嘗!」

        這兩天,嫂嫂都是在縣城跟張家裡之間來回,尋思要去買幾個合意的奴婢下人回來,只是合意的人豈是那麼容易碰到的。

        這不,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去縣城,中午才剛剛回來,這會又忙著去採摘桑葉了。

        沒多久,高老七就拿來了幾個碗,然後他去喊嫂嫂跟趙柔娘回來了。

        張恆給桑家兄妹各倒滿一碗香氣撲鼻,熱乎乎的豆漿,又加了些紅糖。這才道:「請用!」

        桑蓉娘拿起碗,小嘴輕輕吹了吹碗中的豆漿,好奇的小茗一口,眉目瞬間伸縮開來,一張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想不到粗鄙的豆子,居然也可以做出這等美味!」桑宏隆讚道。

        張恆卻是一點也不客氣,拿起碗,不顧滾燙的豆漿有燙傷舌頭之虞,大口的喝下一口,美美的呻吟一聲。

        這等美味,以後要天天享用才行!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3 PM

第四十三節 張恆在空間中的發現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門外的台階上,打開窗戶,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雨霧之中。

        時間已是延和元年的五月了,乾旱了將近一個月的關中,在昨天下午總算開始了有些下雨的跡象,到傍晚的時候,整個世界在不到一分鐘內完全陷入黑暗,雷鳴電閃,撕裂著天空。

        然後,雨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停歇的跡象,老天爺彷彿是要把過去一個月沒有下完的雨水在今天宣洩乾淨。

        屋外的一些排水的水渠,現在都已經完全被雨水所填滿,不少低窪處甚至還溢出了許多到院子裡。

        張恆哼著小曲兒,拿著一些桑葉進入空間中。

        如今的空間可謂是鳥槍換炮,大變模樣了。

        現在在這裡面,張恆已經栽下了不少新的作物。

        前兩天,南陵縣尉王城聽說張恆買了牛馬,就特意送了不少苜蓿種子過來,張恆就趁機托他去找來了小麥種子,胡瓜種子,葡萄種子等稀罕作物,順便還跟佃農們討來了一些白菜種子。

        如今,這些種子都已經在張恆的空間中生根發芽,一進空間,放眼看去,眼中儘是翠綠的芽苗。

        這苜蓿乃是博望侯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的優秀牧草,胡瓜,葡萄亦然。所謂的胡瓜便是後世的黃瓜,只因來自西域,所以便被叫做胡瓜。

        想起博望侯張騫,張恆亦是感慨不已。

        張恆的這個本家,無論是在後世還是如今,都是大名鼎鼎,是中原王朝探索和開發、控制西域的先驅者。

        可惜,如今張騫已然去世二十多年了,更可悲的是,在他去世前他的博望侯爵位就因為延誤軍期,犯下重罪,而被拿來抵罪了。

        所以,張騫的兒子,並不能夠繼承他的爵位。

        張恆想起張騫就略略有些可惜,不能夠跟這個漢代的麥哲倫見上一見,確實頗為遺憾。

        不過沒有關係,因為張恆知道,在未來的歲月中,會有一個叫班固的人繼承並發揚張騫的事業,為中國走向西域打下最牢固的基礎。

        給蠶兒們餵食完桑葉,張恆就在空間中四處巡視。

        說起來,得到空間裡這麼久,張恆還從來沒有好好的到處看一看,找一找。反正今天下雨,注定無所事事,張恆就在空間的各個地方到處走走看看。

        漸漸的張恆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似乎好像,即使是在同一個空間的同一種作物,好像生長情況也有所區別。

        這個細節是張恆在仔細的觀察了栽種在空間中的胡瓜幼苗之後發現的,當初為了方便以後胡瓜爬蔓,張恆就將百多粒胡瓜種子成一字長蛇栽種下去。

        可現在仔細觀察之後,張恆發現,生長在越靠中間的胡瓜幼苗,長的就越快,這才短短兩天,靠邊的幼苗在長勢上就已經不如佔據著中央的幼苗了。

        感覺奇怪的張恆便動手在中間和兩邊各挖出一株胡瓜幼苗觀察。

        「奇怪了!」看著手上的三株幼苗,張恆撓了撓頭,便是這三株幼苗,相互之間也有著非常明顯的差距。

        譬如說左邊生長的那株幼苗很明顯的根系非常發達,張恆在挖它的時候,甚至不得不借助隨身攜帶的一件小東西來幫忙,以避免傷害到它的根系,至於中間的根系就完全比不上左邊的,也不如右邊的。但是,張恆通過觀察發現它的葉子比其他的兩株大不少,很明顯這在進行光合作用的時候將佔據非常明顯的優勢。

        「光合作用?」張恆一拍腦袋,現在他才醒悟過來這空間根本沒有太陽,植物怎麼進行的光合作用呢?

        另外,空間雖然沒有太陽,但卻明亮如白晝。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就讓張恆感到很頭疼,他打破腦袋也猜不出來這空間的光從哪裡來,植物又是如何進行光合作用的?

        至於右邊挖出來的那一株,雖然表面上看去,跟張恆在後世見過的黃瓜苗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但是,它的葉子非常漂亮,整株幼苗的莖葉都是翠綠翠綠的,遠比另外兩株的綠色更濃,也更顯眼。

        「是水的原因嗎?」當張恆將其中一株栽回原地的時候,張恆看到一縷水線從空間的那條小溪中飛出,落到幼苗周圍的土地上。

        抱著這種想法,張恆首次走到這條神奇的小溪邊。

        溪水清澈見底,便連水中的泥沙也乾乾淨淨,張恆彎下腰,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在這條小溪中舀出一捧溪水,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溪水有些清涼,飲入口中有些甜。

        走到左邊,張恆重複了上次的動作,這一次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入口的溪水的味道和溫度似乎跟中間的溪水有區別,這邊的水溫度更暖一些,喝到嘴中並不是那麼清涼爽口,有一種喝溫泉水的感覺,至於味道,雖然也有些甘甜,但沒有中間的水那麼甜,假如說中間的水是比較正常的飲用水的話,這種水就好像加了料的飲料,在甜裡面混合了一種澀澀的味道,但是這種味道並不難喝。

        「連水都不同!」張恆來到右邊,在嘗完這邊的水之後他感歎一聲。

        右邊的溪水就像冰鎮飲料了,喝入口中頓時舌頭都有些被凍住了的感覺,細細品味之後,張恆感覺這邊的水似乎比其他兩種水更甜,也更好喝。

        「這是怎麼回事?」張恆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水質的不同,植物在空間中的發育與生長就會變得不同。

        但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水變得每一個區域的味道與溫度都不盡相同呢?

        張恆彎下腰,盯著溪水看了很久,似乎想要找到溪水的變化的源頭,可是但從表面上張恆完全無法看出到底是什麼力量讓這些水產生了變化。

        張恆再次捧起一捧溪水,這一次,他終於發現了問題,就在捧起溪水的瞬間,他感覺到有一種淡淡的光從小溪發源的那個光禿禿的小山中反射過來,讓溪水的顏色發生了變化,變得有些微微的淡藍。

        張恆趕緊把視線看向整條小溪,他發現,溪水在此時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淡藍,淡綠與淡紫三種顏色將整條小溪分割成三塊似乎彼此相互完全不同的區域。

        張恆看向那座小山,山上微微的散發著一種神奇的微光。

        射向左邊的是一種顏色有些紫黑的微光,中間的則是淡綠,而右側則是藍色的。

        這跟溪水的顏色完全一致,而且更驚奇的是,這些光似乎只照射小溪,在小溪前的土地前方一寸的地方就嘎然而至。

        「看來一切的源頭就是那座小山上發出的光了!」張恆頓時明白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3 PM

第四十四節 對空間作用的分析


        張恆嘗試到那座小山上去看看,可惜,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阻止了張恆向小山前進的步伐,無論張恆怎麼努力,也始終無法越過小溪,走到小山那邊去。

        最終張恆只能放棄了登上小山的打算。

        「根系發達……」張恆回過頭來,開始思考三種胡瓜所表現出來的特徵:「根系越發達的植物在乾旱地區,甚至鹽鹼地區的生存能力就越強,這麼說的話,左側的胡瓜應該具備很強的抗旱能力!」

        「而中間的胡瓜光合作用能力強,長的快,產量跟生長速度肯定得到了優化,只是很可能這些胡瓜在外面必須得有充足的養分和光照才可以獲得最好的收成,假如養分不夠,光照不足的話,還可能不如它的同類!」

        不過這沒有關係,中國的農業技術事實上一直是在不斷改進中。

        從先秦到如今,農業技術產生了飛躍性的發展。

        當初李哩變法,河東富饒之地畝產一石半,全天下都被這個產量震驚了,因為在這之前中國的農民從來沒有在那一塊土地上獲得過如此高的產量。

        可先如今,畝產一石半,只能算是中下的產量,關中地區粟米畝產普遍達到了二石。

        只有上郡等地因為苦寒地力不足,畝產才會一直停留在一石左右。

        對於土地增肥,張恆有的是辦法,加上此時關中氣候正是典型的亞溫帶氣候,光照充足,想來這些高產的種子正好適合在關中生長。

        至於右側的胡瓜,張恆暫時還沒辦法判斷出它們有什麼特殊的本事,只是隱約感覺到它們應該更適應在寒帶生長,擁有一定的抗寒抗凍能力。

        「應該是這樣了,三種顏色的光應該就代表了三種不同的進化方向,一種適合在光照充足,空氣濕潤,土地肥沃的溫帶地區生長,而且產量應該遠高於同類!一種在土地貧瘠,雨水不足,氣候炎熱的地方甚至鹽鹼地都可以正常生長,至於產量的話,應該不比沒有得到改良的同類差。最後一種則可能是能夠在同類無法生存的寒帶地區生長,雖然長的慢些,但到底是可以有產出的!」

        張恆這麼一想,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開始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我的天啊!這個空間到底是誰製造的?」張恆為這個空間表現出來的神奇所震驚。

        要知道,假如一切都如張恆所想,那麼……張恆彷彿看到了這樣一個畫面:在茫茫的草原上,來自漢朝的軍隊和農民,在草原上築下一座城,栽下一株粟,幾年之後原本活躍在草原上的遊牧民族消失了,他們不是成為奴隸,就是變成漢將誇耀武功的京觀。

        在遙遠的西伯利亞,寒風凜冽,一隊漢朝的殖民隊伍出現在寒風中,幾十年之後這個地方的名字變成了『漢北庭都護府』。

        幾百年之後一個皮膚黝黑的黑人在漢朝的都城中大聲喊著:「國家養士數百年,仗義死節當在今日!……」

        在他的身後,身穿儒袍的白種人,黃種人,甚至棕色種人紛紛景從而趨之。

        這一切不是沒有可能,因為張恆知道,只要是適合耕種的土地,漢人佔了,就絕沒有再失去的歷史。

        北方匈奴之所為至今依然存在,沒有滅絕,靠的不就是大漠天險,漢軍勞師遠征,後勤壓力補給大嗎?

        假如草原的牧場變成了肥沃的田園,那麼匈奴人拿什麼阻擋據說一個漢軍騎兵就可以抵得上三個匈奴騎兵的精銳漢騎?

        「我勒個擦,這麼凶殘!」張恆被空間的能力驚倒了,更被自己所想像的場面驚倒了:「難不成我的使命就是做漢朝的神農氏?可我只想三妻四妾,建立一個大大的**,不過好像做神農氏跟三妻四妾並沒有衝突……」

        懷著這樣的心思,張恆出了空間,坐在書房的案幾前,看著案幾上的竹簡發呆。

        窗外依然在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偶爾還有風吹過樹葉,將樹葉上的水滴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小叔叔……」趙柔娘推開房門,見到小叔叔在發呆,走過來道:「在想什麼事情呢?」

        她拍著手掌道:「今天教柔娘寫新的字罷!好不好!」

        張恆笑了笑,將腦海中的那些不知所謂的煩惱拋之腦後,管他什麼神農氏什麼責任什麼使命,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輕輕擁著趙柔娘軟軟的身體,嗅著她身上如蘭似麝的幽香,張恆的心一下放鬆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桑宏隆帶著他妹妹來的時候,在見到了桑蓉娘之後,趙柔娘似乎就變了許多。她開始變得越來越膩張恆,有時候還會主動送上門來給張恆輕薄。

        或許這是女兒家在面對玩競爭者時潛意識作出的反應。

        連趙柔娘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變得忽然就很想很想纏住小叔叔,不能讓小叔叔去跟別家的女子相會,每次只要想到小叔叔要跟輕薄自己一樣去輕薄別家的女子,趙柔娘就感覺心中酸酸的,澀澀的,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連小胸膛都覺得有些難受。

        趙柔娘任由張恆握著她的小手,抱著她的小蠻腰,她只覺得這樣很舒服,就舒服的動彈了一下身子。

        卻不知她那柔軟圓潤的小屁股蛋扭來扭去,張恆受到的刺激有多大。下身立時就有了反應。

        「呀!」趙柔娘忽然感覺到屁股下有一根硬硬的東西在戳著她,她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但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小臉也燙的厲害:「小叔叔……」她嬌嗔一聲,一雙不安的眼睛看著張恆,眼中帶著些哀求跟討饒。

        在這樣美好的雨天中,窗外的雨水打著蕉葉發出一聲聲美妙的聲音,風吹著窗戶,陣陣涼風吹在身上,讓張恆感覺如臨仙境。懷中又摟抱著一個如此可愛美麗的蘿莉,張恆只覺得若是能永遠這樣那該多好。

        他輕輕的在趙柔娘的小臉上一吻,道:「別動,就這樣抱著就好!」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4 PM

第四十五節 養蚯蚓


        第二天,雨終於停歇了。

        推開房門,整個世界被雨水沖刷過後,變得格外清新。洗漱之後,喝下一杯濃濃的豆漿,在就著豆腐腦吃完早餐。

        現在張家包括高老七在內都習慣了每天早上要喝杯豆漿的習慣。

        給高老七豆漿喝,倒不是張恆的所謂人道主義精神發作。

        而是,張恆覺得高老七是一個可以拉攏也應該被拉攏的人才。

        雖然不過是一個逃難的難民,年紀也比較大了。但是高老七力氣大,幾乎都快趕上那個被皇帝兄長關在籠子裡活活餓死的淮南厲王劉長了。

        所謂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先賢們總結出來的施恩之策,張恆焉有不用之理?

        這些日子來,張恆吃什麼,高老七就吃什麼。雖然這樣看上去似乎拉攏和收復的味道太明顯,但是效果不錯,高老七雖然沒跟以前看跟的小說中的主人公的手下那樣發誓要誓死效忠主君,絕不背叛云云,但是工作的積極性明顯提高,幹起活來也沒有跟很多人家的雇工下人那樣有拖拖懶懶的跡象。

        對於張恆來說,只要高老七的力氣能為自己所用,這就夠了。當然若是對方哭著喊著要拜張恆做主人,那張恆也不介意。

        剛剛吃過早餐,張恆正準備出去散步,就見到張大牛的長子張桃在牲口棚前捧著一個木箱子跟正在看著牛馬吃食的高老七說話。

        張桃見到張恆走過來,連忙行禮道:「二郎,這麼早啊!」

        他拿著手裡的木箱子,將之呈在手裡,道:「這是家父命俺送來給二郎家養的雞雛……」

        說完他摸著腦袋憨厚的笑了起來:「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送的,正巧去年養的幾隻老母雞孵了小雞仔,家父尋思著二郎家裡沒喂什麼雞鴨,就讓俺送來一些給二郎,二郎讀書辛苦,耗費精神,等這些雞仔長大了,下些雞蛋正好拿來補補身子!」

        張恆接過木箱子,箱子裡鋪著一層厚厚的稻草,十來只黃絨絨的小雞雛擠在狹小的木箱子裡,嘰嘰喳喳的叫喚著,可愛極了。

        「替我跟裡正叔說聲謝謝!」張恆也不客氣。

        這些天,張家收到的張家村村民的各種各樣的禮物不要太多,就連村裡最窮的一戶人家,都摘來了些酸酸甜甜的楊梅送來張家。

        對於村民送來的各種各樣的禮物,張恆讓嫂嫂全部收下。

        張恆很清楚,村民送禮物是懷著一種投桃報李的質樸心思,也沒別的什麼意思,就是張恆承諾了明年春耕可以借給他們牛馬耕地。

        對於村民們來說,雖然跟張恆是同鄉同族,但是無緣無故的就受了張恆天大的好處,一來他們心裡覺得有虧欠,二來則是不安了。

        張恆收下禮物,就是要打消他們的不安。

        而這張大牛向來鬼精鬼精的,又有求於張恆,他焉能不跟上這股送禮物的風潮?

        「嗯!」張桃點點頭。

        「二郎!」張桃忽然叫住正要轉身離開的張恆:「家父說……家父說……俺家醜男能不能跟二郎讀書……」

        「嗯?」張恆驚訝了一聲,他也沒有想到,張大牛居然會改變主意。

        「就是,俺家醜男吵著想拜二郎為師,家父拗不過他……」張桃有些尷尬的低著頭道。

        什麼自家孩子吵著要拜師什麼的,張恆是不相信的。

        張大牛家的醜男今年可才幾歲?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懂什麼,恐怕還在擦著鼻涕哭喊著要吃好東西吧?

        最大的可能就是張大牛忽然覺得,君子學館的那條大腿沒有張恆的大腿粗,而且拜張恆為師,顯然經濟實惠的多了,不說別的單說這河間距離關中有山海之隔,而張恆本鄉本土,在空間距離上就佔了大便宜。

        這張大牛果然精明!

        只是,這張大牛的孫子,算起來還是張恆的族侄,不好拒絕啊!

        族中弟子拜族中學問高的長輩為師,本就是漢人的傳統。再說了,身邊多一個弟子,對於張恆來說也沒有什麼壞處。

        「難道裡正叔就不怕我把你兒子教壞了?」張恆笑著道:「再說了,在下還未加冠,豈能收弟子?」

        「跟著二郎,俺放心,家父也放心……」張桃聽張恆口氣沒有拒絕的意思,心中大喜,急忙道:「再說了,醜男現在只是跟著二郎讀書而已,等二郎加冠之後,再行拜師大禮不遲!」

        「既然醜男說要跟著我,那就讓他跟著吧……」張恆道:「不過有言在先,若是教不好,裡正叔跟桃兄可別怪在下誤人子弟!」

        「那裡……那裡……」張桃高興的說:「醜男能跟二郎讀書,那是醜男的福氣!」

        「俺回家去告訴家父這個喜訊……」張桃興高采烈的道:「趕明兒再選個良辰吉日,俺再帶醜男上門,給二郎磕頭!」

        送走千恩萬謝的張桃,張恆拿著一箱子雞雛,摸了摸腦袋,對高老七道:「老七,過來一下!」

        「哎!」高老七快走走過來,道:「東家有什麼吩咐?」

        不知道怎麼的,張恆總覺得這個高老七不像個莊稼人。雖然他樣樣農活都能幹,而且幹的不錯,雖然他說話老實,生活簡單,但是,張恆每每看到這個高老七,就有一種看到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這個高老七具有很大的威脅,像個極不穩定的炸(河蟹)彈。

        只是這種感覺通常只是一瞬間,而且出現的時候很少。所以張恆才懶得去思考,可是方纔那種感覺又出現了,正是高老七放下手裡的牧草,走過來的瞬間,在那一刻張恆幾乎有種錯覺,這個高老七就像美劇中那些殺人盈野的惡棍。

        但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張恆搖了搖頭,將這種可能是錯覺或者幻覺的東西拋之腦後。對高老七道:「老七,你在這牲口棚前面的地方給我挖個坑出來!」

        張恆道:「坑挖大一點吧,裡面最好鋪上一層木板,然後,再找些枯枝腐葉爛泥什麼的混合著牛馬糞便填充進去!」

        「東家要做什麼?」高老七顯然不明白張恆想要幹什麼,好奇的問道。

        「嘿嘿……」張恆得意洋洋的看著手中雞雛,道:「養蚯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5 PM

第四十六節 高老七的心思


        張恆拿著一箱子小雞雛,回到家裡,找到嫂嫂,將雞雛上交道:「嫂嫂,這是裡正叔送來的小雞雛,你看看把它們養在哪裡好些?」

        嫂嫂接過雞雛,高興的道:「嗯,我這就去把前些年的雞籠子找出來!」

        「等小雞長到了,就殺了燉湯給叔叔補身子!」嫂嫂拿著雞籠子,幸福的想著。

        張恆就找了個小桶和小楸子滿院子的到處翻土找蚯蚓,翻完自家院子不算,還直接翻到外面的草皮上和大樹根下,由於是早上,加上剛剛下過雨,土壤裡的蚯蚓很多很多。

        張恆挖的不亦樂乎,小半個時辰就挖了滿滿的小桶少說也有幾百條大大小小的蚯蚓。

        這時節,正是蚯蚓活躍的季節,所以張恆挖到的特別多。

        張恆雖然沒見過別人養蚯蚓,但在他想來,養蚯蚓還不簡單嗎?只要土壤中有足夠的養分,可以滿足蚯蚓的生長,那麼自然可以輕鬆的將這些雞鴨最喜愛的食物養殖出來。

        而且蚯蚓生命力強,繁殖快,只要有足夠的養分,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大量的繁殖。

        「嗯,過兩天去找王城,托他去縣城裡收些雞鴨鵝什麼的回來!」張恆美滋滋的想著:「暫時養不了多的,先養個百來只再說吧……等到秋天,就有美味的鹹蛋、皮蛋吃了!」

        張恆提著小桶回到家中,這個時候嫂嫂已經從倉稟拿出了過去張父張母在時置辦的一個雞籠子,放在院子裡用清水清洗著上面的灰塵。

        小雞雛依然在小木箱子裡唧唧喳喳的叫喚著,想來是餓了。

        張恆用一根小木棍,跳出幾條小蚯蚓,放到小木箱子裡面,這些小雞雛都是老母雞孵化出來並且帶在身邊照顧大的,早就知道這些長長的蟲子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見到蚯蚓,它們立刻就開始在小箱子中啄食著蚯蚓,甚至爭打了起來。

        沒一會兒功夫,那幾條可憐的蚯蚓,就被小雞雛們瓜分乾淨,這些小雞雛沒了蚯蚓,又開始叫喚了起來,幾隻聰明的甚至還開始盯向了蚯蚓進來的方向,朝那邊唧唧喳喳的叫著。

        張恆童心大起,拿著小木棍跳著一條蚯蚓放進去,挑逗這些小傢伙。

        沒一會兒功夫,十幾條大大小小的蚯蚓就被小傢伙們消滅乾淨,吃飽了的小傢伙們顯然也有些累了,就趴在軟軟的稻草上睡了起來,任張恆怎麼挑逗也不為所動。

        嫂嫂走過來,見到張恆跟個孩子似的舉動,笑道:「叔叔沒羞,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張恆笑道:「嫂嫂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保持一顆年輕的心態,才可以享受這美好的人生,若什麼事情都要嚴肅的板著臉,那這日子也太無聊了些!」

        嫂嫂笑了一聲,轉眼就瞧見了張恆身邊的小桶裡面的蚯蚓,吃了一驚,道:「叔叔怎麼挖這些蟲子?」

        「這是蚯蚓!」張恆解釋道:「俗稱地龍,是小雞小鴨最喜歡吃的東西,吃這個東西的雞,比吃米長大的雞長得更快,也更強壯,就連下的雞蛋也更有營養,我打算在牲口棚那裡養這些蚯蚓,這樣以後小雞們就不用吃糧食了,靠這些小蟲子就可以長大!」

        「書裡面連這個都有?」嫂嫂奇道。

        唔……張恆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專門從事農業研究的學派倒是有的,百家之中便有一分支名曰:農家。

        不過,這農家乃是墨家的分支,而墨家跟儒家之間,有著很大的恩怨,看《墨子》一書中的許多篇章就知道了,墨家對儒家簡直是有著天大的仇恨和敵意。孔夫子差點就被墨翟噴成了世界第一偽君子兼第一大禍害!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儒家對墨家存在一定的敵視和偏見,乃至於將發明創造視為『奇淫巧計』也就不足為怪了。

        張恆不清楚當年墨翟與孔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或者這兩位先賢僅僅只是學術上存在分歧。

        但是有一點張恆倒是很清楚,在現如今,他的名望只不過剛剛起來,只在三輔地區流傳的時候,最好不要跟農家沾上關係。

        恩!等到以後,名望夠了,身份高了,達到像前代的董仲舒,毛萇之類著名學者一般的高度,擁有對儒家經典最終解釋權的時候,再慢慢想辦法或是讓墨家跟儒家化解恩怨,或者乾脆像吞併法家一樣,將墨家學問的精華變成儒家的吧。

        那樣,或許工程師和技師還可以打著『外儒內墨』的旗號堂堂正正的出仕做官!

        張恆盤算著。到那時候張恆覺得自己或許能夠成為一個流派的開山宗師也說不定。

        雖然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儒家也經常被民間的學者噴來噴去,但是社會的主流和歷史的主流是儒家為尊,這一點張恆是不敢忘記,也不會傻到跟堂吉訶德一樣去挑戰。

        再者說,張恆本身還是儒門子弟呢!

        拿著蚯蚓,哼著小曲兒,張恆來到牲口棚前,這個時候高老七正拿著一個耜使勁的將有些枯枝爛葉往一個坑裡填。

        張恆將小桶放到地上,把蚯蚓放坑裡面一倒,然後拍拍手掌,就去一條小水溝裡洗手。

        高老七看到那些地龍很奇怪,他不明白東家養這些東西幹嘛?

        「真是個奇怪的年輕人!」高老七看著張恆在小水溝旁哼著五音不全的奇怪小調子,心裡嘟囔著:「我這一輩子見過的人數之不勝,貪婪者有之,仗義者有之,英雄有之,小人亦有之。這是這個張二郎卻讓我糊塗了,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或者說他的性格到底是怎麼樣的?」

        「看不懂!」想起這些日子跟張恆的相處,高老七就搖了搖頭。在高老七的眼裡,張恆就像一團迷霧,讓人琢磨不透迷霧裡面裝的到底是一個謙謙君子還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算了!」高老七索性不去猜測了:「反正我就是在這裡避風頭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跟隨這個年輕人!」

        「跟隨?」高老七感到頭疼了:「我為什麼方才會有跟隨他的念頭?為何會有跟著他似乎也不錯的這種荒唐念頭?不!我不會跟隨任何人,我就是我!」高老七用力揮舞起耜,重重的剷起一把泥土,填到坑裡。

        「好了,好了,別填了!」這個時候張恆忽然道:「差不多就夠了,反正也沒打算一次成功,這次只能算是實驗,是試水!」

        張恆走過來阻止高老七繼續工作,道:「老七啊,你去把小牛犢跟小馬駒牽著去附近的山上放放吧,要成為一頭合格的耕牛、挽馬,它們就必須得多多鍛煉!」

        「諾!」高老七低著頭,默默的走開,他不想讓張恆看到他臉上的猙獰。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5 PM

第四十七節 當老師了


        張恆的第一次蚯蚓養殖試驗在傍晚的時候宣告失敗,投放的蚯蚓死了一大半……

        「沒關係,失敗乃成功之母!」張恆對高老七說:「先研究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過兩天再看看吧……」

        過了兩天,張恆終於找到了引起蚯蚓大量死亡的原因。

        估計是土壤中的腐葉與糞便沒有發酵,蚯蚓雖然是環節雜食生物,儘管生命力很強,生存能力也很強,但是吃下那些沒有發酵的腐葉和糞便還是會中毒的,所以才杯具了。

        而經過兩天的時間,土壤中的糞便與腐葉在高溫濕潤環境下,充分發酵,所以這次投下的蚯蚓到了第二天查看,每一條都活得好好的。

        「這下好了,以後多養些蚯蚓,繁殖出來的蚯蚓既可以養雞養鴨,蚯蚓的糞便和養殖過蚯蚓的坑裡的土壤可都是一等一的優質肥料啊,比氮肥,磷肥效果都好!」張恆得意洋洋的想著,總算是找到一個獲得優質肥料的來源途徑,雖然量可能少了點,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再說了,蚯蚓糞便和蚯蚓土可據說還是什麼天然有機肥,完全無毒無公害。以前張恆還聽說過蚯蚓的糞便可以當成餵魚蝦的飼料。

        「老七啊,這兩天你呢注意一下,要時常給坑裡的蚯蚓鬆鬆土,別把蚯蚓憋死在裡面!」張恆想起蚯蚓也似乎需要足夠的氧氣才能夠正常生長,提醒高老七。

        「諾!」高老七道:「東家你就放心吧!」

        「嗯,晚上來家裡吃飯……這些天你辛苦了,晚上犒勞犒勞!」張恆拍拍高老七的肩膀隨意道。

        「謝謝東家!」高老七點點頭。

        張恆提著裝了些蚯蚓的小桶子回到家中,在院子裡嬉戲的十幾隻小雞雛一下子就嘩啦的圍了上來,一隻隻可愛的小傢伙用黃絨絨的絨毛蹭著張恆的靴子。

        張恆無奈的一笑,抓住一隻小傢伙,捧在手中,道:「感情你們把我當媽媽了啊!」

        這就只能怪張恆了,誰叫他每次出去都要帶些蚯蚓回來餵食?

        將桶子裡剩餘的二三十條蚯蚓倒在地上,小傢伙們唧唧喳喳的叫著,一窩蜂上前爭搶了起來,被張恆抓在手心的那只看到夥伴們都有美味的蚯蚓吃,急得喳喳的叫喚起來,張恆笑了一聲,將它放在地上。

        張恆就拿來一卷書,坐到地上,看著這些小傢伙們搶食打發時間。

        現在家裡空蕩蕩的,張恆倍感寂寞。

        這幾天,嫂嫂都一直帶著趙柔娘,天天到處的忙著想要買兩個合意的奴婢回來使喚,按照嫂嫂的說法是怎麼著張恆也是個左庶長了,家中沒個下人傳出去有失體面。

        眼看現在就是五月了,八月份官府就要進行『案比』。所謂的案比其實就是人口普查的一種,主要就是清點當地的人口戶數,並將奴婢、商賈什麼的分開登記在冊,以方便來年徵稅、和征丁服徭役,兵役。

        這年頭苛捐雜稅那是多如牛毛。

        無論男女,從三歲開始就要交稅,稱為口賦,每個七歲到十七歲的未成年人每年需要繳納口賦二十錢,元狩年當今天子在這個基礎上再增加三錢,號為馬口錢,順便把起征年紀提前到了三歲。

        然後,成年人的人頭稅稱為算賦,繳納標準是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錢。

        而漢律規定,商人及奴婢算賦倍之,也就是說,商人跟家中的奴婢的算賦是要按照法定的兩倍加收的,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抑制商人階級的壯大和限制權貴公侯肆無忌憚的蓄奴。

        所以,儘管漢室號稱田稅極低,十五稅一的稅率,堪稱自古以來之最優惠稅率。然農民的負擔實際上很重。

        要知道,粟米一石如今市價不過五十多錢不到六十錢,一個普通的家庭每年光是口賦算賦加起來就要繳納差不多四百錢,相當於七石粟米的價格,若是加上田稅什麼的,一年收入的一小半就這麼沒了。

        所以,每年到了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裡實在過不下去的百姓多的是,關中雖然富饒,但是破產的自耕農依然比比皆是。

        再加上五月份是收田稅的月份,所以,每年的五月是地主,權貴的盛宴,貧民的悲哀。

        嫂嫂就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買兩個機靈的奴婢,順便招徠幾戶流民。

        現在流民是招徠了六七戶了,都是南陵縣和附近的破落戶,家裡沒了土地,只能依附他人當佃戶了,嫂嫂也都跟人打聽清楚了,這些人家確實是實誠人家,老實忠厚,若非天災**加上運氣不好,怎麼也落不到這個下場。

        這些人家一聽說南陵大名鼎鼎的張恆家要招徠佃戶,就立刻主動的托人過來表示願意過來給張家種田了。

        這就是名聲的力量,根本無需多言,自有人前來投靠。

        嫂嫂也跟他們都談好了,就等他們把家裡的東西收拾好,就隨時可以搬過來,這不連房子這兩天都給他們建好了。

        就是這稱心的奴婢實在難找。

        既要幹活機靈,又要老實,還得會說話……連張恆都覺得嫂嫂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像這種高素質的奴婢,非是公侯世家自小就開始培養,民間那裡有得找?

        看了一會書,張恆正打算起身去喝口水的時候,就聽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二郎在家嗎?」

        張恆一聽是張大牛的聲音。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是他領著他那個被張恆取名張瑜的孫子上門的時候了。

        張恆笑了笑,把門打開,就見到張大牛右手牽著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男孩,小男孩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小儒袍,頭上紮著兩條總角辮,樣子還算周正。

        「快給先生磕頭!」張大牛一見張恆,立刻就沖張恆笑了起來,同時手一推小男孩。

        小男孩還算機靈,立刻恭恭敬敬的給張恆磕了三個頭,口中道:「侄兒……侄兒給叔父磕頭了!」

        「要自稱弟子,口稱老師!」張大牛聽了卻是有些生氣的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生氣。

        但小男孩卻被嚇壞了,畏畏縮縮的道:「弟子……弟……子見過老師!」

        張恆擺擺手,將這個小男孩扶起來道:「裡正叔你這就不對了,瑜兒喚我叔父本來就正常嘛,再說了,我現在未及加冠,還是叫叔父的好,親切!」

        「對!對對對!」張大牛滿臉微笑,樂開了花了:「就叫叔父,就叫叔父!」

        「來!」張恆抱起小男孩道:「告訴叔父,你幾歲了,叫什麼?」

        「五歲!」小男孩伸出一隻還算白淨的手,掰了掰手指,然後又搖頭道:「四歲半……」

        「俺叫醜男!」小男孩昂起頭,驕傲的道:「俺還有個名字叫張瑜……」然後看著張恆又低下頭,小聲的道:「是老師給起的……」

        「哈哈!」張恆哈哈大笑,這個小男孩倒還算可愛,機靈。

        「以後就讓醜男跟在我身邊吧!」張恆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對張大牛道:「每天早上過來就可以了,晚上還是回家裡誰吧,小孩子離開父母身邊太久了就不好!」

        「這怎麼可以呢!」張大牛道。

        「聽我的沒錯!」張恆制止了張大牛的申辯,小小年紀就沒有父母在身邊照顧,張恆知道那種滋味。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且再怎麼說,張瑜也是張恆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弟子,自然要多多照顧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6 PM

第四十八節 戰國殺


        張恆正說話的時候,眼睛就看到了遠方的馳道上出現了劉據的身影。

        張恆微微一笑,劉據有好些日子沒來了,讓張恆都有些擔心,現在他既然又出現了,那麼之前的擔心倒是多餘了。

        劉據策馬來到張恆身邊跳下馬來,看到張恆手邊牽著一個小孩子奇道:「先生,這是?」

        張恆微微一笑:「一個族侄,以後就跟在在下身邊了……」

        張恆雖沒有明說,劉據卻心知肚明這是怎麼一回事。呵呵一笑,從身上摸出一塊玉珮,塞到張瑜手中:「這是伯父給你的見面禮!」

        張瑜眨巴著小眼睛,看了看自己的祖父,又看向張恆。

        張恆笑道:「長者賜,瑜兒便收下吧!」

        張瑜這才小心的抓住劉據遞過來的那塊玉珮,張恆瞥了一眼,倒不是什麼皇家專用的龍鳳佩,雖然做工精美,質地完好,但卻不會犯什麼忌諱。想來劉據也不會隨便將犯忌諱的東西送人。

        這時候張大牛見張恆家來了客人,連忙告辭一聲走了,張瑜看著爺爺走了,想要追上去,但卻又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張恆。

        張恆摸摸他的小腦袋,道:「乖,別怕……跟著叔父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呢!」

        一手牽著小張瑜,張恆將劉據請進院子中,問道:「王兄近日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張恆的本意不過是問一下劉據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不料卻勾起了劉據心中的糾結。

        這些天來,劉據一直就在調查自己的表弟公孫敬明為何要暗算於他,會不會是受到他人的指使?仰或是乾脆就是受其父親的指使?

        對於每一個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哪怕幾率再小,劉據也不敢鬆懈。

        可是,公孫敬明的事情卻像一團迷霧,所有的證據都在公孫敬明這裡斷了線,無數的證據表明那次的事情,似乎只是公孫敬明的個人行為。

        這讓劉據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現在跟無法接受被他至親至愛的親人背叛的結果。

        可是,派出去調查的人帶回來的另外一個事情,則讓劉據先是勃然大怒,而後無可奈何,最終只能頹然歎息。

        這個事情就是:太僕公孫敬聲涉嫌貪污!而且,貪污的數量很可能在千萬以上!更嚴重的是,公孫敬聲貪污的不是別的什麼費用,而是大漢用於拱衛長安,震懾天下諸侯的兩支王牌軍隊之一,北軍的軍費!

        此事不可謂不嚴重!

        若是被北軍的士兵們知道,他們的軍餉被人貪污了,而貪污他們軍餉的人卻依然坐在朝廷九卿的位子上,那麼……劉據不敢相信這個後果。

        劉據很明白,一旦此事被揭開,那麼太僕公孫敬聲吃不了,兜著走是一定的,就是公孫賀也可能受到牽連。

        可是這事情劉據敢捅開嗎?

        答案是不能,且不說公孫敬聲與劉據有血緣關係,公孫家族又是劉據太子集團的中堅成員之一,就是按照禮法『親親相隱』的原則來看,劉據也不能捅開此事。

        可這不捅開,劉據良心卻又過意不去。

        先賢的教誨,個人的良知,還有身為一個太子的立場,讓劉據無法坐視如此陰暗骯髒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無法忍受北軍軍費被貪污這個事實——北軍的穩定,事關漢室根基,歷史上,正是周勃孤身進入南北兩軍軍營,一舉控制了這兩隻最精銳的野戰兵團,才使得呂氏家族頃刻間覆滅。

        劉據畢竟不是劉邦,經過鐵與血的歷練,可以無視一切約束與規矩。他也不是孝文,前半生經歷坎坷,身世淒涼,飽嘗人間冷暖,因此可以用最圓滑與最巧妙的手段處理一切問題。

        說到底,劉據不過是一個長於深宮婦人之手,沒見過太多風浪的溫室花朵,所以面對禮法和個人良知以及社稷利益的重大問題發生矛盾時,他竟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

        更嚴重的是,這事情,他還不能跟別人說,因此劉據心中的糾結和痛苦可以想見。

        這些日子,劉據甚至經常做夢,要嘛是夢到北軍嘩變,長安陷入一片火海,要嘛就是夢見周公,孔子,孟子這些先賢在文廟的塑像,對他怒目而視。

        劉據經常半夜被噩夢驚醒,一摸身上全是汗,太子妃史氏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每每見到劉據驚醒,雖然心中有所疑惑,卻也不過問。

        這讓劉據良心更加難以自安。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今日出來本是想散散心,誰知道張恆一句話就勾起了劉據心裡的糾結。

        歎了一口氣,劉據搖了搖頭,眉頭緊鎖,這種事情他連太子少傅都不敢與之明說,就別說張恆了。他雖對張恆頗為信任,但是似這種關係重大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恆看出劉據有心事,微微一笑,也不去管他。

        張恆把高老七喊來,讓他泡些豆子去磨成豆漿,用來招待劉據一行。

        然後,張恆將劉據請進自己的書房,道:「我雖不知王兄為何事傷神,然,來了我這裡王兄且放開胸懷,把一切煩惱都拋開吧!」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張恆道:「豁朗一些,你便會發現這個世界其實挺有趣的,看看這山,看看這水,若是覺得胸悶就大喊幾句,可能心裡面就會好受許多了!」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劉據把玩了一下,笑道:「先生果然夠豁達!」便連心情也好了不少。

        張恆一笑,心中暗道:不是我豁達,是太白公厲害。卻也不辯白,反正這文抄公張恆是當定了,總不能只許前輩防火,晚輩點個燈都是罪吧?

        張恆抱著小張瑜,從案幾上拿出一副完全用木片雕刻成的百十張牌,輕輕拍了拍案幾,對劉據道:「來,王兄,在下教你來玩一個小遊戲,或許可以放鬆放鬆!」

        「哦?」劉據看了看張恆手中拿著的那厚厚的一疊木片,拿過去一張木片,看了看,卻見木片上雕刻著一個似乎是先秦時代的將領,上面寫著一些字:誰能擋我!秦將:白起。技能:無雙——每當你對目標發動殺或者決鬥時,對方需要出兩張閃或者殺響應。

        「這是?」劉據疑惑的問道。

        「戰國殺!」張恆恬不知恥的道:「在下無聊的時候做出來的一個小遊戲,其實就是春秋戰國的名將賢王大亂鬥!」

        其實,這不過是將後世風行的三國殺只是換了武將名字就改了出來的山寨版本而已。

        張恆這些天自己閒的無聊就拿把小刀雕了出來,嗯,很久沒玩三國殺了,他自己都有些心癢癢。

        張恆將這『戰國殺』的規則講解了兩遍,又跟劉據試玩了兩遍。

        不得不說三國殺規則簡單,上手容易,而且很有意思,劉據在玩了兩次之後就基本上會了。

        「大家一起來玩玩!」張恆對著一直跟在劉據身邊的隨從道,他伸手數了數人頭,發現只有加上他跟劉據也就七個人,不禁搖了搖頭,道:「再來三個人吧,我們玩五人局的,都坐下,都坐下,規則我再說一遍啊!」

        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動。

        直到劉據亦道:「坐下一起玩吧!」

        才勉勉強強的坐到案幾邊上。

        張恆見此,不大樂意了,道:「都放鬆點,遊戲嘛,別這麼緊張!」

        劉據亦道:「大家聽張先生的!」

        張恆就樂呵呵的道:「大家聽好,這五人局,有一個主公,一個忠臣,一個內奸,三個反賊,身份是靠抽牌抽出決定的,除了主公之外,其他人的身份都只可以讓自己知道,不能告訴別人,告訴別人的就算作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7 PM

第四十九節 被扣帽子了


        張恆找來五塊舊竹簡,將之用刀子切割成幾塊等分的竹片,然後用墨汁將其中一面徹底染黑,在每個人面前放下五塊小竹片,道:「這些小竹片就算角色的血量,大家注意看好抽到的角色身份,在角色牌的右上角我用刀子戳了幾個小洞,大家數清楚,一個洞代表一滴血,主公血量一律按照角色牌血量上限加一,其餘人角色牌幾個洞就幾滴血,明白了嗎?」

        「血量是什麼?」有人問道。

        這倒是有些麻煩,在這個連網游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年代,要解釋血量的含義,確實有些困難,張恆費了不少周章,才算是終於找到了一個過得去的解釋:「血量就是體力,體力為零,武將就會失去一切戰鬥力……總之大家只要記住,體力為零時,你所代表的武將就失敗了,只能旁觀別人了,在一局遊戲中,反賊的最終目標是殺死主公,忠臣是殺死除主公外的所有角色,內奸則要確保在主公沒有陣亡的情況下,先殺死所有其他角色,再殺死主公才可以獲得勝利!」

        張恆又將戰國殺的其他一些技能牌,譬如說被改成東胡入侵的南蠻入侵,改成畫地為牢的樂不思蜀,以及變成了天降甘露的桃園結義等牌的作用說明了下。

        對於解說這項工作,張恆實在是很難勝任,說得口水都快干了,看他們還是一知半解的樣子,張恆乾脆道:「先玩兩局吧,玩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就開始拿出五張身份牌,稀爛了以後,道:「抽吧,誰先來,抽到主公牌的就亮出來!」

        劉據當仁不讓的第一個抽,從張恆手中摸出了一張牌,看了看之後,劉據高興的道:「哈哈,主公!」

        張恆笑道:「恭喜!」

        其實,在三國殺中張恆最不喜歡當得角色就是主公和內奸,玩這兩個角色太傷腦筋,也太麻煩了!

        等大家都抽完之後,張恆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身份牌,臉色頓時有些尷尬,居然是內奸,太杯具了!

        張恆不動聲色的從角色裡選出三大主公,取代了曹操的嬴政,取代了劉備的晉文公以及取代了孫權的楚莊王,擺到劉據面前,然後將其他武將牌洗了一下,道:「王兄從這裡面抽兩張出來……」

        劉據也不明所以,隨便抽了一下,居然抽出了李哩和鬼谷子,前者是三國殺中的郭嘉,後者則是張角,不得不說劉據運氣不錯。

        張恆跟劉據解釋了一下這五者的技能,然後道:「王兄這裡面選一個來當自己的角色吧,需要注意的是,這李哩和鬼谷子都是三血,即使加上主公加成也才四血……」

        劉據看了這五張身份牌,略略思考之後選擇了晉文公。似乎是晉文公身份牌上那一句『惟賢惟德,能服於人』打動了他。

        張恆就將其他四張牌收進牌堆中,洗了一下之後,讓在劉據下首的一個人抽三張出來進行選擇。

        第一局,笑話鬧出了不少,首先由於主公是劉據,反賊連殺都不敢殺,跟別說用錦囊牌去抽劉據的手牌了,當然這還不算什麼,嚴重的是不少人連自己角色的技能都不懂用,張恆只好一遍一遍的跟他們解釋。

        最終這一局只能取消不算,重新開始。

        如此這般折騰了三四局之後,眾人才總算開始明白了規則也熟悉了武將的技能使用以及錦囊牌、裝備牌的作用。也開始懂得計算距離了。

        戰國殺的魅力才算開始顯現出來。

        「殺!」劉據面紅耳赤的大叫一聲:「無雙!」這次他的身份乃是忠臣,選的又是最強的殺手之一,擁有無雙技能的白起,最後一個反賊無力抵抗,最後一滴血也被殺掉。

        這個時候,眾人已經玩了十幾局了,對於規則,武將技能什麼的都早已經瞭然於胸,一個個也都能夠進入角色,雖然有些拘束,但玩起來還是蠻有樂趣的。

        「哈哈!」劉據哈哈大笑,早先的煩惱和憂愁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心中暢快無比。

        見到劉據如此開心,他的隨從們也紛紛欣慰了起來,太子這些日子的樣子,確實讓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很擔心,誰想在小小的南陵居然還有這等人物,區區一個小遊戲就將太子給逗樂了。

        「這位張先生,您做出來的這個小遊戲怕是不妥吧……」這個時候,劉據隨從中一個很少說話的人,忽然道:「單不說主君、忠臣、內奸、反賊居然是靠抽決定,一些有名的先代忠良臣子竟然成了反賊,而亂臣賊子卻可以堂而皇之的變成忠臣,這讓在下實在難以接受,更何況先生的這個遊戲中,居然可以讓原本的臣子作為主公,而主公卻只能屈居臣子之下;先生怕是其心可誅吧!」

        淡淡的一句話,讓書房中的歡樂氣氛消弭於無形。

        張恆看著那人,這個人張恆有些印象,就是上次被張恆發了讀書卡的人。

        「**嗎?」張恆冷笑一聲,自然知道此人是在尋機報復了,可惜,他選錯了時代,若是在滿清,光是他的那些話就足以至張恆於死地了。

        或許正是因為漢代沒有**,天子也不可能因言殺人,所以他才沒有想回去之後再打小報告吧。

        「嫉妒是人類的原罪啊!」張恆搖了搖頭,他自然知道,他與劉據關係越好,有些人就會越眼紅。

        「扣帽子?」張恆思考著那人話語中的意思,當然明白,那位給張恆扣上了一頂了不得的帽子,今日若解釋不清楚,跟劉據之間的感情化為烏有倒是其次,一個居心叵測的標籤恐怕就要貼到張恆腦袋上了。

        頂著一個居心叵測的名頭,張恆以後別說正常的生活了,便是出門怕是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只是……

        「你當我是誰呀?」張恆冷笑一聲心道:「扣帽子的祖宗在這裡呢!」

        若是被這樣簡單的伎倆就輕易擊倒,那麼張恆也就不白穿越了一趟了,要知道在後世雖然文、革過去很久了,但是通過網絡張恆還是瞭解了不少東西。

        比起嗡嗡嗡中的那些層出不窮的誣陷和扣來扣去的帽子,此人的手段確實相當的原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7 PM

第五十節 黨同伐異


        張恆眼珠子一轉,他很清楚,在這個事情絕對不可以在戰國殺的問題上糾纏。

        冷笑一聲,張恆道:「先生是想仿張廷尉殺顏異故事嗎?」

        「其心可誅?」張恆猛的站起來,看著那個人,道:「究竟是誰其心可誅呢?」

        二十多年前,大漢朝廷上發生了一起連續的冤案,首先是廷尉張湯構陷政敵大農令顏異誹謗君上,其心可誅,顏異被下獄處死。

        然後丞相莊青翟及手下三長史反過來誣陷張湯貪污,所謂善泳者溺於水也,張湯情知自己得罪的人太多,就乾脆把心一橫在家中自殺,他這一死,天子震怒,下令徹查此事,最終丞相莊青翟被迫自殺,其手下三長史皆死罪。

        後面的丞相跟廷尉之間的政爭,是權貴公侯和酷吏之間的狗咬狗,在民間,在士林也就那樣了,沒什麼人關注。

        但是大農令顏異不同。

        顏異是讀書人,地主階級,大商人權貴家族的『自己人』。

        顏異為大農令時,堅決反對鹽鐵官營,堅決反對天子跟張湯發行白鹿皮幣,來剪大地主,大商人的羊毛,所以『天下人』對顏異就算是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依然有著深深的同情,甚至至今民間還有許多人在為顏異喊冤。

        理由也非常充分,因為張湯殺顏異的罪名是在歷史上跟南宋趙構殺岳飛的罪名『莫須有』齊名的『腹誹』。

        這個罪名實在是難以服眾!

