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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貓膩 -【間客】《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 04:57 PM     標題: 貓膩 -【間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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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 05: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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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 05: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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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4 05: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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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4 05: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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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5 03: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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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5 10: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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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9 01: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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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11 01: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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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12 10: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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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14 12: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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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5-15 07:05 AM

第三十章 暴風雨中的新生


  (第二章,還是要推薦票,唉,喊的我都累了。)
  ……

  ……

  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打在河西州郊區的大葉秋林之上,啪啪作響,就像是遠古戰場上的戰鼓,響著令人亢奮的節奏,催促著人們勇敢地前進,前進,再前進。

  早已濕透的秋林內,雨水打濕了所有的樹干枯葉,也打濕了許樂的身體。盯著手鐲里像小星星一樣的芯片,少年心里浮現出無比復雜的情緒。

  一旦換上了全新的芯片,便代表著完全未知的將來,完全嶄新的人生,與過往的一切全部割裂,再也沒有什么朋友,親人——當然,他以前也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然而河西州的咖啡,河西州的啤酒,河西州的鐘樓街,河西州的姑娘,礦坑里的操作間,香蘭大道的修理鋪,州立大學的圖書館,還有這一成不變昏暗的天空,所有一切一切的記憶,就要這樣告別?

  許樂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他知道一旦將那根細如發絲的金屬線刺入自己的頸后,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也許將是好的,也許將是極為不好的,誰知道呢?

  面臨著人生最困難又最容易的選擇,許樂以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只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便下了決心,因為在雨中漸漸黯淡的藍光在提醒他,聯邦的電子監控再過一會兒就會找到自己,如果想活下去,想自由地活下去,那么他必須不再是許樂。

  狠狠地抹去臉上不停淌下的雨水,露出灰塵下干凈的皮膚,許樂低聲碎碎念了幾句什么,眼神里的情緒越來越平靜,那雙手也不再顫抖,異常穩定地抽出手鐲里的金屬絲,對準著自己的后頸緩緩刺了下去。

  關于怎樣換取芯片,手鐲上先前彈出的微弱光幕已經教給了許樂,然而此時少年的行為,畢竟是他的認知當中異常可怕和荒謬的事情,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有人可以偽造人體芯片,可以躲過第一憲章的光輝籠罩——他沒有多大的信心,他的手依然不抖,只是顯得格外緩慢。

  這便是機修師封余最欣賞他的地方,對金屬機械芯片有一種天然的掌控力,更關鍵的是無論處于怎樣艱險的情況下,這個少年總能保持著平靜,哪怕是表面的平靜。

  在沒有相關儀器幫助的情況下,替自己換取體內的芯片,必須有一雙世間最穩定的手和一顆最穩定的心,恰好這兩樣許樂都擁有,縱使他疲憊到隨時可能睡去,饑餓到眼神有些煥散,悲傷到眼圈在雨水的沖涮下依然是紅的,可他的手依然穩定。或許正是因為封余相信這個少年的能力,才會將如此珍貴的遺產交付給他。

  極細的金屬線穩定地停留在離皮膚0.5MM的地方,秋林里的雨水極為識趣地擦著金屬絲離開,沒有干擾這一項沒有人知道,卻足以震驚整個聯邦的工作。

  便在此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一絲不顫的金屬絲鋒利的尖端,忽然像是嗅到了某種極為甜美幸福的桃源味道,顫抖起來!

  金屬絲的尖端在極小的范圍內快速地顫抖震動著,速度越來越快,快到肉眼根本看不見,快到風雨根本打不到,它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不停地尋找著,用附著在上面的微小電荷為能量源泉不停地尋找著,在許樂裸露的頸部肌膚上尋找著……許樂的頸后出現了一層小疙搭,因緊張而起,任由雨水沖涮著,卻是動也不敢動一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嘀的一聲輕響,一直快速顫動的金屬絲尖端,忽然進入了絕對的靜止狀態!

  金屬絲保持著奇怪的彎曲狀態,尖端對準了許樂頸后一處肌膚,在風雨中的靜止狀態下,藍色的微弱電流開始蘊積,就像是一把鋒利至極的劍,只待出鞘!

  一道電光照亮了風雨中漆黑的郊區天空,咔嚓一聲,雷聲轟隆傳遍整個天地。如光蛇一般的閃電在空中刻出了妖異的痕跡,也將秋林里略微照的明亮了一些,就在這瞬間的光亮中,那個跪在雨中的少年身影忽然一僵。

  金屬絲嗤的一聲自動延長三CM,輕松地刺進了許樂的后頸,緊接著金屬絲開始拼命地顫抖,就像是一柄劍,正在努力突破盔甲的防御,又像是一只閃電出擊的毒蛇,正噬咬著獵物,不停灌輸著毒液,想要給目標最后致命的一擊!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一定會發現那個跪在風雨中的少年身影在僵硬之后,開始痛苦地顫抖,也一定會發現少年頸后的那片肌膚似乎變得透明起來,幽藍色的電流正在他的頸椎處不停地游竄,掙扎。

  風雨中的秋林,忽然多出了一絲微焦的味道,許樂並不大的眼睛,痛苦的圓睜著,面容看上去異常恐怖,他感到體內無比的灼熱,尤其是頸后傳來的疼痛更是令他痛不欲生,但偏偏那股微弱的電流,卻不停地從金屬絲上輸入體內,直接連通了他的神經系統,讓他清醒地承受著這種難忍的折磨。

  快些結束吧,失敗了也無所謂,一直以來像塊石頭般誠懇堅毅的少年許樂,在這一刻終于忍受不住了,他覺得身體里的血液似乎都快要沸騰了,口舌無比干渴,整個人似