        「區區一個小小的用於休閒的遊戲,先生竟然能夠牽扯到三綱五常,乾坤人倫上,先生高才,在下五體投地,實佩服之至!」張恆笑著深深的一拜。張恆非常清楚,不管有沒有關係,先將自己跟大部分人的利益掛鉤起來再說,在顏異之死這事情上面,雖然實際上張湯不過是個拿刀子的,站在背後真正的主使者是當今天子,想讓顏異死的也是當今天子,所謂『腹誹』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然,沒有那個傻瓜敢這麼說,大家都只會說是張湯刀筆吏出身,奸猾無比,蒙蔽了天子。

        將自己跟顏異掛鉤,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在場的許多人,包括劉據在內看向那人的眼神完全變了。

        對於漢室的權貴、商人、大地主階級來說,有一個張湯就夠了,誰也不希望再出現一個冷酷無情,成天盯著他們口袋裡的財富的李湯王湯之類的人物。

        至於劉據,他則是天生反感那些隨意構陷他人,隨意栽贓嫁禍的小人,就連他本人也早吃夠了這些構陷污蔑的苦楚,如何會對這些有好感?

        「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智伯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張恆深知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昔者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今日我作此遊戲的目的,除了消磨時間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

        張恆拿起一張武將牌道:「俗話說:知人知面難知心,誰可保證表面上的謙謙君子就是忠良,外表粗鄙,舉止放蕩的市井之人就不是忠臣良將?」

        「在下不過為警人君而已!」

        劉據隨從中的一個人年輕人點頭道:「先生所言甚是!」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也紛紛道:「先生之言,如洪鐘大呂,震懾心扉,我等皆服!」

        這就是階級的力量,這就是讀書人、大地主、權貴們抱團的力量!

        便如後世明末的東林黨,黨同伐異,從來不論事情好壞,只論立場,甚至有東林黨揚言,非是東林便為奸邪。就連那個大名鼎鼎,文采四溢的五人碑墓記,實際上說穿了不過就是一群逃稅漏稅的犯罪分子給自己的同類平反翻案而已。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階級不會背叛階級本身的利益。

        當張恆選擇了站隊,在關乎大地主,大商人,權貴世家的切身利益的問題上選擇了站在他們一邊時。

        投桃報李,幾乎全部都是大地主、權貴世家出身的劉據隨從們當然會幫助『自己人』,順便將原本潛藏在自己陣營中的那個『奸邪』孤立了起來。

        當今天子在位已四十餘年,期間酷吏如張湯,杜周,王溫舒之輩層出不窮,『天下人』早已經對酷吏無法容忍了!

        「你!」那個人情知不妙,站起來想要分辨。

        但是,劉據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田肅,坐下來!我與張先生乃莫逆之交,此地焉有爾說話的地方?」

        劉據直呼此人之名,等於在告訴他,你出局了!

        叫田肅的男子滿臉蒼白,渾身無力,癱軟在地,一動不動。他怎麼也不想不到,對面那個叫張恆的年輕人,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竟然在區區的幾句話之間就要將他置於死地。

        他現在心中滿是對張恆的怨恨,恨不得將張恆扒皮實草。

        「你既想害我,難道我還不能反抗嗎?」張恆見了此人的表情,心中知道此人定然在心中恨死了自己。可是,既然他跳出來想弄死張恆,那也就怨不得張恆反手弄死他了。

        張恆可是看多了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的事情——便是後世的漫畫中也經常有主角一念之仁,放了敵人一馬,然後敵人養好了傷口之後,或明著再來打擊主角,或暗中暗箭相加,張恆才不會那麼傻,給敵人反咬的機會!

        「張先生,真是對不住了!」劉據慚愧的道:「家奴放肆,讓先生見笑了!」

        「無妨!」張恆笑了笑,不再去理會此事,因為劉據方纔的話已經非常清楚的告訴張恆,那個叫田肅的人在劉徹身邊已經沒有了位置。

        一個被太子趕走的人,大漢哪個衙門,哪位大臣敢用?

        此人仕途已斷,若無奇跡,終生都不可能再做什麼官了。既然如此,張恆也就點到為止,免得給人留下陰狠、睚眥必報等不好的印象。

        「這戰國殺,一會能否給在下帶回去?」劉據問道接著解釋:「家父向喜這等遊戲……」

        張恆笑了笑,道:「王兄若要,恆焉有不送之禮,左右不過是區區百來張閒暇之作,只是王兄他日再來,當給在下帶來一副好一點的……」

        張恆當然知道,劉據這是在準備給他去收拾手尾了。

        只要大漢天子認可了這戰國殺,那麼,將來就不會再有什麼人敢在戰國殺的問題上唧唧歪歪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8 PM

第五十一節 嫂嫂買到奴婢了


        高老七躺在軟軟的草叢上,眼睛看著藍藍的天空,目前的生活單調而枯燥,是高老七過去怎麼也不願意想像的生活。

        可正是這種簡單,枯燥的生活,讓高老七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寧靜和諧的美好。

        只需要揮揮鋤頭,挖挖草,放放牛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不必再去殺人,不必再提心吊膽東躲西藏。

        忽然間,高老七看到了自己的東家在遠處的官道上跟一群騎著馬兒離開的男子揮手道別。

        高老七眼力很好,他的眼睛看的清楚,在東家面前上馬的一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漢室太子劉據。

        「呵呵,我這個東家看不出來,居然還跟太子有交情!」高老七感慨一聲,他怎麼也不想到,往日裡不顯山不漏水的東家居然還有這麼大的一座靠山。

        「唔……看來某家這回事選對了藏匿的人家了!」高老七忽然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本來還不怎麼認可張恆主家的身份的心理,在這一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當今天子是漢室目前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天子,他已經老了,天知道他還能夠在天子的位置上坐幾年?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後年,總之這個時間不會太久了。

        只要等到天子駕崩,新君即位,那麼……作為潛邸之交的東家豈不是會……

        高老七不是什麼迂腐不化之人。

        他很清楚,似他這種人必須要找一個保護傘,就像前輩郭解投靠大將軍衛青,劇孟為周亞夫所用。

        「想不到某家居然撞上這種大運!」高老七嗤笑一聲,他是個聰明人,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才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只要做好東家吩咐的事情就可以了,難道還有什麼比心腹之人,更值得信任的嗎?

        「有朝一日,若我對東家坦白了身份……」高老七嘴角溢出一絲戲虐的笑容:「未知東家介時會是什麼表情……」

        -0-0-0-

        張恆送走劉據,牽著張瑜走在田間地頭的阡陌上。

        張恆輕輕的鬆了一下腰帶,一直繫在他腰間的一個小東西悄然無息的掉在了地上,那是一個黃金做的小飾品,雖然不大,然卻做工精美,乃是張恆曾祖父傳下來的寶貝之一,相傳還是張恆的曾祖父在戰場上殺死了吳楚叛軍的一個高級將領,從他的甲冑之中找到的戰利品。

        張瑜一直跟在張恆身後,他的眼睛和耳朵當然立刻就能夠看到和聽到那小飾品落地時的場景和聲音。

        「叔父!」張瑜蹲下身子,揀起那個小飾品,拉了拉張恆的衣襟:「您掉了東西……」

        張恆接過那個小飾品,摸了摸張瑜的頭,道:「謝謝你了!」

        方纔,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測試而已,測試的就是這張瑜的心性,當然,一個小小的測試不可能完全的測試出一個人,特別是小孩子的品性。

        但若連這關張瑜都不能通過的話……

        那麼,張恆可能就會找一個借口,讓張瑜回去了。張恆雖然自己不什麼正人君子,但他也絕對不希望自己身邊有奸猾之輩。

        特別是這個時代師生一體,休戚與共,想當初張恆去君子學館進學,毛萇可是足足考驗了當時的張恆好幾天,最終才勉強答應將小張恆錄入門牆。

        孔子講學,有弟子三千在側,然真正被孔子認可的不過七十二人而已。

        就是董仲舒當年在老家講學,號稱只要願意,便是奴隸走卒亦可旁聽,然真正被其認可的人,卻屈指可數。

        這個時代收徒之嚴格,可見一般。

        答應讓張瑜跟在身邊,那是因為鄉情族情的原因,拒絕不得。

        然,教不教,認不認這個弟子的權力,可全在張恆手中——這也是張恆輕鬆答應的原因。若張瑜心性不行,品格不好,張恆完全可以不承認,張大牛還沒有任何話好說。

        直到方纔,張瑜揀起了那個小飾品,沒有自己藏了起來,張恆才初步認可了他跟隨自己的資格。

        「二郎!」正走著,張恆就聽到了河對面縣尉王城的聲音,轉過頭去,張恆看到縣尉王城正牽著一匹馬,走在嫂嫂跟趙柔娘的身後,而在王城的身後則跟著兩個身上穿著破破爛爛,披頭散髮,看不出樣貌和年紀的女子。

        「嫂嫂運氣不錯嘛……」張恆笑了一聲:「今天居然就被她買到了奴婢!」

        其實說起來也悲哀,在這個時代,人一旦被貶為奴僕,或者自己賣身為奴,那麼假如主人要賣掉他們的話,他們的價格甚至還比不上牛馬,一般來說,成年奴婢能值一萬多錢就已經很不錯了。

        「在下剛好巡視鄉亭,碰上令嫂,便順路送上一程!」王城一見面就道。其實事情完全不是這樣子的,王城這些天造就聽說張恆家在到處張羅要買兩個奴婢回去使喚,但卻要求頗高,一直未能如願,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王城就上心了。

        就到處托人去尋訪看看鄰近縣治,有什麼人家有多餘的奴婢出售,又或者有什麼人犯了罪,連累了家人的沒有。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被他找到了。

        就在鄰縣,剛剛有一戶商賈,因為偷稅漏稅被人告發了,然後是家產充公,戶主被判了流刑不說,就是妻女也被典賣。

        王城趕緊讓人去聯繫,將那人被典賣的妻女給買了下來。

        當然,王城不可能親自送到張府,無償奉上,那就太傻了,也太讓人起疑了。

        於是他一邊讓人帶著被典賣的女子專程在趙弱水去買人的路上等,一邊假借巡查的名義,製造出巧遇的事情,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進一步接近張恆,最終接近太子了。

        「多謝!」張恆揖禮道:「勞煩縣尉了,請到寒舍喝杯粗茶歇息一會!」

        張恆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一些東西,那裡有這麼巧的事情?不過,張恆也知王城並無歹意,更何況這個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有機會給王城搭個橋,鋪個路也不算什麼難事!

        再者張恆還有些事情要托王城去辦呢!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8 PM

第五十二節 又沒錢花了


        回到家中,嫂嫂就帶著那兩個女子去梳洗,換衣服去了。

        張恆將王城請進自己的書房,倒上一杯煮好的茶水。

        「請!」

        「多謝!」王城喝了口茶,提醒道:「二郎,這幾天就要算賦了!」

        張恆心知肚明,這是在王城通風報信了,讓張恆做好準備,這些天沒在縣衙戶薄上的佃戶們給稍稍藏一藏,別讓上面下來巡視的官員看到了。

        「多謝縣尉!」張恆點點頭。

        其實以張恆目前跟劉據的關係,繼續挖國家的牆角似乎有些對不住人家劉據。

        而且說老實話,就那幾戶人家的人頭稅,也就幾千錢而已,張恆沒必要去占劉據這個便宜了。

        但是錢是小事情,徭役才是大事情!

        說句老實話,不為了逃避徭役,誰願意寄人籬下,受別人家的殘酷剝削,還得笑臉相迎。

        張恆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托庇,就得負起責任來!

        這是個原則問題!再者,槍打出頭鳥,標新立異,只會遭致災禍。

        王城坐了一會,跟張恆聊了幾句之後,就道:「二郎,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告辭了!」

        張恆想起自己還要托王城去購買些雞鴨鵝,就把事情跟他說了,王城聽了立刻滿口答應,這不是什麼大事情,舉手之勞而已。

        送走王城之後,嫂嫂就帶著那兩個梳洗乾淨,換了身粗布衣服的女子來見張恆。

        「這也是兩個可憐人兒……」嫂嫂頗為同情的道:「本來她們家中日子還算安逸,夫家在外奔波,一年也能有個十幾萬錢進項,可惜,告緡令下無完卵啊!」

        張恆笑了笑,沒有答話。

        現如今,二十多年前朝廷頒布的告緡令在地主中算是徹底的臭了名聲,不知有多少原先的億萬富豪,中產之家在告緡打擊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甚至身首異處。

        這其中固然有不少冤假錯案。

        但是……

        一個硬幣總是有正反兩面的。

        誠然告緡令是毀掉了不少人家的幸福,但是在另外一個方面,告緡令的受益者卻是大量的失地農民。

        不知道有多少原本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的豪強惡霸,被告緡令擊垮,他們霸佔的土地自然被充公,這些土地自然而然的回到了真正需要它們的貧民手中,極大的緩解了社會矛盾。

        不過,泥腿子們不識字,手裡沒有話語權,而記載歷史,掌握輿論的卻都是地主、權貴階級。

        所以,也就沒有人會給這個跟自己利益完全背道而馳的告緡令說好話了。

        「這大概算是漢代的一次由朝廷暴力機構自行組織的財富再分配吧……」

        當然,作為地主,想要張恆給告緡令唱讚歌,那是做夢了。

        屁股決定腦袋,身為地主階級的一員,張恆不罵告緡已經算是客氣了。

        張恆看了看那兩個新加入自己家的成員,兩人的樣貌有些相似,不過一個年級已經三十多歲,而一個則才不過十四五歲,模樣雖然談不上漂亮,卻還算端莊。

        「你們既然進了我張家的門……」張恆對她們說:「那就是張家的人了,往後就把你們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吧,用心給家裡做事,主家就虧待不了你們,當然若是偷奸耍滑,乃至於欺瞞主家,那麼家法也必不容情!」這是題中應有之意,既然都是奴婢了,那麼以前的大小姐,貴婦人架子還是早點放下的好,張恆出錢買她們回來不是當菩薩供的。

        「諾!」這兩個女子彎腰道。

        「嗯,你以後就叫秋菊!」張恆指著年紀大一點的女子道。

        「你以後就叫冬梅!」張恆指著年紀小的女孩道。

        「以後都得聽嫂嫂的吩咐,家中洗衣做飯曬被子,打掃清潔之類的事情你們就全部要包了,知道嗎?」

        「諾!」兩個女人齊齊點頭。

        「不必這麼拘謹……」既然揮過大棒了,那自然要給些甜頭,給點盼頭給她們,張恆可不希望自己花錢買回來兩個行屍走肉,那就太沒意思了:「我們張家也不是什麼不通情理的人家,往後你們若做的好了,還你們自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年紀大些被取名叫秋菊的奴婢,聽了張恆的話,刷的一下跪下道:「回稟主人,奴婢是不足惜了,便是給主人生生世世做牛做馬也成,只是奴婢這女兒,她還小,往後若是有男子願給她贖身,望東家答應!」

        「居然還是母女……」張恆歎了口氣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你放心罷,若有人願給冬梅贖身或者給你贖身,若你們表現好,作為主家,沒理由攔著的!」張恆揮揮手道:「現在,下去好好做事吧!」

        奴婢是主人的私人財產,甚至生死都決於主人一念之間,便是打死了奴婢,主人也只需要隨便找個理由上告官府,衙門一般也不管這些事情的。

        張恆的許諾,對於本來已經陷入絕境中,終生都沒可能有自由希望的秋菊母女來說,簡直不亞於在沙漠中發現了綠洲的影子。

        自然千恩萬謝——畢竟不是誰都有河東平陽衛氏母女那麼幸運。

        過了兩天,王城便派人給張恆送來了大大小小的十幾隻母雞,三十多隻鴨子跟七八隻大鵝。

        張恆讓高老七在牲口棚旁邊搭起一個家禽的棚子,把這些雞鴨鵝都趕到裡面圈養起來,同時多開了好幾個坑來養殖蚯蚓,還在空地上挖出來一個小池塘,裡面養些魚蝦之類的小生物,讓鴨子跟鵝好有個嬉戲的地方。

        不過這樣一來,張恆就發現,好像家裡又沒有什麼錢了。

        上次天子賜了他三十萬錢。

        十萬買了農具,牲畜,然後買奴婢花掉了兩萬多,這些雞鴨鵝又是三四萬,家裡開銷什麼的也花掉一萬多,天子賞賜下來的錢就這樣嘩嘩的用掉了一半多。

        然後,眼看著新來依附的佃農就又要過來了,這又得花錢!

        看來,得找一個生財之道才行了,坐吃山空,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但是,做點什麼呢?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9 PM

第五十三節 四輪馬車


        稍稍的彈了一下手指,江充的雙眼瞬間綻放出刺眼的光芒。

        「這可真是個了不得的事情……」手上的這份文牘在江充眼中好似千萬黃金般貴重。

        在心中稍稍權衡之後,江充知道,這件事情他絕對不能出頭,誰都知道,當初江充的水衡都尉位置是怎麼丟掉的,還不是那個人搞得鬼?

        說什麼貪污,真是好笑,那個當水衡都尉的不貪?

        相對來說,江充自認為自己還算克制,沒拿太多不該拿的東西,可能還是自有水衡都尉這個官職以來最清廉的一任。

        正因為江充是被那個人趕下台的,所以若他跳出來拿著這個簡牘去指正那個人的兒子,恐怕別人最先想到的是打擊報復,從而把好端端的證據確鑿的一個事情變成一個無盡扯皮與推諉的皮球,等皮球踢完了,這件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聽說最近海西侯的親家來長安了?」放下簡牘,江充的眼睛看向他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此人乃是按道侯韓說,與江充素來交好,關係非比尋常。

        「是的,劉明府的車馬前些日子就進海西侯在尚冠裡的府邸!」韓說淡淡的道。明府乃是一郡之太守,兩千石封疆大吏的尊稱,只是在韓說口中對於這位姓劉的封疆大吏並無太多尊崇。

        「劉明府不是一直想做丞相嗎?」江充笑道:「這個東西,豈不是正合劉明府之意?」

        「劉明府此人,膽小如鼠,不足與之謀!」韓說道:「我看這東西若到了他手裡,他怕是非但高興不起來,還會嚇個半死……」

        「照我看,隨便找個御史,讓他出頭就好了!」韓說建議道:「御史大夫暴勝之向來不是疾惡如仇,要做純臣嗎?這種事情讓他去做好了……我倒要看看,這位暴御史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清高……」

        談起御史大夫暴勝之,江充也是滿肚子火氣。

        當初江充跟暴勝之是同時被受命為直指繡衣使者的。

        不同的是江充的屠刀砍的是長安貴冑,皇親國戚,而暴勝之卻捨棄了長安,直撲地方,一年之中砍掉了上百個地方豪強的腦袋,由此幸進為天子寵臣。

        江充跟暴勝之起點相同,但現在兩人的處境卻有天壤之別。

        江充在長安得罪的人太多,結果被人群起而圍攻,可同樣得罪了大批人的暴勝之,如今卻堂而皇之的位列三公,銀印青綬,真是讓江充好生嫉妒。

        暴勝之更讓江充氣憤的是,同樣的出身,暴勝之卻總是看不起他,很多次都毫不留情的不給他江某人面子,在上次群臣圍攻江充的時候,暴勝之所統御的御史台更是趁機落井下石,最終讓勝利的天平倒向了另外一側。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江充如何對暴勝之有好感?

        儘管心中恨不得暴勝之出個大洋相,讓他灰溜溜的下台,但是江充還是搖了搖頭,這種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這個暴勝之拿到這個簡牘,轉身就跟那個人做了交易,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幹事體大,須斟酌再三!」江充把簡牘收起來,道:「我看還是先找個時間,跟海西侯商量一下,海西侯不是一直都養了幾條用來咬人的狗嗎?」

        「海西侯敢插手嗎?」韓說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可別弄巧成拙了!」

        「也是……」江充點點頭,確實,海西侯本來就軍權在手,他若再向北軍伸爪子,哪怕只是稍稍的伸了一下,天子也會不管不顧的將他的四肢都砍掉。

        「對了,上次讓你去查的那個小子的身世查清楚了嗎?」江充暫時將方纔的話題擱置,問道。

        「江使者要查的時候,我當然會盡力去做!」韓說道:「現在已經查清楚了,這個叫張恆的,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父母,是兄長拉扯大的,但是他兄長兩年多前就因病死了,從小就在君子學館學習《詩經》,跟他交好的人裡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人物,而且大部分都在關東,唯一一個跟他還算有交情的人,是長安茅亭裡的一戶姓程的人家的長子,聽說過兩天,這位程姓同窗就要大昏了……」

        「哦?」江充笑了笑,道:「看來,還得給他同窗送份好禮才行了!」

        「我倒要看看,若是同窗身陷牢獄,這個人會不會出手相助?」江充笑著道。

        在江充的心中,不管那個叫張恆的出手還是不出手,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不出手的話也沒關係,反正江充也就是將這個當成無聊之時的調劑品,給這閒居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

        若是出手的話,那就太好了。

        -0-0-0-

        就在江充在譏笑的時候,張恆正在指揮著高老七跟兩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拿著一塊塊木頭,叮叮噹噹的敲打著。

        一個已經有些雛形的四輪馬車車廂,就靜靜的倒在地上,三個人男子在車廂裡裡外外的敲打著。只要等輪子和軸承裝上去,再套上兩匹馬,它就可以穩妥的奔馳起來了。

        「要發財,還是得靠創新!」張恆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想道。

        說起來,也算是張恆運氣好,在嫂嫂招徠來的幾戶新來的佃戶中,居然有戶人家世代都是木匠,雖然手藝並不好,但是木匠就是木匠,這可是個了不得的技術。

        於是,張恆等這戶人家一安頓好,立刻就讓他來幫著做事情了。

        現如今的馬車,都是兩個輪子的兩輪馬車,兩輪馬車且不說容易顛簸,若是道路稍微有些不整齊,坐它的人屁股都得被顛腫。

        張恆只是稍稍的在兩輪馬車的基礎上進行有些改進,加兩個輪子一條軸承,一個遠比兩個輪子的馬車更安全,更穩當也更快速的四輪馬車便被創造了出來。

        可惜的是,似乎在西方的羅馬,四輪馬車此時已經出現了,算不得發明,張恆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不過轉瞬之間,他的心思就到了另外的地方去了。

        「這個四輪馬車,我看可以進行流水化生產,發動全村老老少少,人人參與進來,每家每戶負責一個部分的工作,木匠負責製造車輪和軸承,最終進行組裝,那豈不是可以既賺了財富,又得一個好名聲嗎?」張恆想道。

        不過,要達到這個目的,似乎要解決的問題還挺多,首先就是零件的規格大小,實在不好統一,張恆就是做出了標尺等工具,恐怕靠手工也沒辦法達到統一……

        「要每一個零件都差不多幹嘛?」張恆忽然醒悟了:「只要東西能夠拼湊起來,能夠跑起來就好,誰規定天下每一輛馬車的大小都得相同?」

        「先把這輛馬車好好的裝飾一下,送給劉據先吧……」張恆笑了一聲,再沒有比劉據更好的產品形象代言人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49 PM

第五十四節 新成員


       張恆想靠四輪馬車發家致富的夢想,很快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破碎了。

        就在第一輛馬車辛辛苦苦的製造出來,刷上油漆,張恆興致勃勃的準備將它當做禮物送給劉據之前。

        縣令楊克鈞來過一次張家裡,看到那個四個輪子的馬車,楊克鈞嗤之以鼻。

        張恆連忙追問原因,仔細一問,張恆才知道,原來四輪馬車不是沒有,而是早就出現了,當年秦始皇巡遊天下,所乘的車就是有四個輪子的馬車,而且人家的比張恆的更加先進。

        張恆做出來的,是一個簡單的固定的,連轉向軸都沒有的傻大笨。

        人家秦始皇的四輪馬車不但可以隨意轉向,而且相當靈活。

        至於為什麼沒有普及開來?聽到這個問題,楊克鈞滿臉微笑,指了指腳下的土地,張恆一看,全是泥土,再仔細一想,中國大部分地區是多山丘陵地貌,兩輪馬車勉勉強強可以通行,若是四個輪子……

        再者,關中地區可是黃土高坡啊,土質鬆軟,車廂太重的話,車轍也會很深,四個輪子壓一遍,後面的馬車就別跑了,都得陷泥巴裡面!

        所以,車用兩輪,而不用四輪,按照楊克鈞的說法是:非不能也,實不為也!

        張恆用腦袋稍稍想想也明白了,古代的先賢們連指南針這種高科技裝備都可以發明,連船舵這種極高技術含量的東西也可以製造,怎麼會搞不出一個小小的四輪馬車,又怎麼可能輪到張恆來發明所謂的四輪馬車?

        發財夢碎,張恆極為傷心,當天晚上傷心的抓住趙柔娘好生溫存了一陣,稍稍彌補了些損失。

        第二天,張恆就將那個四輪馬車車廂給扔到一間雜物房裡面,門上面上了三把大鎖,嗯,就讓它爛在裡面吧!

        然後,張恆又跑到空間視察了一番,這次在空間中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到上次的那些光。不光這次,之前幾次進來,張恆無論等多久,都再未見到那些光的出現。

        或許,那些光是需要間隔一段比較長的時間才會出現一次吧……張恆心中猜測著。

        空間裡現在可以說是一片欣欣向榮,最讓張恆高興的是,空間裡的粟米正在漸漸成熟,雖然一共才栽種了不到十株,但是每一株粟米的果實都格外的飽滿碩大,張恆目測了一下,這些粟米的果實目前來說都要比地裡收穫的粟米大,而且顏色更為鮮艷。

        張恆仔細看了看它們,看它們的情況,最多最多只要十天就應該完全成熟,可以收穫了。

        前些天栽下的其他植物,現在也長得非常好,種在中間的那些,如今個頭明顯的超越了兩側的同伴。

        在另外一塊空地上,百十株嫩嫩的麥芽,開始鑽出土壤,小小的芽苗露出了淡淡的綠色,這些小麥種子是三天前張恆好不容易從集市裡找來的——本來是人家摻在豆子裡準備餵牛的飼料……

        「快快長大吧……」看著滿地的綠色,張恆高興的道:「我將來就全仰仗各位大哥大姐了,給力一點啊!」

        「小叔叔……」剛出了空間,張恆就聽到了趙柔娘糯糯的呼喊聲。

        「喊小叔叔做什麼?」張恆尋著聲音一邊走過去,一邊大聲應道。

        趙柔娘聽到小叔叔的回答,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身邊跟著一隻毛髮雜亂,瘦的就剩皮包骨的小黑犬。

        看到那隻小黑犬,不知道為何,張恆就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兩眼有些發黑。

        張恆有恐狗症……

        在張恆的記憶中,那是小時候受到過一隻兇猛的大犬的襲擊之後就有了對狗的恐懼,嚴重的時候張恆甚至見不得狗,一見就會跟現在這樣兩眼發黑心臟跳動加速。

        不過,那是以前的張恆,現在的張恆早換人了。

        雖然這個潛意識的心理反應還不能完全消除,但是再也不會跟以前那樣嚴重了。

        「小叔叔,柔娘能不能養它……」趙柔娘撅著濕潤豐滿的小嘴,糯糯的撒著嬌,扯著張恆的衣襟,指著那只圍著趙柔娘的小腳轉著圈的小黑犬,滿臉期待的道:「阿黑好可憐的……小叔叔你看阿黑都瘦成這樣了……要是柔娘也不要阿黑了的話,阿黑會死的!」

        趙柔娘知道,小叔叔很怕狗,但是……但是……阿黑真的真的好可憐哎。

        這只被趙柔娘取名阿黑的小黑犬是趙柔娘在路邊玩耍的時候碰到的,趙柔娘見它可憐,就拿了些東西餵給它吃,誰知道這隻小黑犬極為聰明,也非常通人性,竟就纏上了趙柔娘,寸步不移的跟隨上了,還時不時的撒嬌,做些逗趙柔娘開心的小動作,譬如趴在地上,用兩隻爪子遮住小腦袋裝出害羞的樣子。

        這讓趙柔娘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它,還給它取了名字。

        可是,趙柔娘也很清楚,在家中養狗,一定要小叔叔同意才行。

        張恆看這那隻小黑犬,小黑犬似乎極為通靈,趴在趙柔娘腳邊,嗚嗚的叫著,樣子頗為可憐。

        張恆頓時頭都大了……

        一邊是自己有恐狗症,雖然現在症狀不嚴重了,但總歸是對狗會有些心理恐懼吧。

        另一邊則是心愛的女子的請求,而且張恆實在無法拒絕。

        「親我一下……」想了一會,張恆把心一橫,不就是一條狗嘛?怕什麼?當然趁機要點好處是一定的。張恆蜒著臉,無恥的誘騙小蘿莉:「親我一下,就讓你養!」

        「真的?」趙柔娘高興極了。

        「小叔叔什麼時候騙過柔娘呢?」

        趙柔娘小臉微紅,看了看四周沒有人,輕輕踮起腳尖,在小叔叔臉上飛快的啄了一口。張恆只覺得臉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碰,還沒回過味來,趙柔娘就帶著小黑犬飛快的跑了。

        「要給小狗洗澡啊!」張恆急忙在後面喊道:「不洗乾淨不許帶進家裡!」

        「知道了!」趙柔娘回了一句,她現在只覺得自己全身都燙的跟發燒一樣,一陣一陣火辣辣的,可是心中卻不知道怎麼的,洋溢著有些甜蜜的味道。

        就這樣,等張恆回家的時候,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家裡多一個新成員,小黑犬阿黑的事實。

        這個時候,小黑犬已經洗過澡了,髒兮兮的毛髮也被趙柔娘理順了,看上去雖然依然瘦瘦的,但是至少有了些可愛的樣子。

        嫂嫂開始對趙柔娘擅自養狗的這種行為頗為生氣,還責怪了張恆兩句,說是張恆不該慣著趙柔娘,要不往後這丫頭會如何如何。

        可是,等到小黑犬阿黑極為人性化的用兩隻爪子遮住頭,裝出害怕的樣子的時候,嫂嫂瞬間被它征服了,雖然沒有表示什麼,但卻也默許了趙柔娘養它。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0 PM

第五十五節 長安城


        穿上一件嶄新的絲質深衣,腰間佩上一把長劍,張恆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頭上的髮型,鏡中的青年雖然還稍顯稚氣,但卻也有了幾分男子的英氣。

        「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張恆自戀的哼哼兩句,對著銅鏡擺了個POSS。

        明日就是好友程惠明大喜之日了,但張恆今天一早就得趕去長安城。當然,首先是不會去程府的,去了長安,張恆先得去拜會一下便宜兄長霍光,順便在霍光的圈子混個臉熟。

        出了房門,與嫂嫂囑咐兩聲,又把秋菊母女叫過來,叮囑一番。又把高老七叫過來,命他務必要幫忙看好家門。

        張恆今次估計可能要在長安城裡面呆個三五天的樣子,自穿越以來,初次離家在外,張恆總覺得心裡不是很放心,所以就囉嗦了些。

        在嫂嫂的目送下,張恆推開院門,縣尉王城已經趕著他家的那輛馬車在外面等候了。

        說起來也是寒酸啊,堂堂左庶長,居然沒有一輛自己的馬車……

        「麻煩王縣尉了……」張恆也是滿臉尷尬,所謂人靠衣裝,出門在外,特別是去長安城中會友,沒有一輛車確實是有些失面子。沒有辦法,只能跟人借車了。

        「二郎客氣!」王城笑了笑,下了車,將馬車的韁繩交到張恆手上。

        「小叔叔……」趙柔娘從院子裡跑出來,抱著她那隻小黑犬,跑到張恆身邊,來不及喘氣,就扯著張恆的衣袖,道:「柔娘也要去長安!」

        「額……」張恆回頭一看,趙柔娘現在換上了張恆上次給她買的那件綢緞衣裙,整個人光鮮明艷,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青春的活力。

        略略想想,似乎去訪友道賀,帶上女眷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嫂嫂知道不?」張恆問道。

        話音未落,嫂嫂就從院子裡出來了:「柔娘,叔叔出給同窗道賀,你跟著去作什麼?」

        「我去看著小叔叔,不讓他再喝醉了!」趙柔娘振振有詞,嫂嫂一時語塞。

        張恆見了,對嫂嫂道:「算了,讓她跟著吧,省的她在家哭鼻子!」

        「誰哭鼻子?」趙柔娘聽到小叔叔的話,先是高興的做了個勝利的手勢,爬上馬車,坐進車廂裡,然後才在裡面道:「柔娘只是不想看到小叔叔又喝醉了……」

        其實在趙柔娘心中,卻是浮現了上次見到的那個小叔叔的同窗的妹妹。

        小叔叔可不能讓她給搶走了!趙柔娘在心中揮舞著拳頭。

        張恆登上馬車,朝王城拱手道別,然後調轉車頭,稍微調整了一下身子,就驅趕著馬兒向前。

        一路上經過田野,經過鄉道,最終進入馳道。

        「唱首歌給小叔叔聽聽!」張恆對著車廂裡正逗著愛犬的趙柔娘道。

        趙柔娘嗯了一聲,就輕輕的唱起了悠悠的秦歌,綿綿的語調,清脆的歌聲伴隨著馬車起起伏伏的前進,終於半個時辰之後,雄偉壯麗,威嚴肅穆的世界之城,全文明世界的中心,當今地球上最重要的城市,中國的中心,世界的中心,大漢國長安城出現了地平線上。

        長安城,是漢室在秦興樂宮遺址附近興建起來的一座規模龐大的新興城市。

        所謂『非壯麗無以重威』,為了讓天下諸侯在看到長安城的城牆,就徹底的從心中升起中央政權不可抵抗,無比強大的心理,漢室歷代君王,對於長安城的城牆,宮殿及其城防設施都非常重視,幾乎代代都有翻新,修繕,擴大,增強的舉動,到今天長安城已經可以說在理論上以目前的攻城器械的水平,幾乎不可能陷落於敵手。

        看著這座公元前的偉大城市,在後世早已經毀於戰火,只剩下記載在史書中的文字描述的城市,張恆心中生出無盡的感慨。

        先人們的偉大,讓張恆心生無盡的崇敬。

        長安城周長六十餘里,大約是後世的二十五六公里的樣子,一眼看過去,有些看不到這座城市盡頭的感覺。

        張恆趕著馬車來到東城下,整個東城有三個城門,分別是宣平、清明、霸城,張恆現在所處的城門乃是著名的霸城門,通過霸城門一直向西,只需要大約十分鐘就可以看到著名的灞橋,典故『灞橋折柳』的起源就是在哪裡,哪裡是長安人送別遠行的親友,天子辭別出征的將軍,祝願其凱旋的地方。

        在霸城門下,張恆居然見到了一位故人,上次來南陵幫助抗旱的北軍軍侯鄭肅。

        故人相見,自然難免寒暄一陣,從鄭肅口中張恆得知,似乎最近北軍起了一些謠言,讓鄭肅很是頭疼。

        張恆聽了,也沒放在心上,雖然說空穴不來風,但這年頭什麼東西都可能成為謠言的來源,再者說北軍的事情跟張恆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張恆也就是安慰兩句,就趕著馬車進了城門。

        既然張恆與鄭肅相熟,看城門的士兵哪裡敢檢查,盤問,直接放行。

        一進長安城,張恆的眼中就看到了無數的人頭,密密麻麻,頗有些『揮汗如雨』的樣子。

        張恆知道,這是因為從霸城門進去,剛好正面就是長樂宮,這裡是沒有任何商舖,也沒有任何可以駐足停留的地方的,整個長安城有三分之二是皇家宮殿的所在。

        要想找到落腳之處,通常人們還得繼續步行或者乘車繞一個圈子,去到長安城城北的坊市。

        所以,從霸城門進城的人,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分流,人們都擁擠在一條道路上,簇擁著向前。

        張恆放低了車速,跟上前面人流的速度,慢慢的向前。

        一路上經過著名的灞橋,在哪裡張恆觀賞到了無數的楊柳垂入渭河水中的美麗場景,然後從灞橋調轉車頭,繞著壯麗的長樂宮宮牆,轉了一個大圈,就來到了著名的東西坊市,這裡就是長安城的商業與貿易中心了,人流更加擁擠,到處都是在叫賣的小販,推著車子的農戶以及身著各種服飾的各色人群。

        張恆沒有下車購買東西的興趣,趕著車子,磨磨蹭蹭的終於在正午前,繞出了擁擠的東西坊市,來到了一條寬敞的大道之上,這裡就是張恆今次的目的地,長安貴族府邸的集中地區——尚冠裡。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1 PM

第五十六節 太史公


        尚冠裡背靠未央宮,在其正前方可以看到明光宮巍峨的宮牆,右側是北宮與桂宮兩大宮殿群,在尚冠裡背後,一堵高大堅實宮牆宣佈那裡是絕對的禁區——武庫!

        任何人從尚冠裡出發,只需要不到一刻鐘就能夠步行到丞相官邸,執金吾衙門,乃至於太僕官邸、京兆伊衙門等重要政府機構。

        自長安城建立以來,居住於此的不是達官顯貴,就是皇親國戚。

        駕著馬車,走在尚冠裡的大道上,一座座豪華奢侈的宅邸迎面而過,不時有巡邏的衛兵從大道兩側巡視而過,啪啪的腳步聲讓張恆感覺很不自然。

        無論是後世的魔都,還是現在的時空中,張恆都從來沒有來過向尚冠裡這樣集中著一個國家幾乎大部分權勢人物家宅的地方。

        尚冠裡的大道寬敞而整潔,整條道路被人為的分成了三條完全不同的通道。正中間的一條道路,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的車轍痕跡。

        張恆小心翼翼的駕著馬車,不敢讓車轍有絲毫接近中間那條道路。

        因為那是御道,是只有皇帝才有資格行走的道路。本來,在十幾年前,這條所謂的御道是人人都可以走的,只在天子出行時才會被封閉起來,那個時候人們完全沒有什麼走御道就是犯禁這個概念。

        但是,自從江充當上了直指繡衣使者之後,一切都變了。

        為了討好天子,江充當年在御道問題上大作文章,不知道多少公侯貴卿被他整了個半死,連太子劉據都被他沒收過車馬,開過罰單,至於早就過氣的孝景天子的姐姐,館陶長公主更是被江充拿來殺雞儆猴,做了立威的道具。

        從那以後,御道成為皇帝專用,其他一切人不可以涉足的規矩才算定了下來,並且被引申為法律。

        張恆可不想惹上麻煩。

        趙柔娘卻像劉姥姥見了大觀園,見到兩側的那許多高大宏偉的豪華宅院,一時間都有些晃花了眼。

        「小叔叔,這些宅子真大……」趙柔娘嘖嘖的感歎著:「真漂亮啊,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才蓋得起這樣的宅子……」

        張恆笑了笑,沒有答話。

        尚冠裡寸土寸金,能夠住進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據張恆所知,在尚冠裡,即使是最小最簡單的宅院,也至少需要千萬以上的五銖錢。

        最麻煩的問題是,即使是有錢,也不一定買的到,官職千石以下,爵位在關內之下的想都別想。

        在這條大道上大約走了四五分鐘,張恆就看到了一棟宅院的門前匾額上,寫有一個大大的霍字。

        「大概就是這裡了!」張恆停下來,將馬車停到路邊,然後整理了一下衣冠,從懷中取出霍光上次給他的名刺,然後讓趙柔娘在車裡等著他。

        這才走到門前,輕輕的敲了一下門環。

        沒過一會兒,朱漆大門打開了一個小口子,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詢問道:「尊客何來?可有事?」

        聲音頗為輕柔溫和,讓張恆頓時有了一些好感,原本擔心的遭遇門房刁難的擔憂頓時消失了不少。

        「學生南陵張恆,拜謁光祿大夫、奉車都尉霍公,煩請通傳!」張恆將霍光的名刺遞進去,那人接過名刺,在裡面似乎還跟一個老人詢問了一聲,才打開大門,躬身請道:「原是張郎上門,奴婢怎麼說今天早上喜鵲一直在叫呢,郎君快快請進,我家主人現下去了甘泉宮面聖,郎君進屋稍坐片刻,待奴婢遣人去通傳!」

        「不敢當!」張恆連忙道。

        就牽著趙柔娘,進了霍府大門,至於張恆的馬車則自有霍府下人將之牽到霍家停放車輛的地方,甚至連馬兒的飲食都有專人照顧。

        這讓張恆見了,不免感慨一聲,這與他在南陵所見,完全不同。

        公侯貴卿之家,與平民鄉農之家,簡直就像兩個世界。

        進了霍府宅院,入目的是花團錦簇,鮮艷美麗的花園,數以百計的屋舍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院牆之處,隨處都可以看到忙碌的下人在修剪花草,填補草皮,擦洗欄桿。

        兩個老人在花園的一個亭子裡悠閒的坐著,似乎在交談著什麼,看他們的衣著光鮮華美,滿面紅光,張恆知道這或許是霍光的長輩,便朝他們揖首致敬。

        「左邊的是老太君!」下人介紹道:「右邊的是子長公!」

        所謂老太君,估計就是霍光跟霍去病的生父霍仲孺了,至於子長公?張恆在記憶中稍稍搜尋了一番,便頓時有些驚訝。

        「可是司馬夏陽公?」張恆問道。

        「正是!」下人躬身回答。

        張恆頓時肅然起敬,看向那個正在微笑著與霍仲孺交談的老人的眼神也變了許多。

        因為那個老人就是《史記》的作者,有千秋太史公之稱,在後世為無數人敬仰的司馬遷。

        司馬遷字子長,所以那下人稱呼其為子長公這是沒錯的,但是張恆乃是讀書人,對於司馬遷這樣德高望重的前輩是不可以直呼其字,更不能直呼其名,只能婉轉的用其籍貫地夏陽相稱。稱之為『司馬夏陽公』這才符合禮節。

        張恆很清楚,『禮』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身為一個讀書人,可以做錯事情,可以說錯話,但是絕對不可以在『禮』上失分。像一些在深林隱居的狂士那樣囂張的說什麼『吾輩豈為俗禮所制』,那純屬雜音。

        一個連『禮』都不守的人,那麼這個人的道德,才能、品性,一切的一切都會被人放到顯微鏡下……

        去世才不到一年的東方朔才幹怎麼樣?才能怎麼樣?學問怎麼樣?全天下都說他高,可是呢……太史公作史記,還是輕輕的將之列入《滑稽列傳》,認為其不過是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或者有那麼一點點的道德,但微不足道。

        張恆對那下人道:「煩請代向老太君,司馬夏陽公問安,便道:後進學生張恆問二位長輩金安.

        這是必須要作的事情。

        別人不清楚司馬遷的影響力,張恆還不明白嗎?人家隨便在他的大作上寫一句好話,就足以讓張恆流芳百世了。

        想想看,現任北軍軍使任安,不過是區區一個千石武將,只不過是跟司馬遷來來回回通了幾次書信,人家的大名在後世就超越了現在的三公九卿,後世多少帝王將相徹夜拜讀那篇《報任安書》……

        那下人點點頭,走到小亭子裡,跟兩位老人小聲的說了一句。

        兩位老人將眼睛看向張恆,張恆連忙再次躬身施禮,張恆注意到,這兩位老者對他都是報以微笑的,雖然未邀請張恆過去交談,但這已足夠。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3 PM

第五十七節 介紹


        那下人將張恆與趙柔娘帶到一間優雅別緻的小書房中,命僕從奉上糕點、茶水之後,道:「郎君尚請安坐,我家主人一會就回!」

        張恆點點頭,坐到位子上,道:「能否給在下幾本書看看?」

        「諾!」這人點點頭,就在牆壁邊上的書架上取出幾卷竹簡,道:「這些書,主人平常也愛看的!」

        張恆接過來一看,發現是儒家經典《公羊春秋》,《公羊春秋》張恆以前在君子學館中看是看過,不過並不全,而且張恆當時看到的不過是別人抄錄下來的一部分,難免會有遺漏跟偏頗。

        而霍光所看的《公羊春秋》卻是董仲舒當年在長安時親筆寫下的,書卷開頭還寫有『廣川董仲舒』五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張恆見了,心中驚訝一聲,這可不得了。

        單單是這幾卷竹簡,別說是拿到現代去,便是在兩宋元明時期,若被人得到,估計那時候的皇帝都得被驚動。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珍貴文物。

        張恆拿著書簡,慢慢的細看,趙柔娘則是抱著小黑犬,一邊逗弄著,一邊喂小傢伙吃東西。

        張恆眼不見心為淨,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書上面。

        《公羊春秋》乃是此時無論做官,還是平常生活需要栽贓嫁禍,落井下石,過河拆橋的必備良書啊!

        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張恆很清楚,若他能夠在《公羊春秋》上下好功夫,鍛煉出一定的造詣出來,那麼將來必將受益無窮。

        要知道,此時的刑法,受到『獨尊儒術』政策的影響,大量的採用《公羊春秋》中記載的古代事件,將之援引進法律中,作為基本的指導思想和裁決依據。史稱『春秋訟獄』。

        張恆知道,自己是該好好充實一下自己的知識了,省的又鬧出四輪馬車那樣的笑話。

        大概看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張恆就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兩輛馬車駛進霍府,接著張恆就聽到了霍光的聲音:「賢弟果真信人也!」

        張恆放下手裡的書,就看到霍光身穿光祿大夫袍服,帶著兩個年級只比張恆大了約莫七八歲的年輕人進來。

        「兄長有命,恆焉敢不從?」張恆笑了一聲,揖首道:「小弟張恆見過兄長,見過兩位先生!」

        「不必客氣!」霍光拉著那兩人的手笑著介紹了起來,他指著跟在他左手邊的一個年輕人,道:「此乃廷尉監丙吉丙少卿!」

        張恆聽了這個名字,頓時有種如雷貫耳的感覺。

        因為此人名聲極大,在張恆還在君子學館中的時候,魯國賢吏丙吉的大名就已經名動天下了,世人都說丙吉為人慷慨豪爽,斷案有如神助,能分清是非黑白,更屢屢仗義執言,避免了許多冤假錯案。

        如今他早已陞遷為廷尉監,乃是廷尉府中僅次於廷尉的重要官員之一,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當得是年輕官員中最有發展潛力的一個。

        張恆連忙見禮:「原是少卿公當面,失敬,失敬!」

        霍光又介紹另一人道:「此乃我之至交好友,長安人張賀!」

        張恆看向自己的這個本家,見他也在朝自己微笑,忙報以一笑。雖然心中奇怪,為何霍光會跟一個沒有官身的人如此親密,但想想自己,似乎也是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小蝦米,也就釋然了。

        霍光卻接著介紹道:「賀賢弟的父親乃是前廷尉湯公!」

        張恆小腿肚子抽*動了一下,張湯的凶名至今在關中仍然可止小兒夜啼。但是張恆知道,坊間傳聞的大都是那些張湯的敵人編造的謠言,實際上張湯是一位難得的清官能吏,他主持和制定的許多政策在事實上給貧民爭取到了不少利益,而且張湯死時,家產不過五百金,折算成五銖錢也才五百萬而已。

        要知道,張湯做了十幾年的朝廷九卿,更曾全面實際主持過國家政策,參與過發行五銖錢,這相當於在後世國務院總理、央行行長、司法部、公安部、最高法院一肩挑的巨頭級官員,對於這樣重量級的官員來說,五百金實在是太寒酸了,連劉徹見了都傷心落淚,轉手就把逼死張湯的丞相連同下面三長史送去給張湯陪葬了。

        即使知道這些,張恆也依然對那位死去二十餘年的前任廷尉,心有餘悸,畢竟張恆的名聲是用無數的人頭堆積出來的。

        「張湯之後……」張恆看了看張賀,心中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在他穿越前,電視新聞上好像吵吵嚷嚷著說什麼發現了西漢張安世家族大墓,極具考古價值及文化價值云云,看電視介紹張安世乃是張湯幼子,那麼這麼說來的話,張賀豈非就是張安世的兄長了?

        電視上可是說了,張安世後來在宣帝朝官拜大司馬衛將軍,權傾朝野,子孫世代公侯。

        不過再怎麼牛逼,到底還是讓人刨掉了祖墳……

        「見過張兄!」張恆對他一禮,並未因他沒有官身而有任何懈怠。

        這兩人也微微躬身,對張恆回禮。

        霍光又拉著張恆向丙吉、張賀介紹道:「此乃某前些日子結交的賢弟,南陵張恆!」

        「見過張賢弟!」丙吉與張賀拱手道。他們當然知道張恆這個名字,不過地位到了一定的高度,看問題的看法就完全不同了,張恆若是只是一個會寫幾首不符合主流,連賦都不是的詩歌的年輕人的話,他們並不會太過看重。

        就算張恆詩詞歌賦都達到了前代司馬相如的高度,對於他們來說也就是那樣了。

        詩詞歌賦文章寫得好,其實在官場上沒有半點用處。

        董仲舒文章寫的好吧?全天下人都認為董仲舒的文章和學問,有先秦諸子遺風,自成一家,但最終還不是給排擠到下面的諸侯國去當一個清貧無權的諸侯國國相去了?

        司馬相如的賦號稱能寫出一朵花來,可還不是只能當當天子近侍,要不是後來他安撫西南夷有功,朝廷大臣也不會拿正眼瞧他。

        對於丙吉跟張賀來說,他們看重的根本就不是張恆的學問,而是張恆似乎跟太子劉據往來甚密這樣一個傳言,特別是張賀,如今在太子的博望苑中已經做了好幾年賓客的他,迫切的渴望能夠進入到太子劉據真正核心的圈子裡。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4 PM

第五十八節 張恆的狂


        「這位是……?」霍光看向趙柔娘,上次去張家裡的時候,趙柔娘是躲在人群裡面,因此未與霍光見過面。今次一見,霍光只覺眼前一亮,詢問道。

        「此家嫂之妹,名喚柔娘!」張恆笑著牽著趙柔娘的小手,一點也不見外的親密的介紹。

        趙柔娘盈盈行了一個萬福,頗有大家閨秀的模樣,柔聲輕道:「奴家柔娘見過諸位兄長!」

        「好一個秀外慧中的小娘子!」霍光讚了一聲,然後就要請張恆與他去客廳中談話。

        張恆考慮到趙柔娘一個女孩子跟著一群大男人坐到一起喝酒談話,可能多有不便,便讓她留在書房中等待,霍光知道張恆的意思,便道:「這樣罷,賢弟,小女正好年紀與令妹相差不大,愚兄去喚小女來陪伴令妹,兩個女孩子多多親近也是好的!」

        張恆求之不得,連忙點頭答應。

        霍光就吩咐下人,去將他女兒叫來,然後就帶著張恆等人,進了他家的客廳之中。

        分主賓落座之後,霍光問道:「賢弟今次來長安,除了看望愚兄之外,是否還有什麼別的事情?若愚兄能幫上忙的話,愚兄定義不容辭!」

        張恆揖首謝道:「有勞兄長掛懷,小弟今次來長安,除了拜謁兄長之外,便是有個同窗好友大喜,明日得去喝杯喜酒……」

        「可要愚兄陪同?」霍光笑著問道。

        「多謝兄長,這就不必了!」張恆微笑道。張恆倒是知道,若是明日霍光與他出現在了程家的婚宴上面,哪怕霍光只是在哪裡稍微的站一下,那麼……那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喧賓奪主,這可不是一個君子應該做的事情!

        「呵呵……」霍光笑了笑,就不再提及這個話題了。霍光方才問那話是有他的意思的,主要就是試試張恆的心性,畢竟霍光跟張恆相識不久,若說以霍光的為人性格,會僅僅憑借區區的一面之緣的好感,和那些關於張恆的傳言,就對張恆推心置腹,那簡直是做夢。

        身為當今天子劉徹的左膀右臂之一,霍光生性本就謹慎,他手中權力極大,但從不出風頭,相當低調。

        若非是張恆在那首《胡無人》中表現出對霍去病極為崇拜和推崇的感情,以霍光的性子,他才不會招攬下那個宣詔的差使,更不會邀請張恆來他府邸做客。

        要知道,霍光在劉徹身邊二十多年,出入禁中,相隨左右,有時候甚至出則同車,入則同塌,深得劉徹信任。

        任何王公大臣,乃至於現在最得劉徹寵愛的鉤戈夫人,都沒法與霍光在劉徹心目中的地位相比。

        張恆就算跟太子有關係,那又如何?

        連太子都有時候要有求於霍光,就更別說,如今起草詔令,副署詔書的權力早就從丞相手裡轉移到了內朝的蘭台,丞相不過是個擺設,而霍光以光祿大夫之職擔任奉車都尉,與金日磾共掌蘭台,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實際行使著丞相的權力。

        正因為責任重大,權柄巨大,霍光遇事格外冷靜,謹慎,小心,不敢有絲毫的鬆懈與大意。

        像他這樣一個人,豈會不試探一下新結交的朋友的心性?

        好在張恆回答,讓他還算滿意。

        「那今夜愚兄當與賢弟秉燭夜談……」霍光笑著說道,對於張恆霍光瞭解並不是太多,只是聽說過一些關於張恆的話題,霍光認為若要真跟他成為知己好友,單憑那些東西,是完全不夠的,張恆必須拿出更多的東西來證明他自己有資格有能力與霍光成為知己,親密的朋友。

        「敢不從命?」張恆呵呵一笑。

        看著張恆自信滿滿的笑容,霍光眼睛微微一怔,曾幾何時,這種自信滿滿,彷彿任何事情都不是困難的笑容,也曾在霍光眼前出現過。

        那個人是霍光的這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李陵!

        可惜,如今一切已是物是人非,兒時的夥伴,同窗的好友,砥足而眠的兄弟,如今卻是漢朝的大敵,匈奴人的右校王……

        整個隴右都以李氏為恥了……

        想起李陵,霍光就又想到了李陵的父親,想到了許多許多。

        感慨之餘,霍光想起了張恆在那首《胡無人》之中似乎表現出了不錯的軍事理論水平,便開口問道:「賢弟,愚兄觀賢弟在《胡無人》一詩中似乎對弓馬陣戰頗為熟悉,未知賢弟平日可有讀些兵家之書?」

        張恆頓時有些尷尬了,這就是當文抄公的後遺症吧……

        抄的時候是抄的很爽快的,但是,碰到考校的人的話……

        不過好在張恆在後世受到過足夠多的信息轟炸,知道的道理還挺多,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小弟曾經聽說,冠軍景恆侯昔日在未央宮讀書之時,聖天子欲受之以孫武之書,景恆侯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小弟深以為然,奉之為金玉良言,所以亦隨景恆侯不看兵書!」

        此言一出,霍光、丙吉、張賀皆是大驚失色,若非是顧及面子,想必一個狂生的評價就要按到張恆腦袋上去了。

        霍去病是什麼人?史無前例的戰爭天才,驚才絕艷的一代天驕,他說此話之時尚且為人詬病,直到封狼居胥之後,人們才覺得確實如此。

        張恆何德何能,居然敢說要跟霍去病一樣?

        卻不知,張恆完全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張恆深知,有些時候就該狂放一些,特別是方才霍光想問的是兵書細節問題,那些事情張恆那裡懂?

        無論在現代還是如今,張恆攏共都沒摸過幾次兵書,你要一問行軍陣戰,兩軍對陣,他是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東西南北。

        所以,張恆這才語出驚人,欲引開霍光的視線。

        有時候,狂一點沒有關係,就像三國諸葛亮,劉大耳朵上門請他出山,諸葛亮還要裝裝逼,讓人家三顧茅廬,如此,才確定了諸葛亮在劉備勢力中的頭號謀臣的地位。

        若沒有三顧茅廬,恐怕劉備也不見得會馬上就重用諸葛亮吧?

        所以狂,只要狂對了時間,狂對了人物,非但不會事情,反而事倍功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4 PM

第五十九節 多封幾個單于


        「呵呵……」霍光曬然一笑。

        丙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道:「張郎高見,吾等洗耳恭聽!」

        「千年之前,商湯革命,行軍作戰以步卒為主,至周則不然,車騎為王,乃至於戰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秦卒步騎並進,以強弩制霸天下,終一統諸侯……」張恆道:「在下認為,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時代在進步,戰爭的手段,策略也在不斷改進,創新。譬如韓信背水一戰,此戰之前,誰人可想到一支沒有後路的軍隊,竟可爆發出那麼恐怖的戰鬥力?又如景恆侯千里奔襲,直搗匈奴龍城,一戰成名,這些都是書上沒有,而被人根據形勢的需要創造出來的全新戰法,若死讀兵書,豈非又是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非但誤人誤己,更會牽連國家,所以誠如景恆侯之言:何止學古兵法?」

        霍光聽了,略略沉思。

        丙吉聽了,亦托腮深思,他們都乃人傑,張恆的話,彷彿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

        張賀的注意力卻全被那句『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吸引,之前張賀就聽說過張恆曾說他要『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同為儒家門徒,張賀對張恆一直是非常有好感的,現在再聽到這麼一句話,張賀只覺得,張恆真真乃是一個正人君子,或許已盡得先聖學問的精華。

        「而今的漢匈戰爭已陷入僵局,朝廷幾次欲出兵尋匈奴主力決戰,皆不可得,賢弟以為,朝廷若要破此僵局,該當如何?」霍光想了想,雖然覺得這種軍國大事跟一個還沒加冠的少年人商議,討論,似乎有些過於草率。但是,現在乃是私人聚會,倒也不算太過牽強。

        張恆笑了笑,道:「以小弟的愚見,其實漢匈戰爭要破局,倒也不難,聖天子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霍光好奇的問道。

        「兄長難道不覺得,匈奴這麼大的一個部族,只得一個單于太少了嗎?」張恆笑著道:「應該多封幾個匈奴單于,這樣匈奴就將不足為患,若還可以令其中兩三個單于入長安朝拜聖天子,那便善之又善了!」

        「這……」霍光眼睛瞪的大大的,丙吉正在喝酒之時聽到張恆的話,連酒水灑到了胸膛也渾然不知道,張賀更是像呆了一樣。

        說到底,還是以往的慣性思維束縛了他們的思想。

        自漢室立國,漢與匈奴之間的關係,一直就是平等對等的兩個國家,漢室從來都是將匈奴視為自己的生死大敵看待的,一直以來兩國君主之間的書信,亦是相互以平等的口吻稱呼,當然在匈奴強大的時候,匈奴單于就會裝逼,在書信開頭寫上『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問漢朝皇帝無恙……』因為漢朝給匈奴的國書是一尺一寸的簡牘,裝逼的匈奴人就用一尺兩寸的簡牘回信。

        當然,裝逼太過分是會有報應的,等到漢朝強盛,打得匈奴人狼奔鼠竄以後,當今天子劉徹就給匈奴單于寫信『南越王頭已懸漢北闕,今單于既前與漢戰,朕自將待邊,不能,則南面而稱臣,何苦遠走漠北寒苦無水草之地』算是報了當初的一箭之仇。

        正因為在人們的意識中,漢與匈奴是對等的兩個國家,自然想不到什麼分封單于之類的主意,頂多就是拉攏,賄賂匈奴貴人,以期其為內應,徹底擊敗這個敵人。

        說起來,漢朝這邊漢奸是不少,但匈奴那邊的帶路黨也是多如牛毛,至今為止被漢室策反的匈奴貴族就包括了左大都尉這種手握重兵的高級貴族,甚至還有軍臣單于的兒子於單王子在數十年前投奔漢朝的事情。

        可惜受慣性思維的影響,沒有人想到去分封一位新單于來牽制並分裂匈奴。

        按照歷史還得等到宣帝在位,兵馬強盛,昭君出塞,最終成功的將匈奴裂為南北兩個相互敵視、仇恨的勢力,這才徹底的將匈奴打下西域霸主的地位,並取而代之,由此開始了中原王朝天朝上國,唯我獨尊的歷史。

        張恆此時提出,不啻於晴空驚雷,瞬間就將霍光等人的思維,引入了一個新的世界。

        「妙!妙不可言!」霍光撫掌大讚,舉起酒杯道:「聽得賢弟妙言,當浮一大白!」直到此時,霍光才算真正的認可了張恆。

        丙吉亦道:「張郎可想出仕?若願,某願舉薦張郎入朝!」

        張恆聽了,嚇了一大跳,當官?那個事情他目前可還幹不了,吹吹牛,他知道自己是沒問題的,可是當官就要實際面對許多問題與困難,以他目前的情況,恐怕屁股還沒做熱,就會露出馬腳來了。

        連忙道:「多謝兄長美意,然小弟目前年未及冠,且學識尚淺,小弟覺得,還是先多增長些知識,再圖報效國家,為天子效力!」

        「既如此……吾亦不勉強,張郎旦請記得,若有出仕之念,儘管與我分說!」丙吉道,想了想,丙吉又覺得自己似乎多嘴了,這張恆在丙吉聽說過的一些傳言中可是跟太子據相交莫逆啊,想要做官,將來自有太子引薦……臉上稍稍有些尷尬,為自己的衝動而尷尬。

        張恆卻起身謝道:「多謝兄長!」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何況這個丙吉可是廷尉監,有了這麼一位朋友,張恆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牛逼起來了。

        霍光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道:「賢弟之策,愚兄必將上報天子!」

        「小弟謝過兄長!」張恆也不矯情了,他知道,在霍光面前最好誠實一點,但是必要的謙虛還是該有的:「只是小弟唯恐些許愚見,污了陛下聖聽……」

        「哈哈……」霍光笑道:「賢弟過謙了,就憑賢弟方纔所言,愚兄以為亦可當得上『國士』了!」

        「不敢,不敢……」張恆跪坐下來,舉杯道:「敬諸位兄長!」

        眾人亦舉杯,相互一笑,然後一飲而盡。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5 PM

第六十節 程惠明遇到了麻煩


        揉了揉還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張恆推開房門,幾個霍府的侍女見到張恆出門,躬身施禮道:「郎君,主人去了甘泉宮,臨去前吩咐奴婢等人,務必請郎君在長安多留些時日……」

        張恆點了點頭,昨日與霍光,丙吉、張賀拼酒,再次以張恆的徹底潰敗告終。

        本說要大戰三百回合,可張恆連三個回合都沒撐過去,就趴在案幾上跟灘爛泥一般。

        張恆喝醉了以後,倒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腦袋一直保持著清醒。稍稍回憶了一下昨日的情景,還好,沒扯什麼後世的事情,也沒說什麼勃逆的話,就是扯了幾句什麼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之類的話。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之後,張恆對那些侍女問道:「可知柔娘現在在哪裡?」

        「與細君在後花園中習字……」侍女們柔聲答道。

        額……已經混的這麼熟了嗎?張恆笑了笑,不過趙柔娘生性活潑可愛,容易跟人相處,這倒是真的。

        「阿黑,聽話,過來……對,就這樣,作個揖給青君妹妹看……」張恆找到趙柔娘的時候,這個小丫頭正在霍府後花園的草地上,跟一個年級看上去比她還小個一歲的樣子的小女孩,圍著小黑犬阿黑,得意洋洋的指揮著可憐的阿黑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

        想來,那個小女孩應該就是霍光的女兒,名叫青君了。

        「柔娘阿姐,阿黑好厲害呀!」小女孩滿眼羨慕的看著小黑犬,一個勁的搖著趙柔娘的手臂道。

        「那當然了!」趙柔娘驕傲的撫摸著阿黑柔順的毛髮道:「阿黑是最聰明的小狗了!」

        「柔娘!」張恆走到趙柔娘身邊,忽然道。

        「啊……小叔叔!」趙柔娘明顯被嚇了一跳,發現是小叔叔後,撅著小嘴,不滿的道:「小叔叔昨天又喝醉了,回去我要告訴阿姐……」

        張恆笑了笑,知道這是趙柔娘在埋怨自己。將話題扯開道:「今天小叔叔還要去吃喜酒,柔娘是在這裡等呢,還是跟著小叔叔一起去?」

        「看樣子是想在這裡等了……」張恆笑著道。

        「才不是呢!」趙柔娘扯著作勢要走的張恆的衣襟,大聲道:「柔娘當然要跟著去了,這次柔娘要盯著小叔叔,不能讓小叔叔喝醉!」

        然後趙柔娘就拉著那個叫青君的小女孩,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商議了一會之後就達成了一致協議:柔娘將小黑犬阿黑租借給霍青君一天,但是霍青君必須照顧好小黑犬。

        小女孩霍青君自然滿口答應。

        張恆帶著趙柔娘離開霍府的時候,張恆再次見到了司馬遷,司馬遷正好從外面進到霍府之中,張恆連忙揖首:「夏陽公!」

        司馬遷已經有些老邁了,腰背好像因為長期寫作的關係看上去有些拘僂。

        「足下前程遠大,何必對我這刑餘之人如此敬重?」司馬遷擺了擺手道:「足下以後還是不要如此客氣!」

        張恆一時有些語塞,他曾設想過千萬種與司馬遷交談的場景,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場面。

        稍稍頓了一頓,張恆再揖首道:「學生敬重的乃是夏陽公的學識,夏陽公的品德,而非夏陽公您!」

        在後世司馬遷是身殘志堅,頑強不屈的精神榜樣,是無數人頂禮膜拜的太史公。然而在現如今……

        誠如司馬遷自己在《報任安書》中所言:悲莫痛於傷心,行莫丑於辱先,垢莫大於宮刑,宮刑是一個讀書人最不能容忍的刑罰,被處以過宮刑之人,在社會上是沒幾個人看得起的,這種恥辱,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沒辦法清除知道的。

        更何況司馬遷家族,世代史官,這種恥辱更加深刻,即便別人不說及此事,只要想到曾被處過宮刑,司馬遷就心若刀割,若非是要繼承父親的遺願,完成祖輩未竟的事業,司馬遷早就自殺了。

        張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牽著趙柔娘走出霍府。

        司馬遷看著這個年輕人倔強的背影,歎了一口氣,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像張恆這樣慕名前來求見他的年輕人,都在他自己內心那些糾結與自卑的心理下,給吃上了閉門羹。

        -0-0-0-0-

        出了霍府,大約花了三刻鐘左右的時間,張恆就來到了記憶中好友程惠明家所在茅亭裡,驅車進了坊間的小巷中,轉了幾圈之後,張恆找到了程惠明家。

        這個時候,程惠明家門前已經停下不少的牛車、馬車,將本就不算寬敞的小巷擠得滿滿的。

        雖然昏禮要到黃昏才可以舉行,但是在這之前,親朋好友們怕是少不得要好好的鬧上一鬧了。

        張恆將馬車停到小巷旁邊,牽著趙柔娘的小手,走到程家大門前,出乎意料的,程家家裡雖然有不少人聚集,但是,卻沒有意料中的喜慶味道。

        張恆敲了敲門,雖然心中疑惑,但卻還是露出些笑容。

        「二郎來啦!」程惠明臉上沒有半分的高興樣子,將門打開,看到張恆,歎了口氣道:「有勞二郎遠來……哎……但是惠明卻要對不住二郎了,這喜酒怕是喝不成了!」

        「怎麼了?」張恆奇怪的問道:「惠明兄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程惠明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歎氣,在人群中,桑宏隆看到張恆的身影,走過來揖首道:「二郎可算來了!」

        然後桑宏隆對程惠明道:「惠明兄,現在二郎來了,你快些跟二郎說說,說不定二郎能有辦法!」

        張恆心中覺得蹊蹺,問道:「惠明兄發生了什麼事情?」

        桑宏隆搖了搖頭道:「本來今日惠明兄大喜,我等同窗皆從四面八方趕來賀喜,這應是喜慶的日子,可是……」

        人群中一個讀書人打扮的年輕人接著氣憤的道:「可是哪成想,我等還沒來的及跟惠明兄道喜,卻聽到了惠明兄的丈人被一幫胥吏強行帶走,說什麼偷盜了上林苑的財物……」

        「這怎麼可能,莫說是上林苑關防森嚴,尋常人連靠近都是不能,就是進去了,誰有膽子去動天家的東西?」那人氣憤的道:「分明就是胥吏害人,妄圖……」

        「連宏隆兄的面子都不給?」張恆卻打斷那人的話,對桑宏隆笑問道:「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桑宏隆心中一緊,尷尬的笑了笑,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想看看張恆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而已。

        現在被張恆暗中點出,桑宏隆頓時覺得尷尬無比。

        張恆卻是不管這些,他對程惠明道:「惠明兄無須煩惱,區區小事,交給在下就行了!」

        「小弟正巧昨日結識了兩位貴人,若與之說和,必可保惠明兄丈人無恙!」張恆笑著道:「惠明兄亦可如期娶到美嬌娘!」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6 PM

第六十一節 放棄


        「如此多謝二郎!」程惠明感激的道。

        不少從關東趕來的同學見到張恆如今自信滿滿,連昔日學館中的天之驕子宏隆公子在張恆面前都不得不退而居其次的模樣,紛紛大為吃驚。

        一個個相互之間議論了起來。

        「那個好像是張恆?」一個同學非常勉強的從記憶中找出了張恆的名字:「他如今怎麼跟以前一點也不像了?」

        「是啊……」另一個同學道:「往日在學館中,在下從未看到過他如此的……」他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終於找到了恰當的形容詞:「如此的意氣風發,自信滿滿……」

        「難道說,這張恆得了什麼貴人親睞,又或者是……」

        「你看,連宏隆公子都自願居張恆之左,還不明白嗎?」一個同學道:「肯定是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權臣的看重,說不定,張恆如今已是三公九卿門下賓客,幕府之人呢!」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信息的流通還是相當閉塞的,儘管張恆如今在三輔算得上有些名氣了,尋常的百姓也知道南陵有個張恆。

        但是,基本上只要一出函谷關,那麼一切關於張恆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關東百姓可沒那個義務幫三輔人民宣傳,對於全天下人來說,當今最有名的文人,當然還是那些已故的文壇巨匠,那些留下了不朽名篇的名人們。

        人們追捧的也是那些人。

        張恆要想真正靠文章名揚天下,那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抄襲曹植的《洛神賦》。可惜,《洛神賦》張恆就記得那麼幾句而已。

        「惠明兄不必客氣!」張恆扶起程惠明道:「煩請惠明兄與我同去一趟廷尉官邸!」

        「廷尉?」桑宏隆心中一驚,暗暗盤算了起來:「張恆居然跟廷尉府中人有舊!」

        這讓桑宏隆頓時對張恆的能量更驚訝了幾分,要說在當今的社會上,什麼衙門最有威信,毫無疑問就是廷尉,自漢室立國以來,歷代廷尉皆在斷案之時,大體上總體上保持了一個相對公正的態度。

        犯法之人,只要進了廷尉府,很少有能夠安然無恙的出來的。

        在廷尉的刀下,已經斬殺過不知道多少公侯子弟,也不知道有多少皇親國戚,因為觸犯法律,而被廷尉上書天子,最終導致那些人被迫自殺。

        孝文天子時,名臣張釋之為廷尉,甚至可以上管太子,下管黎庶,逼得孝文天子都不得不為當時還是太子的孝景天子犯下的過錯脫帽謝罪,雖然孝文乃是最著名的影帝級天子,但張釋之的故事卻直到今天依然為人津津樂道,經久不衰。

        受此影響,漢室廷尉歷來就相對獨立,除了天子之外,連丞相都不得插手廷尉斷案。當今天子甚至在十幾年前,就宣佈給予了廷尉審訊、逮捕九卿及兩千石官員的權力。

        因此,就是在桑宏隆印象中,廷尉的人,向來都是不會給人面子的木頭,只聽從天子詔令的木偶。

        在桑宏隆的意識中,讓廷尉的人懂得什麼叫『人情世故』,這難度可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張恆帶上程惠明,坐上他的馬車,讓趙柔娘在程家等他,然後就驅車直往廷尉官邸而去。

        -0-0-0-

        一株株青青的楊柳枝兒垂在水面上,順著清清的渭河水,隨波蕩漾。

        正是夏日好風光!

        江充靜靜的坐在河邊,望著清澈的河水,悠然自得的垂釣。

        這個時候,一個他曾經的屬下,輕輕的走到他的旁邊,生怕驚擾了魚兒,小聲的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哦?」江充微微一笑,道:「還挺熱鬧的嗎?」

        「正是!」那人道:「因為考慮到人多眼雜,故屬下擅自更改了使者的諭令,將那些東西塞進了那程姓人家的親家家中,如今正是人贓並獲!只是擅改使者諭令,屬下惶恐,旦請使者責罰!」

        說著,這人就深深的彎腰,以示愧疚。

        「君何須自責?」江充笑了一聲道:「君與我,乃生死之交……何況……」

        江充歎了一聲道:「何況如今我已不再是直指繡衣使者,更非水衡都尉,君何必如此?」

        「使者知遇之恩,屬下豈敢有一日或忘?」那人屈膝拜道:「在屬下眼中,使者永遠是使者,屬下願為使者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何須如此客氣?」江充連忙扶起那人:「蒙君看重,江充實在慚愧,若有來日,必報之以湧泉!」

        「他日若可東山再起,江充必與君共享榮華富貴!」江充感激的說,不得不承認,在拉攏人這一方面,江充確實是非常出色,而且他對於自己的手下,從來沒有絲毫作假的記錄,那些跟隨過他的人,每一個人如今都得到了豐厚的回報。正因為如此,即使他已經下台,卻依然可以對上林苑中的官吏,驅使如臂。

        江充深深的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利益,也唯有利益,能夠團結手下,讓手下人為自己衝鋒陷陣,甚至為他而死!

        那人聽了江充的許諾,也自是非常高興,感激的道:「為使者效死,屬下心甘情願!」

        接著才道:「只是有個事情,還得叫使者曉得,那張恆似乎沒有去找太子……」

        「嗯?」江充笑了:「他不管嗎?這樣正好,見危不救,哼!他以後算是毀了!」

        「不是……」那人吞吞吐吐了一會,才嘟囔著道:「他去了廷尉府……」

        「廷尉府?」江充只覺得腦袋有些發麻,這可是個麻煩事情。

        現任廷尉趙禹,那可是一隻難纏的老狐狸,趙禹年輕的時候可是前廷尉張湯的左膀右臂,行事以雷厲風行而聞名於天下,現在老了,年輕時的鋒芒倒是收斂了起來,處事不再那麼急躁跟凶狠,可是,江充知道,趙禹還是那個趙禹,他不過是把年輕時暴露在外面的鋒芒,收進了身體中,別看那個老狐狸一副明天就要死掉的樣子,可是誰要是惹毛了他,那麼……

        不過趙禹到底是老了,再沒有可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肆無忌憚了,人家到底還是有子孫的,得給子孫輩留條路,所以趙禹基本上已經不太管廷尉的事情了。

        具體負責廷尉工作的,如今都是些年輕人。

        可是,不管張恆找的是誰,這個事情如今都麻煩了。

        在江充的算計中,這原本不過是一個試探一下張恆,順便給太子據找些麻煩的事情,他本沒打算把程惠明怎麼怎麼樣,正如兩軍交戰,決戰總是在最後的,開始的都不過是小打小鬧的遊戲而已。

        江充想了一會,覺得既然廷尉被牽扯了進來,那麼最好還是不要再鬧下去了,省的羊肉沒吃到嘴裡,反倒是惹出了一身味。

        「假如廷尉府來人,你們就給廷尉面子,放人吧……」江充擺擺手道:「但是記得打聽清楚是廷尉的那個屬官在出頭!」

        江充可不想為了這樣一個小遊戲,而折損掉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7 PM

第六十二節 解決


        兩座巨大的獬豸雕像靜靜的矗立在廷尉府官邸大門前的兩側,獬豸獸那青銅鑄造的獨角挺拔向前,配合上獬豸獸那猙獰可怖的造型,基本上假如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在見到這兩隻巨大的獬豸獸雕像時,首先就會受到極大的心理影響。

        張恆將馬車停在廷尉官邸附近的一顆大樹下,然後帶著程惠明來到廷尉官邸門口,一個負責接待來訪或者申訴民眾的廷尉吏員,見到他們走過來,立刻起身在門口攔住他們,問道:「爾等來廷尉可是有冤屈相申?」

        「然爾等可知,廷尉府向來只管大案要案,若是雞毛蒜皮之小事,且去京兆伊!」此人冷冰冰的呵斥著。

        這是自然的,若無論什麼人,什麼事情,都來找廷尉處理,廷尉府還不得忙死?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事實上普通的民眾要想到廷尉府申訴自己的冤屈,還真不是一般的難,雖然民間時常有某某某受到冤屈,憤而告上廷尉府,最終在廷尉的英明決斷下,冤屈被清洗,閤家團圓之類的傳說。

        然這些傳說大部分是經過加工的,上告廷尉府,這本身就注定了是一條荊棘坎坷之路。

        要讓廷尉府關注民間的事情,只能有兩個可能,一是足夠慘,慘到廷尉府上上下下沒一個人忍心看下去,二就是事情足夠大,大到沒有人敢推諉。

        當然,有背景的人不在此類。

        張恆自算是個有背景的人,見狀笑了一聲,從懷中取出昨天丙吉給他的那份名刺,道:「學生二人來此求見廷尉監丙吉丙少卿,煩請足下代為通傳!」

        那人接過名刺,仔細看了看,確認確實是丙吉的名刺後,臉上露出笑容,讓張恆感覺瞬間從冬天來到了春天:「二位尊客裡面請!」

        連通傳都不需要了……

        「丙尉監的通傳都在那邊的刑堂辦公……」這人將張恆二人,帶進廷尉府衙門中,指了指在右側的一排房間道。

        「多謝!」張恆點點頭,高興的帶著程惠明過去。

        然後自是與丙吉相見,互相寒暄一陣,就道明瞭來意,丙吉在聽說了張恆的來意後,略略的跟程惠明做做樣子的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叫來一個屬下,在一張簡牘上蓋上他的印信,對那屬下吩咐:「爾拿此公文去水衡都尉官邸,問問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丙吉當然不可能馬上就可以讓水衡都尉那邊放人了,他要真這麼做,那就要壞事情。

        似這種小事情,本來就不過是胥吏坑人,廷尉府這邊發函一問,水衡都尉那邊只要是知道輕重的,誰敢繼續扣人?

        張恆連忙拉著程惠明致謝:「多謝丙尉監!」

        丙吉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對了,張賢弟,你還要在長安呆個幾天吧?過兩日在下休沐,請君來寒舍相聚,如何?」

        張恆當然滿口答應。

        所謂的休沐就是這個時代官員的假日了,漢律任何官員吏員,每五天就有一天假日,稱之為休沐,作為官員休息,洗沐之用。

        在任何時代,福利最好的都是公務員!

        沒到一個時辰,那派過去的屬官就領回了一個樣子有些憔悴,顯然受到了極大驚嚇的老人。

        程惠明見了,急忙上前拜道:「小婿不孝,累丈人受驚了!」

        老人見到程惠明,心知已經脫離了牢獄之災,忙道:「賢婿有心了!」便將其扶起。

        張恆笑著道:「大喜之日,何必做如此婦人狀,惠明兄還不趕緊回家準備迎娶美嬌娘?」

        丙吉亦笑道:「不急,離黃昏親迎尚還時間,張賢弟讓他們翁婿二人先喘口氣,急著喝喜酒的,也沒賢弟這樣的……」

        程惠明這才露出些笑容,他知道今次全是靠了張恆的面子,才讓丈人安然無恙,便對張恆深深揖首,謝道:「今次真是多虧了二郎,二郎大恩,請受惠明一拜!」

        說完就要俯身拜張恆,張恆那裡肯讓他相拜,將他拉住道:「同窗之間,何必如此?」

        程惠明又對丙吉道:「學生向來仰慕少卿公,今日學生娶妻,未知少卿公能否屈尊下榻?」

        丙吉如何肯去?他出手也不過是看在張恆的面子上而已,笑了一聲道:「足下的好意,本官心領了,只是廷尉府中事務頗多,抽不開身……」

        這就是在送客了……對於丙吉這種身份的人來說,看在張恆的面子上出手相助可以,但是要是牽扯到民間雞毛蒜皮的小事中去,那就是給他自己找麻煩了。

        且對於廷尉官員來說,跟民間有太密切的交流,可是犯忌諱,前廷尉張湯的前車之鑒,丙吉不敢不防。

        張恆連忙知趣的拉著程惠明翁婿,跟丙吉道別。

        -0-0-0-

        回到程府,整個程府都轟動了,不!整個茅亭裡都轟動了!

        雖然私下張恆讓程惠明隱瞞了他跟廷尉監丙吉相熟的事情,只是稱有某位廷尉官員幫忙。張恆不想給丙吉招惹麻煩,張恆很清楚名聲對於像丙吉這樣前程遠大的年輕官員的重要性。

        但是,能夠讓廷尉出面發公函逼水衡都尉衙門放人。

        張恆的能量之大,震驚了許多昔日的同窗。

        很多人看向張恆的眼神完全變了,大家紛紛上前熱情的跟張恆打招呼,尋機套著交情,言語之中不乏有想讓張恆介紹一兩個長安貴人的意思。

        張恆對此雖然早有準備,但仍然感到很煩,卻又不能發作,還只能笑臉相迎,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

        最後還是桑宏隆知道理虧,出來給張恆解圍:「諸君,這些瑣事暫且不管他去,我等同窗兩年多未聚,今日當是不醉無歸,至少要灌倒新郎!」

        大家這才轟然叫好,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到今天大喜的程惠明身上,紛紛打趣,甚至起哄。

        「現在二郎當知道宏隆昔日之苦了吧?」桑宏隆湊到張恆耳邊道:「這趨炎附勢之輩,將來會讓二郎頭疼非常的!」

        張恆笑了一聲,沒有接話。面對這種張恆也是無可奈何。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7 11:58 PM

第六十三節 婚宴


        黃昏將近,日垂西山。

        吹吹打打的嗩吶、鑼鼓聲音將整個茅亭裡瞬間變成一個歡樂的海洋,身穿新郎吉服的程惠明在一大群人簇擁之下,向丈人家走去。

        這是婚禮中一個極為重要的環節,稱之為親迎。

        《禮》曰:夫昏禮萬世之始也,取於異姓,所以附遠厚列也。先賢也有言:昏禮威嚴,承如祭祀。

        在這個時代,昏禮是嚴肅而認真的。容不得有半點褻瀆。

        趙柔娘羨慕的看著程惠明躬身在丈人家門口三拜天地,一雙小手緊緊的抓住小叔叔的衣襟,小臉潮紅。

        張恆輕輕的捏了下這小妮子的手心。

        這時候剛好程惠明的丈人牽著愛女走出家門,將愛女交到程惠明手上,訓道:「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

        丈母亦摘下頭上的簪子,將之插到愛女的頭髮上,勉勵道:「細君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

        此時,那少女已泣不成聲,程惠明再拜丈人丈母,躬身拉著已是自己妻子的女子,拜道:「敬恭聽,必宗大人之命!」

        「賢婿快起!」兩人受了程惠明這一拜,才道。

        如此充滿了古典美與傳統美的儀式,張恆在後世是根本無緣得見的。一時間,張恆也有些嚮往了。「若我成親,不知何人為我主婚?」看了看滿是嚮往的趙柔娘,張恆又無奈的搖搖頭,在這個世上他已沒有了長輩,而趙柔娘也只餘下一個姐姐,介時難道讓嫂嫂既當夫家主婚,又作女方長輩?

        「小叔叔……」趙柔娘輕輕靠在張恆的肩膀上,小聲的問道:「以後……小叔叔也會這樣娶柔娘嗎?」

        張恆笑了笑,在這個小丫頭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道:「當然……不過要等柔娘長大了才行呢!」

        趙柔娘低頭嗔道:「人家那裡小了……」聲音如同蚊吶一般,她稍稍的挺起自己那還在發育中的青澀蘋果,道:「不信小叔叔摸摸……」

        說完趙柔娘就覺得渾身都滾燙滾燙的了,以前雖然小叔叔也時常輕薄,但是……像今次這樣大膽的主動,趙柔娘尚是首次。

        連張恆都被趙柔娘忽如其來的主動嚇了一大跳。

        「真的要我摸?」張恆好笑的調戲著這個臉皮薄的小丫頭。

        「不行……」趙柔娘趕緊搖頭:「這裡不行……」

        「那就是回家可以了?」張恆心似火熱,摸著趙柔娘柔軟的小手,道:「回家給小叔叔看看好不好?」

        「看……看那裡……」趙柔娘驚慌的道。

        「當然是……」張恆笑著看向趙柔娘,輕輕的撩撥著她那潔白晶瑩的豐滿耳垂,在她耳邊道:「那裡……」

        趙柔娘嬌羞不已,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羞死了!」

        但張恆已知道,她實際上已經同意了,當女孩說不行的時候,實際就是行。張恆不由得精神大為振奮,以前張恆就一直想看看趙柔娘的身子,可這小妮子死活也不同意,現在好了,回家以後只要再加幾把勁,就可以看到那夢寐以求的……

        「難道我是一個潛藏的蘿莉控?」張恆在心中道:「管它呢,反正這時代又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管我……」

        這時候,親迎禮畢,程惠明牽著夫人,在丈人家家人的護送下和同窗好友、親朋的祝福下,來到程氏宗廟,先是帶新婦廟見列祖列宗,宣佈今天程氏就要再添新丁了。

        然後在雙方長輩的見證下,夫妻二人在宗廟祖先的靈牌下交拜,正式的結成了夫妻。

        當天晚上,程家足足擺下了二十多桌的酒宴,來招待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

        身為新郎官,程惠明自是要到處敬酒,等敬完了親朋,這才端著酒杯來到同窗好友中,這就讓張恆對程惠明的酒量頗為佩服了,若是換了他這樣喝下去,恐怕現在已經倒下了,而程惠明卻依然精神如故。

        當然,在婚宴上灌倒新郎官,這是一個很好的傳統,張恆可不會因為程惠明已經喝了不少就放他一馬,他第一個站起來,舉觴道:「惠明兄,今日新婚大喜,來,先與我幹了這一觴!」

        程惠明苦笑一聲,與張恆碰杯,然後一飲而盡。

        「諸位……諸位……」程惠明喝完一杯酒,看著作勢要一擁而上,行圍攻之勢的同窗們,拱手道:「暫請諸位明公放僕一馬,今日僕還需洞房花燭呢……」

        眾人不懷好意的哈哈一笑,有人道:「惠明兄,別以為自稱『僕』便可僥倖逃過我等圍剿,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生難得幾回醉,今日君且醉上一回吧……」

        張恆也起哄說:「正是,諸位公台,事已至此,毋須多言!」

        眾人就紛紛舉杯起哄,最後還是新娘子跑過來解圍,先是給眾人盈盈一禮,拜道:「諸位叔叔,請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就放過我家夫婿吧!」

        新娘子長相端莊,一身喜服襯托下顯得分外動人,加上聲音婉轉好聽,張恆覺得,這程惠明還真是好福氣!

        既然嫂夫人出面,眾人也不好再行逼酒。

        只是調侃一些什麼新娘子迫不及待之類的話,讓新郎新娘,面紅耳赤,連忙雙雙自罰三杯,這才罷休。

        程惠明走後,張恆就成了同窗們敬酒的對象。

        如今,張恆的同窗都已經基本上打聽到了張恆的事情,他們是越聽越心驚,無論是張恆如今已名揚三輔,還是因獻紙之功,被天子賜爵之事,都讓他們嘖嘖稱奇,羨慕不已。

        幾個以前在君子學館中與張恆關係不錯的同學,更是表情更不相同。

        有的人是真心祝福,但也有人在酒精刺激下,流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神情。

        張恆也不去管他,在這個世界上不遭人妒是庸才,當年孫臏還被同窗陷害呢!只是那種人,以後少理會就是!

        對於眾人的敬酒,張恆是點到為止,再不敢喝醉了,誰叫旁邊有個管家婆在用小手一直的掐著張恆的腰部?一輪酒宴下來,張恆發現自己的腰都快被那隻小手掐紫了,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心中暗暗發誓,回家以後定要好好的『懲罰』這個小丫頭。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28 AM

第六十四節 給些錢就好了

    這天晚上,張恆謝絕了程惠明的挽留,回到霍光府邸去休息。

    倒不是張恆不願意與程惠明多相處些時間,張恆也明白,程惠明這個可能是這個身體最要好的同窗,在不久之後就要舉家前往遙遠的長沙郡任官,倘若沒有意外的話,可能終生都不可能再如今日這般相聚了。

    只是那些同窗,實在太過熱情了。

    而張恆根本不可能答應他們那些要求——推薦人容易,而且張恆也相信憑借自己對劉據的影響,給同窗們安排兩個閒雜的職務,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是,推薦人,就要負責,張恆連那些同窗的名字都大部分很陌生,如何敢負責任?

    至於幾個熟悉的,那就更別說了。張恆知道,他們無論智商還是情商,都是常人的水準,在地方上充做地方官的幕僚,或許還可以勝任,但是要進了長安這盤水……骨頭渣子都會被人吃光。

    無論為自己考慮,還是為他們考慮,張恆都認為,此地不宜久留。

    回到霍府,正好是華燈初上之時,外面已經開始宵禁了,南軍的郎兵開始敲著鑼鼓,關閉各坊市之間的通道——在這個時代的城市,每一個居民區之間都有門牆阻隔,只有在白天才開啟,晚上是一律關閉,並且各個坊市還有類似派出所之類的機構負責巡查,捕盜一類的工作。

    所以,要想像YY小說裡一樣,在晚上出去找樂子,逛窯子,雖然不是不可能,但很麻煩,尋常人不會願意去嘗試的。

    回到霍府,趙柔娘惦記著心愛的寵物阿黑,急急忙忙的跑去霍府的後院女眷住所,去尋霍青君。

    張恆則有些昏沉沉的想睡覺,雖然沒有喝醉,但是終歸是不勝酒力。此時已經有些發暈了。

    問了下下人,霍光去了甘泉宮沒有回來,看來是夜宿甘泉了。

    張恆就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一間客室中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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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泉宮

    熊熊燃燒的宮燈,將這個龐大的宮殿群都化作一個明亮如白晝的不夜城。

    忙碌了一整天之後,漢朝天子劉徹終於難得的獲得了一些屬於他的休息時間。這位天子跟他父親,祖父的性格迥然不同。

    劉徹生性好遊樂,年輕的時候頗為叛逆,時常魚龍白服,帶上三五個親信穿郡越縣,以遊學的名義四處打獵。曾經還有過一位招待他特別出色的農夫家庭被劉徹後來派使者找到,賞賜了關內侯的爵位和上百萬錢。

    人過中年之後就迷上了巡遊天下,通常一出行就是一年半載,因此每次出巡歸來,劉徹都會很忙很忙。

    現在距離劉徹上一次出巡,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年多,但是直到今天劉徹才總算是把積壓的事情處理完畢——雖然都是些瑣事,無非就是某郡上報人口、賦稅、徭役的情況,邊關報告匈奴人又在邊境出現了幾次,但是被打退了云云。

    但這些事情,卻是一個天子必須知道的,不知道這些,就不知道這個國家目前是個什麼情況。

    閒了下來之後,劉徹一時感覺有些無聊,就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年輕文官道:「上次太子過來不是奉上了戰國殺嗎?吾上次與太子玩了一會,頗為有趣,安世,你去將那戰國殺拿來,吾與爾等捉殺幾局!」

    「諾!」那年輕人點點頭,自退下去拿東西。

    劉徹就對左右兩側站立在旁的兩個心腹道:「翁叔,子孟,來來來,坐下,與吾對局,上次太子來時,你們應該也看過了,這戰國殺確實頗有有趣,也難為了那個小子了……」

    說到那個小子的時候,劉徹就想起了自己那次跑出去,本不過是想緬懷一下逝去的年輕歲月,沿著河流一直到灞水去看看罷了,誰知道遇上了一個這麼有意思的年輕人。

    「陛下……」在劉徹右側的霍光躬身道:「您說的『那個小子』現在就在臣的府邸……」

    「哦……」劉徹笑了:「行啊,子孟有你的,上次去宣了次詔就跟人家這麼熟了?跟吾說說,那小子是不是又說了些驚人之語,讓子孟都被其吸引?」

    霍光笑道:「聖明無過於陛下,驚人之語,倒是有兩句……」

    「說來與吾聽聽……」劉徹在兩個宮女的服侍下,坐了下來,因為是內宮之中,所以劉徹也不用維持什麼威嚴而特意去坐到高高的龍座之類不是很舒服的位子上——事實上是,平常在內宮中時,漢室天子一般連『朕』這個詞都不想提,不願意提。這大概跟職業恐懼症有關吧,無論是誰,假如時時刻刻要維持一個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樣子,恐怕也會吐,也會覺得沒意思,即使這個職業是皇帝!

    「他第一句驚人之語是: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書。」霍光躬身道。

    劉徹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起來。

    「冠軍侯……朕的冠軍侯!」劉徹在心中喃喃的回憶著那個人,那個英氣勃發的年輕將軍,戰無不勝的大司馬,永遠都能給他帶來勝利的驃騎將軍,劉徹這輩子最得意的作品——霍去病。

    「臣死罪!」霍光見到劉徹神色劇變,連忙拜道。

    「子孟何罪之有,是吾年紀大了,總是容易傷感……」劉徹揮揮手道:「他的第二句驚人之語,說出來聽聽吧,希望不是什麼空口白話!」

    「諾!」霍光點點頭道:「他的第二句話是:對於匈奴,只要多封幾個單于,就可以安枕無憂!」

    劉徹聽了,刷的一下站起身來。

    在殿中來來回回踱著小步,最終一拍大腿,歎道:「此話要是十年前朕就聽到了就好了!」

    十年前,匈奴左大都尉暗中與漢室取得聯繫,希望能與漢軍內應外合,一舉消滅掉單于庭的守衛力量,可惜派去接應左大都尉的捉野侯趙破奴失期未至,左大都尉勢單力孤,最終身死。

    劉徹現在是追悔莫及啊,左大都尉,那可是匈奴王族,同樣有冒頓血統的匈奴顯貴,若是當初……

    以劉徹的智慧,他當然立刻就想到了,若是可以扶持起左大都尉,那麼本身來說就是一個鬆散結構的遊牧民族的匈奴,只怕立時就要先開一次內戰,而左大都尉可得漢軍相助,自然可以安全的立足草原,至少也可成為漢室長城之外的第二道屏障——而且這樣還不必擔心左大都尉將來強大了起來反咬中原——草原上的敵人還沒有倒下,匈奴人是絕對不會也不敢南下的,就像老上單于時,儘管匈奴兵強馬壯,但是因為有月氏與東胡這兩個敵人,所以匈奴人也就只能在邊境騷擾騷擾。

    「他還說了什麼沒有?」劉徹知道後悔也是沒用的,他現在倒是頗為好奇,那個年輕人還有沒有什麼新奇的想法沒有。

    「後來喝醉了,臣聽他說什麼『戰爭乃是政治的延續』之類的,倒是頗為新奇!」霍光回答道。

    「戰爭乃是政治的延續?」劉徹笑了笑道:「看樣子,他的聖賢書沒白讀!」

    「以後多跟這個傢伙來往,有什麼新奇的點子就回來跟吾說說……」劉徹想了想,對左右道:「你們,都是吾給太子留下的輔佐之臣,太子生性溫和,儒弱,吾一直擔心太子將來亂家毀業,有卿等輔佐,再加上那個小子摻和進來,吾就放心了,看得出來太子還是挺聽那個小子的意見的!」

    「那要不要臣跟他說說?」霍光問道。

    「不必了!」劉徹擺手道:「那個小子賊精賊精的,怕是早就知道了太子跟吾的身份,不過掩耳盜鈴罷了,由他去罷……子孟回去之後,就給吾帶句話給他,看看他想要些什麼賞賜,還有,既然他想裝糊塗,就讓他繼續裝吧!」

    「吾倒要看看,他能裝多久?」劉徹笑著說。

    「諾!」霍光點點頭。

    沒過一會兒,年輕官員就將一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卡牌拿了上來,劉徹就讓他坐下來,與霍光、金日磾等左右親信一起玩上了五人局。

    在這個連圍棋都是賭博工具,士大夫不屑的時代,戰國殺的出現,算是填補了士大夫們平時娛樂的空白,現在又有天子,太子帶頭。

    霍光已經想見了,這種頗為有意思的小遊戲在未來風行天下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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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恆一覺睡到大天亮。

    醒來的時候,霍光已經回來了。

    「賢弟,你的建議,昨天晚上,愚兄將之說與了聖天子聽,聖天子讓愚兄來問問,看看賢弟想要些什麼賞賜?」霍光一見到張恆就高興的對他道,張恆能夠得到天子那麼高的評價已經非常出乎霍光的意料之外了,因此,對張恆這個便宜弟弟,霍光更加上心了,一回家看到張恆起來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張恆一時沒有轉過彎來,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了自己的那些話,撓撓了頭,道:「陛下厚愛,實在令我慚愧,若是陛下要賞賜,便多賞賜些錢幣吧!」

    「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張恆搓著手掌,高興道:「陛下若能再賞賜個百十萬錢,我便心滿意足了!」

    霍光頓時無語,可是仔細想想,霍光又為張恆的機智交好。

    對於天子來說,錢算什麼?這樣一來,與那些動不動就想要個什麼公侯爵位,九卿位置的人就形成了鮮明對比,如何不能讓天子高興、欣賞?

    霍光又想起了張恆的那首《胡無人》不得不搖頭歎息,比起張恆來,在拍天子馬屁,討天子歡心這方面,霍光覺得自己真該跟張恆好好學學。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28 AM

第六十五節 馬蹄鐵

    嘎吱一聲,武庫的閘門緩緩的打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排排掛滿了各種兵器的木架。

    「哇嗚……」張恆發出一聲驚歎。

    「這是大黃弩吧?」張恆撫摸著一把造型巨大,渾身都用鐵皮包裹起來的巨弩,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正是!」霍光笑著點點頭。

    這已是張恆在長安城的第三天了,今天正好輪到霍光與丙吉沐休,張恆就提出想來武庫參觀一下。這個要求並不算太過分,霍光就答應了下來。

    於是就帶著張恆穿過由南軍的宮衛把守的關卡,來到長安城絕對的軍事禁地——武庫中參觀。

    大黃弩射程超過了將近兩百步,在百步距離內可以貫穿鐵甲,乃是這個時代絕對的殺人利器,終極的遠程單兵武器!

    張恆戀戀不捨的放下手中的大黃弩,又將視線投向了其他兵器,譬如說巨大的斬馬劍、防護力超強的鐵甲以及大量的皮甲,甚至還有連發的弩機。

    不過這種連發的弩機,造價頗為昂貴,而且在設計上存在一些缺陷,一般來說也就只能配備給最精銳的用於突擊敵人中軍大陣的軍隊。

    張恆不懂機械,對於這種弩機的改進只能是愛莫能助了。

    「賢弟若是在這裡看種了什麼兵器,愚兄做主可讓賢弟拿走一兩件!」霍光見到張恆如此的喜歡兵器,也就大方的道,反正武庫中儲存著數以十萬記的兵器,是漢室最大也是最好的武器庫,以霍光的身份從裡面拿出幾件出來送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張恆笑著搖了搖頭道:「多謝兄長好意,可小弟若拿了這些利器,怕是徒讓寶劍蒙塵,還是將它們給最需要它們的人吧!」

    漢代恐怕是古代王朝中對百姓持有武器,弓弩限制最為寬鬆的一個朝代了。

    老百姓除了被列入禁止攜帶名單中的大殺器,如大黃弩等可以在遠距離威脅到統治者的利器之外,其餘一切武器,只要你願意,隨便攜帶。

    二十多年公孫弘為相,倒是想拍當今天子的馬屁,借口民間持有太多武器,會不利於統治,也不利於收稅,結果被人直接把唾沫星子噴到了臉上,當場就給罵得狗血淋頭,說公孫弘想要毀壞聖人定下的制度,使聖人的射禮崩毀,這種事情天下人是絕對不可能也不會同意的。

    總之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寫下來,公孫弘給鬧了個灰頭土臉,更杯具的是,公孫弘馬屁拍到了馬大腿上,連劉徹都大為不滿,將公孫弘給好生訓斥了一頓。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那個傻瓜敢提議要學秦始皇,禁止民間私人持有武器了。

    四處看了看以後,張恆發現,居然沒有馬蹄鐵。

    「唔……發明創造的機會又來了!」張恆心中大喜,那啥,西方不是有個故事嗎,說是一個國王在戰場上因為馬蹄鐵出了問題,最終導致兵敗身死,由此可見這個馬蹄鐵的作用還是很大的。

    而且在後世看了那麼多YY小說,通常主角軍事變革三把斧,不就是馬蹄鐵、近代軍事制度加上馬鐙、馬鞍嗎?

    馬鐙跟馬鞍此時倒是出現了——沒有馬鐙跟馬鞍,漢軍就不可能進行那麼多次的千里奔襲。

    雖然還比較原始,但好歹是有了。

    至於馬蹄鐵,這才是真正的神器,騎兵崛起的最重要馬具!

    一念至此,張恆便對霍光道:「兄長,我觀這些馬具,雖然不錯,但為何不給馬蹄套上一個鐵製的套子呢?」

    「是啊……」張恆比劃了一下,最後拿了一支箭在地上畫出一個馬蹄鐵的大概模樣,道:「就像這樣的套在馬蹄上,以鐵釘固定,這樣說不定戰馬能跑的更快!」

    霍光仔細一看,沉思片刻,最終一拍大腿,對張恆苦笑一聲道:「賢弟……哎……賢弟……若賢弟早些說出這個東西就好了!」

    霍光一聽張恆所說的話,再一看地上那個圖樣,如何不明白此物的巨大作用,何止是戰馬能跑的更快些!若是此物早些出現,那麼前幾年貳師將軍遠伐大宛,就不會出現出塞戰馬三萬匹,歸著不足千數的情況了。

    戰爭中,大部分戰馬死亡的原因,並非是脫力,戰亡,射傷等,而是馬蹄在高速奔跑時與地面磨蹭,導致的擦傷引發的感染併發症。

    若是戰馬有了這麼一個鐵製的保護套,那麼……霍光敢打賭,至少能夠減少大半的戰損!

    在如今這個戰馬數量就是國力、軍力保證的時代,霍光知道,張恆似乎是無意想出來的這個東西,對於國家,對於軍隊的作用有多麼巨大。

    「賢弟真乃奇才也!」霍光佩服的道,然後霍光趕緊命人把武庫少監喊來,讓他將地上的馬蹄鐵圖案好生保護起來,同時下令關閉武庫的大門,這個東西霍光知道事關重大,必須嚴格保密,至少在漢軍全面普及前,不能讓匈奴人知道了。

    急忙趕來的武庫少監,在看到了馬蹄鐵的圖案和聽霍光描述之後,更是如臨大敵,乾脆就下令將武庫暫時封閉起來。

    他必須這樣做,假如不這樣的話,以後匈奴人萬一仿製出這個東西,那麼他可能就會被人按上一頂漢奸的帽子——不是你防護不力,匈奴人怎麼知道的?

    沒多久又跑來幾個少府的工匠,這些工匠在看了看地上的圖案之後,立刻回去開始鍛造,一個時辰之後幾隻新鮮出爐的馬蹄鐵就被裝到了一匹戰馬之上。

    霍光穿上厚厚的鐵甲,騎上那匹戰馬,在武庫寬敞的演武場中奔跑了好幾圈,才意猶未盡的下馬道:「善!有了此物,戰馬速度至少提高了一成,而且再也不擔心因為負重太重,導致馬蹄受傷,化膿了!」

    「賢弟想出來的這個東西,於社稷有大功!」霍光高興的說:「天子必有重賞!」

    張恆一聽重賞,頓時兩眼放光,這次天子怎麼也得賜下個百八十萬錢才像樣吧!

    恩,等有了錢,就把家裡的宅院好好的翻新一下,再開兩個地窖,用來冬天存冰,這樣明年夏天就可以吃到清爽冰涼的冰鎮水果,冰鎮酸梅湯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29 AM

第六十六節 回家


    「嗚嗚嗚嗚……」趙柔娘哭的稀里嘩啦的,霍青君也是滿臉淚痕,兩個小丫頭依依不捨的話別。

    「青君……你記得要來看我呀……」

    「嗯,我會的,柔娘阿姐,你也要經常來長安看青君呀……」霍青君拉著趙柔娘的手道:「還有,不能讓阿黑餓著哦,下次青君要看到阿黑胖胖的樣子……」

    張恆在一旁歎了口氣道:「柔娘,別哭了,等到秋天小叔叔就讓你霍光伯父把青君妹妹帶到南陵來與你見面!」

    這兩個小丫頭,這幾天相處下來已經情同姐妹了,現下要分別之時,竟然難捨難分了。

    這也難怪,張恆這幾天瞭解到了,霍青君是霍光正妻東閭氏所生的唯一一個女兒,打小就被許配給了未央廊令上官桀之子上官安。

    像霍氏這種顯貴高門出身的女子,既然許配了人家,那自然管教甚嚴,霍青君從小過的就是謹守規矩,連笑都不敢大聲笑的生活,碰上趙柔娘這麼一個活潑搗蛋的小精靈,自然而然的就被吸引了,然後兩個小丫頭迅速打成一片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張恆確實是必須走了。

    在長安待了快五天,該做的事情做完了,該看的風景也看了一個遍,最重要的是——空間的粟米要成熟了!

    在長安城,人多眼雜,這些天張恆都不太敢進空間,每天都只能在半夜的時候偷偷的起來,跑到空間裡給蠶兒們喂點桑葉——來之前,張恆就在空間中儲存了不少桑葉,到現在也基本上快用完了。

    張恆拱拱手,跟霍光拜別一聲,然後拉著趙柔娘登上馬車。現在的馬車中那個小小的車廂裡,塞了不少霍光送的書簡。趙柔娘都只能坐在那些書簡中。

    這可是一份大禮!

    要知道,現在衡量一個人學問的高深,主要就是看他家藏書的數量,藏書越多的人學問越高。

    而霍光送的諸多書簡中,甚至還有《孫臏兵法》這種在後世已經失傳的古籍……唔,這可是大豐收了!比送一車黃金給張恆更貴重!

    驅著馬車,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的時間,張恆終於又回到了家裡。

    停下馬車,張恆就看到高老七正在家禽棚子那邊餵養雞鴨鵝,張恆連忙叫了一聲,讓他過來幫忙把霍光送的那幾百件書簡給搬到書房中去。

    「叔叔,前天那王公子過來了一趟,聽說叔叔去了長安,還頗為遺憾呢!」嫂嫂見到張恆回來,頗為高興,將劉據來過的消息告訴張恆。

    「那王公子還給叔叔留下了百多張白紙,還有一副玉卡!」

    「哦……」張恆笑了一聲,這倒是出乎了張恆的意料之外,想不到白紙這麼快就可以批量生產了。

    不過卻也在情理之中,漢代的少府,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一個軍工政企結合的機構了,少府擁有數以萬記的各種工匠,從製造軍械到織造無一不通。

    嫂嫂接著道:「那些白紙與玉卡,我替叔叔放在了書房中!」

    「嗯,謝謝嫂嫂!」張恆點點頭,捧著一堆竹簡進了書房,抬頭就看到厚厚的一疊還洋溢著紙香的白紙被嫂嫂用硯台壓在案幾上面。

    這些白紙假如裁剪開的話,張恆估摸著差不多應該可以抄寫個幾十本儒家經典。

    恩,在這個時代,《道德經》五千言就已經是鴻篇巨著了,當初東方朔吹牛逼,說自己看了十萬字的書,差點嚇壞了朝臣。

    「有了白紙,豈能沒有雕版印刷?」看到這些白紙,張恆迅速的想到印刷,只有印刷術才是讓白紙真正取代竹簡催化劑。

    可惜,張恆對於活字印刷知之甚少。

    不過沒有關係,雕版印刷也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技術了,對於目前來說,足夠使用了!

    忙活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張恆才算是將所有的書簡全部搬進了書房中,看著排滿了滿滿兩個書架的書簡,張恆躺到蓆子上哈哈大笑起來。

    「加餐,加餐,老七,今天去抓一隻肥鴨來殺了,晚上作成烤鴨吃!」張恆大手一揮,對高老七道。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辣椒,但是有茱萸,茱萸若是碰上一些好的品種,辣味不比辣椒差多少,所以燒烤什麼的是不用擔心沒有調味品的。

    張恆從案幾上的紙堆中抽出十幾張,將之用剪刀一張張的剪開,最後剪成上百張大概兩個手掌長,一個手掌寬的小紙張。

    那啥,誰說過的來著:人生自古誰無死,那個方便不用紙?

    張恆對於這個時代的便後清潔工具充滿了怨言,現在總算可以脫離苦海了!

    「恩……下次借口試驗雕版印刷,跟劉據多要幾百張先!」張恆一點也不心疼的將這些紙張用一個木箱子裝起來,反正用的都是老劉家的錢,老劉家錢多,不缺張恆這點浪費的額度。

    「嗯,明天就去找那個木匠來,上次馬車沒成功,這次雕版總該沒問題吧!」張恆在心中得意洋洋的想著,這雕版並不需要雕刻者識字,到時候張恆幫著在雕版上寫下字,讓他順著字跡雕刻就可以了,雖然可能開始要浪費一點,但想來用上半個月時間,應該足夠將《詩經》的雕版完成了吧。

    張恆時刻都不會忘記自己是君子學館出身,這飲水思源,無論如何,這個世界的一個雕版樣本必須是也只能是《詩經》。

    將書房整理完畢,張恆又跑到牲口棚和家禽棚子那裡看了看。

    現在,小牛犢們都長的很歡實了,個頭比起前幾天,明顯大了一些,張恆拿起一把青草摸了摸一頭牛犢的腦袋,看著它專心致志的嚼著新鮮的嫩草,心中忽然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至於上次買來的雞鴨鵝們,現在天天有蚯蚓和其他的嫩葉青草混合著谷糠什麼的吃,高老七說,有幾隻母鴨子已經開始下蛋了。

    這個消息讓張恆大為高興,馬不停蹄的跑去看了那些下在窩裡的鴨蛋。

    看到那些又大又圓的鴨蛋,張恆的口水是一個勁的流啊,嗯,到了秋天一定要醃上一罈子鹹鴨蛋,好好的解解饞!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29 AM

第六十七節 準備


    「管它布皮鎖甲我都能穿,揉揉揉……衝進怪堆,扎進人群開始哦哦哦哦……技能CD還有無敵爐石你幹幹乾著急……」哼著小曲兒,張恆在空間中頂著一對熊貓眼,開始將剛剛成熟的粟米,一粒粒的分揀出來。

    所謂春播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空間裡的十株粟米,光是收穫的果實就有六七萬粒的樣子,而且粟米很小很小的,每一粒才兩三毫米大小,用指甲捏都有些拿不住。

    但是沒辦法,為了優生優育,張恆必須將這些收穫的粟米種子種那些個體小,賣相不好的,發育畸形的挑揀出來——空間的地方終究是有限的,能夠種植作物的面積約莫只有兩三畝的樣子,注定它只能是做一個育種的實驗田。

    為了最大化的利用空間的神奇功能,張恆只能盡量選擇那些最優秀,發育前景最好的種子來播種。

    在挑挑揀揀的忙碌了整整一個晚上之後,張恆終於將這項挑揀的工作完成,用一個塊小布將經過精挑細選的大概四百多粒飽滿結實,外觀圓潤有澤的粟米種子包了起來,揣進懷裡。然後才將剩下的其他粟米種子用另外一塊準備好的破布也包起來,好歹這些也是在空間中成熟的種子,明年春天也是可以拿來播種的,不能浪費掉!

    張恆用手掂量了一下,大約五十多克的樣子,雖然不是很準確,但是張恆依然欣喜若狂——假如這個數據沒錯的話,那麼空間中粟米的產量是外面的三倍!即使到了外面出現衰減效應,張恆估計這裡的種子也至少可以產出兩倍吧!

    粟米畝產四石!

    張恆完全不敢想像,若是這個數據被人得知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驚掉門牙。

    在以農業為本,以農民為主的中原,粟米畝產四石,等於在瞬間就可以讓國家的國力和財稅倍增,GDP數字立馬變紅。

    MGD,張恆小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

    好在,這個時代沒幾個科學家,張恆不用擔心會被人抓緊實驗室解剖。

    但萬事還是小心為上,等到春天播種的時候,把劉據綁上戰車,假如能夠讓劉徹也來搞一個什麼類似勸耕的活動,在田里隨便用鞭子抽一下牛,扶一下犁那就更好了。

    到時候別人奇怪為什麼產量這麼高的時候,張恆就可以說這是天意。

    誰敢質疑皇帝代天牧狩的正確性?

    算算時間,估計快到打鳴的時候了,張恆趕緊揣著一大一小兩包粟米,從空間中溜出來,倒在蓆子上就睡,嗯,得抓緊睡覺補覺,白天還得去叫木匠過來幫著雕刻雕版。

    張恆這一睡,就睡到肚子都開始咕咕叫才爬起來。

    外面似乎又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陣陣涼風吹在身上,真是舒服極了。

    伸了個懶腰,張恆草草的吃了東西,應付一下肚子,熬夜的後遺症開始顯現了,太陽穴附近酸酸麻麻的,腦袋也有些不清楚。

    張恆就拿條毛巾洗了個冷水臉,這才稍微清醒一點。

    「老七,老七!」張恆剛洗完臉,就看到了高老七在牲口棚下跟幾個新來的佃戶聊天,張恆才離開幾天的功夫,高老七就已經成了新來佃戶的主心骨。

    張恆本來還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時候,張恆才發現,幾乎所有的新來的佃戶,都對高老七恭恭敬敬,一個個口稱七管事,若非漢代沒有『爺』這個稱呼,恐怕高老七就成『七爺』了。

    高老七似乎天生就有些領導才能,現在那些新來的佃戶,甚至一些老資格的佃戶,在高老七面前也是老老實實,叫他們往東,沒有人敢向西。

    張恆想了想,本來就是打算讓高老七來管理家中的瑣事,指揮佃農、長工之類的。既然他這麼自覺,倒還是省了事情。也就由他去了。

    「東家,您叫我?」高老七趕忙起身,冒著小雨一路小跑過來,弓著身子道。

    說來張恆也奇怪,高老七最開始來到張家裡的時候,跟張恆說話還一直是平等的,雖然張恆自己沒什麼感覺不對的地方……但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總之就是最近一段時間,高老七越來越恭謹,也越來越像個下人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張恆懶得去想,在張恆看來,只要高老七不會對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不利,管那麼多幹嘛,張恆又不是警察。

    「去把上次那個木匠,叫什麼來著的……喊過來,我有事情吩咐!」張恆吩咐道。

    「是叫田二的吧……」高老七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道,張恆到現在才發現,好像這個高老七挺愛衛生的,他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卻乾乾淨淨,唔……這可不像一個農夫!

    「人家愛衛生關我什麼事?」張恆在心中搖搖頭:「好像是叫這個名吧?」張恆記憶有些模糊了,揮揮手道:「總之是木匠就對了,你去把人家叫來!」

    「哎!」高老七點點頭,衝著牲口棚那邊喊了一嗓子,沒多久上次那個木匠就跑到張恆面前,笑著道:「東家,您叫小的?」

    「田師傅啊,這次又要麻煩您了!」張恆臉色頓時變得無比溫柔,連聲調都輕柔了起來。這是跟以前魔都的資本家們學的,對於基層員工,老闆要永遠保持微笑,保持一個良好的健康形象,至於惡人嘛……高老七挺合適的。

    「不麻煩……不麻煩……」叫田二的木匠是一個老實忠厚的關中漢子,雖然木匠活計不算太好,但勤奮肯幹,上次跟著張恆做馬車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埋頭苦幹,從不輕易開口說話,這種人張恆非常欣賞,所以後來給了他兩斗粟米一百多五銖錢做獎賞。

    正因為上次拿了不少賞錢,田二這次一聽到東家又有事情吩咐,頓時幹勁十足。

    田二家裡可是有三個孩子的,大的不過才十一二歲,小的才不過四歲,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上次給東家做了一天活,就讓一家人吃了十幾天飽飯,孩子們還吃上了一塊肥肉。

    想起孩子吃飽了飯,摸著圓漲漲的肚皮,親暱的在自己身上撒嬌的樣子,田二渾身都充滿了力量:「這次我要比上次干的還好,讓東家再多賞點錢米!」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0 AM

第六十八節 聘請


    雕版印刷,說難也不難,它的原理都很簡單,早在久遠的年代裡,當統治者想要找一個能夠代表自己身份的東西的時候,印章與印信就出現了。

    但要說容易嘛,也不容易。

    叫田二的木匠拿著小銼刀,埋頭幹了一上午,勉勉強強才雕出了一版——這還是田仁集中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小心再小心,沒有出任何差錯之下的結果。雕版這活計,實在太考驗工匠的手藝和注意力了,稍有不甚,一個錯誤就會導致前功盡棄。

    不過好在,總算是雕刻出了第一版。

    拿著不過一尺寬兩寸長的木板,張恆潑上些油墨,用毛筆均勻的擦拭了一下,然後拿來一張白紙,將其剪裁成與木板大小相仿的紙片,然後用力的將木板壓在了白紙上,足足壓了有三四分鐘的樣子,張恆才拿起木板。

    白紙之上,已是出現一行行清洗可見的小篡。

    「《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張恆輕聲朗誦了一遍以印刻在白紙上的文字,頗為得意的大笑了起來。

    看來,這雕版印刷是完全可行的。

    「晤……下次劉據來,乾脆跟劉據合夥做這賣書的買賣,應該能夠大賺一筆!」漢室自己就是貪財的怪獸,只要能夠賺錢,天子劉徹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了,鹽鐵官營了,商人要交車船稅,連三歲的孩子都不忘記刮上一筆。

    想來,劉徹留著白紙的製造方法秘而不宣,也是準備在白紙上撈一筆吧?

    這個可能性還真不小!為了湊足邊郡騎兵的軍費以及大軍出征的糧草耗費以及將兵的賞賜,還有修建茂陵的開支,每隔幾年一次的旅遊花費,劉徹早把他父親和祖父辛苦了半輩子攢下的積蓄花了個精光,少府估計已經窮的響叮噹了,要不是桑弘羊精打細算的安排著每一筆開支,到處找開源的路子,估摸著漢室的財政早就破產了。

    既然已經有了鹽鐵官營這個『與民爭利』的先例,那麼劉徹根本就不會在乎再來一個圖書官營。

    趁著圖書與白紙官營前,能撈多少是多少吧!帶著這種想法,張恆決定讓木匠田二帶幾個學徒——這雕版的事情本就是比較簡單的,只要注意力能夠集中,小心點、謹慎點,應該來說,普通人經過半天的訓練後應該是可以掌握到雕刻的技巧。

    於是張恆就讓高老七去把新來的佃戶家庭的成年男丁都叫來,讓他們來學雕刻——反正他們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可幹,頂多就是幫張家裡的其他人家打打短工,混個縫補錢。

    都是窮人家,而且他們現在是真正的坐吃山空,吃的都是帶過來的積蓄,而靠那些積蓄他們得撐到明年秋收。

    這當然不可能!所以作為主家,張恆家裡是必須借糧給他們度日。

    窮人借貸,向來是越借越多,沒有奇跡的話,根本不可能還清。

    這本來是廣大地主階級喜聞樂見的一個事情,只要佃戶欠的東西沒還清,那麼這個佃戶的子子孫孫都只能依附該地主,這顯而易見,對於地主是有利的。

    但張恆不想這麼幹,倒不是他有多麼高尚。

    而是張恆知道,佃戶永遠比奴隸更有積極性,而自耕農則比佃農更有積極性,凡事都得調動起屬下的積極性,才能夠達到最大的效率。

    再者說,張恆需要一個好名聲,所以不能過分的剝削佃農。

    前些天在長安的時候,張恆就一直在想著制定一個在外人看來不會太過驚世駭俗,又可以讓佃農們的積極性大為提高的獎懲辦法。

    現在初步的有些眉目了,再完善一些就可以公佈了。

    至於現在嘛,先給新來的佃戶多找些事情做,讓他們可以靠自己養活自己吧!

    沒多久,高老七就將新來的佃戶中的男丁都叫了過來,眾人見到張恆這個東家,自是施禮。

    張恆擺擺手道:「大家客氣了……恩,今天叫大家過來,主要是想請大家幫我一個忙,嗯,就是跟著田二田師傅學雕刻,具體怎麼做,田師傅一會會跟大家說!」

    「現在,我要跟大家說的是,讓大家來幫忙,當然不會讓大家白干!」張恆想了一下,道:「每雕刻好一個版,就可以得到十錢的工錢!」

    轟!張恆話音一落,眾人就開始嚷嚷了起來,十錢,這可抵得上給別人家幹上一天活計的工錢了!再看看那個雕版,似乎也不是很難的樣子嘛。

    男人們都開始笑開了懷,一個一個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幫東家把活計做好。

    「大家記住,只有雕刻的好的,沒有出錯的雕版,我才給錢,雕錯了、雕壞了的,那是沒錢的!」張恆給他們提醒道,本來的話,直接按天算工錢是這個時代的常例,但是張恆考慮到可能會有人偷奸耍滑,也可能會有人粗人大意,導致廢品太多,浪費資源。因此比起日薪來說,在後世讓張恆深惡痛覺的計件制工資薪酬出爐了。

    要想要錢,就得專心干,認認真真的仔細仔細的工作。

    「至於田師傅……」張恆決定拋出一個重磅炸彈,來刺激所有佃戶的積極性:「我決定聘請田師傅當我張家的土木工程師,年給粟米八十石,錢一萬,布帛三匹,另每季度還有各種獎勵,年終視表現情況還有年終獎!」

    田二被這個天大的喜訊一下子炸蒙了頭。

    年給粟米八十石,錢一萬,布帛三匹……田二在心裡稍稍一算,就知道,光是東家給的粟米也夠自己家一家老小吃喝的了,至於那一萬錢就可以存起來,將來給兒子娶媳婦用了!

    雖然不知道所謂的土木工程師是什麼東西,但是田二還是明白,自己家從此就擺脫了赤貧的生活,向小康邁進了!

    「田師傅,過兩天我便寫一份聘書與你!」張恆拍拍還在發愣的田二的肩膀說:「以後,家裡的房屋翻新,傢俱更換,以及各種器具的打造活計就交給田師傅了!」

    「田師傅有沒有信心?」張恆大聲的問道。

    「有!」田二打了個機靈幾乎是用吼道:「東家放心,俺田二一定盡心盡力,給東家好好幹!」

    張恆笑著點點頭,然後對著那些用滿是羨慕的眼光看著田二的佃戶們道:「大家只要用心給我家幹活,幹的好,自然也是有額外的獎勵的,甚至跟田師傅一樣,被我家聘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麼叫千金買馬骨,徒木為信,這就是!

    張恆知道,自己不下些血本,如何可以讓那些有一技之長的鐵匠,木匠,泥瓦匠來投奔自己?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1 AM

第六十九節 刨子


    忙碌了一天之後,木匠田二昂著頭,拿著自己的工具走回家。

    一路上,鄰居們的議論聲不斷的傳到他耳中。

    「田二現在可算出頭了啊!」

    「是啊,東家給他開出了八十石粟米的年奉,咱們就是種田忙上一年也沒有這麼多粟米啊,東家還每年給他發一萬錢呢!」

    「就那一萬錢,也可以買一百七八十石粟米了吧……」

    看著鄰居們紛紛用滿是羨慕的眼光看著自己,田二更加高興了。「回家俺得給祖師爺魯公叩拜!」田二心裡滿是感激的想道:「定是祖師爺保佑,讓俺遇上了這麼好的東家!」

    「田郎!」田二的老婆隔了老遠就從家裡跑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條舊毛巾,上來就非常體貼的給田二臉上擦了擦,她已經聽說了田二被東家聘為『土木工程師』的事情,心裡早就高興壞了。無比溫柔的道:「累了吧,田郎,走,回家,俺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魚,是老大從河裡面撈出來的,可新鮮著呢!」

    田二幾乎都有些不認識自己的妻子了。

    今天妻子穿了一件乾乾淨淨的麻布裙,雖然上面有不少補丁,但至少整潔。頭髮也梳洗過了,用簪子盤了起來,不復往日的豪放,就連本來有些黑的皮膚也好像白了一些。

    至於說話……以前,妻子總是大吼小叫的田二田二,你這骯髒貨……現在卻是如同新婚嫁來時的日子那樣溫柔體貼……

    「父親大人……」三個孩子跟著跑上前來,圍著田二的大腿,田二往日最疼愛的最喜歡的小女兒更是纏住了他的腳。

    「耶耶真好,耶耶是最好的!」聽著愛女用咿呀咿呀的語調跟自己撒嬌,田二忽然有一種流淚的衝動,胸膛一股幸福與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田二伸開雙手,深情的擁住妻子和兒女們,道:「俺們回家去吧!」

    田二知道,帶給他這一切的是東家,要守住眼前的幸福日子,就得給東家認真干,拚命幹!

    -0-0-0-0-

    看著滿地的木屑和堆放在地上的幾塊勉強合格的雕版,張恆歎了口氣,將這些雕版都收拾起來。

    經過今天一下午的培訓,勉勉強強,大部分男人都學會了該怎麼雕刻,但是,他們全不會使用刮削。在這個時代,好像是沒有刨子的,至少張恆沒見到田二的工具中有刨子,哪怕是刨子的雛形之類的工具,倒是一種叫鐁的工具,類似於刮刀,這種工具只能刮軟木,對付不了硬的。這就導致,很多硬木雕版最後做出來,表面都極不平整,很難進行實際印刷。

    「技術落後害死人啊!」張恆看了看手上的幾個雕版,這些雕版裡面至少有大半需要再次平整。

    「刨子,刨子!」張恆念著這個在後世再普通不過的木工工具的名字,握緊了拳頭:「明天一定要做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田二就帶著佃戶們早早的就來到了張恆家的門外等候開門,特別是田二跟昨天成功的做出了一個雕版的三四個男子,更是精神抖擻。

    張恆這個時候卻是困的要命,昨天晚上再次熬夜了,沒有辦法,選出來的粟米早一天播下去,就可以早一天獲得收穫,昨天晚上張恆在空間裡挖了整整大半個晚上的坑,將粟米種子一粒粒的播種下去,然後又拿著白紙跟筆墨借助空間的光亮,在裡面畫了一個多時辰的圖紙。

    雖然畫的很醜,但總算勉勉強強的將記憶力小時候看過鄰居家木匠伯伯使用過的刨子具體樣子跟結構畫了出來。

    張恆剛準備補一覺,就聽到門外有聲響,開門一看就看到了田二跟佃戶們在門口坐在地上議論著。

    沒辦法,張恆強打起精神,把門打開。

    「這麼早啊!」張恆打了聲招呼,趕緊讓他們都進來。

    「給東家幹活,不早,不早!」田二笑著道。張恆看了看外面,因為是陰天,沒有太陽不知道具體時間,但看天色,張恆嚴重懷疑現在可能才不過六點鐘左右。

    田二說完,就頗有領導范的指揮起佃戶們幹這做那,他倒是進入角色挺快的……才一個晚上功夫就把位置上擺到了管理者上面。

    這也好,省掉了張恆自己的口水。

    「田師傅,來一下!」張恆等田二把工作安排好,就對他喊道。

    「哎!」田二立馬跑過來:「東家,有什麼吩咐?」

    張恆將他帶進自己的書房,把昨天晚上辛勤工作的成果拿出來,對他道:「田師傅,今天你就照著這個把這刨子做出來吧!」

    「這是我從古籍中找到的,當年公輸先生發明的一種工具,名為『刨子』」張恆找了個借口,畢竟張恆以前從來沒接觸過木工活,忽然就跳出來說,自己發明了一個劃時代的工具,難免會讓人產生懷疑,只有假托魯班的名義才說得過去。

    田二雖然沒念過書,但是當年學藝的時候,師傅可是正正經經的帶著他在祖師爺的牌位前磕過頭的,對於祖師爺的名諱,他當然知道。

    一聽這紙上畫的有些難看的東西,居然是祖師爺當年發明的工具,立刻就激動了起來。

    「東家您放心,田二我一定把它做出來!」若是能夠復原出祖師爺的工具……田二隻是想一想,就覺得渾身的血氣都沸騰了起來。

    張恆則再看了看圖紙,確實畫的丑,但沒辦法,誰叫張恆天生就不是畫畫的料,能夠勉強的將刨子的具體形狀畫出來,還能夠讓它稍稍清楚那麼一點,已經非常不錯,十分出色了!

    但是張恆擔心,田二可能會看不懂。

    於是就強打起精神來,跟他解釋了這個刨子的刨身,刨刃等重要結構。

    張恆口水都快說干了,發現田二還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樣子,沒辦法,只能讓他自己慢慢去摸索了,張恆期望也不高,哪怕是刨子做的原始一點也沒關係,只要可以刨硬木就一切OK。

    打發走田二,張恆實在是撐不住了,倒床就睡。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1 AM

第七十節 阿黑的戰鬥


    幾隻剛孵出的小燕子在屋簷下的燕窩裡唧唧喳喳的叫喚著,辛勤的燕子媽媽從遠處叼著食物歸來,來不及喘氣,就將食物餵給嗷嗷待哺的小燕子,然後又迅速飛著去給幼崽尋找食物。

    一覺睡到下午,張恆活動一下筋骨,開始洗漱。

    田二見到張恆起來了,拿著一個有些粗糙的刨子跑過來邀功般的獻上:「東家,您看看,是不是這麼一個樣子?」

    張恆接過那東西,唔……好像除了做工不是那麼好,還有刨刃不是鋼製的之外,跟張恆記憶中的刨子差別不大。

    「大概跟書中記載相差不大了……」張恆撓撓頭,問道:「這東西好用嘛?」

    「好用極了!」田二手舞足蹈的道:「俺就用它這麼一推,那雕版就被刨平了,果然不愧是祖師爺啊!」田二一邊說還一邊做出一個刨木頭的樣子。

    「那就好,那就好!」張恆點點頭,粗糙、原始都沒關係。只要能夠製造出來就好。

    對於張恆來說,首要的問題是先解決有無,對於這個時代亦然。

    這個世界上比張恆聰明的人太多了。

    譬如說,當年司馬遷跟一群民間的數學家靠著觀察日月星辰,用算籌一下一下,硬生生的就將一年的時間精確的計算到了365.25016,更算出了二十四節氣……

    這要換張恆去算,就是借助計算器,恐怕也算不出來……

    再說了,當初二戰的時候,粗製濫造的蘇聯坦克靠數量完虐號稱世界第一精品的德國坦克,虎式淚目啊!

    任何東西,還是先考慮怎麼普及,只要普及開了,自然就會慢慢的先進起來。

    在院子裡隨便查看了一下男人們的工作情況,拿了幾個做好的雕版,用手摸了摸,確實光滑多了,不用再為表面不平整而導致無法印刷而擔憂。

    張恆看了看,已經寫好的《毛詩序》基本上快到了中篇了。

    就提起筆,開始將《詩經。周南》的第一篇《關雉》寫在白紙上。等到寫完,就等墨跡一干,就將紙反過來,貼到沒有加工的雕版上。

    這是一個笨辦法,但行之有效,根據反貼的紙上的反體字的樣子,不識字的人照樣可以順著字跡雕刻出印刷字體。

    寫完《關稚》,張恆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口。

    「吼……」剛出門張恆就聽到一聲低沉的狗吠,順著聲音尋過去,張恆就看了趙柔娘的寶寶寵物阿黑在家禽棚子附近的草叢邊盯著草叢裡的東西,一個勁的低吼,一對小小的毛茸茸的黑耳朵高高豎起,頗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

    只是可惜,這小傢伙連牙齒都還沒發育完全,兩對小小的犬牙連稍微硬點的骨頭都啃不了,根本就嚇不到誰。

    「汪!」張恆正在腹誹小黑犬不自量力的時候,這個小傢伙忽然叫了一聲,躍進草叢中,好像抓住了什麼東西,只見草叢中一陣塵屑揚起,一聲尖銳的卡卡聲在草叢中響起,然後一隻與小黑犬差不多大小的橙黃色小生物跟著小黑犬一起從草叢裡滾出來。

    兩隻小傢伙廝打在一起,你咬我一口,我抓你一爪。片刻之後又旋即分開。

    小黑犬阿黑滾到一邊,又迅速爬起來,身上的黑毛好像掉落了一些,毛髮都有些雜亂,衝著自己的對手呲牙咧嘴,就是一陣示威性的低沉咆哮。

    至於那橙黃色的小傢伙,從張恆這邊看過去,因為視線被草叢遮擋了一些,加上距離的關係,張恆看不太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隻小生物體型不大,渾身都有毛,而且尾巴比較長。

    「我勒個擦……」張恆走近一看,發現那小生物居然是一隻黃鼠狼,而且是一隻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小黃鼠狼。越靠近,空氣中的臭味就越明顯,張恆不得不掩著鼻子以躲避黃鼠狼噴出來的臭氣。顯然方才小黑犬之所以與之脫離接觸是因為這隻小黃鼠狼使出了它們家族的看家本領,釋放臭氣!

    但奇怪的是,照理來說,狗的鼻子比人的還要靈敏無數倍,在方纔那麼近距離的情況下,以空氣中的臭味來看,小黑犬阿黑應該早就被臭暈了的。

    可張恆卻看到,小黑犬阿黑依然非常警惕的看著那隻小黃鼠狼,圍著它繞著圈子,準備發起再一次的進攻。

    「唔……看來沒白養啊……」張恆對於阿黑的盡職盡責非常滿意:「還懂得看家護院了!」

    「阿黑!」張恆喊了一聲,走過去叫住準備要再次攻擊小黃鼠狼的小黑犬。

    小黑犬聽到熟悉的聲音,遲疑的停頓了一下,那隻小黃鼠狼趁著這個機會,嗦的一下子鑽進草叢中,過了一會又偷偷的從草叢中探出一隻毛茸茸的小腦袋,嘴裡叼著一隻已經死去多時的老鼠屍體,示威性的向著小黑犬叫了幾聲,然後才迅速的跑進草叢深處。

    小黑犬阿黑還想去追擊,卻被張恆抓住了它的小腦袋,掐著脖頸上的皮毛,抓在了手裡。

    「算了,人家也不容易!」張恆對小黑犬道,也不管這小傢伙聽不聽得懂:「人家只要不偷雞,就別管!」

    到底是受過些現代教育,張恆很清楚,長期以來其實黃鼠狼都是蒙受著人們對它們的誤解,事實上這些小傢伙很少偷雞,除非食物匱乏到極限,這些膽小的小生物,根本不敢跑到人類的家裡冒著生命威脅偷食家禽,對於黃鼠狼來說,它們的主食是老鼠,偶爾會吃野兔,吃雞的情況太少太少了!

    這就跟老虎吃人一樣,屬於人們在長期的生活中以訛傳訛罷了。

    事實上,一般的老虎非但不吃人,而且還很害羞,倒是人類……短短幾千年時間就讓老虎、獅子甚至見到人類就躲的大象瀕臨滅絕……

    小黑犬被張恆抓在手中,嗚嗚的叫了幾聲,好像非常不甘心張恆放跑了它的對手一般。

    「晚上給你加餐!」張恆將這個小傢伙放到地上,第一次親暱的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張恆這時才發現,以前的那個所謂的恐狗症居然消失了。

    真是奇怪!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2 AM

第七十一節 福利


    「阿黑真的這麼厲害?」趙柔娘在聽張恆說完小黑犬的英勇事跡後,一雙可愛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張恆點了點頭。

    小黑犬阿黑得意洋洋的纏著小主人的腳尖,兩隻爪子搭在趙柔娘的腳背上,汪汪汪的低聲撒嬌。

    趙柔娘高興的抱起它,重重的親了這小傢伙一口,張恆趕緊制止她這種不講衛生的舉動:「去,先給阿黑洗澡!」

    打發走趙柔娘,張恆就把剛剛放完牛回來的高老七叫過來,吩咐道:「老七啊,你等下挨家挨戶的去通知,讓所有種了我家田的鄉親在黃昏的時候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情跟他們商量!」

    張恆這自是要宣佈獎勵政策了。

    高老七痛快的答應一聲,轉頭就去通知村民了。

    張恆順著院子,到處看了看,自己家的這個宅院,已經有大概四十來年歷史了,那還是張恆祖父在世的時候修起來的,當時是整個南陵都有數的好宅院。

    可這麼多年下來,雖然中間也時不時的修繕,但到底還是老舊了。

    而且如今張恆已是有左庶長的爵位,這個宅院已經到了徹底翻新、擴大的時候了。

    張恆估摸著就這幾天,可能劉徹就要送一筆巨款上門了,比起上次的三十萬錢,這次肯定是只多不少的。

    得了那筆錢之後,張恆盤算著拿出一部分來蓋新宅院。

    「嗯,起個磚窯,弄些煤炭燒點紅磚出來!」張恆在心裡盤算著,在這個時代雖然人們已經開始燒磚蓋房,但是煤炭資源依然沒有被人們利用起來。

    張恆想著過兩天找個打獵的借口,去附近山裡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露天煤礦先。

    張恆這樣到處亂看,卻嚇壞了秋菊冬梅母女,她們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讓主家生疑了,母女都開始恐慌不安起來,連正在刷碗的兩雙手,都有些拿不穩碗,差點摔壞了好幾個。

    「別擔心……」張恆見到此情此景,趕緊停止了自己的行動:「我就是隨便看看,你們忙!」

    對於這兩個買回來的下人,嫂嫂非常滿意,在張恆面前稱讚過她們好幾次了,說她們又老實又勤快,家裡的活都是搶著幹,而且母女兩人還有一手很好的女紅手藝,縫衣補針很是在行!

    嫂嫂都滿意了,張恆自然也滿意。

    -0-0-0-0-

    轉眼就到了傍晚,張家門前的小草地上熙熙融融的擠著二十幾個壯漢,都是張家裡租種張恆家田地的佃戶和依附張恆家的佃戶的當家男子。

    人們紛紛議論著東家叫自己過來的原因。

    「好像東家是要宣佈一個什麼獎勵吧?」昨天聽過張恆的話的佃戶猜測著。

    「獎勵?」有人不相信了:「又不是逢年過節,有什麼獎勵?」

    「該不會是東家準備娶媳婦了吧!」有人哈哈大笑的調侃。

    這些聲音在張恆出現的時候消失的一乾二淨,大家幾乎是在瞬間就自覺的閉上了嘴巴,張恆如今在村民中的地位,已經超越了南陵縣的衙門——能得天子賞賜,那是個什麼身份?村民們不知道,但是他們知道,至少比縣令大就是了。

    「大家辛苦了!」張恆走到人群前面,先是揖首為禮。

    「東家辛苦了!」

    「二郎辛苦了!」村民們參差不齊的回了一聲,讓張恆頗有種後世那個領導先說:同志們辛苦了,然後同志們說:為人民服務的感覺。

    稍稍想想卻也似乎是這麼一回事,怎麼說,張恆如今也算得上是張家裡的土皇帝了,不大不小算是個領導吧。

    「今天讓大家來呢,主要是跟大家說點事情……」張恆道:「從今年開始,所有幫二郎我家種地的鄉親,都可以享受到幾個福利……」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不懂什麼叫福利。

    但是張恆會讓他們懂的。

    「第一條福利是,從今年起,開始計算每戶的產量,產量最高的前三戶,田租減半,第四到第十,田租減少一成,十名往後田租照舊!」

    轟,僅僅是這一條就讓所有的村民開始嚷嚷了起來。

    「二郎,那這個產量是怎麼算的,像俺家就租了您家十畝田……」一個張家裡的本村村民擠開人群,大聲問道。

    大家立即附和起來,特別是張家裡的村民,他們都迫切的希望知道產量是按總量還是單畝計算,若是總量的話,這個好處就輪不到張家裡的村民——他們租種張恆家的土地都不可能比外來的佃戶多,畢竟他們還得照顧自家的田地。

    「是總量再除以田畝數!」張恆笑著回答。

    這個答案讓所有張家裡的村民都非常滿意。

    「俺就知道,二郎不會虧待同宗同族的鄉親!」那個提問的漢子非常高興的說。

    卻讓張恆有些尷尬,幸虧方才回答的還好,否則稍有差池,一個不恤宗族的標籤就得貼上身了。

    「再說第二條,過些日子,我呢會買些雞鴨鵝回來,分給大家去養!」看著眾人激動的神情,和又要詢問的樣子,張恆趕緊接著道:「別急,這些雞鴨鵝,我可不會免費給大家!」

    張恆笑了笑道:「嗯,就跟大家租種我家的土地一樣,我將雞鴨鵝分給大家去養,等它們長大了,我就要收租子了,這租子嘛,公的就賣了之後得給我三成的錢,至於母的,每下三個蛋,就得給我一個!」

    這個福利,若是在後世……不管誰提出來,恐怕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被人罵成高利貸,吸血鬼,無惡不作的資本家,沒良心的壞蛋。

    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不折不扣的好福利。

    農家很窮很窮,根本沒有餘錢來買雞鴨來養,就算有那個錢,他們也會擔心萬一沒養大,怎麼辦?

    一窮二白的農民根本承擔不起任何的損失。

    而張恆給他們提供種苗,他們只需要養的話……簡直是太好了!這是幾乎所有人的心聲!

    雖然東家要抽成,但是大家都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抽成一點也不高,完全在他們可以承受的範圍,甚至還相當的優惠——翻遍整個三輔都再不可能找到這樣的好事情了!

    「俺養!」一個漢子首先舉起手臂,然後大家都紛紛開始激動的嚷嚷著:「俺也養!」

    「東家,俺現在就登記!」

    這倒也難怪,農家養點雞鴨什麼的,其實並不需要耗費太多的資源,平時雞鴨鵝可以靠在河裡,在野外覓食填飽自己的肚子,頂多就是產蛋期給母雞喂點谷糠什麼的。

    張恆看到鄉民們如此踴躍,心裡樂開花了,現在一隻小雞雛、鴨雛的成本不過幾錢,可一旦養大了,那少說也可以賣六七十錢,一隻小雞雛長到成年可以出售,頂多一兩年吧,也就是說張恆一兩年後靠回收,即使有些小雞小鴨什麼的死了,那也至少可以保證百分之兩百的利率!更別說母雞母鴨下蛋了,那才是真正的暴利!

    「我這簡直是搶錢啊!」張恆腹黑的想著。

    「大家都別急,都別急!」張恆揮了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道:「這個開始呢,每家每戶只能養一定的數額,這個數額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明天,明天大家再來,我就可以告訴大家了!」

    張恆初期只打算拿出頂多千把錢來購買雞鴨鵝的幼苗,算是試試水,即使失敗了,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所以張恆得好好計算一下,每家最多可以領養的雞鴨鵝分別是多少。

    「大家放心,等以後我張二郎家裡更寬裕了,買小羊小牛小驢子甚至小馬駒回來給大家養也說不定!」張恆高興的許諾,這個時候他想起了在空間中生長的苜蓿。

    唔……等苜蓿培育出來,就不怕沒有養殖牛羊的本錢了。

    想當初故太子太傅卜式年少的時候,靠著在深山中養羊,區區數年時間就成為當地最富裕的豪強,不過他倒是真正的愛國之人,雖然讀書不多,但是當漢軍大勝匈奴的消息傳到他耳中時,他毅然決然的將自己的一半身家,差不多兩三百萬錢的巨資捐獻給了中央。

    張恆自問是拍馬也不及那位卜公的。

    但再怎麼說,參照卜式的經歷,張恆覺得好像靠養殖也是可以發家致富的。

    聽罷張恆的話,雖然小牛犢小馬駒小羊羔什麼的還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但是鄉民彷彿都看到了自家也有牛羊的美好未來,一個個都熱情的歡呼起來。

    張恆在他們心中,從原先的敬畏,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敬服,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

    「這第三個福利嘛……」張恆伸出了第三個手指道:「那就是從近往後,大家都可以來幫我家雕些雕版,一個雕版雕好就有十錢的工錢,大家想做的話,都可以去跟田二田師傅說!」

    「田師傅,出來跟大家打聲招呼!」張恆對在人群中的田二道。

    田二立刻站出來,給那些還不認識的張家裡村民招呼一聲,作了個揖道:「俺叫田二,是東家聘請的土木工程師,嗯,對!土木工程師!」田二現在是徹底的將那個土木工程師的頭銜背得滾瓜爛熟了,他將這個頭銜視為自己的身份象徵,極為自豪,因此特別強調了一次自己的頭銜。

    由於張恆事前已經找田二說過此事了,所以此時田二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大家明天開始,有空閒的都可以來東家的院子裡來找俺,俺會教大家怎麼做的,其實很簡單,只要用心,一天雕個幾版不是問題!」

    對此,佃戶們都頗為上心,他們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倒是張家裡的村民們不覺得有什麼好處,他們除了要耕種張恆的土地外,自己家也要些土地需要照顧,根本沒這個閒工夫。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3 AM

第七十二節 尋找煤炭(1)


    當天晚上,村民回到家中,跟家裡的妻子一說東家宣佈的政策,一家老小都高興的一整晚沒睡覺。

    大家都紛紛把目標定在了一定要爭取土地畝產前三的位置上。

    前三名可是可以減免一半的田租啊!

    特別是那些完全依附張恆的佃戶,對於他們而言,田租減免一半,就差不多趕上張家裡的村民的待遇了,這樣的話,一年下來,也可以餘下些錢糧來給自己的妻子購買一件新衣服,讓孩子們吃飽,讓老人不再在冬天受凍了!

    至於新來的佃戶,則一個個開始期待起了來年。

    他們都感覺非常的幸運,能夠給這樣好的東家幹活,值!

    更何況東家還要借雞鴨鵝給自己家餵養……

    「這麼好的東家,咱們可得好好的給他幹!」一個新來的佃戶家中,一位老人對自己的兒子道。

    「諾!」黑壯的漢子使勁的點點頭:「父親大人,您放心,俺可不是那種忘恩之輩!」

    張恆不知道自己宣佈的福利讓好多人家徹夜未眠,這天晚上他睡的極為香甜,連續兩三天都沒睡好,這下一次就補足。

    因此,這一覺張恆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起來吃過飯之後,張恆想著索性無事,不如去附近的山上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露天煤礦。

    想到山上可能會有食肉動物,為了保險起見,張恆決定讓高老七也跟著去當保鏢,跟嫂嫂打了聲招呼,從牆壁上取下自己好久未用的那把弓,在腰間繫上佩劍。

    走出房門的時候,張恆見到一個橙黃色的小身影從自己家的排水渠的小洞裡飛快的鑽出,嘴裡叼著一隻小老鼠,正是昨天那隻小黃鼠狼!見到張恆這隻小傢伙似乎稍微楞了一下,然後示好般的搖了一下尾巴,飛快的鑽進樹林裡。

    「吼!」排水渠的另外一側,傳來了小黑犬氣急敗壞的叫聲,伴隨著小黑犬的叫聲,那隻小黃鼠狼在樹林裡尖叫幾聲,好像頗為得意。

    「這就成冤家對頭了?」張恆好笑的搖了搖頭。在後世的時候,張恆早就聽說過黃鼠狼的智慧頗高,卻沒想到,這種小生物居然還懂得了調戲自己的對頭。

    對於這兩個小傢伙之間的恩怨,張恆也懶得去管了,反正這兩個小傢伙短時間裡是誰也沒辦法奈何對方的,頂多就是相互像剛才那樣追逐,調戲。

    「老七,跟我去一趟山上!」張恆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正在牲口棚附近的一個草叢中午睡的高老七,拉了拉他衣襟道。

    高老七從睡夢中驚醒的剎那,整個人彷彿一台上好了發條的機械,刷的一下就彈了起來,全身的骨頭喀喀喀的一陣響動,片刻之後高老七看到是張恆,整個人似乎一下子鬆懈了下來,又恢復到了那個老實忠厚的莊稼漢的樣子。

    「果然是個有故事的人!」張恆心中道。

    「東家,您叫我什麼事情?」高老七儘管裝的十分自然,但張恆還是看出他頗有些緊張和不安。

    「沒什麼……」張恆灑脫的道:「我想去山裡看看,擔心遇到老虎或者豹子什麼的凶物,所以打算讓你陪著一塊去,好有個保障!」

    「哦……」高老七似乎如同放下千斤重擔,立刻歡實的點頭道:「東家放心,俺一定護您周全!」

    張恆就解下背上的弓和箭支,將這些東西交到高老七手裡,問道:「會用吧?」

    「嗯!」高老七拿著弓箭,非常嫻熟的將之拉開,好像還十分舒服的呻吟了一聲,看到張恆,他立刻就解釋道:「以前俺在右扶風的時候,縣裡的縣尉組織過俺們練習射箭!」

    這個借口倒是合情合理,漢室有一個比較完備的預備役訓練體制,每年秋冬都會有地方官組織年滿二十三歲的壯年男子進行各種軍事訓練,這也是漢代軍隊之所以戰鬥力一直可以得到足夠保證的重要原因。

    但是張恆看這高老七拉弓的樣子,這可不是一個只接受過短暫訓練的農夫所可以達到的地步,甚至可能連一般的軍隊中的弓兵,都沒他這麼自然與熟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過去……」張恆心想:「他既然不願意說,我又何必戳穿,徒給自己增添煩惱呢?」

    帶著這種想法,張恆再次無視了高老七方纔的一切表現。

    「東家,您來這山裡幹什麼?」高老七一路上像是個好奇的孩子一般,不斷的追問著這個問題。

    當他問到第四次的時候,張恆笑著給他答案:「找煤炭!」

    「煤炭?????」高老七覺得,自己的這個東家嘴裡總是能蹦出一些他以前從沒聽說過的名詞和事情。「這就是讀書人?」高老七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可以前他不是沒接觸過讀書人,甚至一些頗有名氣的讀書人他也拜訪過。

    在那些人身上,高老七從來沒聽到過,看到過像東家這樣隨隨便便就可以輕易說出那些他完全不名所以的東西。

    譬如說,上次養蚯蚓,昨天頒布獎勵政策,這些都是高老七這輩子都聞所未聞,聽所未聽過的事情。

    可東家的這些辦法和主意,高老七仔細一想就覺得都有道理。

    「這個東家真是看不透啊!」高老七心中想著,嘴裡卻問道:「東家,這『煤炭』是什麼?做什麼用的?」

    「煤炭是一種黑色的石頭和土!」張恆笑著道:「它是黑色的黃金,可以燒火做飯,可以在冬天用來取暖,甚至還可以驅動上千萬斤重的大鐵殼前進,你說它有用沒用?」

    張恆回過頭,好整以暇的看著高老七。

    「驅動上千萬斤的大鐵殼前進……」高老七隻覺得要嘛是這個世界瘋了,要嘛是東家瘋了。

    除了神明,誰能有如此偉力?

    「當然現在是完全辦不到的……」張恆頗為遺憾的道:「不過若是咱們的子孫夠努力的話,大概在你我的曾曾孫那一輩看得吧!」

    說話間,兩人就來到了張家裡附近的一座深山前,整個山林只有一條平時莊戶人家進山砍柴時留出來的小道,放眼看過去,整座山都被灌木、大樹以及無數的花草所佔領,林子裡滿是鳥兒唧唧喳喳的叫聲。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3 AM

第七十三節 尋找煤炭(2)


    沿著山路一直往深山裡走,道路越發的崎嶇難行,不少的路面上開始出現了叢叢雜草,這意味著這裡平時已經很少有人走動了。

    在山腰上的一個土堆中,張恆拔出佩劍,用劍挖開上層的土壤,向下面挖了大約半尺深後,張恆失望的搖了搖頭,全是黃土,沒有煤炭的蹤影。

    「沒帶度娘就是麻煩!」張恆嘀咕了一句。

    張恆倒是知道,後世的山西省也就是如今的河東郡一帶的地表上就有豐富的煤炭資源。

    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老天爺啊,賜我一個煤礦吧,不要太大,只要能挖個幾千噸就好了!」嘀咕了幾句之後,張恆拔了些草擦了擦劍身,然後繼續前行。

    走著走著,漸漸的前方已經沒有路了,看來進山打柴的鄉民走到這裡大概就不再前行了。四處張望了一下,張恆發現自己跟高老七居然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已經出了張家裡的地界,來到了鄰村的地頭上。

    張恆站在高處眺望了一下,山下是一個跟張家裡差不多大小的村落,傍水而建。

    「唔……到了錢二的地盤上了!」張恆托著腮幫子嘀咕了兩句。

    這錢二就是山腳下那個小村子裡最大的地主兼裡正了,為人小雞肚腸,有點斤斤計較的壞毛病,上次在縣衙的時候還被張恆好生奚落了一回。

    「要是在這邊發現了煤炭,怎麼挖掘回去倒是個麻煩問題!」張恆想著。雖然說,這山澤池鹽在理論上來說,都是屬於老劉家的私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

    但是,實際上,除了少數幾座名詔定下的名山之外,其他的山林還不是在誰家的地盤上就屬於誰家?

    光是為了一座橫跨兩個地區的山脈到底算誰的,一條流經兩個村子的小溪到底是誰家的,這天下各郡之間的械鬥還打得少嗎?

    所以,若張恆在這邊發現了煤礦,怎麼把煤礦挖回去是個大問題。

    很顯然,錢二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這種人凡事喜歡鑽牛角尖,屬犟牛的,這一個不好就要引發一次械鬥。

    一個讀書人帶著一群村民跟鄰村的大老粗挽起袖子打群架,這傳出去還不會被人笑死?

    「管它呢!」張恆把心一橫,拔出劍來披荊斬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未來的麻煩未來再去考慮,當前先把煤礦找到再到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東家慢點!」高老七忽然叫住了張恆:「小心點!」

    張恆連忙停住腳步,以為高老七發現了什麼猛獸,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草叢,將背對著高老七,自己正面朝向另外一側。

    高老七卻蹲下身子,在張恆腳前方一點的草叢中一陣摸索,從裡面拽出一個捕獸夾子,一排排明晃晃的金屬尖齒看得張恆頭皮發麻。

    這要方才沒被高老七喊住,恐怕……張恆不敢想下去了,被這麼鋒利的捕獸夾子夾住小腿,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看來是附近獵戶放在這裡捕捉野兔一類的小東西的夾子!」高老七拿著那個夾子仔細觀察了一陣道。

    張恆不知道高老七是如何在後面發現連自己都沒看到的捕獸夾子的,只能認為高老七曾經做過獵戶。

    說起這個獵戶,張家裡是沒有的,張恆只聽說好像在錢二的村子裡有一戶靠打獵為生的人家,想來這個夾子是那戶人家放置在此的。

    高老七將夾子小心的放到一側的草叢中,用葉子、樹枝什麼的做好偽裝。

    「獵戶人家不容易,夾子還是給它放到一邊,希望能有好運!」高老七站起身來解釋道。

    高老七還真有可能曾經做過獵戶!

    張恆看到他的這個舉動和解釋,在心中琢磨著。

    繼續向前,沒多遠張恆就又看到了,在一個看似平整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陷阱,陷阱中滿是削尖的木刺,原本遮蓋在陷阱上當做偽裝物的樹枝,草葉,灌木條散滿了整個陷阱。一隻大約幾十斤重的小野豬成了這個陷阱的戰利品。

    小野豬死了沒多久,陷阱裡的鮮血都甚至還沒有完全凝固。

    見到這個陷阱裡的野豬,張恆心中一陣歡喜,他知道在這裡等一會的話,或許就可以等到設置這些陷阱的獵人。

    要在這茫茫大山裡找到煤礦的話,很顯然跟獵戶打聽是一條不錯的捷徑,特別是這個獵戶經常挖陷阱來捕捉獵物,若這山中有煤炭的話,那麼他定曾經挖出過。

    「坐下來喝口水,休息下!」張恆招呼著高老七,在陷阱邊上找了個乾淨平整的草叢,坐了下來。

    拿出帶來的水葫蘆,扭開蓋子,張恆喝了兩口,然後扔給高老七。

    高老七笑呵呵的接過葫蘆,在另外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大約在這個陷阱邊上等了兩刻鐘的樣子,一個獵戶出現在了張恆的視線中,他大概三十歲上下的模樣,身上穿著獸皮縫成的衣服,背上背著弓箭、斧頭、短刀一類的武器,以及大捆大捆的繩索。

    「你好!」張恆見到獵人終於出現,連忙站起身來,揖禮道:「在下張恆,是張家裡人!」

    「這是我家下人!」張恆指著高老七介紹。

    「可是張二郎?」獵人頗為驚喜的問道。

    「正是不才!」

    「二郎為何到這深山中來了?」獵人非常驚訝的問道,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的陷阱中的獵物,非常高興的道:「俺這個陷阱挖在這裡好多天了,一直沒有捕到野物,沒想到二郎一進山就有獵物被捕到,看來二郎真真是跟大家說的一樣是有福氣的人啊,連俺都沾上了二郎的光!」

    張恆笑了笑,不管這個獵人是真心還是捧張恆。這都不重要!

    「敢問壯士高姓大名?」

    「俺叫趙慢熊,是北村的獵戶!」獵人擦了擦手掌憨厚的說。這北村就是山腳下的村莊的村名,因地處北方因而得名。

    「二郎進山可是有什麼事情?」趙慢熊問道。

    「正要請教趙壯士!」張恆拱手答道。

    「二郎叫俺阿熊就可以了,俺們村裡人都這麼叫俺的!」獵人趙慢熊道:「二郎在這山裡若是要找什麼,儘管問俺,俺知道的話,一定跟二郎說!」

    「有勞了!」張恆拱拱手問道:「未知壯士可曾在山中見過一些黑色的土壤和石頭混合在一起的地方?」

    「這個……」趙慢熊摸著頭道:「二郎容俺想想,好像前年的時候確實在挖陷阱時候,俺挖出過這樣的土,可那個地方俺有些記不大清了……」

    「不急,不急,慢慢想!」張恆大喜,終於有了煤礦的信息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4 AM

第七十四節 事情有些麻煩了


    「好像就是在這裡……」趙慢熊帶著張恆、高老七來到附近的一處山腰上,仔細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後,不太肯定的說。

    張恆拔出劍來,插進地面。

    劍身入地的剎那,張恆明顯感覺到了,土質很鬆軟,還沒用力劍身就沒入地下大半。

    「有戲!」張恆心中一喜,將劍拔出來一看,只見劍身的刃口上沾了些黑色的炭渣子,用手一摸,手指立刻就被煤炭染黑。

    張恆趕緊拿劍將地表上的落葉、土壤刨開,才刨了大約一兩公分的樣子,張恆就看到了黑色的煤炭混雜在泥土中,再往下挖不到半尺,下面已經全是煤炭。

    張恆抓了一大把煤炭,捧在手心中哈哈的笑了起來。

    有了煤炭,今年冬天就會非常舒服了!

    只是不知道這座山中的煤礦儲量有多少,看了看這座山的大小,張恆估摸著,可能只是一個小型的煤礦,大概只有幾萬噸左右的儲量。

    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這個煤礦離張家裡不過十幾里地的路程,若修出一條簡單的道路來,用獨輪車,一個壯丁一天就可以運回上千斤。

    而且這還是一個露天煤礦,煤質看上去也不錯,完全不用擔心有崩塌事故的發生。

    「找到了?」高老七看著東家欣喜若狂的表情,驚奇的看著東家手上拿著的有點像沙子凝結在一起的黝黑土壤問道。

    「嗯!」張恆拿著手中的煤炭,喜滋滋的道:「這就是煤炭,上天賜給人類的寶貝!」

    煤炭的用途實在是太多了。

    燒製成焦炭,它是優質的冶鐵燃料,作成蜂窩煤,它可以取代木柴成為取暖做飯的燃料……張恆僅僅是稍微想想,都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座金礦。

    唯一可惜的是,這座煤礦在地理位置上來說,是屬於北村的,而且更要命的是,它靠近錢二家擁有的那幾百畝山地,若是要開採,可能會有麻煩……

    「先禮後兵吧……」張恆想著。

    「若他不識好歹,那麼我就只好當一回惡人了!」

    八輪無照大卡的典故,張恆是聽說過的,以前還當這不過是旁人誇大其詞,現在輪到自己做了剝削者,張恆才明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血是真的會變冷的!

    「多謝!」張恆轉身對趙慢熊道謝:「壯士今日真是幫了大忙了,日後若有事,儘管來張家裡找在下!」

    「能幫上二郎的忙,俺就很知足了!」趙慢熊憨厚的笑道:「不敢奢求二郎回報!」

    張恆朝趙慢熊深深揖首,在心中將這個名字記下來,等日後劉據看到了煤炭的功效之時,順便將這個提供信息的人的名字也告訴劉據吧,讓老劉家來謝!

    相信老劉家不會虧待這個獵人的!

    跟趙慢熊告別之後,張恆帶著高老七下山,直奔北村的錢二家。

    照著記憶,張恆幾乎沒費什麼氣力就找到了錢二家。錢二家的宅院,跟張恆家相差無幾,都是幾十年前建起來的老宅院,門前栽下的幾顆大樹參天蔽日。

    「九世猶可以復仇乎?百世可也!」

    「三郎,《春秋》微言大義,你要好生體會,君子以直報怨,快意恩仇,故聖天子曰: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站在錢二家的門前,張恆聽到院子裡傳來了一個男子教導一個少年讀書的聲音,期間還有那個少年不斷提問,男子一一回答,所涉及的內容全部都是《公羊春秋》。

    別的問題,張恆一律過濾了,但是,這段對話卻在張恆腦海中不斷迴響。

    張恆有些遲疑了。

    大復仇!大復仇!

    漢是一個崇尚大復仇主意的國家,自董仲舒開講《公羊春秋》幾十年來,復仇思想深入人心,受到《公羊春秋》影響漢律做了大範圍改動,明確規定為復家仇殺人無罪,甚至為了鼓勵民眾復仇。

    身為天子的劉徹更多次公開贊同大復仇思想。

    張恆有些猶豫了,毫無疑問,對於錢家似乎只能行軟的了。若是逼急了,逼出人命來,張恆可不希望出現一個豫讓。

    而且最重要的是,錢二居然聘請了一個儒生來教他家的孩子讀書!

    這可真是大手筆!!

    據張恆所知,現在要聘請一位有些文化的儒生來當家庭教師,這可不是一筆小的支出,一般的讀書人若非山窮水盡,一般也不會同意給人家當家庭教師。

    「去問問,錢二家是什麼時候請來一個儒生教自己的孩子的?」張恆對高老七道。

    這個忽然出現的儒生打亂了張恆的計劃,從現在來看錢二的孩子已經開蒙,從理論上說已經算是個讀書種子了。

    張恆明白,亡命徒不可怕,有文化的亡命徒才是真正恐怖的敵人。

    像豫讓那樣的死士,雖然不多見,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東家,我打聽到了!」沒多久高老七就回來道:「錢二好像是上個月請來的這個儒生,聽說這個儒生還是錢二妻子家的表哥,家裡受了災,又因錢二親自上門懇請,才答應過來教習錢二的兩個兒子!」

    這就難怪了!

    不過錢二這個吝嗇之人,居然捨得下大血本去僱請一位儒生——哪怕此人與他有親戚關係,聘錢,拜師禮錢等都不可能是一筆小數字。倒真是出乎張恆的意料。

    張恆來回的走了幾步,略略思考之後,張恆彈了彈身上的衣服,正襟挺腰,輕輕的敲了一下門:「主人在家嗎?」

    片刻之後,門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大概二十四五歲的男子,身穿著一件儒生袍,模樣還算清秀。

    「您是?」看到張恆也是一身儒服,而且腰上別著一把佩劍,男子連忙揖首:「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

    既然都是讀書人,他立刻就對張恆頗為熱情了起來。

    「在下張恆,家住鄰村張家裡……」張恆還了他一禮,道:「今日上門有事與貴府主人相商!」

    「你是張二郎?」儒生立時就好奇的問道。

    「正是在下!」

    「請尊駕入內!」儒生立刻拱手請道:「久聞二郎大名,一直無緣相見,今日有緣,當與二郎好好暢談一番!」

    此人說話非常得體,不卑不亢,完全符合一個君子的禮節。

    但張恆不相信,他沒聽錢二報怨過自己。

    「有些麻煩了……」張恆在心中道:「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文化的流氓!」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4 AM

第七十五節 煤礦到手


    儒生將張恆請進錢府,自我介紹道:「區區方憫,弘農人!」

    張恆連忙拱手道:「原是陳兄當面,失敬!」

    心中卻是奇怪,這錢二的親戚怎麼還有在弘農的。這弘農雖然現在來說也屬於關中,也屬於京兆伊管轄,但實際上在二十多年前,弘農是一個郡,後來弘農人楊僕因伐南越有功,因此進入朝堂做了九卿,就上書天子,請求將函谷關向東遷徙,一直到他老家弘農郡新安為止,讓他也可以成為關中人。

    他的提議正中劉徹下懷,甚至有不少人曾經私底下認為什麼楊僕恥於自己不是關中人?這根本就是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劉徹要求楊僕那麼幹的。

    因為函谷關東移,擴大了關中的面積和轄區人口,有利於中央政府的統治。

    然而在關中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卻依然視弘農人為關外人,甚少有地主、富戶之類的人家與弘農人通婚。

    「不知張兄登門拜訪可有什麼事情?」方憫問道。

    張恆看向院子裡,只見兩個大概十一二歲的男孩子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院子的草地上,膝蓋下鋪著蓆子,他們身前擺放著一張小小的案幾,案幾上面堆著幾卷竹簡,兩個孩子埋頭在案幾上寫著字。

    「倒是有點事情,需要貴府主人的幫忙……」張恆直接道明來意:「不知主人可在家中?」

    「主人外出辦事去了……」方憫答道:「倒是主人的妻子在家,張兄有什麼事情,也儘管與之分說!」

    「既然夫人在家,那就勞煩方兄代為通傳一聲!」

    「客氣了!」方憫笑了一聲,走進屋裡,沒多久,一個年級大概二十歲上下的少婦盈盈而出。這少婦容貌秀麗,身材豐滿玲瓏,曲線動人,當的是一個少有的美人兒。

    張恆暗道一聲:這錢二真是好福氣!

    在記憶中,錢二的原配在大概四五年前就因病過世了,現在的夫人是後來續鉉娶上的。

    張恆從來沒想到,這錢二居然老牛吃嫩草,娶到了如此嬌媚的美嬌娘。

    不過這世界就是如此,有權有勢者嬌妻美婢,錦衣玉食,貧窮者甚至無立錐之地,就算在後世亦是如此。

    「見過夫人!」張恆心中雖然腹誹不已,甚至猜測錢二可能遲早會被這個年輕漂亮的少婦給搾乾,但表面上卻極為有禮。

    「奴家見過二郎……」少婦盈盈一拜,啟齒道:「聞說二郎登門有事相求,未知是何事?」

    「還頗有些受過教育的樣子……」張恆看著這個少婦,心中困惑不已,照道理來說,以少婦的姿色和如今出現在張恆眼前的樣子來說,不大可能會嫁給像錢二這樣的死了老婆的老男人。

    以她的姿色,張恆覺得就算是給長安城的公侯做個侍妾都有可能。

    這裡面可能有些故事……

    張恆也沒太多的想這些事情,拱手道:「錢夫人,是這樣的,在下看中了貴府在這山中那幾百畝山林附近的一座荒山,希望能得到貴府上的許可,容在下在那裡取些東西!」

    「奴家還以為是什麼呢!」少婦掩嘴笑道:「區區山林之物,二郎要取,便儘管去取罷……」

    「可是未知,夫人能否做得了主?」對於如此輕易就獲得了許可,張恆心中大喜,可還是出言問道,畢竟這當家做主的人可是錢二。

    一個婦人的意見算的了什麼?

    「二郎儘管放心!」婦人道:「我家夫君雖然人渾了點,可奴家說的話,他還是聽的進去的!」

    張恆想了想,也是,若換了自己年近四十還能娶到如此嬌妻,那裡還不百依百順,事事依從?

    這個時候,院子前的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男子挑著一大擔東西推開院門,道:「娘子,表哥,俺回來啦!」

    正是錢二!

    錢二進門就看到了張恆,臉色大變,面有不慍,上次在縣衙他可是被張恆羞辱得半死。

    這個仇,他如何會忘?

    「你來作甚?」錢二氣呼呼的質問道,就差直言不歡迎張恆了。

    「錢伯父何必如此動怒?」張恆笑了笑:「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想當初伯父祖上與在下祖父還曾有同袍之義,算得上是世交了,上次在縣衙,小侄雖然多有得罪,卻也不過是為報伯父欺凌孤兒寡婦的一箭之仇罷了!」

    「如今恩怨兩清,互不相欠,小侄如何不能上門?」

    當年吳楚叛亂的時候,張恆的祖上確實與這錢二的祖上並肩作戰過,不過都是幾十年前老黃歷了。

    張恆父親在世時,兩家關係也還算好。

    只是後來,因為開墾河灣那塊地鬧出了些齷齪,兩家這才反目為仇。

    這在農村太常見了,通常幾十年的交情可以因為一堵牆,一條水渠而化為烏有,更何況是河灣處的上等良田了。

    張恆說的大義凜然,一臉正氣,讓錢二略略有些語塞。

    當初錢二欺負張恆家裡沒有男丁,那事情確實幹得不地道,在道德上是有虧的。因此張恆在縣衙中羞辱他,在道德上在禮法上完全正確,連聖人都說了,復仇是君子行為。誰都指摘不出張恆當時的作法有任何不對,甚至更激進一點也算過分。

    而如今張恆算的上是南陵縣有數的頭面人物了,親自上門一笑泯恩仇,是敦睦鄉鄰的行為,若錢二不識好歹的話,那麼張恆就算是將來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那錢二也怨不得張恆了。

    孔子都說了,要以直報怨!

    「夫君……」少婦盈盈上前,拿出一條絲絹,輕輕的擦拭著錢二額頭上的汗水,溫柔的勸道:「都是鄉里鄉親的,二郎今日上門,你又何必這樣呢?」

    「娘子……」在美人的柔聲軟語中,錢二明顯的沒了主意。

    「罷罷罷……」錢二歎了口氣道:「看在娘子的面上,俺不跟你為難!」

    「說罷……你今日來俺家,總該不會只是上門吧,有什麼事情快說!」

    「伯父明鑒,小侄想跟伯父借用一下北邊那座荒山,在裡面取些東西,望伯父准許!」張恆揖首道。

    「那座山?」錢二想了想,左右不過是一座荒山,而且還不是在他家的地契上的荒山,因此揮手道:「那座山隨你進去了,以後莫要來煩俺就是了!」

    「多謝!」張恆連忙道。

    -0-0-0-

    「東家,你發現了嗎?」剛出了錢府大門,高老七就笑嘻嘻的對張恆道。

    「發現什麼?」

    「錢家那小娘子跟她那位表哥之間,似乎有些曖昧……」高老七一臉壞笑的道。

    「人家的事情,你管那麼多幹嘛?」張恆沒好氣的道,對他來說,只要煤礦到手,錢夫人跟她表哥之間就是有再多的曖昧,又與他何干?

    而且張恆覺得,這純粹是高老七想多了。

    就以方纔的情況來看,那個少婦對錢二明顯很有感情,更何況那個叫方憫的男子可是讀書人,他應該明白與他人妻子通姦,若是被發覺,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身敗名裂不說,可能還會累及家人!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5 AM

第七十六節 蒙以養正(1)


    回到張家裡的時候,剛剛好太陽還沒下山。

    「二郎啊,你這是去哪裡了?」路上有人看到張恆從北邊回來很是好奇。張恆微微笑著跟他打聲招呼:「十三伯,我剛去了次北村辦點事情!」

    「二郎,那個俺家沒租你家裡的地,那個小雞雛俺能不能也領養點……」一個正在地裡除草的男人,看見張恆從自己地頭上經過,憋紅了臉很不意思的問道。

    張恆笑著回答:「九叔,暫時不能……不過以後有可能!」

    這個話當然不能說死,但目前來說,還是最好只限定於自家的佃戶範圍,一來摸索經驗和技術,二來增加佃戶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張恆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不少佃戶看到東家回來了,趕緊丟下手裡的活計,在渠裡洗了下手,就趕忙往張恆家跑去,這要去晚了,萬一小雞雛自家沒分到,那不是虧了?回家還不得被婆娘指著腦瓜子罵個半死?

    「大家別急……」張恆從書房中拿出筆墨,在院子裡擺下一張案幾:「一個一個來,每戶都有!」

    「暫時每戶最多只能領養六隻小雞雛加上兩隻小鵝,或者是六隻小鴨加上兩隻小鵝,當然,雞鴨各要一半,或者各要一些也可以,大家等會登記的時候跟我說就是了!」張恆坐下來道。

    昨天晚上張恆就算好了,每戶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先養個六隻小雞、小鴨加上兩隻鵝,就差不多夠了,而且剛剛好只需要一千錢左右的雞雛錢。

    暫時來說,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先小規模的散養。

    等以後大家都養熟了,養出了經驗,且蚯蚓的養殖也成了規模,再慢慢的擴大。

    「俺養六隻小雞兩隻鵝!」一個佃戶還沒等張恆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衝上前道,等跑到張恆面前,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失禮,連忙撓撓頭,憨厚的笑著。

    「好!」張恆衝他會心的一笑,在竹簡上寫下他的大名:「張三根,小雞六隻,小鵝兩隻!」

    「來,按下手印!」張恆將竹簡放到他面前,然後道。

    這當然是必須的程序,雖然都是鄉親,有沒有契約都不打緊,但凡事還是需要防微杜漸,白紙黑字畫押的契約,張恆放心,佃戶們更放心。

    要知道先假意低息借貸,卻翻臉索要高利的地主,不是沒有過。

    當初三輔的幾個大富商,大抵都是靠著高利貸發家的,這些大富商的手裡可沒少沾窮人的血。

    不過他們如今也惡有惡報,在告緡令下灰飛煙滅了。

    叫張三根的佃戶見到有契約,果然更加高興,興奮的在契約上按下自己的手印,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農民實在太單純了,張恆若是在契約上作點什麼漏洞,就足夠讓他們生生世世都還不清了。

    第一個登記完了,第二個馬上就跟了上來,沒多久幾乎所有的佃戶人家就全部登記完了。

    張恆拿起竹簡,再數了一下人數,確認所有的佃戶都登記完了之後,就將竹簡收起來,對大家道:「大概這兩天,我就會把小雞小鴨都買回來,介時,我會讓老七去通知大家來我家領取小雞小鴨!」

    然後,張恆又在契約中,選了一份出來,連續讀了兩遍,問道:「契約都沒問題吧?」

    大傢伙一個勁的搖頭,紛紛道:「沒問題!俺們信得過東家!」

    「好!」張恆把契約小心的收起來,雖然不過是頂多三四千的受益,但這卻可能是張恆真正意義的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桶金。

    第二天,張恆就趕著馬車去了縣城,一來是還馬車,二來就是買些雞鴨鵝的幼苗回去

    當天張恆在縣城只搜羅到了二十多隻小雞雛和十來只小鵝,另外還有個七八隻小鴨子,主要就是這個時代雞鴨鵝基本上全部是散養的,通常是你家喂幾隻,我家養一點,規模小得可憐。

    張恆能夠收購到這麼多雞鴨鵝的雛苗還是多虧了王城幫忙,打聽到了幾戶有養雞鴨鵝的大戶人家中正好有些雛苗,不然能夠收購到這個數目的一半,張恆就要謝天謝地了。

    回到家裡,張恆就將這些雛苗分給了三戶完全依附他家的佃戶,其他人得多等等了,因為在南陵縣基本上不太可能收購到新的幼苗了。

    分到了雞鴨鵝的佃戶,全家都像過節一樣高興,小孩子們圍著分到自家的小雞,小鴨什麼的,高興的跟拿到了什麼寶貝似地。

    看著那些孩子們高興幸福的模樣,張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都有些幸福的感覺。

    「二郎!」張恆剛回家不久,張大牛就帶著他的孫子張瑜上門了。

    說起來張恆還真不是個稱職的老師,學生都進門好些時間,卻也怎麼教,前段時間跑到長安去瀟灑,就給張大牛打了聲招呼。

    回來之後,甚至幾乎忘掉了這個學生。

    因此見到張瑜祖孫,張恆微微有些尷尬。

    「二郎前段時間有些忙,俺就沒過來打擾!」張大牛倒是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呵呵……」張恆尷尬的笑了笑,對張瑜招招手,將這個小傢伙叫到身邊:「上次我給你佈置的作業,完成的怎麼樣了……」

    張瑜從小身子裡拿出一小卷竹簡,遞到張恆手上驕傲的道:「叔父請檢查!」

    張恆接過竹簡,稍稍一看,微微有些驚訝,張恆上次走前,就教過張瑜寫兩個字,就是他的名字,如今這竹簡上卻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張瑜』,雖然還不是很工整,但至少張恆能夠分辨出來。

    「難道是個天才?」張恆對張瑜的學習能力非常驚訝,要知道張恆除了給張瑜演示過幾次怎麼寫,還講了一兩次外,就沒有其他動作了。

    可張瑜居然靠著那短暫的幾次演示,就學會怎麼寫自己的名字。

    這實在了不起!

    「好!好!好!」張恆忍不住讚了一聲。

    「從明天起,瑜兒我便教你《爰歷篇》!」張恆摸著張瑜的小腦袋說。

    《爰歷篇》是這個時代啟蒙用的主要教材之一,乃是秦始皇的寵臣趙高所著,別看趙高在歷史上是奸臣的身份,但是人家可是一等一的書法家兼幼教大師。

    《爰歷篇》至今仍是最主流的啟蒙教材,就連劉徹小時候蒙學之時也是必學的教材。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5 AM

第七十七節 蒙以養正(2)


    「蒼頡作書,以教後輩。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張瑜專心致志的跪坐在案幾前,反覆朗誦著剛剛學到的這一句還不明白意思的句子。

    張恆則找來了一塊平整的大木板,拿著毛筆在木板上寫著一些東西,若仔細一看,就能夠發現,張恆寫的全部都是張瑜正在朗誦的那一句《爰歷篇》中的文字。

    只是張恆將這些字按照結構和特點進行了拆分。

    昨天晚上張恆生平第一次開始了備課,主要備課資料就是《爰歷篇》。

    《爰歷篇》在官方上很早以前就不叫這個名字,大約在孝文前元年間,閻裡一位學者將《爰歷篇》《博學篇》《蒼頡篇》這三部前代的啟蒙教材合二為一,斷為六十字一張,合計五十五章,改名《蒼頡》。因每篇起首都有蒼頡二字,民間稱為『三蒼書』。

    如今三書雖然合一,但事實上《爰歷篇》《蒼頡篇》較為簡單,而《博學篇》相對複雜,所以民間一般是先教《爰歷篇》或者《蒼頡篇》。

    張恆原先考慮過是不是教一下張瑜學習《千字文》或者《三字經》。

    但是,現如今不管是《千字文》還是《三字經》都還沒有出現,《千字文》是南北朝時期的產物還跟王羲之有關,張恆很擔心會惹出事端。

    再者,以啟蒙來說,《爰歷》《蒼頡》《博學》三書顯然已經差不多足夠了。

    仍下手中的毛筆,張恆只覺得渾身都出了一身大汗,他現在總算明白過來了,為何周公他老人家要在《易》中強調:蒙以養正,聖功也!

    搞啟蒙教育,還真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計。

    漢字是形象文字,以字體結構分為『象形,會意,形聲,假借,轉注,指事』六大類,而且要命的是,這個時代的文字比起繁體字更複雜,又不可能有什麼圖畫之類的啟蒙教材輔助。

    《易》云: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時中也。

    張恆總算明白了這句以前一知半解的話的意思。

    感情這啟蒙老師就是個保姆,事事都給學生考慮到,若是學生學錯了,就要趕緊的指正。

    不過還好,張恆以前有個女朋友是做幼師,當初兩人戀情似火之時,張恆天天都去女朋友工作的幼兒園,這一來二去,倒是學會了點怎麼教小孩子識字的辦法。

    張恆知道,張瑜不比趙柔娘,不管他天資如何,在記憶力和理解能力方面總是有差距的。

    所以,張恆也沒指望張瑜只是靠死記硬背就學會了怎麼識字寫字。

    所謂萬變不離其宗,漢字再怎麼變化,再怎麼生僻,也逃離不開『象形、會意、形聲、指事、假借、轉注』這六個基本特徵。

    張恆看了看木板上被他拆分成兩三個部分的字,呵呵的笑了聲:「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根據古籍記載,當年周室王子啟蒙,周室的太傅亦是如此將字拆開,先教一部分,歷史在不斷前進,當年的王族待遇,如今平民子弟也可享受到了。

    「瑜兒看這裡!」張恆拿著木板,開始講解起了《爰歷篇》開頭第一句的意思,並開始根據拆分開的來的字,教張瑜怎麼認識偏旁,怎麼讀音,以及什麼叫左右結構,上下結構等一一講解。

    這一堂課,一上就是差不多一個上午,張恆講得口水都快幹掉了。

    不過讓張恆欣慰的是,張瑜聽的很仔細,一個上午下來,基本上已經記住了講課的內容,懂得了怎麼分辨一個字的含義。

    「好了,今天的文字課就上到這裡,回去好好溫習……」張恆覺得肚子有些餓了,而且一次性灌輸太多知識,可能張瑜的小腦袋也裝不下。

    暫時就先到這裡吧……

    「明天上數學課!」張恆對起身朝他拜別的張瑜道:「記得帶點竹枝過來……」

    明日改教數學,這是張恆臨時起意的,通過今天上午的教習,張恆感覺這要是天天這麼的教文字,他自己恐怕得瘋掉了,還是調劑一下吧,數學反正很簡單,這麼小的孩子又不用去學什麼除法乘法,一個月內張瑜能夠正確的計算十以內的加減,張恆就覺得他已經不錯了。

    讓他帶竹枝的目的,無非就是張恆以前小時候上幼兒園,老師也是讓張恆帶竹枝做成的算簽自己慢慢的數,等能數仔細了,就靠這些算簽做輔助工具,來進行計算。

    將小張瑜送回家,張大牛自然是千恩萬謝,還要留張恆吃飯,張恆笑了笑就婉拒了。

    他家中當然還有事情要去辦。

    回到家中,張恆首先是視察了一下雕版的製作進度,目前來說,真應了那句話,人多力量大。如今雕版的進度已經差不多到了《周南》的中篇了,想來頂多再用七八天的時間,第一套《詩經》的雕版就可以完工,並且投入印刷使用。

    為了鼓舞佃農們的士氣,張恆就在院子裡宣佈,若是《詩經》雕版能在五天完成,每人額外獎勵二十錢,六天內完成十錢,七天以後沒獎金。

    這個政策的宣佈立時就激發了佃戶們的幹勁。

    白送的錢,誰不想要?

    然後張恆又把高老七叫來,讓他從明天就專門負責去鄰近的縣城收購雞鴨鵝的雛苗。

    如今張恆已經正式的默認了高老七在張家的管事身份,事事都交給他去辦,高老七似乎為此很高興,因此張恆這一吩咐下去,他立時就說要去附近的陽陵縣看看。

    他既然如此積極,張恆當然不會阻止,於是將雞鴨鵝的雛苗錢交到了他手裡。這事情就交給他去辦了。

    「缺乏人手呀!」吃過飯後,張恆無聊的在庭院中逗弄著小雞雛,這些小傢伙如今長大了一些,似乎對張恆還有印象,一隻隻黃絨絨的小雞雛圍著張恆的腳邊,似乎在等待著主人拿出鮮美的蚯蚓來犒勞它們。

    張恆如今卻是在發愁了。

    煤礦是找到了,可這上哪裡去找人手?

    顯然,雕版這裡的人手是不可以調動的,第一套雕版印刷的書籍,當然是越快出現越能夠佔據先機。

    而張家裡其他的壯勞力都得忙著田里的活計,也抽不開身來。

    「要是劉據這時候來就好了……」張恆嘀咕了一聲。確實,要借人手的話,還是向劉據要更合算,而且劉據的人手還不要工錢,這老劉家的便宜不佔白布占不是?

    正嘀咕的時候,門被人推開了,劉據那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了門口。

    「王兄……」張恆啞然。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6 AM

第七十八節 真是大手筆


    「張先生,為何貴府如此嘈雜?」劉據推開門,走進來好奇的問道。

    張恆知道,劉據指的的是現在正在自家後院裡勤勞工作的佃戶們用銼刀和刨子,雕刻著雕版的聲音。

    「正要給王兄看一件東西……」張恆笑了笑,神神秘秘的帶著劉據一行人,來到後院。

    「東家……」田二正拿著刨子用心的平整著一塊剛剛雕好的雕版,見到張恆帶著一群客人進來,趕緊停下手裡的活計,行禮道,他可不想因為在東家的客人面前失禮,而讓東家難看。

    張恆卻徑直走到他面前,問道:「今天雕刻好的雕版在哪裡?」

    「東家,在這裡……」田二指了指他身邊的一個木箱子。

    張恆蹲下身子,從其中取出一塊,對劉據道:「王兄請看此物!」

    劉據好奇的接過雕版,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解的問道:「敢問先生此物何用?」

    張恆笑了一聲,豪爽的對田二道:「田師傅,給貴客演示一下這雕版印刷!」

    「諾!」田二深深一鞠躬,從箱子裡熟練的取出一塊雕版,再拿來一張白紙,在雕版上刷上油墨,片刻之後將雕版重重的壓在白紙上,大概數息之後拿起雕版,將白紙取出來,雙手呈給張恆:「東家,印刷完畢!」

    張恆得意的接過那張白紙,朗聲讀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劉徹探過頭來,見到白紙上的文字,也忍不住興奮的和聲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劉據的隨從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首《詩經》中不朽的名篇《桃夭》,他們還是會唱的,亦和聲起來。

    朗誦完畢,劉據看著那雕版和白紙上的文字,眼睛中分明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劉據方才看得明白,就是那麼重重一壓,整齊漂亮的文字就像變戲法一樣出現在了白紙之上,那木板就好像一個大號的印信……沒錯,印信!

    劉據猛然醒悟!

    「我怎麼就想不到,印信放大了以後,可以大量的印製文字?」劉據苦惱的搖了搖頭。

    劉據看著那木板和白紙,他已經彷彿看到了這兩樣造價低廉,易於製造的東西,在未來遍及天下的勝景。

    「先生總讓在下驚喜……」劉據佩服的對張恆道:「只是先生此物一出,恐怕長安城中眾多以抄書為生的年輕人,會失去了生活來源……」

    這倒是事實,在沒有印刷業的今天,各種圖書、朝廷的邸報全是靠著一些專門給人抄寫文字的人一個字一個字的抄寫出來,並傳遍天下的。

    張恆還記得,後世流傳的班固投筆從戎的典故中,班固從軍前就是在洛陽城裡給人抄書為生。

    「若是僅僅因為這樣就沒有了生活來源,那麼這些讀書人讀的書,到哪裡去了?」張恆笑了一聲,答道:「樹挪死,人挪活,靠抄書為業終究不是什麼正道……」

    話雖如此,但是張恆以前在君子學館求學的時候,也曾經給人抄過書,因此張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抄書業的事情的。

    事實上給人抄書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還在求學的學子,由於家庭並不是很富裕,能夠湊足給他們求學的學費就已經很不容易,因此給人抄書算是勤工儉學的一種,既不失了讀書人的尊嚴,又能夠體面的賺到一些錢來補貼生活。

    雕版印刷一旦大規模應用,毫無疑問,算是斷掉了很多家境並不寬裕,只能說是中等家庭的讀書人的一條開源之路。

    為了賺錢,睜著眼睛說瞎話,這才是一個合格的資本家。

    張恆接著道:「再者說了,這些人並不多,若他們願意,完全可以去地方郡縣官府中任職嘛,何必吊死在長安城?」

    劉據聽了也啞然一笑。

    如今滯留長安,靠抄書為業的人中倒有大部分是來自關東各地想來長安獲得貴人另眼看待,從而青雲直上的人。

    這些人大部分心比天高,才比紙薄。人人都想做第二個張湯,第二個主父偃,第二個司馬相如。

    他們死也不願意離開長安,因此當帶來的錢財花光之後,就只好靠抄書為業,過著非常潦倒的生活。

    張恆覺得,印刷術的出現,倒是可能救了這些一命。

    他們繼續呆在長安,可能什麼也撈不到,可是若拉下面子,去地方郡縣給當地官員做個幕僚之類的,倒是有混出來的那一天,就像程惠明在長沙郡不就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嗎?

    其實,地方上特別是南方和北邊的郡縣,對於有一定文化的讀書人是非常飢渴的,若他們肯去那些地方發展,假以時日未必不能以兩千石高官封疆大吏的身份重回長安。

    「先不說這個了……」劉據知道張恆說的有道理,但事實是,很多讀書人都似乎有個通病,不大願意從基層幹起,而且去南方太熱,北邊太苦。大部分人未必受得了那些地方的氣候環境,因此還不如待在長安碰運氣。

    劉據拉著張恆走到一邊道:「張先生上次在長安,又為社稷獻上了一條妙策和一件奇物……在下這次來,主要是就是奉聖天子之命,給先生送些東西……想必先生也是知道的,先生獻上的計策與奇物,不大好公開讓他人知道,免得為外人察覺……」劉據頗有些愧疚的道。

    「卻沒想到,上次的功勞還未酬賞,先生就又為社稷建功了……」劉據苦笑著道。

    「呵呵……」張恆聽到酬謝兩個字,頓時就喜上眉梢,那裡還管其他,傻笑了起來。

    「這是南陵縣十五頃官田的地契!」劉據從身上摸出一疊厚厚的布帛寫成的地契,交到張恆手上:「另外還有一百金在在下的馬車上,一會我命人搬來!」

    張恆接過那地契,仔細的看了看,京兆伊衙門鮮紅的大印映入張恆眼中,頓時讓張恆高興的就差當場狂呼了。

    這可是十五頃官田啊!

    官田可都是一等一的良田,土地肥沃,地力充足,而且各種水利設施一應俱全,就這十五頃地,保守估計它們的價值都絕對超過千萬錢。

    大手筆啊大手筆!

    張恆高興的在心中跳了起來,果然還是皇帝大方,這麼一揮手就賜下了張恆祖父、父親、兄長三代人拚命都沒攢起來的土地。

    有了這十五頃地,張恆就算是從小地主階級中脫穎而出,進入到大地主的行列了。

    原本還擔心,明年可能土地不夠佃戶們分的。

    現在可好了,看樣子還可以繼續招徠個十幾戶!

    更別說還有一百金黃金,那可是相當於一百萬五銖錢的巨資啊!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7 AM

第七十九節 牽線搭橋


    拿著田契,張恆只覺得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動。視線瞥了一眼田契上的一行字,張恆更高興了,這十五頃官田就在張家裡對面沂水河南岸,那裡本是南陵最好的官田之一,原本是長安城中的一位大富商所有。但是元鼎年那位大富商被人告發隱匿家產,奴婢,並且偷稅漏稅。

    被朝廷當成肥羊給殺了,其家產自然全數充入國庫,名下的土地各劃撥給了所屬地方,作為官田使用。

    輾轉二十幾年之後,卻不想再次淪為私田。

    「陛下洪恩,小民真真是沒齒難忘,縱粉身碎骨亦難報陛下恩德!」張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反正劉徹的馬屁多拍拍總是無妨的。

    「這些東西,還需要多少時日才可以完成?」劉據卻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些雕版上。

    「《詩經》大概只需要頂多七天左右就可以完成全部的雕刻工作!」張恆也不敢太誇大其詞,保險一點道。

    至於這第一版的《詩經》張恆早就想好,一定要用最好的包裝,最好的封面,將它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獻給劉徹。這是題中應有之意。

    至於剩下的,則是優惠大酬賓了。

    給劉據一點,霍光分一些,丙吉送一點,張賀家裡送一點,總之相熟的長安貴族人家一個都不能落下來。

    這既是拉近了相互之間的關係,也是一種變相的廣告,等於是向全天下人宣佈,張家裡這裡有大量的印刷整潔(還談不上精美,畢竟經驗不足,技術不夠),字跡清晰,而且輕便易於攜帶、儲存的全新書籍。

    「唔……」劉據卻是點點頭,道:「那到時候在下想請先生為在下製作一套這個『雕版』……不知先生能否答應……」

    「沒問題!」張恆那裡會不同意,他最怕的就是劉據不開口相求,只要劉據開始開口相求,這個頭一開,那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也會相繼而來,最後張恆就成了劉據集團裡最核心的成員。

    像明高祖的智囊姚廣孝和尚,不就是一個身上沒有任何官職,卻擁有宰相權力的典範嗎?

    劉據一聽心中大喜,道:「那一言為定,到時候我請先生為我制一套《孝經》!」

    本來,劉據今年就一直在操心著劉徹生辰的壽禮。

    劉據跟劉徹既是父子又是君臣,在這禮物的選擇上歷來是讓劉據感覺頭疼的,送太貴重的東西吧,太俗氣,而且會惹人是非。

    送的太平庸,又會讓身為父親的劉徹認為劉據心裡沒有他。

    方才看到雕版的瞬間,劉據就知道了,今年的禮物他不用再操心了,再沒有什麼東西比一套可以無限制的印刷《孝經》的雕版更好的東西了。

    張恆當然是沒有任何問題了,滿口答應。

    解決了大麻煩的劉據,整個人一下子就輕鬆了下來,跟張恆談了些長安城的瑣事,又問了張恆在長安城的時候過的怎麼樣。

    張恆當然是說好,還一個勁的狠誇便宜兄長霍光如何如何能幹,順便提了一句張賀的名字。

    張賀給張恆的印象非常好,為人謹慎懂禮,不卑不亢,更難得的是,張賀還是個真正的君子,雖然接觸的時間短,但張恆已經確信,比起張賀在儒學上的造詣和個人的道德水準,他自己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張恆自己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他還是希望他的朋友們全是正人君子,這樣他就可以混進君子的群體中濫竽充數了。

    而且,跟君子做朋友很舒服不用考慮哪些爾虞我詐。

    既然有機會拉人家一把,而且張賀正好在尋求一個與劉據加深感情的機會,舉手之勞張恆當然樂得成全。

    「是前廷尉的長子吧!」劉據聽了張恆的話,倒是想起好像在博望苑中見過張賀,只是僅僅是擦身而過,博望苑裡的賓客成千上百,說老實話劉據能記得張賀這個名字還得托張賀有個知名的父親和極得劉徹寵信的弟弟。

    不過劉據也是因為考慮到,張賀的弟弟張安世是蘭台尚書令,負責起草詔書的職責,為了避嫌,才特意沒有去接近張賀。

    現在聽到張恆的稱讚。

    劉據心裡稍微有些意動,但是,劉據不是年輕人了,不會那麼衝動。他覺得還是回去後先詳細的瞭解一下這個在自己的博望苑裡待了兩三年的賓客,若果真值得交往,劉據倒也不介意多一個談話的對象。

    至於避嫌……

    其實這些日子來,劉據一直在重新溫習過往的知識。

    劉據現在覺得,避嫌避的太過分了,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情,適當的與內朝交往一下,應該不會引起父親的不滿,或許還是一件好事情呢!

    本來劉據就打算這段時間內請霍光這個與他還有親戚關係的表哥到太子、宮中宴飲,增進一下彼此的感情。

    再怎麼說,霍氏也是劉據的親戚嘛!

    「正是!」張恆趕忙答道:「此人我雖接觸時間不長,但是學識淵博,胸襟寬廣,最為重要的是為人豁達,與這樣的人做朋友,心裡會特別輕鬆,非常舒服!」

    「哦……」劉據笑了一聲:「若有機會,吾當與他見上一面……」

    聽到劉據的回答,張恆在心中暗道一聲:賀兄,機會給你了,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至於丙吉,張恆並不著急,畢竟一來丙吉年紀尚輕,就已經是千石大員了,他的機會多的是。

    兩人又談了些瑣碎的話題之後,張恆才試探著問道:「王兄,不知道貴府上,有沒有閒置的人手……若有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借個幾十人與我?」

    「先生要做什麼?」劉據好奇的問道,需要幾十個壯勞力的事情,可不是什麼小事情。

    「我在山中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欲取些回來……」

    「什麼東西?」劉據頗為好奇了。

    「煤炭!」張恆答道:「是一種可以取代木柴,生火做飯,冶鐵鍛打的石頭!」

    「石頭還能燒?」劉據感覺這簡直有些荒謬。

    「應該能吧!」張恆此時當然不敢說一定可以,因為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何知道煤炭可以燃燒,只是含糊的道:「我以前好像在一本殘缺的古籍上見過關於那種石頭的記載!」

    「這樣啊……」劉據想了想,左右不過是借幾十個苦力,這倒沒什麼,少府裡面有的是人手,因此點點頭道:「嗯,過兩天我命家奴帶幾十人來聽從先生指揮就是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7 AM

第八十節 看田


    滿滿一箱子的一百個餅狀黃金堆滿了木箱子裡的空間。

    黃澄澄亮晶晶,閃爍著迷人光澤的黃金,耀花了人的眼睛。無論前世今生,張恆還是首次見到這許多的黃金,心中的興奮與歡喜自不必說了。

    這些金餅每一個都有一斤足重,含金量十足,乃是少府鑄造的上等金餅。

    張恆拿起一個金餅掂量了一下,估摸著怎麼也有後世的半斤左右,這麼一來一百個金餅的重量應該在二十四五公斤左右,就算在後世,如此多的黃金也足夠讓張恆做個安樂悠閒的寓公,一輩子衣食不愁了。

    「可惜了,遲早全部都要花出去……」張恆戀戀不捨的放下金餅,將木箱子上了三四把大鎖,然後一個人使勁的將這個箱子抱起來,箱子並不算大,但沉的很,張恆費了些氣力才將箱子搬進當初張恆父母在房間裡挖出來的一個小地窖中,蓋上木板,張恆再檢查了一次,總覺得不是很安全。

    「沒有銀行,就是沒保障啊……」張恆感歎了一聲,雖然後世的銀行也不是那麼可靠,你一個不小心碰到它出了問題,錢多拿了就要吃官司,拿少了對不起離櫃概不負責,一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獸模樣。

    但再怎麼著,至少錢存進去,心裡會踏實不少。

    想了想,張恆決定以後自己就睡這個房間了。

    恩,在地窖上面打個地鋪就好了,這樣就安心多了。

    「十五頃地啊……」嫂嫂拿著張恆方才給她的地契,在門外很不安分的念叨了起來。見到張恆出來,急忙問道:「叔叔,這十五頃地真成了咱家的了?」

    「京兆伊的官印!」張恆走到嫂嫂面前,指著地契上那個鮮紅的大印道:「嫂嫂還不信嗎?」

    走到嫂嫂身邊,一股淡淡的沁人的類似花香的芬芳就充滿了張恆的嗅覺,十分的好聞。

    嫂嫂卻還是不大願意相信:「那王公子怎麼捨得送這麼重的禮物?」

    張恆隱瞞了這些土地是皇帝老子的獎賞,畢竟不過一兩個月就兩次得到天子的賞賜,這傳出去怎麼著都會引起轟動。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不站到風尖浪口,張恆就說這些田地是劉據所贈——雖然事實也差不多,太子就是未來的天子嘛,這個國家遲早是他的私產。

    「呵呵,人家是公侯世家,家中自有良田無數,區區十五頃對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張恆笑著道。

    此話也就是可以敷衍一下嫂嫂。

    十五頃良田就是宰相也會動心!

    當初劉徹的舅父武安侯田汾為相,為了不使自家的田地受災,居然狠心讓黃河決口,使得黃河在瓠子決口,形成一個巨大的黃泛區,時間長達二十多年,直到元封年間,在封禪泰山的路上實在沒辦法忍心看黃泛區的百姓日夜哭號的劉徹親自上陣督陣,帶領隨行的軍隊以及決口附近的駐軍,還調動了周圍郡縣的郡兵,奮戰數十日,連天子自己都赤膊上陣參與堵塞,才堪堪的使黃河流回故道。

    為此,劉徹還寫下了兩首關於堵塞決口的瓠子歌。

    這也是張恆敢在當初提議讓軍隊來參與抗旱的原因,因為已有先例,而且帶頭的就是劉徹。

    「明天,我們就去看看那些屬於我們家的田!」張恆見嫂嫂還有遲疑,乾脆道。眼見為實嘛,等親眼看到了已經屬於自己家的地,相信嫂嫂就會安心了。

    按照跟劉據的約定,這些土地暫時還不是張恆的,得等到秋收之後,地裡種下的莊稼收穫了以後,那些地才能真正算是張恆的。

    至於原本租種那些地的佃戶,張恆也是承諾過了,只要願意,地還是可以給他們租種的,只是這田租嘛,自然不可能跟官府那樣了。

    其實,在事實上,租種那些地的佃戶承擔的租稅,根本不是官府明面上說的三成租稅。

    想要租種官田,不許些好處給官府辦事的差役,怎麼可能租到?

    所以,通常租種官田的佃戶承擔的租稅實際都超過了將近五成,勉勉強強只能算是餓不死家人而已。

    那些人家若是答應按照張恆家的租稅來租種,那麼張恆也樂得成全,若是不願,自可離去。

    雖然暫時還沒真的劃到自己的名下,但是作為來年的主人,張恆過去看看將屬於自家的土地,總該沒什麼問題吧!

    -0-0-0-0-0-

    第二天一大早,張恆還誰在黃金上面的地鋪上時,就被趙柔娘喊了起來。

    「小叔叔,阿姐都在等著去看田呢!」趙柔娘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根小繩索,一手牽著小黑犬阿黑,一手拿著根狗尾巴草一邊撓著張恆的耳朵一邊輕聲喚道。

    張恆被這個小丫頭從美夢中癢醒。

    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張恆捏了一把趙柔娘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盡搗蛋!」

    將這個小美人擁進懷中溫存了一陣,直到趙柔娘小聲的求饒:「小叔叔……阿姐還在等著呢……」

    張恆這才滿意的放開她。

    洗漱了之後,喝上一杯滾燙的豆漿,就著紅糖吃上一碗甜甜的豆腐腦。這小日子才算愜意!

    然後,張恆就帶著嫂嫂、趙柔娘出門,按照地契上記載的田地位置,朝著沂水河南岸走去。在渡口過了河,沒走多久,張恆就找到了地契上的那十五頃官田——官田很好找,每頃官田上都有標識。

    「這些地往後就是我們張家的了!」張恆意氣風發的指著前面的那十五頃上等的良田對嫂嫂道。

    田里還有不少在忙著除草的佃戶人家,偶爾抬頭看到有生人出現,他們也好奇的張望了一兩眼。

    嫂嫂親眼看到這些田地,見所有的土地都非常肥沃,一應的水利設施更是比張恆家原先最好的那兩頃在河灣處的土地還健全。

    「這些地畝產怕是得有兩石多了吧!」嫂嫂高興的自言自語,對她來說,再也沒有比獲得這許多土地更高興的事情了。

    「這禮太重了……」高興完了以後,嫂嫂忽然又低下了頭,不安的道:「那王公子送如此重禮給叔叔,會不會有什麼圖謀?」

    「若是事情麻煩,叔叔還是不要要的好!」

    「多謝嫂嫂關心!」張恆笑著安慰她:「不過請嫂嫂放心,我自有分寸,再者說,王兄乃正人君子,當不會害我!」

    看著這眼前的十五頃地,張恆自己都有些感覺像是在做夢,這十五頃地就是從頭走到尾,張恆估計都得至少走個十分鐘,擱在後世就這十五頃地,張恆估計都可以開個小農莊了。

    「這只是個開始,以後的地肯定會越來越多!」張恆對嫂嫂道:「將來我要做天下最輕鬆最有錢最幸福的大地主!」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8 AM

第八十一節 鐵匠(1)

    「東家,您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的?」田二拿著兩個方方正正的用木頭做成的模子,問道。

    張恆看了看,點點頭道:「嗯,是這樣子的!」

    「去多做點幾對這種模子,另外再用拉幾根鐵絲出來,做幾個這樣的東西……」張恆跟田二比劃了一下,田二看了點點頭。張恆要他做的其實就是磚模和磚鋸。

    劉徹發了張恆一百金的獎金,有了這筆錢,張恆就打算蓋一座全新的宅院了。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蓋新房子也差不多,在沒動工前先得把磚燒出來。既然找到了煤炭,張恆當然不會再選擇土磚來建房了。

    記得小時候家裡蓋房子的紅磚,就是父母帶著他和弟弟兩兄弟用手工做出泥磚,然後燒製出來的。

    因此,對於怎麼建磚窯,怎麼做磚胚,這些張恆都很熟悉。

    田二忙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做出了四五對磚模和磚鋸,送到張恆手中,拿著磚鋸回憶著小時候的事情,張恆苦笑了一聲,也不知家中老父母如今如何了……

    搖了搖頭,張恆讓一邊的張瑜去自習數竹籤,自個拿著磚模找到了高老七,跟他演示了一下怎麼使用這東西做磚,其實用『做』字不是很妥當,更準確的來說,人工制磚是完全靠蠻力,一下一下打出來的。

    這倒是個簡單的活計,張恆就跟高老七簡單的說了說怎麼取土,合泥,攪拌之類的事情,高老七就明白了。

    張恆就讓高老七著手去招募幾個壯勞力準備挖土製磚。

    當然,工錢跟現在正在雕版的男子們是一樣計算,按件計價,每一萬個磚胚算四百錢。

    這工錢很黑,黑到連張恆都不太好意思,曾經制過磚的張恆非常清楚,人工制磚完全就是個力氣活,體力消耗極大,四個壯勞力合夥干的話,要做出一萬個磚胚來,張恆保守估計都需要三四天。

    每人每天的工錢不到三十錢!

    但是,三十錢是一條紅線,張恆不想去碰它。免得被人說他破壞規矩,擾亂工價。

    「多買點葷腥回來犒勞工人好了……」既然工錢上沒辦法給更多,張恆就只能從福利上著手了:「嗯,等幹完活了,每人再發點什麼布匹什麼的,讓他們拿回去給婆娘做件新衣什麼的好了!」

    想到這裡,張恆覺得是時候給高老七發點福利什麼的了。

    「恩……乾脆,給他做兩件新衣服,再配個管事的身份,讓他名正言順的當管家好了!」對於高老七的表現,張恆很滿意,這兩天多虧了他任勞任怨的忙上忙下,又要看養牛馬,又要到處奔波購買小雞小鴨。

    這樣好的管家,正是張恆需要的。

    本來,張恆以為找幾個有空閒的勞動力,還是很容易的。

    但是第二天高老七卻跑來告訴張恆,他只在本村招到了兩個人,其他村民都抽不開身。

    這就讓張恆犯難了,很顯然兩個人制磚的話,不僅會非常辛苦,而且效率極低,可能那兩個人幹上十天半個月的,才可以做出原本四個人只需要四五天就做出的磚。

    「去別的地方看看……」雖然兩個人的話,也是可以幹的,但這眼看著就要到六月份了,這磚可是需要太陽曬乾,才可以進窯燒製的。

    得趁著秋天來臨前,把磚給燒製出來,然後冬天才好破土蓋房。

    高老七點點應了一聲,卻沒有離開,有些支支吾吾的看了看張恆,張恆見他似乎還有些事情要說,便道:「要說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們!」

    高老七摸了摸頭道:「諾!」

    「是這樣的……東家……」高老七道:「俺今天出去買雞雛的時候,在陽陵縣那邊見到兩個從北邊逃難過來的難民,看他們怪可憐的……俺就自作主張,把他們帶回來了,希望東家別見怪……」

    「他們力氣挺大的,也能吃苦,東家若能活他們一命,他們定會感激不盡!」高老七似乎生怕張恆責怪他自作主張,畢竟喜歡自己拿主意的下人,可不是很受主人待見的,以高老七這麼多年的閱歷來看,大凡身份越高的人,越不喜歡下人我行我素。

    「你這殺才!」張恆沒好氣的笑罵一句:「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能有些慈悲之心,我怎麼會責怪你?」張恆道:「若是路遇危難,卻袖手旁觀,這樣的人我倒是會不太信任!」

    「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才是真丈夫所為!」

    「從今天起,我就正式升你為我張家的管事,往後全府上下的一切事宜,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你都可以自己拿主意去做!」張恆想了想,乾脆趁著機會道:「待遇嘛,暫時跟田師傅看齊,年給粟米八十石,錢一萬,另加年終獎,季度獎……」

    「多謝東家!」高老七頓時高興了起來,苦媳婦終於熬成了婆,他清楚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張恆真正的心腹了。

    「嘿嘿……想不到,前輩郭解沒有走上的路,俺卻走上了!」高老七在心中大喜,他知道,只要東家將來成為朝廷重臣,那麼之前他的全部罪行就全部都將洗白,再沒有人會去追究他的過去了。

    「去將那兩個難民帶來讓我見見!」張恆對高老七道。

    「諾!」高老七喜滋滋的點點頭,沒多久就從外面帶進來兩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子。

    「快些給東家行禮……」高老七推了這兩人一把道。

    「見過東家……」那兩人連忙深深鞠躬:「東家活命大恩,俺們耶倆將來定然好生報答!」

    「起來吧……」張恆擺擺手然後問道:「聽二位口音,好像不是三輔人吧?」

    「俺們是上郡人……世代都是在平都縣中作鐵匠,靠給官府修理些兵器,給農家打造些農具過活,可誰想到了俺這一代……」兩人中明顯是父親身份的男子抽噎著回答

    張恆聽那人斷斷續續的描述,基本上搞清楚了情況。

    原來,這對父子本來是上郡下面一個叫平都的小縣城裡的一戶鐵匠,父親名喚張大山,小子名叫張核桃,本來小日子過的還算可以,原本家裡還有兩個兒子和一個老妻。

    可誰知道,這天有不測風雲。

    這張大山的長子不知道什麼原因得罪了當地的豪強,牽連到了家人,長子在幾個朋友的幫助下,跑得沒了蹤影,他們一家子在慌亂中得到消息,那個豪強見抓不到張大山的長子,就決定報復張大山一家。

    為了活命,張大山跟家人們連細軟都來不及收拾就連夜出逃。

    在出逃的路上,幼子和老妻相繼餓死了……

    聽了他們的故事,張恆也是頗有感觸。

    上郡那個地方,歷來是豪強們的天下,土皇帝們在當地為所欲為的事情,張恆聽說過不少,現在見到實例,更是唏噓不已。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8 AM

第八十二節 鐵匠(2)


    鐵匠張大山父子的遭遇,讓張恆唏噓不已,心生同情。

    而且張家裡急缺可以修理、打造農具的工匠,張大山的父子的到來也算是解決了目前一個比較迫切的人才缺口。

    「過去的事情,就別去想了……」張恆站起來身來說:「以後呢,就好好的在張家裡給我幹,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暫時的話……」

    張恆揉揉頭,暫時張家裡還真沒什麼空閒的房子了,這對父子住哪裡還真是個問題。

    「老七,暫時他們父子就與你先住一陣子吧……」張恆本著高老七自己弄回來的人自己安排的原則,乾脆讓這對父子暫時跟高老七合住,等以後蓋了新房子再分配吧。

    說到房子的事情,張恆是計劃今年冬天除了給自己蓋一座大的新宅院外,再多蓋點小宅院,將之當成福利分房,作為獎勵分給今年土地畝產最高的佃戶,另外高老七跟田二自然也有,至於新來的鐵匠……看他們的表現吧,若是手藝精湛,勤奮能幹,那麼多分一套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要知道,張恆現如今可是左庶長,左庶長這個爵位已經可以完全光明正大的擁有大量的宅院。

    這樣來年就不怕佃戶們不拚死效力,為張家的繁榮昌盛添磚加瓦了。

    「諾!」高老七點點頭,表示同意。

    「另外,制磚不是少人嗎?就讓他們兩個先去制磚吧……」暫時的話,這個鐵匠的爐子什麼的工具還是需要時間才可以建立和準備起來的。

    張恆當然不會白養這對父子。

    想了想,高老七不是說他們父子挺有力氣的嗎?

    正好,先派他們去幹點粗活,看看能不能吃苦先。

    「諾!」高老七並無異議。

    「對了,等下你帶他們父子先回去燒幾壺開水洗下身子,我等下讓秋菊送兩套換洗的衣服過來……」張恆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們身上現在穿的衣服,換下來以後馬上焚燒掉!」

    現在可是夏天,時疫流行的季節,張恆可不希望張家裡哪天早上起來變成一座死莊,所以必須的防護措施還是要做到位,特別是這父子兩人逃難千里而來,難保身上會帶著傳染病菌一類的寄生蟲。

    「諾!」對於東家的吩咐,高老七不是太明白,但還是會去遵照執行。

    「老七,你得給我監督起來,他們父子身上,特別是頭髮一定要洗乾淨,然後所有的衣服,全部要焚燒之後掩埋!」張恆還是不放心,再次強調道:「以後有新來的佃戶,全部照此辦理!」

    「東家您放心!老七辦事向來牢靠!」高老七笑著答應,順便表了一次忠心。

    第二天,高老七就帶著那鐵匠父子和兩個張家裡的村民,在張家裡東邊的一個小山坡邊上,開始了取土製磚。

    由於取土製磚是從山上挖出黃土,然後用水攪拌成黃泥,滾成一個個足球大小的球狀泥團,再用磚模打製成磚坯,張家裡的孩子們,似乎對制磚感到很有興趣,都偷著空的往制磚的地方跑。

    現在張恆的佃戶們已經差不多有一半分到了雞鴨鵝之類的小家禽。

    佃戶們小心的呵護著小禽長大,孩子們的主要職責現在大半就是給家裡的雞鴨找些青草,蟲子什麼的餵食。

    有好幾個孩子身邊,甚至還帶著一隻精神奕奕的小鵝。

    看樣子是將那隻小鵝當成寵物養了,特別是跟趙柔娘玩的比較來的幾個小女孩,在見到了趙柔娘身邊的寵物小黑犬阿黑後,更是一個個羨慕得不得了。

    家裡養不起小狗,養只小鵝當寵物倒也算個心理安慰。而且關中向來就有農家養鵝看門的傳統,所以大人們也不反對。

    張恆剛從空間裡出來,溜躂著過來視察一下制磚的進度。就見到好多的孩子,帶著自己家的小鵝,圍在制磚的場地附近,一個個好奇的觀看著大人們幹活。

    小鵝嘎嘎嘎的叫聲和著孩子們唧唧喳喳的議論聲,讓張恆覺得頭都有些昏了。

    走到制磚的地方,張恆看了看,才不過半天功夫,四個壯勞力就已經制好了數百塊磚坯,現在正在忙著滾泥團。

    張恆看了看新做出來的磚坯,上面都還沾著草木灰——沒有溶沙,只能用草木灰來作為磚模的與磚坯之間的分離劑,黃土黏性大,沒有分離劑的話,磚坯會沾在磚模上面,很難落下來。

    「還是挺能吃苦的!」張恆觀察了一陣張大山父子的工作情況,暗暗點點頭。

    昨天,這對父子蓬頭披髮的,張恆看不清楚他們的面貌,現在算是看仔細了。父子倆都是一副忠厚的樣子,濃眉大眼,而且頗為相似,只是父親臉上滄桑了許多,身上的肌肉更發達而已,而兒子張核桃看上去則比較單薄,青澀。

    「該去找人來建個鐵爐子,順便再買些鐵錘什麼的東西回來了!」張恆看了一會就決定去準備給這對父子準備他們將來的工作作坊和工具了。

    恩,今年冬天,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張恆打算讓這對父子將張恆曾經在小時候看到過的犁給弄出來。

    這樣的話,冬天播種冬小麥的時候,就可以極大的加快耕地的效率,減輕佃戶們的勞動強度。

    回到家中,趙柔娘正在四處找她的寶貝阿黑。

    一見到張恆就問:「小叔叔,看到阿黑了嗎?」

    張恆一聽就笑了起來,這些天小黑犬阿黑似乎跟那隻小黃鼠狼卯上了,兩隻小傢伙經常性的玩起了你追我趕的捉迷藏,這會指不定在那個角落裡相互追逐。

    「不去管它……」張恆道:「到吃飯的時候,那隻小傢伙自己會跑回來的!」

    想起那隻小黃鼠狼張恆就覺得有些神奇,自從那隻小傢伙出現以來,張恆發現自己家的老鼠幾乎被絕跡了,好幾次張恆在半夜起來,都能見到一隻小小的橙黃色的身影叼著一隻老鼠從排水的渠道口鑽出去。

    那隻小傢伙行動敏捷,捕食能力高超,而且似乎通靈,張恆家喂的小雞雛,它硬是一隻沒去動。

    -0-0-0-

    第四更-0-

    第五更十點前,第六更十二點前。

    說下磚的事情,俺知道漢代有磚,不過不是紅磚,而是青磚吧,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是空心磚-0-

    製作成本高,耗時長,除非公侯貴冑,帝王之家,尋常的老百姓完全不用不起,漢代平民的住宅大都是土磚或者木板,竹子一類的東西搭建起來的。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9 AM

第八十三節 叩闕


    時間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六月。

    天氣開始變得炎熱了起來,通常太陽升得稍微高一點,外面就像烤熟了一般。

    而且天氣開始變幻無常,有時候上午還是艷陽天,下午已是雨綿綿。

    這天,外面下著綿綿細雨。

    張恆正在家裡忙著指揮著秋菊跟冬梅母女裝裱那些已經裝訂成冊的《詩經》,得用金縷裱起這些書的封面,使其賣相更好一點。

    這些可都是得送去長安城給劉徹的。

    容不得半分馬虎。

    如今,雕版印刷事業是一片欣欣向榮。《詩經》全冊已經雕刻完畢,並且印刷出了首版一百餘冊。就連劉據委託的《孝經》也開始了全力雕刻,頂多半個月就可以完工。

    如今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只等這些印刷出來的書籍在長安中引發轟動,張恆相信自己就該財源廣進了。

    在盯了一會兒秋菊冬梅母女的工作,確認她們已經完全可以勝任之後,張恆哼上小曲兒,打算去找趙柔娘玩一會兒戰國殺1V1,順便逗逗這個小丫頭,過過手癮。

    才走到走廊裡,張恆就看到趙柔娘抱著她的寶貝阿黑,急急的朝張恆這邊跑過來,見到張恆,趙柔娘喘了口氣,驚訝的道:「小叔叔,你上次叫我放進蠶室的蠶,現在長的好大了……那些以前養的,沒有一條比的上它們……」

    趙柔娘明亮的眼睛裡滿是好奇與不解。

    「這有什麼不好嗎?」張恆笑問道。

    這個小丫頭也是夠後知後覺的了,那些蠶兒都快結繭了,才知道這件事情,嫂嫂早問過張恆好多次了……

    對此,張恆的回答向來就是:大概可能是種苗好點吧。

    不過想想也是,現在趙柔娘基本上不用再去蠶室幫忙了,有了秋菊冬梅母女,連嫂嫂都能夠時常抽空縫製些手絹什麼的一類東西。

    「沒有……」趙柔娘搖搖頭:「只是……只是……柔娘只覺得小叔叔真的好厲害……」

    看著小丫頭一臉崇拜的樣子,張恆就忍不住將她小小的身子抱起來,擁入懷中:「走,跟小叔叔去玩戰國殺!」

    「不,我要去練字!」趙柔娘那裡還不知道小叔叔的所謂玩戰國殺,發展到最後,都是小叔叔在使勁的欺負自己。

    「那小叔叔教你練字!」張恆抓住就要逃跑的趙柔娘,摸著她的小手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柔娘是該好好的練練字了!」

    趙柔娘滿臉通紅,她知道自己是怎麼也說不過小叔叔的。

    只得呢喃一聲:「小叔叔就會欺負柔娘……」

    張恆哈哈一笑,牽著她的小手,拉著她走進書房中。

    -0-0-0-

    張恆正欺負趙柔娘的時候,數十里外的長安城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綿綿夏雨,雖然不大,但繁華的長安城卻在雨水中安靜了下來,平日裡人來人往的東西坊市,如今都有些蕭瑟的味道,偶爾一兩個行人匆匆而過,間雜著一輛馬車轉彎時轱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田肅就像一個行屍走肉般,遊蕩在街頭。

    如今的他披頭散髮,完全沒有了往日裡瀟灑的名士風範。

    他恨自己,更恨太子劉據,當然,他最恨的還是那個讓他被太子。宮掃地出門,導致他如今無論去那裡,別人一知他是被太子趕出來的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與同座,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跟他說話,每一個過去的好友,如今見到他就跟見到了災星一樣,連搭理都不願意。

    田肅漸漸的走到渭水河邊,從天而降的雨滴打落在平靜的河面上,他低下頭,見到河面中自己的倒影,忽然啊的一聲尖叫,像個瘋子一般抓住自己的頭髮。

    「我殺了你!」

    「我一定要殺了你!!!!」

    田肅奮力的捶打著地面,周圍行人見此,莫不紛紛避道,誰都以為他是個瘋子。

    這世界上是如此的殘酷,田肅看著河面自己的倒影,忽地又仰天長嘯。

    想想自己,如今有家不敢歸,他至今不敢讓家人知道他被太子掃地出門,而且從今往後都不可能再做官這個事實,他怕,非常怕這個事實被家人知道,那引起的後果……

    「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意思?」田肅笑了一聲,如今的他,別說是妄想報復太子,報復那個害得他落得如此下場的人了,就連明日的衣食都沒有著落。

    他心中忽然生出不如就此死去,一了百了的念頭。

    「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田肅看著冰冷的河水,輕聲道。

    那些人的容貌在他腦海中一一閃現而過。

    有太子,有那個讓他淪落至此境地的元兇,還有那些曾經與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卻在關鍵時刻在背後捅了他一刀的所謂朋友們。

    「我一個都不放過!」田肅大叫一聲,就要躍入河中。

    「先生是該一個都不放過……」正在此時,一個充滿了柔性的聲音在田肅身後輕聲道:「只是就此死去,先生果真能化為厲鬼尋仇嗎?」

    「人死萬事休,先生何不留著這有用之軀,以圖他日?」

    田肅回過頭來,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個身穿綾羅,腰佩長劍的男子撐著一把雨傘,站在他的身後。

    「你不知道……」田肅苦笑一聲:「你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誰……他有多麼強勢……」

    「不就是張恆嗎?」那個男人嘿嘿笑道:「哦,對了,可能還有太子!」他壓低了聲音,靠近田肅的耳垂說著。

    田肅卻是渾身一震,怔怔的望著這個陌生的男子。

    「你……你怎麼知道?」

    「哈哈……」男子呵呵一笑,道:「先生,在下給你一樣東西,或許能幫你的忙!」

    說著就從懷裡取出一分簡牘,交到了田肅手上。

    田肅接過簡牘,打開來一看,瞳孔在瞬間放大。

    「這是……」

    「這可是天大的窟窿!」

    片刻之後,田肅又頹然道:「可這能幫我做什麼?」

    「能幫先生青雲直上……」男人笑了一聲:「先生若要報仇,豈能手中無權?若要有權,這世界上還有比告發貴卿貪贓枉法更快的途徑嗎?」

    「先生當知道,今上可是最愛那些敢於告發貴卿的君子……」

    「再者說,丞相公孫氏可是太子的外戚!」

    田肅呆呆的看著手裡的簡牘,江充的發跡之路田肅當然清楚。而那男子的最後一句話,則讓田肅終於下定了決心。

    「那尊駕何以助我?」田肅問道:「尊駕拿著這個簡牘直接去扣闕,便可既獲得天子賞賜,又能夠扳倒這人?」

    扣闕,又稱之為詣闕,乃是漢室民眾向朝廷直接告發王公貴冑罪行的終極手段。

    所謂闕就是宮殿前的兩根柱子。

    按照漢代律法,有大冤屈或者發現了什麼重大罪行的民眾,在申訴無門的情況下,可以去未央宮前直接喊冤,由於通常喊冤的人是直接用頭撞擊那兩根柱子,所謂稱為扣闕。

    當然,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隨便去扣闕的。

    只有在那些涉及到諸侯王或者皇子、三公九卿的案件,廷尉不敢管也管不了的時候,才可以去扣闕,直接向天子申訴,其餘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隨便去扣闕,宮門衛士直接就是一頓亂棍打出。

    田肅知道,當初江充就是通過扣闕,扳倒的趙王太子丹。

    而如今,這簡牘上犯事的那人,確實也只能夠通過扣闕的方式告發。

    「呵呵,這先生就不用管了……」男子笑了一聲,從懷中取出幾個金餅,道:「這些錢,先生拿起且先買身合體的衣服,再吃頓飽飯吧,扣闕沒有力氣可不成!」

    這是實話,扣闕就要撞個頭破血流,非如此,宮門衛士根本不會理會,更不會去通報給更上層的人。

    「多謝!」田肅對那人深深鞠躬,接過金餅,他知道,此事若成,那麼他未必不能鹹魚翻身,成為第二個江充。

    「張恆……」

    在心中念叨著這個讓他狠入骨髓的名字。

    「等我成了直指繡衣使者,我便會來好好的酬謝於你!」

    當田肅抬起頭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雨霧之中。

    -0-0-0-

    第二日,太陽剛剛升起。

    未央宮的宮門緩緩的打開,幾個閒的無聊的南軍宮門郎衛,拿著刀槍,正在戳著地面的石板,看到監督的長官稍稍走遠一些,他們就相互鬆懈一下,俏俏的交談了起來。

    「快看……」忽然一個郎衛指著宮門前台階上的一個正在緩緩的一步一扣走上宮門前的人影。

    「那是什麼人?」

    「難道是?」一個郎衛掩住嘴:「他是來扣闕的嗎?」

    「地方上又發生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不成?」

    「那家諸侯又要倒血霉了!」見到那個人影,一個郎衛調侃著道。

    這倒是實話,當今天子不僅對朝臣夠狠,就是對他的堂哥堂弟,侄子什麼的也夠狠的。

    至今為止,被天子下詔處死的諸侯已經有數位之多,至於被削去封地、下詔貶斥的更是不知凡幾,通過這些不斷對諸侯王的不斷打壓,曾經困擾了漢室數代天子的諸侯王過於強勢的弊端,如今已不存在。

    啪!

    那個人影匍匐著爬到宮門口那兩根曾經沾染過江充鮮血的柱子前,一頭撞在了上面,雖然力道控制得還好,但是還是撞得頭破血流。

    「小民田肅,告發太僕公孫敬聲,貪污北軍軍費一千五百萬!請聖天子明察!」那個男人高聲大叫一聲,再次撞在了柱子上。

    「這……」一個郎衛掩住了嘴:「居然是告發丞相之子,當朝太僕!」

    「趕緊去通報宮門衛尉!」另一個人驚慌失措的道:「事涉北軍,我等需小心謹慎,萬不可行差踏錯……」

    「對啊!」

    歷來,南北兩軍都是屬於各不統屬的兩個系統之中,兩軍之間存在著一定的矛盾那是必然的,特別是近年來,天子一直在有意加強南軍,削弱北軍,前些年更是削減北軍數千個名額,然後用那些人的軍費另設射聲、虎賁等八校尉,雖然依然掛名北軍,但實際上已不歸北軍統帥,而是直接由天子近臣奉車都尉霍光與駙馬都尉金日磾掌控。

    為了這事情,北軍可沒少埋怨。

    現在居然有人告發太僕貪污北軍軍費,作為宮門守衛力量的南軍必須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則出了什麼差子,北軍那些人鬧騰起來,可不是他們這幾個小小的郎衛承受得起的。

    沒多久,得到消息的宮門衛尉,就像火燒了屁股一樣,一邊急忙趕過來,一邊趕緊命人去通知未央衛尉。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嗎」宮門衛尉來不及喘氣,跑到宮門前對那個已經快要昏厥過去的男人問道:「若是虛言,誣告朝廷九卿可是族誅的大罪!」

    「將軍請看!」那男子強撐用滿是鮮血的雙手舉起一分簡牘:「此乃太僕公孫氏貪污、挪用北軍軍費的證據!」

    宮門衛尉拿到手裡一看,立刻就像碰到了滾燙的砂鍋一般,只覺得這東西實在是太燙手了!

    事涉北軍,他完全不敢有半點馬虎,當即對左右道:「爾等立刻好生保護好這位先生!」

    他將簡牘趕忙還給那個男子。

    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太僕公孫敬聲,那可是丞相之子,皇后的外甥,天家貴卿,這事情只有天子才可以處理!

    片刻之後,未央宮中的大鐘響了起來,鐘聲傳遍大半個長安城。

    「這是……」正在家中閒坐的霍光聽到鐘聲,立刻起身:「這是有大案發生了!」

    霍光記得清楚,當初江充上告之時,未央宮的鐘聲也這樣的淒厲,這代表著血光之災。

    「備車!」霍光穿上朝服:「吾要去未央宮面聖!」

    伴隨著鐘聲,整個長安城都在睡夢中驚醒,無數知道鐘聲意味著什麼的貴卿們紛紛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情。

    「呵呵……一切順利!」江充府邸之中,韓說舉杯遙敬未央宮方向。

    若田肅在此,定然認得,他就是那個給他簡牘的男子……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39 AM

第八十四節 挖煤


    未央宮的鐘聲,像是一顆落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剎那間便激起千層漣漪。

    一些消息靈通之人很快就得知了事實真相。

    有些人焦躁的走來走去,為此煩惱不堪。

    有些人則彈冠相慶,公孫賀雖然不是真正的丞相,但到底他是天子名正言順,名詔確定的丞相,丞相不倒?何以倒太子?

    無數的書信快馬加鞭奔向廣陵,奔向昌邑,奔向燕薊。

    所有的人的眼睛都被吸引到了未央宮。

    午時,天子劉徹終於有了動作,先是派其親信駙馬都尉金日磾使節北軍,宣慰三軍。

    未時,天子使內侍蘇文持節宣詔丞相葛繹侯公孫賀入未央宮,公孫賀受詔隨即上書請罪。

    未及,太僕公孫敬聲亦上書自辯。

    但是這兩人的上書,就像石沉大海,沒有濺起半分漣漪。

    當日奉詔入宮的公孫賀在覲見天子的時候沒有聽到劉徹詢問任何關於其子公孫敬聲的話。

    這是個很不好的信號。

    熟悉劉徹脾氣的人都知道,若他打你罵你甚至踹你,那麼你就是犯下天大的罪行,只要服軟認錯,那麼什麼事情都會沒有。

    反之……

    當年張湯何以連自辯都不做,就在家中自殺?以這種極端的手段為自己申訴?

    還不是因為張湯實在太瞭解劉徹了!

    唯有他自己的死,才能幫他洗清罪名!

    但是,很顯然,公孫賀父子沒有張湯那種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狠勁,更何況,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翌日,皇后自長樂宮入未央求見天子。

    結果被告知,上已幸甘泉。

    六月三日。

    天子下詔,任命田肅為侍中、射聲校尉。

    長安城立刻就像一鍋沸騰的開水,頓時翻滾了起來。

    -0-0-0-

    長安城裡的風浪再大,到了南陵,也立刻風平浪靜。

    畢竟肉食者們再怎麼鬧騰,只要不波及到農民,那麼也就不會有什麼人關注,頂多就是等事後,一切塵埃落定,那麼老百姓們就會到處傳播自己從各種途徑聽說來的種種傳聞,當做談資。

    張恆的生活依舊如同往日,每天早上起來以後,先教授張瑜一個時辰的識字課程或者數學課程,然後就讓他自習。

    俗話說的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許是知道自己若不好好學習,家裡的祖父,父親都會失望,因此小張瑜學習非常刻苦,如今已經可以勉勉強強的進行十以來的加減計算,還學會了幾十個簡單一點的漢字,差不多一年之後就可以完成啟蒙課程,正式的學習儒家經典了。

    剛剛給張瑜上完一堂數學課,張恆就讓小傢伙一個人慢慢數竹籤。

    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張恆先進入空間中觀察著裡面植物的成長。

    現如今,空間裡的胡瓜都開始爬蔓了,前天和昨天張恆在裡面都要忙活好久,給胡瓜搭上架子。

    今天,胡瓜苗們,大都爬上了架子,嫩綠的枝蔓纏繞在青竹搭成的架子上面,張恆估計可能不用半個月,它們就要開花了。

    至於前段時間栽下的粟種,現在都已經差不多有三四厘米高了,栽種在中間的一些長勢最旺盛的,甚至達到了六厘米左右,還吐出了新葉子。

    至於小麥,葡萄等其他作物,也都長勢不錯。

    「嗯,就差個棉花了……」看著滿空間的綠色,張恆得意的想道:「對了,還有南方的水稻、西域的胡椒、花椒,等這些都湊齊了,我這空間也就基本上網羅了目下所有的糧食經濟作物……」

    不過水稻要有水田,而空間的土地大部分是旱田,這倒是個問題,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開墾出一點水田來種植稻種。

    從空間中出來,張恆順便去看了一下磚場。

    現在在張家裡南邊的一塊荒山的山坡上面,已經排滿了密密麻麻的磚坯,總數超過了一萬個。

    另有至少七千多塊已經被曬乾的磚坯被搬進了一間棚子裡面。

    如今差不多可以著手建立磚窯了。

    只是劉據上次答應借的人手沒來,張恆找不到人力來幫忙建窯挖煤。

    在磚場轉了一圈,張恆正琢磨劉據幹什麼去了的時候。

    抬頭就見到在張家裡進村的小道上,一個男子帶著幾十個壯丁風塵僕僕的走在小道上面,好像還跟人打聽著什麼。

    張恆見那男子穿著華麗,但還挺有禮貌的,連跟個在田里幹活的老漢都是又揖又鞠躬,估摸著他以前應該沒怎麼出過門。

    倒是讓跟他搭話的莊稼漢都一個個受寵若驚,紛紛將手指指向張恆家的方向。

    「找我的?」

    「是劉據派來的吧……」張恆見男子身後的壯丁們,都穿著布衣,帶著扁擔什麼的工具,猜測大概八九不離十就是劉據派來幫忙的人了。

    趕緊下山,迎上前去。

    「敢問尊駕可是王莒王兄家人?」張恆抄上一條小路,趕過去問道。

    「正是!」那男子轉身朝張恆揖禮:「在下奉我家少主的命令來,來此供張恆張公子差遣,敢問閣下可是張公子諱恆當面?」

    張恆仔細一看那男子,白面無鬚,聲調雖然沒有以前看YY小說中所說的太監的尖利聲音,但卻也有些與正常男子聲音不同,張恆心知,這男子估計是劉據在太子、宮中的貼身太監之類的角色,不過劉據向來不喜宦官,所以此人應該不是很受重視。

    儘管有此猜測,但張恆也不願意失了禮節,拱手道:「在下正是張恆,不敢當明公抬舉!」

    張恆就將這男子請到自己家中,通過交談,張恆得知這男子名叫李躍,乃是『王莒』的僕人。

    張恆也不跟他客氣,稍稍聊了幾句之後,就帶著李躍和那幾十個壯丁,進山來到了上次找到煤炭的地方。

    「李兄就是這裡了!」張恆拿來一個鏟子,將地上的泥土鏟開來,露出下面的煤炭,道:「就是挖這些黑色的石頭……」

    李躍看了看,也不管這些石頭有什麼用,揮手吩咐壯丁們道:「來呀,都給我挖,就是這些黑色的石土!」

    「諾!」壯丁們轟然應諾,紛紛開始動手挖掘,張恆看著他們一個個都配合默契,一個挖,一個裝,還有一個準備在挑。

    「應該是少府中常年培養的工人!」張恆心想。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0 AM

第八十五節 教人做假賬


    跟張恆猜測的情況差不多,李躍確實是個宦官,但是,李躍不是太**的屬宦。

    事實上,李躍是長樂宮掖庭令。

    所謂掖庭,就是秦代的永巷。

    乃是宮中宮女及其地位並不高的妃嬪居住之所。

    李躍今年雖然才不過三十四歲,但卻已經坐了十七年的長樂宮掖庭令,深得皇后衛子夫信重,長出入宮廷以為衛子夫之使者。

    特別是當年李夫人得寵,衛子夫身邊親信居然投奔過去一大半,留下的人屈指可數。

    雖然宮中歷來如叢林,弱肉強食乃是鐵的法則,但世態如此炎涼,還是讓衛子夫在心有餘悸之餘,更加信重那些在危難時刻留下來與她共患難的親信。

    而李躍因為辦事牢靠,行事穩重,說話謹慎,而最得衛子夫看重,視之為心腹臂膀。

    十七年來,李躍穩坐號稱**內宦權力最大的掖庭令,卻一直行事低調,從不招搖,所以名聲不揚,但長出入宮諱的人,卻沒有不知道李掖庭大名的。

    今次來南陵,算起來還是李躍自入宮將近三十年來,首次走出長安城。

    因此對於外面的一切他都感到非常好奇、新鮮、刺激,只是他向來穩重,所以從表面上看不大出他內心的興奮。

    今次出來,李躍算得上是主動請纓了。

    本來前幾日太子是將帶人來南陵的任務交給了少府中的一個小吏。

    少府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實際上是漢室皇家的私人機構,處理的事務大半也是宮廷開銷,營建宮殿等。所以很多事情都要跟宮裡打聲招呼,備個案。

    這事情好巧不巧,讓李躍看到了下面報上來的備案,他就將此事稟告給了皇后衛子夫。

    衛子夫知道之後,就讓李躍親自帶隊來了。

    這一來嘛,就是兒子結識了一個頗為信重的朋友,做母親的不可能不關注一下,瞭解一下,衛子夫讓李躍來主要就是近距離的觀察一下兒子的這個朋友的品性,人品,也算是找個心理安心。

    這二來嘛,丞相公孫賀陷入兒子公孫敬聲引發的貪弊案中。這件事情鬧得衛子夫自己極為頭疼。

    這要是不管吧,姊姊天天跑長樂宮哭訴,一邊哭一邊說著當年貧微之時的事情,說的衛子夫自己也是眼睛酸酸的,若非顧及如今自己已是皇后,怕也是少不得跟著流淚。

    這要管吧。

    天子劉徹的態度至關重要。

    其實這個事情是大是小,完全取決於劉徹的態度。

    一千五百萬北軍軍費,這可以是一筆驚天巨款,因為北軍每年的軍費開支才不過萬萬錢,被人一口吃掉了一成半,這確實會嚇死人。

    因此族誅公孫氏也不是不可能。

    但反過來說,這一千五百萬,就算折算成黃金也才一千五百斤,當年漠北大捷,朝廷光是賞賜有功將士就花費了二十萬金。

    丞相公孫賀這麼多年為國出生入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將苦勞折算成一千五百斤總值吧。

    因此,衛子夫想著,要解決這個麻煩還是得從天子劉徹入手,天子放手了,這事情也就一了了之了。

    但是歲月是女人最大的敵人,當年衛子夫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以一歌女晉身為一國皇后,母儀天下,衛霍外戚風光無限。當時天下人都說要生就該生女兒。

    可隨著歲月的流逝,當容顏不在,衛子夫很快就失去了寵幸。

    如今,一年之中,衛子夫都難得見劉徹幾回,對劉徹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老實說,衛子夫還真不大清楚。

    因此,李躍此次出來,第二個使命就是想辦法從張恆嘴裡問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或許有些荒唐,甚至在旁人眼中看來或許是衛子夫病急亂投醫的表現。

    但事實上,卻是衛子夫自己經過深思熟慮後的考量。

    衛子夫並不在乎張恆有沒有辦法,她只是來傳遞一個信息給其兒子劉據的。

    她就是要告訴劉據,你姑父跟你表哥這一大家子,你得救,而且必須救。

    外戚就是太子的羽翼,羽翼一旦被折斷,太子就危險了!

    這種話衛子夫當然沒辦法也不可能派人去跟劉據說,萬一要是落下了把柄,那就麻煩了。

    因此,衛子夫思來想去,覺得似乎通過第三人的嘴來點醒劉據更為恰當。

    對於劉據的智慧,衛子夫向來是十分清楚的。

    而且她也明白,此事肯定會有很多人向劉據獻策,衛子夫只擔心,劉據在道德和理性中糾結,難下決心。

    根據衛子夫得到的一些情報,這個叫張恆的人,似乎對太子頗有些影響。

    所以,衛子夫不需要張恆提出任何計策,她只需要通過張恆的嘴,說服劉據去甘泉宮把他的姑父和表哥給撈出來。

    「我家公子最近有些麻煩事情,不能前來啊……」想起自己的使命,李躍故意歎了一口氣,吸引張恆的注意道。

    「哦?」張恆也感到奇怪了,劉據能有什麼麻煩事情,難道是**中生出了齷齪?這種事情,張恆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便道:「王兄向來聰慧過人,應已有決策了吧……」

    「事情麻煩的很呢……」李躍抽聲歎氣的道:「我家公子母族的一個親戚偷拿了家裡家丁的年俸錢,事情鬧得挺大的,家主人非常震怒,要法辦我家公子的那個母族親戚……」

    「可是,那個親戚家對我家公子一向是支持的,若被趕出了家門,恐怕以後公子會有很多麻煩……」這樣的話,這位張公子應該會跟殿下提及此事吧,只要殿下聽到咱家這話,就應該明白皇后的心意了吧……帶著這種想法,李躍神情輕鬆了許多。

    「這樣啊……」張恆在心中消化了一下李躍話中的意思。

    朝堂上面,劉據的親戚就那麼幾個,衛氏自大將軍衛青去世後,就後繼無人了,在朝堂上也沒什麼有份量的人,剩下的無非就是霍光跟丞相公孫賀家族。

    霍光不用去考慮,他深得劉徹信任,劉徹不死,沒人動得了他。

    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那就是丞相公孫賀家族。

    張恆想了想,所謂拿了家裡的東西,估計是貪污了什麼專項資金一類的事情被人捅了出來。

    想想劉據也不容易,據張恆所知,自從石慶過世,能夠在朝堂上幫劉據說話的也就只剩下了公孫家族。

    而張恆自己的利益跟劉據的利益目前是連在一起的,劉據若受到了損失,那麼張恆自己也未必有什麼好果子吃。

    「拿了家中家丁的年俸錢?」張恆笑了一聲,道:「這有什麼好為難的!」

    「我有一策,可為王兄解憂!」

    「公子請說……」李躍連忙問道。若有辦法解決問題,那當然就更好了!

    「很簡單,多開賬單,多開收支,將這些錢分散的攤入其他各項開支中,譬如說,家裡要修繕房子吧,為了保險起見,多用一根橫樑不算過分吧?」

    「還有,家中總要買柴米油鹽吧?這每天下人的伙食多放點油鹽,這不算逾越吧?」

    「另外家裡車馬總要維護更新吧,為了更氣派一點,給車馬裝飾好一點,這總不過分吧?」

    「至於家裡面的佃農,莊戶的農具,這些總是要維護的吧……」

    「這樣的話,王公子的那位親戚若是能夠趕在貴主人下來查賬之前,把拿了的年俸錢編入這些開支裡,那麼拿家裡的錢,補貼家裡的其他開支,這就算不得什麼事情了,頂多就是一個挪用款項的罪責,挨一頓訓斥也就算了!」張恆侃侃而談,卻是聽得李躍目瞪口呆。

    「這……這……」李躍只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簡直精明的不似人,這些已經可以說是天馬行空的主意,徹底的顛覆了李躍以往對於儒生的印象。

    以往李躍所接觸的儒生,開口閉口不是周公就是子曰,甚少有人跟李躍說過具體處理事情的方法。

    而這個年輕人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引述過先賢們的話語,卻簡簡單單的將一件原本很麻煩,很複雜的事情給一下子變得簡單了起來。

    他卻不知,張恆實為一個穿越者。

    在後世,莫說是天朝了,就是號稱民豬天堂之花旗國,上自大統領,下自國會議員,大傢伙是使勁了的編出名目繁多的開支給自己謀好處。像

    至於在天朝,翻開政府開支細節,能看懂那些錢到底去哪裡的,都是人才,都是領導。

    區區做個假賬,用東牆補西牆的辦法,稍微有點經驗的天朝幹部都不屑為之了,這種手段已經落伍了。

    「不過此時用來效果應該不錯,可以幫上劉據的忙!」張恆在心中想道。

    至於公孫家到底貪污了什麼東西,張恆並不關心。

    政治就是這樣,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只有是不是自己人,是自己人,貪污了再多也得幫忙瞞著,遮掩著,不是自己人,你便是包公再世,也得先栽一個罪名再說。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0 AM

第八十六節 稟報


    「小心一點……」山下的小道上,張恆伸手幫一個推著獨輪車,腳下似乎有些踉蹌的壯丁扶住車把,避免了一次交通事故。

    「注意點啊……」張恆拍了拍還心有餘悸的男子的肩膀,看了看下面,雖然不是很高,大概也就三米多,但這要掉下去,起碼也是骨折吧。

    「謝謝……」男子感激的道了一聲,推著獨輪車,載著滿滿的一車煤炭繼續前行,在他的身前身後,七八輛獨輪車次第排開,咯吱咯吱的被人推著朝張家裡而去。

    「二郎,進山就是挖這個『煤炭』啊?」在不遠處的山林中上次幫助張恆找到了煤炭的獵戶趙慢熊,手提肩扛拿著幾隻山雞野兔什麼的獵物,看上去今天獲得了大豐收,見到張恆的身影,他就笑著打起了招呼。

    「俺說怎麼今天運氣這麼好,原來是二郎又進山了……」趙慢熊在心中將今日的豐收,歸功於張恆。

    「哎!」張恆抬頭朝他揮手笑道:「趙師傅今天收成不錯嘛……」

    「這些獵獲能不能賣給我?」張恆走上前去問道。這些山雞野兔什麼的正好可以拿來給這幾十個壯丁開葷,別人來免費幫忙,張恆總不能讓他們吃食有所怨言,否則,這吝嗇的名聲若是在少府裡傳開,今後可能再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時候,那就麻煩了。

    「哪能要二郎的錢……」趙慢熊豪爽的將手裡面的幾隻山雞野兔一股腦塞進張恆手裡:「二郎若要便拿去好了……」

    趙慢熊覺得,張恆每次一進山,他就獲得以後不大可能獲得的豐收,這讓向來迷信的趙慢熊認為張恆是有大運道的人。

    因此趙慢熊如何敢要張恆的錢?

    張恆卻執意要給他錢,最後趙慢熊拗不過張恆,只能勉強接受了張恆拿出來的兩百多個五銖錢,一臉不好意思的告辭。

    這一幕落在李躍眼中。

    「看來這位張公子是深得鄉民的民心啊!」李躍想起之前在路上跟張家裡村民打聽張恆時聽到的話。

    「平日裡想必張公子沒少做修橋鋪路,瞻濟孤寡之事……」

    「非如此,不可能如此得民眾擁戴!」

    「只是……何以方才……」李躍想起張恆方纔的計策,那個計策雖然算不上什麼陰險毒辣之策,可卻也非君子可為吧?

    「看不懂了……」李躍搖搖頭:「一會是謙謙君子,深得民心的儒雅之士,一會卻又能提出那麼……」李躍覺得自己還是讀書讀少了,一時間居然找不出形容那個對策的詞語。

    「不過比起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無所不為的齷齪之輩,此子倒是光明磊落多了,也不避諱什麼,是真心為殿下著想!」

    -0-0-0-

    在下午的時候,運回來的煤炭,就已經堆滿了張恆家不遠的一塊空地上。

    張恆估計,今天大概運回了差不多一噸左右的煤炭。

    雖然要燒製數以萬計,甚至十萬記的紅磚,這些煤炭是遠遠不夠的。但是,最開始張恆只是想試著燒製一窯,所以這些煤炭差不多夠了。

    等第一窯成功燒製出來,再去挖好了。

    加上此時也已經很晚,李躍還要帶著壯丁們趕在長安城城門關閉前回去呢!所以,張恆就讓秋菊冬梅母女開始準備做飯,同時在家裡的院子裡擺好蓆子,讓高老七招呼李躍跟壯丁們休息。

    在將做假賬的辦法,告訴給李躍之後,張恆就決口不再提此事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張恆根本不懂怎麼具體去做假賬,他沒做過會計,對於財務也是一竅不通。

    不過,這不需要擔心。

    公孫賀手下,怎麼也養了一些善於記賬的人吧?

    就算公孫賀沒養,劉據博望苑裡那麼多賓客就沒有一個精於做賬的人才?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個時代做假賬比在任何時代做假賬都要安全。因為賬本通常都是竹簡,而竹簡大部分是用繩索串的一起的,這就是說,在任意的賬單裡都可以插入新的內容——只要做賬的人高明一點,別弄得太假,誰還一條條竹簡的去仔細驗證,還不是只要數字能夠對上,就完了嗎?

    「只是不知道,我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放出了裡面的魔鬼,還是做了件好事?」張恆每每回想起自己的計策,都感覺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

    張恆非常清楚,官僚們好習慣通常都很難學到,但是……貪贓枉法的手段卻是一個比一個學的快。

    不過想想白紙已經出現,將來的賬單可能都會改成記載在紙上,這樣一來,再想學著做假賬的官僚們,就得多花些心思去琢磨新的先進作假技術了。

    「作假帳是官僚遲早會掌握的技術手段,我操什麼心?」張恆對自己忽然的杞人憂天嗤之以鼻。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種頭疼的事情還是交給廷尉跟御史大夫去發愁好了。

    -0-0-0-

    夜幕下的長樂宮,燈火通明。

    皇后衛子夫半閉著眼睛,靜靜的躺在塌上,歲月無情,將這個昔年的大美人的無雙容顏盡數化作白髮與皺紋,她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曾孫都出世了。

    「悅兒……」衛子夫從睡夢中醒來,見到一個單薄纖細的柔弱身子輕輕扶在她身邊,一頭如雲的秀髮散在小小的背脊上。

    衛子夫憐愛的伸手撫摸著那烏黑靚麗的秀髮,輕輕將之挽在手心。

    「皇祖母大人!」睡夢中的人兒驚醒,親暱的纏住衛子夫的雙手,半靠在衛子夫胸膛上,聲音婉轉動聽,如同百靈鳥在唱歌。她揚起頭,露出在髮絲遮蓋下的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雖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容顏,卻已足可令見到這張面孔的男子神魂顛倒,不知所措,那一雙彷彿只有仙境才有明亮清澈雙眸中帶著些淡淡的憂傷與孤獨,讓人無不生出憐愛與珍惜之情。

    「吾的心肝……」衛子夫抱著女孩,輕輕的晃動著雙肩,彷彿在搖著搖籃,哄著搖籃裡的嬰兒入睡般:「吾的寶貝悅兒,一轉眼就這麼大了……」

    「皇后,奴婢李躍回來復旨了!」這時屏風外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衛子夫親暱的抱著那個小女孩,長袖一揮,道:「進來吧,李掖庭!」

    「奴婢拜見皇后!」李躍弓著身子走進這殿堂中,屈膝一拜,在抬頭的瞬間見到了衛子夫身上的那個美的簡直不似人間女子的少女,李躍的頭低得更低了。

    「拜見悅翁主!」

    李躍深知,那個靠在衛子夫身上的少女的身份。

    她就是當今天子最寵愛的女兒,衛長公主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骨血,已經被天子名詔確定為衛長公主封邑和封號的劉悅。

    長公主非帝王最寵幸,最喜愛並且還得是所有公主中權力最大的才可得賜長公主號。

    按照漢制,公主儀比列侯,而長公主儀同諸侯王,享有極大的政治權利和極高的地位,甚至在一些極端的情況下,譬如君王年幼,而母后已亡,長公主可代替太后,行使垂簾聽政的權力。

    而衛長公主在生前,是漢室所有公主中,名聲最好,最賢淑,同時也是最悲情的一位。

    十五歲,衛長公主就出嫁給平陽侯曹襄為妻,曹襄乃天子親姊,衛青之妻平陽公主與平陽侯曹壽所生的唯一一個兒子,其祖上乃是對社稷有大功的丞相曹參,其又與衛氏外戚曾有主從之誼。

    當初衛長公主下嫁平陽侯,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可惜,曹襄與其父親曹壽一樣,英年早逝,衛長公主嫁過去不到幾年就死了。

    後來天子迷信長生不死,寵信方士,一個叫欒大的人靠著花言巧語,騙取了天子的信任,官拜五利將軍,身掛四印,天子更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兒,當時已守寡數年的衛長公主嫁與欒大。

    當初,衛長公主說什麼也不願意嫁給一個騙子,又哭又鬧,什麼辦法都嘗試過了。

    但胳膊扭不過大腿。

    最終她只能含淚嫁人……

    可笑的是,不到一年,欒大的花言巧語就被天子自己拆穿,欒大被腰斬。

    衛長公主再次成了寡婦。

    經過此事之後,原本善良、美麗的長公主,開始自暴自棄,與她的妹妹們一樣,夜夜笙歌,在紙醉金迷中度日,甚至還有傳言,衛長公主在府邸中養了許多面首取悅。

    雖然此事一直沒有得到證實,但是,守寡的長公主卻在某日忽然懷孕,然後生下了一個女嬰,取名為『悅』。

    就是現在靠在皇后衛子夫身上的那個少女。

    生下女兒沒多久,衛長公主就染上了重病,撒手西去。

    宮廷中一直有傳聞,傳說當年衛長公主彌留之際,懇求前去探望她的天子與皇后,給予其女兒自由擇婿之權利,不要再讓她重蹈自己的覆轍。

    據傳說,當時天子時流著眼淚答應了長公主的請求。

    雖然傳聞不知道真假,但是有一件事情,李躍非常肯定,那就是繼承了長公主絕世容顏的少女,在七歲的時候,就被天子名詔確定為長公主一切權利與封邑的繼承者,雖然不再在封號前貫之以『長』,但其封號『五元』未必不是在婉轉的承認其長公主的身份。

    元,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就是長的同義詞嗎?

    就更別說,天子還允許其姓劉,死後可入宗廟,而且在諸多的兒孫中,天子最疼愛的,始終都是這個看上去柔弱不堪,彷彿被風就能刮走的少女。

    不但每次出巡,都要帶上她,更是將其帶在身邊親自教育,簡直是含在嘴裡怕融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比之當年的衛長公主更得寵愛。

    更別說,皇后衛子夫亦將之視為精神寄托,每次五元公主跟隨天子出巡,皇后衛子夫就像丟了魂似的,連吃飯都吃不下去。

    現如今,長安城中的公侯們,可是一個個都紅著眼睛,盯緊了五元。

    無數的公侯子弟,都像孔雀開屏一般,拚命的想要靠近五元,吸引五元的注意力——誰都明白,誰娶了五元,誰就等於少奮鬥了三輩子,至少可保一世榮華。

    可惜,五元公主自幼體弱多病,性子內向,加上甚少與外界接觸,除了在天子跟皇后面前外,就連其叔父太子劉據都很難跟其說上話。

    「回來了?」衛子夫輕聲道,彷彿生怕聲音大一點都會嚇到懷中的少女:「怎麼樣?」

    「回稟皇后,奴婢正是要回來稟報此事……」他眼睛輕輕的看了看衛子夫懷中正側著頭,把玩著祖母髮絲的少女。

    「說罷……」衛子夫明白李躍的意思,但是,在五元面前,衛子夫不願意有任何事情還要避著她,生怕因此讓這個單純的少女傷心。

    「諾!」明白了衛子夫的意思之後,李躍就一五一十的,將今日的一切事情都統統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

    「這樣啊……」衛子夫半閉著眼睛聽完李躍的轉述:「這個辦法還真是……」

    「不錯……」良久,衛子夫也只能道出這兩個字,她對李躍吩咐道:「知道怎麼做了嗎?」

    「奴婢明白!」李躍點點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去操作了。

    「說說,你對那個年輕人的看法和印象……」衛子夫現在對於那個計策不是很關心了,她好奇和希望瞭解的是,李躍眼中的張恆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奴婢不好評價……」李躍為難的道:「此子給奴婢的感覺,有時候,他乃是謙謙君子,就連最低賤的鄉民,他都可以與之交談甚歡,而且他沒有任何架子,奴婢親眼看到他伸手幫一個少府的苦役扶住了車子,要知道,當時那個車子一不小心就會掉下懸崖,若是旁的士子在那個時候,奴婢感覺是不可能冒著自己也可能被連累的危險幫忙的……」

    「可是他提出的這個計策,卻讓奴婢感覺,這非是君子可以想出的……」

    「而且,奴婢跟他談話,他一直都保持著風趣的態度,但卻很穩重,在一些事情上面滴水不漏……」

    「奴婢愚鈍,無法判斷此子秉性究竟如何……」李躍最終總結道:「但有一點,奴婢可以肯定,此子對太子殿下倒是真心的!」

    「是真心就好……」衛子夫對李躍的判斷還是挺信任的,對於衛子夫來說,自己的兒子身邊的人,品德如何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個人能幫上兒子的忙。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1 AM

第八十七節 各人的反應

    在靠山的地方,一個磚窯正在被鄉民們用土磚搭建起來,一塊塊磚坯不斷被運進磚窯中,一擔擔煤炭被挑了上去,一層磚坯一層煤炭。

    由於是初次燒磚,張恆生怕燒出來的紅磚太嫩,不能用,就讓人在每層磚坯之間多放些煤炭,寧濫勿缺,這樣做可能會導致燒出來的紅磚太老太脆。

    但第一次,失敗不怕,主要就是拿來練手的。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相信就可以掌握多少塊磚需要多少煤炭采剛剛好。

    這個磚窯整整搭建了一天,到了快黃昏的時候,才基本上將磚窯給建起來。

    磚窯高約三米多的樣子,靠山而建,四面用土磚和木板固定,在磚窯的下方開出了一個窯洞,張恆讓人往裡面多放些乾柴,然後點起一把火,讓乾柴來點燃磚窯下層的煤炭,然後層層向上燃燒,而在磚窯的上面一層,則鋪了一層土石,這樣做是為了防止磚窯裡的溫度向周圍散發太多。

    「從今天開始,到這個窯完全冷卻下來為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誰都不要接近磚窯,更不要好奇的爬上去!」張恆想起小時候在農村燒磚時發生過的一些慘劇,張恆曾有個同學的父親就是因為在下雨天的時候,見到自己家的磚窯上冒煙,就爬上去查看,結果……

    一氧化碳,這可是個殺人於無形的毒氣。

    「老七,你負責監督,不要讓任何人靠近,特別是小孩子,你挨家挨戶的去告訴大家,這些天看好孩子們,別讓他們跑這邊來……」張恆把高老七叫過來吩咐。

    由於磚窯離高老七現在住的地方才不過兩三百米遠,高老七在家裡打開窗子就能夠看到,張恆吩咐完就頓時放心了許多。

    當天晚上,磚窯中煤炭逐漸一一燃燒起來,窯內溫度不斷升高,等到晚上大約十點鐘左右,磚窯表面都有些變紅了,遠遠的看過去,整座磚窯就要一個在隱隱燃燒的紅色物體。

    一個佃戶睡到半夜,爬起來撒尿,見到磚窯方向冒出的紅光,眼睛都呆了。

    「東家真厲害!」良久這個佃戶才喃喃自語道:「那種黑色的石頭還真的可以燒!」

    在沒看到磚窯真正燃燒之前,幾乎所有張家裡的村民都不相信張恆所說的那種叫煤炭的石頭可以燃燒,祖祖輩輩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到誰家用石頭生火做飯過啊。

    所以,對於高老七特地過來捎來的東家的警告,大家也沒幾個放在心上的。很多人都在私低下說:「東家這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石頭哪能燒火呢?若石頭能起火,那豈非連水都可以起火?東家這是讀書讀多了,讓他吃個小虧罷……」

    可沒想到,這才多大一會功夫,看那邊的樣子,就已經有沖天的紅光了。

    這個佃戶想起高老七捎過來的東家的警告,連尿都顧不得撒完,提起褲頭就跑回屋裡,搖著塌上婆娘的肩膀:「婆娘醒醒……」

    「作死啊你?」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婆娘可沒什麼好臉色給他:「深更半夜的,什麼事情?」

    「東家的窯燒起來了,那石頭真的可以燒起來……」男人趕緊解釋,這河東獅吼可不好受:「你沒見下午高管事過來給咱家捎的話嗎?明天你可得把孩子們看緊了,別讓他們靠近東家的磚窯……」

    「我看哪,這東家不是一般人,他的學問大的很哪!你沒見,那石頭東家都能讓它燒起來,這可是神仙才有的神通啊!」

    在這一刻,張恆在佃戶的心目中的形象瞬間變得高不可攀起來。

    想想以前長安裡的方士吹牛逼說海水可以曬乾,石頭可以煉成金子,可最後一個牛逼都沒成功,可這東家不聲不響的就讓石頭起火了,這不是神仙的神通是什麼?

    農民愚昧,不明所以,只好將一切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往神仙、上帝身上推。

    婆娘出門看了看,趕緊把門關上,點上桐油燈,叉著腰教訓著自己的丈夫:「俺早知道東家非是尋常人呢!你想想,東家要不是神仙心腸,星宿下凡,能給小雞小鴨給俺們養?俺早就跟你說了,東家說的話叫你仔細聽著,你這骯髒貨卻還要說東扯西……」

    農民,特別是農婦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被小恩小惠收買的群體了。

    通常稍微對她們好點,就足以讓她們感恩戴德很久很久。

    同樣的情況,在許多戶佃戶家中上演,雖然情況各不相同,但大體的結局都差不多,家長立刻就開始將張恆的警告放在了心上,甚至有些人乾脆決定這幾天出去做事都把孩子帶在身邊看好。

    磚窯的紅光不僅讓佃戶們坎坷不安,就連裡正張大牛看到磚窯的紅光後也是感歎不已。

    「醜男,用心的練習叔父教你的東西!」見到孫子居然偷偷的瞥著眼睛也好奇的看著磚窯方向,張大牛不禁一陣怒從心中起:「你叔父的學問,那可是很大的,你得用心學啊,學好了以後將來俺們家的門楣就指著你來光大了!」

    其父親張桃亦道:「看到了沒,那就是你叔父學問的力量,將來你要是學到了你叔父一成半成的學問,就夠你受用的了!」

    磚窯的紅光,立時就粉碎了張桃心裡面原本還以為張恆再怎麼厲害,也厲害不過君子學館的想法。

    毛公雖然名揚天下,可也沒見他在什麼時候讓石頭起火嘛。

    這張恆居然能讓石頭起火……

    這徹底的顛覆了張桃心中原本張恆的形象,只在瞬息之間,張恆在張大牛一家的心中就從以前還基本上平等的地位,變成了聖潔不可高攀的偉岸存在。

    想著家中孫子還在跟著張恆學習,張大牛的心一下子變得滾燙了起來。

    「這將來張二郎出將入相是肯定的了……」

    「我家攀上這顆大樹,將來未必不能……」想到這,張大牛的心一下子火熱了起來,原本的指望不過是孫子能夠在南陵成為一個人物,現在,看樣子別說是南陵了,只要跟好張恆的腳步,將來未必不能封侯拜將!

    -0-0-0-

    「東家的手段還真是……」高老七推開窗戶,就看到了磚窯的熊熊紅光。由於距離不遠,高老七甚至還能感覺到磚窯散發出的那滾燙的熱浪正在一層層的沖刷著自己的肌膚。

    「這是古代異人,聖賢在蠻荒時代教化民眾時才有的偉力啊!」高老七想起自己以前交往過的儒生們給他說過的上古時代三皇五帝的故事。

    無論燧人氏鑽木取火,還是黃帝命臣下創造文字,教人耕種,都跟東家現在點石成火的手段一般。

    都是前人所做不到,或者不會做的事情。

    「難不成東家還是聖賢在世?」懷著這種想法,高老七的心思跟過去變的再不相同了。

    「那麼追隨一位當世聖賢的我,豈非也可以跟那些曾追隨過周公、伊尹、管仲的賢臣良將一般,名留青史,萬古流芳?」在這一刻,高老七覺得自己找到了自己人生中一直缺失的目標,那就是追隨一位當世聖賢。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非是聖賢,豈能說出這樣的話?」高老七挺直了腰板,只覺得自己也渾身都充滿了正氣。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2 AM

第八十八節 陽石


    磚窯中的烈火在燃燒了兩天多以後,終於在黃昏之時漸漸熄滅。

    「還要過兩天才可以拆窯……」張恆特地跑過去看了一圈,磚窯的溫度非常高,倘若不等它裡面的紅磚完全冷卻下來就去拆卸,很容易會燙傷工人的手腳。

    在這炎炎夏日,任何的燙傷,燒傷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導致一個慘劇。

    「等燒磚燒出了經驗,說不定以後還能燒瓷器什麼的……」張恆開始琢磨起了新的產業。

    「對!以後就玩瓷器,這東西可是不次於絲綢的大殺器啊!」好在高中歷史沒全部忘記,當年論壇也沒白混,張恆倒是知道,瓷器在宋明時期代表著什麼。

    宋明兩代,靠著海外貿易賺的滿盤缽盂,在這其中利潤和銷路最廣的就是瓷器。

    張恆當年甚至在論壇上聽到這樣一個說法,西班牙、葡萄牙這兩個西方的殖民帝國辛辛苦苦的在美洲,非洲殺人越貨,搶劫勒索,販賣奴隸,一個子一個子攢下來的白銀,轉手就幾乎全填進了對明貿易的巨額逆差中……

    在這其中,瓷器和茶葉扮演著絕對性的角色。

    雖然可能有些偏頗,但卻似乎也說出了一些事實。

    「這不錯……我喜歡……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別人去幹,好處卻是全歸我!」張恆邪惡的想著。

    「只是這瓷器是個技術活啊……就算帶了度娘一時都未必做的出……」張恆撓撓頭,面對瓷器這麼一個高利潤的產業,他當然是不可能放過的。

    煤炭的發現,理所當然的為高溫燒瓷打下良好的基礎。

    而且,此時瓷器的燒製之法,已經被古代的先人發明了一千多年了。雖然在質量上、外觀上以及其他指標上完全沒辦法跟後世已經成熟的瓷器媲美,技術還比較原始,連青瓷都還燒不好,更別說白瓷、青花瓷了。

    不過好歹也算有一定的技術儲備了不是?

    反正就算搞不出來,也沒什麼太大損失……張恆決定了,等到冬天就開始著手準備建窯燒瓷,手握煤炭這個大殺器,張恆還就不信了,區區一個白瓷還能難倒他?

    「就算可以難倒我,難道還能難倒工匠……只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針,何況小小的一個白瓷……」就算退一步,燒不出白瓷,能燒出高質量的青瓷,張恆覺得也是賺大了。

    如今公侯世家,誰家裡不擺幾個好看的瓷器呀?

    別人家有了,你家能沒有嗎?

    攀比這是人之常情,只要賺長安城的公侯貴冑的錢,就足夠張恆吃飽……

    張恆一邊想,一邊高興的踱著小碎片,哼著小曲走回家去,一路上,張恆發現,這些天佃農都有些奇怪,連高老七還有秋菊冬梅母女看自己的時候的神色都完全跟以前不一樣了。

    張恆回過頭去,就見到了幾個正扛著鋤頭的農夫從地裡回家,這些農夫見到張恆,居然連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貓著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都是怎麼了?」張恆不理解了:「吃錯藥了嗎?還是我身上有什麼東西?」

    回到家裡,小黑犬阿黑搖著尾巴就跑上前來撒嬌。

    這小傢伙這些天來是吃好睡好,原本瘦得就剩下皮包骨了,如今卻是吃成了一隻小胖狗,渾身都肉呼呼的,毛髮也漂亮乾淨,讓張恆覺得它頗有些卡哇伊的卡通感覺。

    「吃貨!」張恆沒好氣的揣了這傢伙一腳。

    這隻小狗,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它這麼巴結張恆,無非就是這前幾天,張恆買了野味回來,那些人家吃剩下的骨頭殘渣,讓它吃了個肚子圓漲,直打飽嗝。

    張恆為了表揚它上次看家護院的功勞,還特地給它留了一隻兔子腿。

    這就讓這傢伙纏上了張恆,每天張恆回家,它都是搖著尾巴掐媚的上前邀寵。

    小黑犬在草地上打了一個滾,嗚咽一聲,跑去小主人那裡。嗚嗚的在趙柔娘的房間裡可憐巴巴的叫喚著。

    「阿黑……真可憐,又被小叔叔欺負了……」趙柔娘滿是憐愛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主人給你肉吃哦!別傷心了……」

    張恆見此又氣又笑:「這傢伙居然學會了騙踹!」

    大概是昨天下午吧,張恆回家,這隻小狗死皮賴臉的纏著張恆,被張恆一腳揣進草叢裡,剛好被趙柔娘看到,趙柔娘頓時心疼不已,又是給它肉吃,又為抱著它一陣亂哄。

    沒想到,這件事情這隻小狗居然記住了還學會了!

    「這都快成精了!」張恆搖了搖頭。

    張恆以前曾聽說過,在明代東林黨的人用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激怒皇帝,以騙取廷杖,從而達到為自己揚名的目的。

    卻不想,這隻小狗居然也會東林黨的看家本領。

    真真是讓張恆苦笑不得。

    -0-0-0-0-

    就在張恆回家的同時,長安城的葛繹侯府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數十名公孫賀的家奴,正聚精會神的在一間房子裡,將一捆捆竹簡拆了下來,再將一塊快看上去有些舊,顏色都與竹簡上的竹片相差無幾的竹片串進竹簡中。

    太僕公孫敬聲,如今完全沒有了當初得知自己貪污的事情東窗事發的驚恐不安模樣。

    「我就說嘛,皇后姨母不可能不管我的……」此事公孫敬聲好整以暇的穩坐釣魚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三郎難道就只謝母后,不謝本宮?」在公孫敬聲身側,一個衣著華貴,身態豐滿的貴婦人嬌嗔一聲道。

    「本官焉能不謝翁主?」公孫敬聲摟住貴婦人豐滿的身子,親暱的道:「今天晚上,我便好好的重重謝翁主周旋與求情之功!」

    這貴婦人,正是如今寡居的天子親女,封號為陽石的公主,陽石公主雖非皇后親出,但素來與皇后衛子夫之女諸邑公主交好。

    漢室公主,素來以彪悍、潑辣、蠻橫及大氣著稱。

    先帝的親姊姊館陶長公主就不必說了,便是當今天子所生的女兒中,私生活檢點的還真沒幾個,縱觀漢室歷史,能有清名、賢名的公主,五個手指頭數的清楚。

    無非就是先帝孝景的兩個女兒,平陽與隆慮這兩位殿下,還有就是已經過世的衛長公主。

    其餘的,包養面首,那還算是正派的,有些公主甚至可以一氣之下,把自己的丈夫休了,然後自己跑回娘家繼續過自己的逍遙生活。

    還有的在地方上橫行霸道,讓地方官苦不堪言,可又拿她們沒轍。

    做天子的當然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女兒在地方上稍微蠻橫一點就降罪她們,再說了,這也是漢室的傳統,乃是跟傳承自太宗孝文皇帝的裝B神功一樣的老劉家特色。

    所以,久而久之,只要這些祖宗不鬧的太離譜,也就沒人去管她們怎麼怎麼了。

    只是看公孫敬聲與陽石的親密程度……雖然在血緣上兩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公孫敬聲可是有正室的,作為朝廷九卿,雖然已經有資格迎娶公主,但是,在有正室的情況還跟一個寡居的公主不明不白,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你這死人!」陽石伸手在公孫敬聲腰間重重掐了一下,對於已經狂野慣的陽石來說,這個世界上的所謂道德禮法已經束縛不了她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2 AM

第八十九節 鄂邑


    過了兩天之後,磚窯徹底的冷卻了下來。

    張恆就趕緊讓高老七帶人去拆窯,出窯的紅磚,上面幾層的還好,勉勉強強的算合格,可以用來當建房的磚料。

    但是,越往下,出窯的磚的質量就越差,中間那幾層甚至乾脆就不能當磚用了——實在太脆了,輕輕一碰就斷裂了。

    「果然老了,看樣子下一窯磚應該少放點煤炭……」張恆拿起一塊已經被燒成暗紅色的磚頭,在地上輕輕一敲,磚頭上就出現了些裂痕。

    這次磚窯進去數千塊磚坯,最終能夠合格的只有不到五百之數,合格率少於三成,這真讓張恆有些尷尬。

    卻不知,相比起少府的青磚製造成功率,張恆這第一窯紅磚就甩了人家七八十里地。

    把高老七喊過來,讓他把所有合格的紅磚都搬進自己家的院子的牆角,堆壘起來。

    同時開始讓人將拆下來的土磚,木板重新裝上上,開始準備第二窯的燒製。

    「二郎,這叫煤炭的石頭能不能拿來燒火做飯?」一個佃戶趁著空當跑過來問道,其他的人聽到那人的問話,也紛紛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希望張恆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當然可以了……」張恆笑著回答。

    「不過純用煤炭燒火作飯有些浪費……」張恆想起在農村老家時燒火取暖用的蜂窩煤:「得用黃土加水與煤炭混合起來……恩,還得做個鐵模子!」

    這兩天裡,鐵匠鍛打鐵器用的爐子已經在高老七住所附近搭建起來了,鐵匠工作所需要的錘子、鐵鉗什麼的也買好了,萬事俱備,就等開工了。

    張恆想著索性現在好像也沒什麼需要打造的東西,就讓張大山父子先打點鐵模子做些蜂窩煤出來吧。

    就轉身去找張大山父子,跟他們說了一下鍛蜂窩煤用的鐵模子是怎麼一個樣子,就讓他們趕緊開工。

    張大山父子在鐵匠作坊裡面,花了兩天多時間,在第二窯磚點火之前,終於把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蜂窩煤爐子打造了出來。

    「不錯……」張恆拿著模子,提了提鐵模上用來壓出蜂窩煤的滑動桿,這玩意倒是簡單的很,就是一個圓形的鐵摸和鐵摸裡的鐵桿需要花費點精力和時間之外,其他的倒都不是什麼有難度的東西。

    張恆想著上次運回來的煤炭,在燒了兩窯磚後,還剩下兩三百斤的樣子。

    就讓高老七去挑來幾擔黃土,按照煤炭與土大概三比一的比例,和上水,用這個鐵模子去鍛蜂窩煤。

    然後,張恆又讓田二做了一個燒煤用的煤爐子。

    -0-0-0-

    在張恆忙著做蜂窩煤的時候。

    長安城裡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什麼?」

    「太僕居然沒有貪污!」

    許多人目瞪口呆的面對這個消息,不少人甚至覺得這簡直是個荒謬的笑話。

    正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人們根本就不相信,一千幾百萬五銖錢都進了公孫敬聲的嘴巴裡面了,他怎麼捨得吐出來,怎麼可能忍得下那巨大的誘惑。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相信。

    消息是從御史口中傳出來的……

    根據天子派去查賬的御史的調查,太僕公孫敬聲確實是動了北軍的軍費,但是卻沒有中飽私囊,而是將那些錢花在了天子去年出巡、賞賜以及上林苑、太廟、高廟、甘泉宮還有長安城城防上面……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傳出來。

    御史們前腳剛走,太僕公孫敬聲後腳就上了一封聲淚俱下的『請罪書』。

    請罪書上,先是自我檢討了一番不該挪用北軍軍費,請求天子降罪責罰,然後就筆鋒一轉,說什麼個人榮辱事小,社稷顏面事大,雖然他做錯了事情,甘願受到國法的懲罰,但是,身為臣子,效忠君王,為君王鞠躬盡瘁,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封請罪書,顯然是有高手指點、潤色,通篇都沒有提及那些錢到底花到那個地方去了,只是一個勁的表忠心,甘受國法懲處,認錯態度實在是太好了。

    這封上書一到劉徹手中,劉徹的臉色就變了。

    「真忠良是也……」站在劉徹附近的太監蘇文隱隱約聽到天子低聲感歎了這麼一句。

    「制詔:太僕敬聲,挪用北軍軍費,雖情有可原,然國法不可違也!著令其面壁反省三月,罰俸一年,金五百,以儆傚尤!」

    「另北軍所缺之軍費一千九百萬,令少府自庫府出!」

    這道詔書很快就隨著天子的使者出現在葛繹侯府上而傳開。

    「面壁反省三月,罰俸一年?????」江充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陣昏眩,整個世界都霎時黑暗了起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次倩公【江充字次倩】!」旁邊的韓說趕緊扶住江充。

    「怎麼會這樣?」江充喃喃自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明明有確鑿證據的!」

    「這次他們有高人指點……」韓說亦歎了口氣道:「據在下在長樂宮中的熟人所述,乃是長樂宮掖庭令李躍從一位高人處獲得了指點!」

    韓說能夠在長樂宮中有眼線,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為韓說乃是真正的名門之後,其祖上乃是高祖劉邦身邊的寵臣韓王信,其祖父乃是高祖所封一百零八列侯之一的弓高侯韓頹當,其兄長更加了不得了,乃是與當今天子自幼相熟,一起長大的韓嫣。

    韓嫣活著的時候,權傾朝野,深得天子的寵信,甚至出入掖庭也不受限制,還曾享受過乘天子車馬出行的榮譽。

    不過,韓嫣太囂張了。

    在江都王劉非入朝朝拜天子的時候,他居然乘天子車馬從江都王面前經過,讓江都王誤以為是天子御駕,嚇得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

    等劉非後來知道了實情,那還了得,劉非乃是先帝孝景天子親生兒子,當今天子兄弟中最勇猛善戰的諸侯王,早在吳楚叛亂之時,就身掛將軍印,與叛軍大戰無數回合。

    自然,劉非的脾氣也是異常暴躁的。

    當下就跟皇太后哭訴。

    皇太后聽了劉非的哭訴後,也對韓嫣異常反感,後來更有人舉報韓嫣與**妃嬪有染,皇太后立即就將韓嫣賜死——天子劉徹求情都沒有能夠救韓嫣一命。

    受兄長之死的教訓,韓說對長樂宮的動向一直都非常警惕,所以經常能夠得到別人無法得知的長樂宮的消息。

    「是誰?」江充雙眼血紅盯著韓說,追問著:「是誰?」

    韓說搖了搖頭道:「這個就不是很清楚了……」

    「次倩公,這次板不倒公孫氏,我們還有下次,敵在明我在暗,咱們機會都得是……」韓說道:「只要天子還在,我們就有機會……」

    「對!」江充重重的點頭表示贊同。

    對於劉徹的性格,江充非常清楚,劉徹是一個做事果斷之人,他絕對不會把一個龐大的外戚集團留給他的繼承者。

    但是,江充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光是打到衛氏、公孫氏,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一旦劉據即位,那麼他苦心積慮的一切就都等於給劉據做了嫁衣,沒有了外戚這個負擔的劉據說不定還會感謝他所做的一切。

    這怎麼可以?

    絕對不行!

    「給燕王寫信……」江充對韓說道:「讓燕王入朝,順便讓鄂邑翁主也入京罷!」

    「鄂邑……翁主……」韓說的聲音有些顫抖,小腿都忍不住發抖,他隨即高聲道:「不行,絕對不行!」

    「那是個瘋子!」韓說道:「當初咱們好不容易才把她趕出長安,趕到燕國去的……」

    顯而易見,那位鄂邑公主曾經對韓說做過什麼慘不忍睹的事情,以至於韓說這麼大年紀了,提起那個名字還如聽到了惡魔之名一般,難以自抑。

    「不!」江充笑著道:「現在正是鄂邑翁主大發神威的好時機……」

    「她會連我們也一起對付的!」韓說堅決不同意:「你忘記了,她離開長安前說過的話嗎?她若回來,第一個對付的就是咱們!」

    「錯了……」江充搖頭道:「別人都以為鄂邑是個瘋子,但是我知道,其實這個女人聰明絕頂……她會懂得收斂的!」

    「就這樣定了,我這便去謀劃讓燕王入朝,朝拜天子的事宜……」江充站起身來,不管身後韓說的反對,執意而行。

    其實,連江充自己都沒把握,那個女人一旦回來,將又會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來。

    但事到如今,江充覺得自己別無他策,只能硬著頭皮行此險招。

    「希望過去這兩年,那個瘋女人能稍微收斂一點!」江充在心中祈禱著。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3 AM

第九十節 蟲害(1)


    隨著張恆做出來的蜂窩煤開始在張家的爐子裡燃燒起來,慢慢的就開始有三三兩兩的張家裡村民開始上山去挖煤炭回來,然後跟張恆借了那個鐵摸子,自己在家做些蜂窩煤,再用泥巴什麼的做個爐子用來煮飯煮菜。

    蜂窩煤憑借燃燒時間長,而且可以控制火勢的優點,沒多久就把柴火給擠出了很多人家的日常生活之中。

    畢竟,每天早上起來,人們只要拿開灶台下堵塞爐子的東西,用不了多久,蜂窩煤就會熊熊燃燒起來,做完飯,把爐子一堵,換個新煤球,就可以出去工作,等晚上回家,不用再生火,而且,蜂窩煤還沒什麼太大的煙氣,不會熏人。

    比起柴火,它好太多了,也方便太多了。

    因此,越來越多的張家裡村民開始棄柴火不用,改燒蜂窩煤了。

    張恆見到這種情況,連忙讓高老七去挨家挨戶的通知燒煤的佃戶人家,一定要把爐子放在屋外。

    張恆可不希望,鬧出煤氣中毒的慘劇,那就麻煩了。

    不過現在還好,由於是夏天,所以發生煤氣中毒的可能性很小,但一旦到了冬天,等人們開始懂得用蜂窩煤取暖的時候,那就真的可能會有麻煩了。

    「大不了到時候推廣炕好了……」張恆想了想,無非就是兩種選擇,一嘛就是讓家家戶戶都搞一個火炕出來,這樣就可以減少人們使用蜂窩煤不慎中毒的概率,第二就是早出那種全封閉的帶煙囪的爐子,不過那種爐子價格昂貴,光是所需要的鐵料就不是農民負擔的起的,所以,最好最適合的還是後世的東北大炕。

    張恆雖然沒在東北大炕上睡過,但到底還是見過的,而且大炕據說用馬糞,牛糞都可以做燃料。

    隨著蜂窩煤在張家裡的全面普及,附近的幾個村莊也漸漸的知道了,在張家裡,有一種工具可以用一種黑色的石頭混合黃土做出可以生火做飯的東西。

    其實,在農村,幾乎沒什麼可以長時間保密的東西。

    不是自家娶了鄰村的女人,就是鄰村的女人嫁到了張家裡,這走親訪友,一來二去,沒幾天,幾乎半個南陵都知道了在張家裡大家都不燒柴火了,改燒一種叫煤炭的石頭了。

    於是,十里八鄉的裡正、鄉紳甚至鄉老,有的拐彎抹角的托人來跟張恆要買個鐵模子回去自己做蜂窩煤,有的乾脆自己直接上門來買。

    就連南陵德高望重的長者田老都派了一個後人來跟張恆要模子。

    面對這些請求,張恆頓時感到頭疼無比。

    附近的幾個村子,倒還好,近水閣樓的取煤炭也方便,但是跟張家裡隔了二三十里地的村子也要鐵模子,這叫個什麼事情?

    沒有煤炭,光有模子,頂什麼用?

    張恆跟那些人口水都說干了,可還是有許多人不相信。

    雖然說,這些人來要模子,張恆當然不會白給,一個模子一百錢恕不還價。而每個模子原料什麼的加起來也不過六七十錢左右,張恆一個模子還能有幾十錢的利潤,算是賺點加工費。——這倒並非張恆不想賺錢,而是模子結構簡單,只要有個鐵匠,看過原型,基本上搗鼓個幾天也就會做了,張恆可不想將來自己背上一個【奸猾狡詐】的名聲。

    但是,他們要是買回去,發現做不出可以燃燒的蜂窩煤,那還不罵死張恆了?

    實在沒辦法,張恆只好帶那些人去看了農家自己燒火用的蜂窩煤,告訴他們,只有煤炭才可以燒,這才算是打消了一些人的念頭。

    但更多人卻是開始詢問,是不是所有的黑色土壤跟黑色石頭都可以燃燒。

    顯然,這些人在煤炭上看到了商機,打算借此賺上一筆。

    張恆也不隱瞞,將煤炭的具體樣子和辨識方法告訴了他們,還拿了些煤炭現場教學。

    若是能夠借此發現大儲量的煤礦,張恆就賺大了。

    張恆很清楚,煤炭,遲早會被國家注意到的,而煤炭的價值也不比鹽鐵低,這麼一來遲早煤炭礦會跟銅礦、鐵礦、金礦一樣成為只能由國家開採的礦藏。

    這樣一來,那些人倘若發現一個大煤礦,就等於是給張恆找的。

    張恆自信,憑借自己跟劉據的關係,要拿下一個煤礦的特許開採權,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時間匆匆飛逝而過,不知不覺,就到了七月,秋天來了,張恆最先發現秋天已經到來的這個事實的時候,是在抬頭找尋屋簷下的燕子的時候,才愕然發覺,燕子已經離開了它們生活了大半年的安逸小窩,踏上了越冬之旅。

    隨著秋天的到來,田里的粟苗,開始進入成熟期,飽滿的粟穗在陽光下五顏六色,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雖然穗子還稍顯青澀,果實也才剛剛露出一點點淺淺的痕跡,但是村民都很高興,這意味著今年的收成基本上已經有了保障。

    隨著粟苗的漸漸成熟,各種粟的病蟲害開始增多。

    蚜蟲、螟蟲、粘蟲各種張恆認識的不認識的小蟲子開始在田里肆虐,囂張的啃吃著甜美甘爽的粟米。

    但是,對於這些蟲害,農民們沒有太多辦法,大部分是只能靠手工摘除,甚至有不少的蟲子,譬如蚜蟲佃戶們居然不敢消滅它們,理由是這些蟲子是有神靈庇護的,只能請它們離開不能傷害它們。

    這就讓張恆哭笑不得了。

    沒辦法,張恆只能親自出馬了。

    一方面,張恆讓佃戶們把自己家養的鴨子,鵝什麼的在白天趕到田里,讓這些剛剛開始長大的小傢伙去對付那些可惡的蟲子,只要看好了別讓小鴨小雞啄食粟苗就可以了。

    當然,這只能消滅一小部分蟲子。

    到了晚上,張恆就利用昆蟲的趨光天性,在田間地頭,讓人生起篝火,整夜不息,借此滅蟲。

    雖然,這些原始的手段,並不能夠像現代的農藥等化學藥劑一般徹底滅殺害蟲,但還是有效的控制住了蟲災的氾濫。

    幾天之後,田里原本氾濫成災的各種害蟲明顯減少了許多。

    見到這種情況,在張家裡的村民心中,張恆的形象再一次的發生了變化。

    「連蚜蟲、螟蟲這種蟲子,東家都能有手段對付……」

    「真是聖賢在世啊!」目睹這一切情況的高老七更加確定了,張恆就是當世聖賢。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3 AM

第九十一節 蟲害(2)


    已是早晨。田間地頭中,依然青煙裊裊,昨夜燃燒了一整夜的篝火甚至還有在繼續燃燒的。

    南邊的山腳下,幾座用土磚和木板加固堆壘起來的建築,冒著紅光,熊熊的燃燒著。

    劉據非常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

    約有一個月沒來張家裡,劉據感覺,這個小山村彷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位丈夫,敢問,這些火是怎麼回事?」劉據拉住一位扛著鋤頭正準備下地鋤草的農夫問道。

    「回這位公子的話,這些火是俺們莊子上的張二郎指點俺們點上的,自從在晚上生了火,可神了,地裡莊稼上的蟲子少了好多」農夫異常驕傲的回答。

    「那那邊的那幾個冒紅光的東西是?」劉據追問道。

    「那是二郎在燒磚,用的是挖回來的煤炭……如今這十里八鄉的鄉親生火做飯,都用上了二郎發明出來的蜂窩煤,可好用了……」農夫得意的炫耀著:「以前俺聽說那些有名的大學者,司馬先生什麼的,名氣大的很,可跟俺們二郎比,那起碼要差好幾條裡遠!」

    「煤炭?」劉據想起上回來張家裡的時候,張恆跟他借了些人手,好像就是去挖一種可以據說可以燃燒的石頭。

    「石頭真能燒?」劉據感覺這似乎不太符合常識。

    「走,去張府看看……」解鈴還須繫鈴人,與其自己打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倒不如直接去問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劉據這次出來,只帶幾個親信的護衛,沒有跟以前一樣帶上隨行的賓客。

    這主要是受到那個本來被劉據逐出太子、宮的賓客田肅的影響。

    雖然田肅告發公孫敬聲貪污軍費一事,被公孫敬聲完美的化解,劉徹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罰俸半年,面壁三月的處罰簡直就是等於沒有,至於罰金五百,那更是無稽之談。

    劉據就清楚,在公孫敬聲前腳交了五百金罰金之後,當天晚上,自己的父親劉徹就派了一個使者,以丞相輔佐社稷,勞苦功高,且抗旱有功的名義,送去了一千金的賞賜。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對於公孫敬聲將北軍軍費,花在了上林苑的維護,天子出巡等的耗費上。

    劉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非常高興,否則斷不至於如此。

    「父皇賞罰不公,遲早有禍事……」想起此事,劉據也是不由得歎息。

    劉據心裡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那些錢確確實實被公孫敬聲自己貪污掉了,只不過公孫敬聲用了一招偷梁換柱,李代桃僵,成功的轉移了視線而已。

    而且劉據覺得就算公孫敬聲真的沒有貪污,但光是挪用軍費,這本身就是嚴重的罪行了。

    父皇如此行事,北軍之中難免有不服者!

    但劉據卻沒有任何好的辦法來改變這一切。

    一邊是國法如山,一邊卻又是自小對自己異常照顧的表兄。

    更嚴重的是,舉報公孫敬聲的那個田肅,雖然沒有成功的扳倒公孫敬聲,卻也因此受到天子劉徹的看重,認為其有先秦學子的遺風,能夠不畏強權,大膽舉報,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三遷其位。

    先是任命其為侍中、射聲校尉,然後不到三天遷為中大夫,許其擁有上朝議政權,不就旋加為直指繡衣使者,使其可察三輔千石官員瀆職、貪弊之權,雖不像江充、暴勝之當年那般連九卿都可以直接調查,監視,卻也算的上長安的一位風雲人物了。

    受到田肅崛起的影響,劉據這近一個月來的日子又不太好過了。

    雖然田肅不敢明著來針對於他,但暗地裡給劉據找麻煩的事情卻是接連不斷。

    搞得劉據幾次想來張家裡散散心,都沒辦法成行。

    今次出來不帶賓客,劉據也是沒辦法了,對於那些往日跟田肅頗有些交情的賓客,劉據沒辦法再信任,而原本身邊的賓客都或多或少的跟田肅有些交情。

    沒辦法,劉據只好帶上這幾個自小就跟在他身邊,從羽林孤兒軍中千挑萬選出來,忠誠心絕對沒有問題的護衛相隨了。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剛來到張恆家的門口,劉據就看到了在門前的兩側粘貼著兩張白紙,白紙上分別著文字,劉據從左到右,念了一遍。

    「善!」劉據雖然不清楚這種行文風格是那一家的風格,但是,劉據知道這十有八九估計又是張恆寫出來的。劉據念了那兩句寫在門前的文字,也不由得撫掌大讚:「此真君子之風是也!」

    站在門口,院子裡傳來一聲聲稚嫩的讀書聲。

    劉據聽的明白,正是《爰歷篇》開頭的幾段。

    聽著院子裡的讀書聲,劉據嘴角露出些這些日子難得的微笑。輕輕敲了敲門:「張先生,在家嗎?故人來訪!」

    此時張恆正拿著一支毛筆,在一本裝訂成冊的空白書上奮筆疾書,寫的都是些他努力回憶出來的後事物理、化學公式,還有一些數學,幾何知識,當然用的全部都是簡體字。

    這些日子來,張恆越來越感覺前世的一些知識有模糊的危險了。

    為了盡力保住那些吃飯的傢伙,張恆就只好用文字將它們記錄下來了。

    但有時候,張恆回憶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一時間居然想不起很多東西了,沒辦法,出了學校這麼多年了,那裡還記得了那麼多。

    只能是想起什麼記什麼。

    聽到門外劉據的敲門聲,張恆趕緊將剛剛回憶起來的二元一次方程公式快速的寫完最後幾筆,然後將那本小冊子塞進懷裡。

    看了一眼正在認真背誦的張瑜,然後起身去開門。

    「王兄,多日不見,一向可好?」打開大門,張恆就見到了穿著一身正式儒袍的劉據,拱手行禮問道。

    「勞先生掛記,一切尚好!」劉據回了一禮,答道。

    「上次王兄托在下雕刻的《孝經》如今已全部刻完,王兄可是來看的?」張恆一邊問,一邊將劉據一行請進院子中。

    「那個不急……」劉據笑著搖搖頭,現在離父皇的千秋還有好幾個月呢!

    「倒是在來的路上,在下看到了些事情,望先生為我解惑!」

    「請說!」張恆將劉據請到院子中,讓秋菊給劉據和他的隨從們準備坐的地方。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4 AM

第九十二節 蟲害(3)


    「在下在來的路上,見到村中民眾多在夜間於田間生火,據說是驅蟲?」劉據淡淡而談:「敢問先生,這是何意?」

    「呵呵……」張恆笑了笑,這個問題過去幾天他已經回答了好多次了:「這是因為幾乎所有的昆蟲都有一種習慣:在黑暗的時候,會不自覺的聚集到光亮處,所謂飛蛾撲火,便是這種習慣造成的,我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昆蟲的這種與生俱來的習性,本來沒抱太大希望,不想卻還真成功的殺滅了不少害蟲!」

    「飛蛾撲火?」劉據眉毛輕輕一揚,問道:「這是何典故?」

    「嗯?」張恆咦了一聲,他這才醒悟過來,現在還沒有飛蛾撲火這個典故,他不免有些尷尬了,以前剽竊,苦主都有名有姓,因此在心中說一聲抱歉也就算了。

    可這次,張恆首次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苦主的姓名。

    「唔……以後得小心點,可不能再亂說了!」張恆在心中出了一聲冷汗,好在這次還可以掩蓋過去,劉據也不會太計較。若是下次不小心說出什麼投鞭斷流之類查無此言的話來,那就不好辦了。

    「王兄難道平日在家時沒在晚上見過飛蛾,蚊蟲一類的昆蟲在油燈旁邊聚集?」張恆也奇怪了。

    「這還真沒注意過……」劉據頗有些尷尬。

    其實這也不怪他,身為太子,從小到大,劉據都是活在蜜糖中,他的宮殿居所,每一個角落都被下人宮女清掃得乾乾淨淨,每一個房間的蚊蟲都被消滅得一乾二淨,絕沒有半隻蟲子可逃過太子、宮中成百上千太監、侍女的監視。

    所以,沒見過飛蛾撲火這也算正常。

    「那以後記得留意一下……」張恆這些當老師當久了的,難免產生職業習慣。揮了揮手,也不管劉據比他年長十幾歲,像往常教育張瑜一般:「王兄,在生活中,只要用心留意一下,其實很多事情都可以啟發我們……」張恆指了指大腦。

    劉據也不在意這些小節,點點頭道:「謹受教!」

    沒過多久,秋菊冬梅母女端著些這時節的新鮮水果上來招待客人。

    張恆拿起一個梨子,咬了一口,招呼著劉據:「吃,都吃……都是自家山裡出產的,新鮮的很……」

    劉據的心神卻還沉浸在方才張恆所說的話語中。

    「既然張先生這裡可以生活滅蟲……」劉據在心中想到:「那麼豈非是其他地方,只要在晚上生出一堆篝火也能消滅不少害蟲?」

    雖然劉據從來沒有具體的接觸過農事,對於莊稼害蟲對於收成的影響瞭解不多。

    但本能上他覺得,這或許可以幫助農民增加些產量。

    「嗯,回去以後,孤當稟明父皇,在三輔推廣這晚間生火滅蟲之法!」懷著這樣的心思,劉據也拿起一個梨子咬了一口。

    這時節的梨子,還沒有完全熟透,略顯有些青澀,但入口卻一點也不酸,還有些淡淡的梨香縈繞在唇齒之間。

    「不錯!」劉據讚了一聲,也不知是讚他心中所想的事情,還是梨子的清香爽口。

    「若王兄喜歡,那等下,我命下人去採摘些來,送與王兄帶回去吃……」張恆想了想,接著道:「順便讓王翁也嘗嘗!」

    得了劉徹那麼大的好處,張恆覺得怎麼也得回報一下不是?

    這梨子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嘛!

    「恩……」劉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走,王兄,我帶你去看看《孝經》的雕版!」張恆起身請道。

    「正有此意!」

    「張先生,石頭真的能燒火?」在路過張家廚房的時候,劉據眼睛瞥到了秋菊用鐵鉗子夾起一個新鮮的蜂窩煤放進爐子中的情景,想起此事,劉據連忙問道。

    「只有煤炭才能燒!」張恆索性帶著劉據進了廚房,看了看那爐子。

    劉據看著爐子裡下面那個渾身紅彤彤的燃燒著的蜂窩煤,好奇的問道:「這種叫煤炭的石頭何以能夠燃燒?」

    張恆對劉據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行為感覺有些頭疼了。

    這事情還真不好解釋。

    在此時,張恆就算跟劉據說世界是圓的,劉據估計也會相信,因為此時社會上普遍存在著一種認為宇宙就是個雞蛋,地球是蛋黃的說法。

    但是,在傳統的神話傳說中,世界誕生至今不過區區幾萬年而已。

    所以什麼植物經過千百萬年在地下沉積碳化之類的說辭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皺了皺眉頭,張恆終於找出了個借口:「這是我很久以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按那本古籍上的記載,這種煤炭乃是鴻蒙初開之時,世界上第一批樹木死亡之後所化,所以可以燃燒……」

    在這個發現了恐龍化石,都會被人認為是大禹所殺之叛臣骨骸的時代,這個說法倒是經得起推敲。

    「敢問先生,那本書叫什麼名字?」劉據一聽張恆所說,頓時來了興趣,問道。

    「呵呵……」張恆假裝尷尬的道:「真是抱歉,書名我忘記了……就連在什麼時候看過的都忘記了……」

    反正托秦始皇焚書坑儒的福,大量的先秦古籍失傳,張恆隨口一掰忘記在那本書上看到的,誰能證實他撒謊?

    「……」劉據張了張嘴,頗為遺憾的歎了一聲:「可惜!」

    張恆帶著劉據來到雕版儲存的地方,指著堆在一個紅木箱子裡的雕版道:「王兄,請查看!」

    劉據拿起一個雕版,仔細看了看,笑著謝道:「多謝先生!」

    此事,劉據對張恆是頗為感激的。

    在劉據想來,張恆為了幫他的忙,連原本計劃的將雕版印刷獻給朝廷的事情都推遲了,還因他請求,對雕版盡力保密。

    「若是換了我自己,怕也未必能為朋友做這麼多……」劉據心中歎了一聲,隨機他想了這次來要通知張恆的事情,臉上略略有些尷尬,對張恆道:「今次在下來,其實是有事情相告!」

    「請說……」

    「上次在下轉交給先生的那十五頃地不遠的一個莊子的主人再過兩個月可能要回來了……」劉據頗為愧疚的道:「若是那莊子的主人將來有得罪先生的地方,還請先生海涵,莫要與她計較!」

    「嗯?」張恆奇怪的道:「我又不去惹他,何來與他計較之說?」

    「那是舍妹……」劉據尷尬的道:「我這妹妹,打小就沒了母親,性子野慣了,咳咳,除了家父,沒什麼人能制得住,所以……」

    張恆聳了聳肩膀,情知可能是某位彪悍的公主殿下要從外地回長安,而且這位主似乎比起目下在長安裡呼風喚雨的公主們還要厲害許多,連劉據這個堂堂太子都似乎有些懼怕。

    只是,公主了不起嗎?

    張恆在心中冷笑一聲。但當著劉據的面,張恆還是給劉據面子的:「王兄旦請放心,只要不是太過分,在下會有分寸的!」

    皇室成員擁有超越普通人的特權和地位,這一點張恆認了。

    若哪位公主只是稍微跋扈一點,囂張一點,平時踩壞幾顆粟苗什麼的,張恆也懶得會去計較了,誰叫人家是公主呢?

    但那小娘皮若是以為張恆好欺負。

    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到時候少不得演一出強項令的好戲……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4 AM

第九十三節 種苜蓿


    送走劉據一行。

    張恆感覺有些熱了,就趕緊回家,回到自己的書房中,關上門窗,然後進入空間中,跑到空間的小溪邊上,美美的喝了兩口左側寒水。

    寒水剛有入口,喝下肚子,身上的熱氣就消散了一大半,整個人也舒服的呻吟了起來。

    「可惜,這空間水沒辦法帶出去……」張恆歎了一口氣:「不然倒是可以給嫂嫂跟趙柔娘帶些去消暑!」

    張恆已經試驗過無數次了,不管他用什麼辦法,空間的水只要一出空間就立刻變成一股水蒸氣般的氣體,消散在空氣中。

    如今張恆的這個空間,可謂是百花齊放,萬紫千紅。

    無論是新栽的粟苗,還是上個月栽下的小麥,如今都已臨近了收穫。

    胡瓜的蔓籐爬滿了竹木搭建起來的架子,一條條嫩綠甜美的小胡瓜懸掛在空中,還有許多朵小小胡瓜花朵兒在爭相開放。

    苜蓿草的園地裡,一片欣欣向榮。

    一朵朵紫色的小花競相開放,芳香撲鼻而來。有些苜蓿草甚至長出螺旋狀的莢果了。

    「唔……」張恆走過去,掰開一隻苜蓿莢果,裡面已經成熟的苜蓿果實立刻掉落到張恆的手心中。

    拿捏著手裡面小小的光滑苜蓿種子,張恆心中特有成就感。

    苜蓿能夠結出種子,還不是他充當著蜜蜂蝴蝶的角色,辛辛苦苦的頂著熊貓眼一朵朵花授粉才結出來的果實?

    上次栽下的七十多株苜蓿草,如今已經有差不多十幾二十株結出了果實。

    張恆高興的將那些成熟的苜蓿種子一一收穫,最終落到手裡大概有差不多一百七十多粒苜蓿種子的樣子。

    「現在正是播種苜蓿的時節啊!」張恆猛的想起來,苜蓿草就是在初秋播種的。

    趕緊拿起種子,出了空間。

    「老七,過來!」張恆出了家門找到正在鐵匠張大山在家門口聊天的高老七。

    「東家,您找我有事?」高老七一路小跑跑過來問道。

    「嗯,給我去找找看,看看家裡那個地方可以騰出大概空地出來……」現在對家中情況最瞭解的就是高老七了,甚至連嫂嫂都不一定知道家裡那裡有什麼地方可以騰出空地出來。

    這主要是高老七非常盡職盡責,每天早晚都要牽著牛馬出去放牧。

    所以,家裡面那些山林的情況,問他是最合適的。

    「唔……」高老七想了想道:「南邊好像有個山坡上儘是野草什麼的,平日裡俺就是在哪裡放牧,東家若是需要俺這就去把那些野草割了,大概可以騰出三四畝地的樣子!」

    「東家是要種什麼東西嗎?」

    「嗯,是打算種點餵牛馬的牧草……」張恆摸了摸懷裡的那包苜蓿種子,在心裡估算了一下,空間裡的苜蓿大概還可以提供個幾百粒種子的樣子,而且,苜蓿是可以再生的,也就是只要割掉現在這些,用不了一個月,它們就又能夠提供一批種子。

    這樣算來的話,三四畝地差不多可以正好種滿。

    「你去帶人先整理好!記得要把土壤翻翻好,嗯,然後再從家裡挑些牛馬糞便,糞水什麼的去做底肥!」張恆把事情吩咐給高老七,這苜蓿草雖然號稱在鹽鹼地裡也可以生長。

    但是作為優質牧草,想要它長的好,長的多,這肥料一定要施足,更何況空間裡出來的東西,大抵都是些大胃王,就像家裡目下已經結繭,除了少部分被當成種苗,其餘都被嫂嫂抽絲織成綢緞了的蠶兒一般,在結繭前,它們的食量幾乎是同類的兩三倍,不過它們結出的繭無論質量還是大小都遠超同類。

    連嫂嫂都說,便是著名的雲錦,都沒有蠶兒抽出來的絲織成的綢緞光滑、柔軟,還一個勁的追問張恆從哪裡得來的蠶種,在得知是張恆偶然在桑樹上找到的一些蠶卵後還頗為失望,但是對於那些產在紙上的小蠶卵,卻更加看重了,很小心很小心的將它們收藏起來,按照嫂嫂的說法,這是將來張家子孫的依仗!

    高老七當天下午就帶著幾個佃戶上山,將那個平時放牧牛羊的山坡上的野草什麼的清理乾淨。

    然後第二天自是忙著翻地挑肥。

    這個時代,人們還不是很懂得給莊稼施肥的必要性,就連形容土地肥沃的形容詞都是『地力』,人們似乎認為土地的肥沃與否是天生的,大多數人沒有施肥這一概念。

    因此,張恆要求佃戶們挑著牛馬人的糞便和糞水去給山坡上的土地做底肥時,他們還頗有不解。只是張恆是東家,又一向在佃戶們心中有博學多才的形象,這才沒人質疑,老老實實的按照張恆的要求去做。

    「等種冬小麥的時候,家裡的土地恐怕都得打好底肥!」張恆卻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去,若不打足底肥,就去種植冬小麥的話,張恆懷疑,別說小麥豐收了,便是明年種植粟米恐怕都有些問題了。

    這時節,土地的肥力,不是靠人工增加還是依靠土地自我回復。

    所以,在很多土地不是那麼肥沃的地方,許多人甚至至今依然實行著春秋戰國時期古老的休耕、輪耕制度,也就是關中這塊地,得天獨厚,水土肥沃,水利設施發達才有條件在不休耕不輪耕的情況下年年耕作。

    可是,張恆發現麻煩的事情來了。

    張家裡加上佃戶什麼的,合起來也就頂多六七十戶人口,三百來口人,養牲畜的就張恆一家,光靠張家裡一村的糞便估計沒辦法滿足張恆現在名下的這十三頃地的需求,更別說秋收之後還有十五頃新田入帳。

    而假如連糞便都要跟鄰村去討要的話,張恆覺得這個就實在有點丟人了。

    撓撓頭,張恆想起了南陵縣縣城。

    「只有如此了,到時候花點錢去南陵縣縣城裡跟倒夜壺的收購好了!」張恆覺得只能這樣了,就當是在現代花錢買化肥好了。

    在一連挑了十幾擔糞水上山,倒進那幾畝山地中之後,張恆覺得差不多了。

    就把這兩天又收穫的幾百粒連同之前收穫的百十粒苜蓿種子,交給高老七,叮囑他播種下去,雖然沒有栽種苜蓿的經驗,但沒關係,張恆讓高老七按照往日裡種菜一樣,種下苜蓿種子就好了,反正張恆在後世見過的苜蓿,似乎不需要什麼行距和間距,都是密密麻麻的生長在一起的。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5 AM

第九十四節 基因變異的小馬駒


    第一批苜蓿草種子在栽下後兩天,張恆就發現了嫩嫩的小綠芽破土而出。

    這個時候空間裡的所有苜蓿草的果子,張恆已經全部採摘完畢,正準備播種。

    「這下子,牛馬過冬的新鮮草料有著落了!」觀察了一會苜蓿草嫩芽之後,張恆高興的對高老七說。

    「東家,這牛馬吃草就吃草嘛,何必給它們專門種草?」高老七對東家的舉動感到很不解,這自古以來,牛馬等牲畜都是靠放養,即使是朝廷的軍馬牧場裡,也沒聽說哪位養馬大師專門給馬兒種草。

    而且東家對這些草的種子,也太照顧了吧!

    不只是早中晚都讓他挑水來澆,便連霜凍都擔心上了,還給這些叫『苜蓿』的草芽苗給用去年砍下來的舊竹枝和一些家裡不要的破布,搭建起了一個據說是防凍的小布棚,一到晚上就要蓋上。

    這……高老七覺得,可能就是天子的百草園中的奇花異草恐怕都沒這個待遇!

    「你懂什麼?」張恆像呵護情人一般,小心的摸了摸一株苜蓿草的芽葉。

    「我可不只是想養牛馬而已……」

    張恆站起身,伸出雙手,彷彿要握住天地一般,傲然道:「我要養出世界上最優秀的戰馬,最好的耕牛,氣力最大的驢子……」

    「而這些草,正是那一切的基礎!」

    跟人一樣,牲畜要想發育好,長好,那麼營養跟各種維生素,氨基酸必須得到足夠的供應。

    而苜蓿草在後世本就有牧草之王的美稱,富含牛馬成長所需的各種營養,腳下的這些苜蓿草又經過了空間的培育,改良,張恆有理由相信,依靠這些牧草,早晚有一天他能夠培育一種不遜於阿拉伯戰馬的優秀馬種。

    「世界上最好的戰馬,不就是前些年海西侯從大宛帶回來的汗血寶馬嗎?」高老七嘀咕一聲。

    「汗血寶馬?」張恆搖了搖頭,那或許是種優良的馬種吧,但還未到世界最好的那一步。

    好的戰馬,不止是基因優秀,靈性、耐力、速度、爆發力都是至關重要的因素。

    比起後世西方的那些重達一頓多,身高一米四五,體長與身高相差無幾的重型戰馬來說,其實目下中國最優秀的戰馬只能算小個頭。

    小個頭的戰馬,雖然在耐力和爆發力上有一定的優勢,但在另外一個方面缺少了重型戰馬,就等於限制了騎兵多樣性的發展,這終歸不美。

    「汗血寶馬在東家心裡都不算最好……」高老七覺得自己有些無語了:「那什麼樣的戰馬才入得東家的眼?」

    「那匹小馬駒現在怎麼樣了?」張恆想起上次高得貴送給自己的那匹小馬駒,自打領了它回來,張恆就很少關注它,也就是十天半個月的過去看看它跟小牛犢們的發育情況。

    現在,空間裡剛剛被張恆收割的苜蓿草莖葉堆在角落裡,少說有個十幾斤吧。

    這種好東西當然不能浪費掉了,正好拿那匹小馬駒來喂喂看,看看餵了苜蓿草之後的馬駒發育情況如何。

    「小馬駒啊……」高老七指了指遠處的一座小山,道:「俺放在那山上呢!東家要看的話,就去那山上的草地上找吧!」

    「嗯!」張恆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對高老七道:「你在這邊看著,等苜蓿草種子播完再回去,我過去看看馬駒!」

    說完就匆匆下山。

    到了山下,找了個隱蔽點的樹叢,張恆觀察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人之後,進入空間裡,飛快的抓起一把鮮嫩的苜蓿草,就急忙出了空間,然後直奔高老七所指的那個山坡。

    現在正是初秋,野草生長最瘋狂的時節,張恆來到那座小山上,只見整座山坡都長滿了各種各樣的灌木、苔蘚、野草。

    一隻棕色的小馬駒打著響鼻,悠閒的在一顆大樹下嚼吃著樹下面鮮嫩的灌木葉子。

    那幾頭小牛犢則已吃飽喝足,趴在草叢裡睡覺。

    見到這頭小馬駒,張恆心中稍稍有些愧疚,本來說好的,給它跟小牛犢們建幾個地窖用來加工青儲飼料,可誰知道一直以來都忙的要命,這一忙就經常忘記了那件事情。

    「在冬天來臨前,我一定把地窖給你們建好!」張恆摸了摸小馬駒的頭顱。

    這隻小馬駒雖然跟張恆並不常見,但是好歹也是認得張恆,因此任由張恆摸著它的小腦袋上的鬃毛。

    這隻小馬駒是典型的挽馬。

    身高並不高,骨架也並不大,稍微顯得有些瘦。

    「來吃吃這個!」張恆伸出手,將手上的苜蓿草遞到小馬駒的鼻子前。

    小馬駒疑惑的看了看張恆,用鼻子聞聞了這種從沒見過的鮮草,然後伸出猩紅濕熱的舌頭在苜蓿草上面舔了一下,嘗試著吃了一口苜蓿草。

    張恆也是非常緊張的看著小馬駒,生怕這小傢伙不喜歡苜蓿草的味道。

    下一刻,張恆從小馬駒的那雙小眼睛中分明看到了驚喜,歡欣以及興奮的神色,只見小馬駒毫不猶豫的張開大嘴,一口咬下了張恆手上的那捧苜蓿草,實在難以想像,這隻小馬駒居然能夠一口就將張恆手上那捧差不多有半斤左右的苜蓿草給一口咬了大半。

    「慢點!」張恆看著小馬駒狼吞虎嚥的嚼吃著苜蓿草,一邊吃,還一邊緊張的看著張恆手上的苜蓿草,生怕那些草跑了似的:「慢點吃,都是你的!」

    張恆將苜蓿草放在地上,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小馬駒的背脊。

    「這隻小馬駒好像挺聰明的!」張恆想起方才小馬駒的眼神,想著,一雙大手不由的在小馬駒的背脊上輕輕的劃過。

    「一……二……三……四……二十二……二十三……」閒得無聊的張恆數起了小馬駒背脊上脊骨骨節。

    「嗯?」張恆驚訝的呀了一聲,連臉色都變了。

    「我數錯了嗎?」

    「馬不是都是二十四節脊椎骨嗎?」張恆疑惑的再次開始數起來:「一……二……三……四……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張恆的眼睛呆住了。

    他不死心的再數了幾遍之後,終於確信,自己沒有數錯,而是小馬駒確確實實只有二十三節脊椎骨。

    「基因變異嗎?」張恆覺得對於這個情況,他該引起重視了。

    「下次見到高得貴的話,得問問他,這匹小馬駒的父母血統了……」張恆撓撓頭想道。

    在他想來,基因變異應該是雜交的結果吧。

    可能小馬駒的父母分屬不同的血統……

    若張恆身邊有台聯網的電腦,去度娘上查查的話,那麼他便會知道,在後世所有的馬的品種中,全世界只有一**只有二十三節脊椎骨,那就是最富盛名的戰馬——阿拉伯馬!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5 AM

第九十五節 培育戰馬?


    張恆正在疑惑著思考為何這匹小馬駒只有二十三節脊骨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的小腿褲子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

    低頭一看,張恆才發現,那些放在地上的苜蓿草,現在已經被小馬駒吃的乾乾淨淨,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小馬駒正用腦袋親暱的碰觸著張恆的腳尖,小馬駒的兩隻耳朵前前後後的不斷聳動。

    「小傢伙,一次吃太多,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張恆笑了一聲,摸了摸小馬駒耳朵兩側的鬃毛,小馬駒的毛髮很柔和很細順,摸在手裡有種摸到了絲綢的感覺。

    「今天只能吃這麼多了……」張恆摸著它的耳朵說,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食用新的草類,對於你的胃部和消化酶分泌來說,都是需要一個一定的適應時間的……」

    總算張恆當年上生物課時沒打瞌睡,還記得一點生物常識,後世的知識告訴張恆,任何生物都有固定的食譜,並根據固定的食譜在體內分泌相應的消化酶。

    雖然苜蓿屬於草類,牛馬體內必然有分泌消化苜蓿的消化液,但終歸苜蓿是新的食物,還是需要給小馬駒一定的時間進行適應。

    「對了,我還沒給你起名字呢!」張恆擋住小馬駒伸出來要跟他親熱的舌頭:「別鬧了,乖一點……」

    吃飽了的小馬駒卻不管不顧,非常興奮,也非常活躍,它見舔不到張恆的臉,就伸著舌頭在張恆的手掌上舔了一下,濕濕熱熱的感覺讓張恆有些無語。

    「真是個調皮的小傢伙!」張恆笑了一聲,抱住它的小腦袋,道:「就叫你小明吧!」張恆記得,在小時候上學的時候,課本上總會有個無所不為的小明,小明會出現在語文題目裡,數學題目裡甚至思想政治課本上也能夠見到小明風騷而優雅的身影。

    印象中,這個小明好像什麼調皮搗蛋的事情都幹過。

    「小明,過來!」張恆牽著小馬駒,不停的重複喚著剛剛給它取的名字,直到張恆一喊『小明』,小馬駒就有了反應為止。

    見到小馬駒已經承認了自己就叫小明,張恆也就放棄了折磨這匹可憐的小傢伙的行為,擦了擦雙手,對它道:「明天再拿苜蓿草餵你哦!你要乖乖的!」

    小馬駒打了響鼻,看著張恆慢慢的遠去,然後低下頭來望著地下的青草,吃了一口,然後頗為疑惑不解的聳動一下一對耳朵,這些草的味道似乎並不鮮美。

    第二天,張恆一大早就拿著一捧從空間裡取出來的苜蓿草,跑到牲口棚裡:「小明!」張恆揮動了一下手裡苜蓿,小馬駒看樣子剛剛醒來,聽到呼喚,轉過身子就看到了張恆拿著苜蓿草向它這邊走來。

    小馬駒打了個響鼻,立刻就歡快的跳躍著,若非韁繩拴著,張恆估計這隻小傢伙可能會直接跳起來,跳出馬欄來了。

    「急什麼!」張恆抓住它的小腦袋,將苜蓿扔到馬欄的草槽中,拍了拍小馬駒的頭:「吃吧!」

    小馬駒一被放開,就完全無視張恆了,低下腦袋,幾乎將大半個腦袋都拱進馬槽中,大口大口的嚼吃著苜蓿草。張恆發現這隻小馬駒在吃苜蓿的時候,尾巴高高翹起,幾乎都快跟背脊平行了,看得出來它非常喜歡吃苜蓿,對苜蓿情有獨鍾。

    否則斷不至於如此欣喜。

    一連四五天,張恆堅持每天用苜蓿餵養『小明』。

    並且堅持每天仔細觀察『小明』的變化。開始兩天,小馬駒並沒有表現出跟往常有任何不同之處,但是到了第三天早上,張恆又拿著苜蓿去餵養的時候,張恆發現,這只叫『小明』的小馬駒明顯有了變化。

    首先,它的毛髮更加漂亮順滑了,身上的鬃毛似乎有了些變細的樣子。

    背脊上好像也豐滿了一些。

    這天下午,張恆無所是事,就跑去牲口棚查看,這時候高老七正在清理牲口棚中的雜物和垃圾。

    見到張恆到來,以為又有苜蓿吃的小馬駒,興奮的在欄裡不安分的來回走來走去,一雙眼睛充滿期待的看著張恆,當發現張恆手上沒有拿著它心中期盼的苜蓿時,張恆居然從它的眼中看到了些失望的神色,小馬駒的精神也明顯一下子衰落了不少,打個響鼻,尾巴掃了掃背上的兩隻蒼蠅。

    「老七,你發現沒有,小馬駒的鼻子好像比昨天大了一些……」張恆眼睛瞥到了小馬駒打響鼻的瞬間,想了想,問高老七道。

    「不清楚……」高老七放下手裡的活計,仔細的打量了小馬駒一番,最終搖了搖頭:「東家,這個俺沒有觀察太仔細,不過這小馬駒這些天倒是漂亮不少,比以前順眼多了!」

    高老七到底是眼睛厲害,也可能見過不少世面:「東家,這小馬駒這兩天俺看著,有那麼點戰馬的樣子!」

    「東家你看!」高老七指著小馬駒的肩膀處的肌肉說:「俺感覺這兩天這小馬駒的這個地方開始有了傾斜角!」

    「一般的挽馬和駑馬是沒有這種傾斜角的!」高老七說:「只有戰馬才有!」

    「可惜啊……」高老七頗為遺憾的道:「它身子骨太小了,而且這傾斜度也還不夠,若它身子骨再大一點,傾斜度再多一點,俺覺得,將來它能做戰馬也不一定呢!」

    張恆伸手在小馬駒頸下肩膀處摸了摸,果然,已經稍稍有了傾斜的肌肉感。

    只是正如高老七所說,傾斜度太小,而且這小馬駒先天骨架不大,實在是遺憾啊,否則等它長大,未必不能成為一匹優秀的戰馬。

    「對了,好像是我餵了苜蓿之後,它才開始出現這傾斜的肌肉構造……」張恆摸著小馬駒已經略有肌肉的背脊,忽然想了起來,前幾天沒喂苜蓿前,這小馬駒好像還沒有這種傾斜的肩膀。

    「難道是苜蓿草的作用?」張恆想了想,似乎的確是這樣的。

    便如他自己,由於在空間中待的時間挺多,而且經常喝空間的水,現在別看張恆外表看上去並不是很強壯,但是,只要他露出衣服下面的肌肉,相信看到那些肌肉的人都會懷疑,張恆是怎麼把它們練出來的。

    張恆現在覺得,自己的力氣比起剛剛到這世界時已經大為增加了,雖然沒有具體測算過,但是張恆估計,等閒兩三百斤重的東西,他現在已可輕鬆舉起了。

    證據就是那把掛在牆壁上的一石弓。

    記憶中,以前張恆需要事先做好準備才可拉開。

    但上次張恆嘗試去拉的時候,卻是輕輕鬆鬆,毫不費力的就將其拉了一個滿圓!

    「唔……將一匹挽馬養成千里馬?」張恆在心中想著:「這似乎是個有趣的事情!」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6 AM

第九十六節 青儲飼料(1)


    要將一匹挽馬培育成優良戰馬,張恆碰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空間裡的苜蓿草存量不多了,按照目前的餵養量最多只能維持三四天,所有收割下來的苜蓿草就將告竭。

    而空間裡新生的苜蓿草要生長到可以再次收割最快也至少需要半個月。

    至於剛播下的種子,起碼也要到冬天才能有收穫。

    「反正牛馬貌似不是只吃草!」張恆見到苜蓿草不足,就把視線投向了那些即將收穫的粟跟小麥,還有不久之後就可以採摘的胡瓜的籐蔓。

    張恆估算了一下,假如把空間裡的那些小麥、粟的秸稈以及胡瓜的籐蔓加起來的話,應該是足夠小馬駒食用個十天半個月了。

    只是莊稼的秸稈跟籐蔓本就是粗纖維比較多的飼料,而且似乎在營養的吸收率上面也偏低。

    要解決這個難題,張恆覺得,只能採取青儲法,讓這些秸稈和籐蔓在充分發酵後,再餵養小馬駒,這樣就可以達到營養吸收的最大化,而且青儲飼料還有促進消化,增加食慾以及蛋白含量的功效。

    「要不先拿個水缸來試試?」抱著這樣的想法,張恆在第二天晚上,將一批已經可以收穫的粟米跟小麥脫粒,將種子收起來之後,便將所有的秸稈全部割下來捆好,然後依靠雙手帶出空間。

    當張恆將最後一小捆秸稈拿出空間之後,他的臥室中已經有了一個半人高的秸稈堆。

    「居然有這麼多!」張恆也沒想到,區區不過兩三百株粟跟小麥的秸稈,堆起來居然能有這麼高,看著眼前的秸稈堆,張恆估計少說也有個二三十斤的樣子吧。

    張恆拿起一株被割成兩節的粟的秸稈看了看,就這莖葉就比現在外面地裡的粟禾粗大一倍多,而且摸在手裡並沒有一般粟禾那種粗糙和扎人的感覺,倒是有些軟軟的。

    「不管了,先去洗個澡!」剛剛在空間裡忙了個把時辰,張恆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臭汗,不洗個澡的話,根本沒辦法睡覺。

    就在院子裡打了桶冷水,沖了個涼快的冷水澡。

    現在,家裡人差不多都習慣了張恆隔三差五,深更半夜的就打水洗澡。

    被嘈雜的聲響驚醒的秋菊冬梅母女也就是推開門窗看了看院子裡,發現時主人在洗澡之後,繼續去睡覺去了。

    美美的沖了個涼水澡,張恆穿好衣服,正準備回房睡覺的時候,就見到一道橙黃色的影子從排水渠裡鑽出來。張恆見了,呵呵的笑了一聲。

    心知是那隻小黃鼠狼又來家裡幫忙抓老鼠了。

    「這隻小傢伙可比家裡養的貓還盡職盡責!」張恆在心中感歎了一聲。

    自打那次張恆制止了小黑犬阿黑追擊這隻小黃鼠狼之後,這小東西似乎頗為感恩,時常來張恆家中抓捕老鼠,現如今張恆家的老鼠幾乎都快絕跡了,所以,它也不再常來了。

    張恆已經一連七八天沒有見到它了,就連本來跟小黑犬的日常任務——相互追逐也沒有再繼續的跡象。本以為它可能回到山林去過它自己的生活了。

    不想,今天晚上又見到了這位『老朋友』。

    「咦!」張恆剛準備轉身,就見到另外一隻小小的身影在排水渠的洞口中出現。

    那是一隻個頭比原先的小黃鼠狼小一些的小傢伙,透過月光張恆注意到它渾身都有長著棕黃色的毛髮,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時刻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當它發現張恆的時候,明顯有些畏縮,害怕,還向後面退了一小步。

    那只橙黃色的小黃鼠狼見到它似乎有些害怕,就跑過去卡卡的低聲叫了起來。

    「呵呵……」張恆見此情景,也不禁莞爾,感情這小傢伙這段時間沒了蹤影不是離開了張家裡,而是去把妹子去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去泡帥哥了,如今人家結成了伴侶,就雙雙上門來幫自己清理老鼠了。

    張恆生平最不喜當電燈泡的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自然也不願意當別人的電燈泡。

    就回到房裡,關上門窗。

    「連小黃鼠狼都成雙成對了……」張恆想起初見那隻小傢伙的時候,它似乎剛剛獨立出來學著捕獵,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人家就成家立業了。

    再看看自己……

    趙柔娘不忍吃……

    嫂嫂這樣的大美女卻是賊心賊膽都有了,奈何,一直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男子漢大丈夫,有花堪折直須折!」張恆躺在蓆子上想著:「東坡居士都能扒灰成功,我堂堂一個穿越者,豈能甘居人後!」

    張恆的腦子裡一時間全是嫂嫂豐滿苗條的動人身姿。

    這一夜,張恆輾轉反側,難以安睡,直到凌晨四五點鐘才在不經意間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面,張恆做了一個美美的春夢,夢中他左擁右抱,左手趙柔娘,右手擁著美麗的嫂嫂,予取予求。

    醒來的時候,張恆愕然發現,自己下身濕了好大一片。

    「真是丟人!」張恆老臉頓時紅透了,趕緊把那條褲子給換掉。

    然後才出門去洗漱,一開門,刺眼的眼光就刺得張恆的眼睛都睜不開。

    「叔叔,怎麼又這麼晚才起來!」嫂嫂正在院子裡指揮著秋菊冬梅母女晾曬著冬天的被褥,這年頭由於沒有棉被,被褥都是動物的皮毛什麼的縫起來的,由於收的久了,上面難免有異味,在冬天來臨前,必須得好好的晾曬,清洗乾淨。

    「看來冬天最好還是做個羽絨被!」張恆見到嫂嫂,就想起昨天晚上的夢跟那些亂七八糟的遐想,臉上有點不自然,只好轉移自己的思維。

    說起來,如今張家裡倒是養了不下千隻家禽吧,其中鴨鵝佔了大半。

    這些鴨鵝的羽絨,浪費掉太可惜了,張恆覺得或許在冬天的時候收集點羽絨,還說不定可以湊出一條羽絨被的料子來。

    「咦……」張恆猛然醒悟:「我真是個天才,居然又找到了一條發財之道!將來等鴨子跟鵝什麼的越養越多,光是用鴨鵝的羽絨脫脂後做成羽絨服、羽絨被,也可賺上不少吧?」

    「對!到時候先做幾件羽絨服給劉據、劉徹、霍光一人送兩件,然後長安的貴族市場大門就向我打開了!」張恆得意洋洋的想著,越想越興奮,他完全忘記了考慮需要多少只鴨子跟鵝的羽絨才能做出一條羽絨被,製出一件羽絨服了!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7 AM

第九十七節 青儲飼料(2)


    吃過飯,張恆就找來一把菜刀和兩個木桶,先把木桶的提把和外部一些多餘的東西削掉,然後讓田二照著木桶的大小給作一個可以完全封蓋住木桶的桶蓋。

    本來張恆打算用水缸來做青儲飼料的發酵窖,可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家裡的水缸有點大,做發酵窖不是很合適,而且有些麻煩。

    「秋菊……」張恆把剛剛忙完了手上的事情的秋菊叫了過來,把兩個木桶跟桶蓋一股腦交到她手裡,道:「跟我來一下,有事情吩咐你做!」

    「諾!」秋菊連忙拿好東西,跟上張恆。

    「在這裡等一下!」張恆來到臥室前,對跟在身後的秋菊說了一聲,然後進屋把那些秸稈全部抱了出來。

    秋菊睜大了眼睛,看著主人像變魔術般的從自己的房間裡搬出許多莊稼的秸稈。

    那些秸稈秋菊一眼就認出來了,大半是粟禾一類的作物。

    「現在粟苗都還是青的,主人從哪裡找來這些東西的?」看著眼前一幕秋菊雖然心中滿是疑惑,但既然已是奴婢之身,秋菊很明白對於主家的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閉上嘴巴什麼也不用問,埋頭幹活就是了。

    只有這樣的下人才會得到主人的信任、優待。

    張恆看了一眼秋菊的神情,心中暗自點頭。到底曾經是做過大戶人家的妻妾的,懂得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你把這些秸稈都切碎,然後裝進那兩個木桶裡面!」張恆對她吩咐道:「做好就來叫我!」

    然後轉身就去了書房。

    由於昨天已經跟張瑜說了,放假三天,這三天他不用來張恆家裡,在家中自習便好,所以張恆今天不必給人上課,倒是空閒了下來。

    在案幾上張恆拿起《公羊春秋》仔細閱讀起來。

    張恆最近一個月,沒事就看《公羊春秋》,倒是讓他學到了不少新知識。

    說到底,如今這個時代是公羊派的天下,其他諸子百家,就連同為儒門下的毛詩派都不過是點綴公羊派這朵紅花的綠葉而已。

    大約看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樣子,秋菊就來稟告,那些秸稈已經按照張恆的要求全部切碎,裝進木桶裡面了。

    「唔……看樣子至少還需要一個木桶!」親自查看了兩個堆滿了切成碎片的秸稈的木桶的情況後,張恆根據記憶中知識做出了判斷。

    張恆當然知道怎麼做青儲飼料。

    這是因為,張恆的老家就是在農村,雖然張恆的父母只是老實本分的農民,祖祖輩輩都沒養過牛馬,更談不上製造青儲飼料了。

    但是架不住張恆村上的村支書手眼通天啊。

    別看農村窮,基層沒錢,但實際上小小的村支書也有大能量,特別是那些年國家越發的重視在農村推廣和發展特色養殖,每年都從財政預算中撥出老大一塊來扶持和鼓勵、獎勵農村發展特色養殖業。

    那位村支書就在上面跑了幾趟,就輕鬆弄下大筆的無息長期扶持資金,還搞來了幾頭國家專門用來扶持農村困難家庭和農戶的種牛,自己在家裡養起肉牛,不到兩三年就蓋上了小洋樓,開上了轎車。

    當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但沒辦法誰叫人家手裡拿著村支書的印章,『代表』了全村,而且上面有人呢?

    張恆在老家的時候,因為跟村支書家算是鄰居,親眼看過他家是怎麼在縣裡面派下來的技術人員的指導下修青儲地窖,對於青儲技術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

    青儲飼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保證秸稈等飼料在密封且有充足的水分供應的環境下充分發酵,使其中厭氧的乳酸菌能夠有一個充分生長、繁殖的環境。

    為了得到優質的青儲飼料,通常還要在秸稈中混入一些富含碳水化合物的其他飼料,有些飼料可能還需要進行氨化處理,不過目前明顯不具備氨化處理的條件,所以氨化液的製作張恆直接無視了。

    又找來一個木桶,讓田二再依葫蘆畫瓢做了個桶蓋。然後將秸稈均勻的裝到三個木桶裡。

    張恆在家裡找來些紅糖、蜂蜜之類的分別倒進三個桶裡的秸稈上,打來一桶井水,開始慢慢的加進三個木桶裡,直到張恆認為秸稈的含水量差不多達到標準了,這才停止加水。

    在家裡找來大概三四斤左右的綠豆,張恆用水將這些綠豆浸濕,然後讓高老七將它們用石磨磨成綠豆粉,把綠豆粉再分別加進三個木桶裡。

    這時候,水、綠豆粉、秸稈差不多填滿了三個木桶內的空間,張恆伸手抓出些秸稈,在手裡捏了捏,然後點點頭,差不多應該符合青儲飼料的含水標準。

    反正張恆完全是按照那個縣裡面派下來的技術指導員的要求和標準作的,出了問題的話,張恆覺得責任也應該不在自己這一邊。

    這樣,基本上就完成了青儲飼料的備料工作。

    「老七,在院子裡給我挖一個足夠放置下這三個木桶的坑出來!」張恆拿起一個鐵錘,開始用釘子將木桶的桶蓋釘死,同時對高老七吩咐道。

    「諾!」高老七雖然不太明白東家這忙活了半天在忙活些什麼,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去做事情。

    剛釘好兩個木桶的桶蓋,張恆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青儲飼料一般需要在地下的密封環境中發酵至少十天以上,像秸稈這種飼料甚至需要二十天到一個月左右。

    這些木桶長時間的掩埋在地下,加上木桶裡的乳酸菌不斷繁殖生長,會不會有腐爛的可能呢?

    若木桶腐爛了,那麼青儲飼料很可能會變質!

    「麻煩啊!」張恆停下手裡的工作,他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最後變成一堆散發著惡臭的腐敗物質。

    「老七先別挖了!」張恆將木桶蓋一個一個的掀開。

    「諾!」剛準備開挖的高老七聽到東家的吩咐,急忙跑過來問道:「怎麼了?東家?」

    「還是得用水缸啊!」張恆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感情這些木桶都白做了。

    「跟我清理水缸吧……」張恆看向院子中一個角落的水缸。

    這可是個功勳水缸,當初,白紙的紙漿從那個水缸中誕生,現在,世界上第一青儲飼料也可能在它的身體中誕生了。

    主僕二人先是把水缸的水全部倒掉,然後又用井水清洗乾淨。

    這才把三個木桶裡的秸稈等物全部倒進去。

    張恆找來兩塊布,先用一塊布蓋在秸稈上面,然後在布的上面再鋪上一層木板,整個人脫掉靴子,跳進水缸中,用力的踩緊木板下的飼料。

    然後在木板上蓋上一快布,布上面再鋪上一層乾燥的茅草,最後在茅草上蓋上厚厚的一層土壤,直到土壤都快漫過水缸的頂部了,這才打來半桶水,將水澆在土壤上面。

    在土壤上面重重的用木板拍緊,拍紮實。

    張恆又跑進房裡,找來一塊足夠可以蓋住水缸的大木板,用其將水缸蓋上,然後用一塊幾十斤重的石頭壓在木板上面,一切大功告成。

    「三周後開窖看看就知道這樣是對是錯了!」張恆在水桶裡一邊洗手一邊想道。

    高老七在一旁看著東家這樣忙來忙去,做這做那,心裡滿是疑惑。

    直到張恆忙完了這一切,蹲下身子洗手,他才問道:「東家,您這是準備做什麼?」

    「做好東西!」張恆神秘的笑了笑,三周後開窖,張恆相信,只要青儲飼料的程序沒有搞錯,到時候出窖的青儲飼料保準讓高老七驚掉大牙!
作者: demeno    時間: 2011-10-18 05:47 AM

第九十八節 君子?


    忙玩手上的事情,張恆一下子就又閒了下來。回房看了一會兒書,張恆忽然覺得有些意興索然,老實說張恆現在看書,還真缺乏動力。

    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張恆就走出房門來到後院。

    後院裡,趙柔娘正帶著一幫張家裡的小姐妹們,在院子的地上寫寫畫畫,教著那些女孩子識字、寫字。小黑犬阿黑就趴在趙柔娘的腳邊,安靜的打著瞌睡。

    這小傢伙,可不比當初了。想當初被趙柔娘揀回來的時候,小傢伙的體重不知道有沒有超過五斤,餓的就剩下皮包骨了。

    可先如今,那裡還有當初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倒是吃成了一隻小胖墩,前兩天趙柔娘就給它稱了一次體重,好傢伙!足足十八斤!

    看著趙柔娘蹲在地上,專心致志的充當著老師的角色,張恆心中原本的那點齷齪的念頭灰飛煙滅。

    「我太邪惡了……」張恆搖了搖頭,放棄了原本打算輕薄一下這小美人的打算。

    出了家門,漫步在張家裡的阡陌道路上。

    如今的張家裡,生機勃勃。隨處都可見到在覓食的小雞小鴨小鵝什麼的成群結隊的穿梭在田間地頭,領頭的無一例外都是一隻頗有些威風的小鵝。

    這些小傢伙落戶張家裡也差不多有一個月了,由於村民們飼養得當,照顧周到,所以一隻隻都精神抖擻,特別是領頭的頭鵝,更彷彿是家長般,頗懂得指揮帶隊。

    由於有頭鵝的存在,村民只需要教會頭鵝不吃粟苗,那麼其他家禽在頭鵝的威懾下也不敢吃粟苗,再者田里面的蟲子比起粟苗來說,對家禽的誘惑更大。

    在蟲子們沒被消滅前,家禽們倒也不大看得上那些有些粗糙的粟苗,偶爾才會那麼幾隻貪吃的傢伙偷偷的啄食還青澀的粟米粒。

    咕咕咕……一隻小鵝領著七八隻雞鴨鵝組成的混編部隊從張恆面前走過,吃得圓漲漲的肚皮表明它們今日戰果豐碩。

    遠處,農夫人家開始扛著鋤頭,招呼著婆娘跟孩子們回家去休息。

    南邊的磚窯中的火焰,正在慢慢的熄滅之中,看樣子那幾窯紅磚就快出窯了。

    如今的紅磚燒製技術,在經過張恆的幾次試驗後,已經成熟了起來,很少再出現廢磚、爛磚的情況,就更別說像最初那樣一窯磚燒出來,合格的只有三成。

    到目前為止,張恆已經燒製出了大概四五萬塊合格的紅磚。

    照這樣下去,大概到冬天的時候,可以燒出不少於十五萬塊紅磚,完全足夠蓋房所需了!

    而且由於張恆燒製紅磚,在張家裡僱傭了大量的閒置勞動力,光是給付出的工錢,加上磚坯那邊,就高達一萬多錢,讓不少的佃戶家庭擺脫了半饑半飽的生活,天天都能吃上飽飯。

    至於高老七,田二這兩家,按照張恆開出的條件來算,他們的年俸甚至比起村裡的裡正張大牛一年從田租中獲得的收入都少不到哪裡去。

    因此,高老七的飯桌上經常是酒肉齊全,小日子過的那是一個讓人羨慕。

    田二雖然說有家有口,不像高老七那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日子沒高老七那麼闊綽,但家裡的飯桌卻也時常有些葷腥。

    「東家好!」

    「東家好!」

    一路上但凡見到張恆的佃戶們,無不真心實意的給張恆鞠躬行禮。

    農民就是這樣的單純可愛,讓張恆在心生感動之餘,也感慨不已,其實他做的那些事情,換了在後世是個典型的黑心資本家才做的事情。

    但在這裡卻得到了民眾發自內心的衷心擁護。

    「二郎,明年俺想租你點田,成嗎?」一個村民走著走著,忽然衝上前來問道。

    張恆看了看這個人,論輩分還是他的族叔,現在卻是滿眼期盼的看著他,生怕張恆拒絕,他的婆娘更是拉扯著兩個半大的孩子,手心都快攥出汗來了。

    「當然成!」張恆笑了一聲道:「十三叔開春的時候盡可與我來說要租多少!」

    現如今,張恆名下的土地那是翻了一倍還不止,正愁找不到佃戶!

    本來,像這樣明目張膽的挖張大牛的牆角,是會惹來張大牛的敵視和仇恨的,但是,自從張瑜跟著張恆讀書之後,連這一層顧慮,張恆都不必再有了。

    「謝謝二郎!」淳樸的農夫一個勁的給張恆鞠躬行禮。

    他的婆娘跟孩子更是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笑容,這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看著鄰居家吃飽肚皮,還養著小雞小鴨,自己家卻是家徒四壁,有時候還要餓肚子,換了誰心裡也沒法平衡。

    奈何這二郎是只對自己家的佃戶『照顧』啊。

    現在好了,自家得了二郎的許諾,明年也可以跟別人家一樣吃飽肚子,還有閒錢買些布帛織兩件新衣服了。

    孩子們更憧憬著自己家也養了小雞小鵝,有了寵物之時的幸福畫面。

    「不過十三叔,裡正家的地,您也得繼續租種……」張恆道:「不然,我就得罪裡正叔了!」

    「這個當然,這個當然!」農夫一個勁的點頭應允。

    明年,孩子們也大了些了,可以承擔更多的農活,而且二郎還承諾提供耕牛幫忙耕地,這麼一來,多租種個十幾畝地問題不大。

    其他幾家沒有租種張恆家的田地的村民,見到這家成功了,紛紛跑來道:「二郎,明年俺也想租種你家的地,成不?」

    「都成!」張恆笑著答應,送上門的廉價勞動力沒有往外面推的可能:「不過,裡正叔的地,你們也要繼續租種!」

    「這是自然!」大家紛紛高興的答應:「俺們怎麼可能是那種不守信的人呢?」

    「呵呵……」張恆笑了。

    後世廣東魔都的資本家,若是見了這個場景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張恆在心中想了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們應該會集體吐血。

    「二郎真是個君子啊!」扛著鋤頭剛從地裡出來,準備回家的張大牛見到這一幕對他的倆個兒子感慨道:「俺以前聽說過古代的君子樂善好施,以助人為樂,又能敦睦鄉鄰,贍養孤寡,二郎今日所為,跟那些君子相差不遠了!」

    「更難得的是,二郎居然還會念得俺的好處,不叫那些村民退租俺的地……」張大牛感歎著,他的兩個兒子也點頭稱是。

    換位思考,若他們能有張恆這般強盛,他們覺得,自己恐怕根本不會將同村的一個小小的裡正的利益考慮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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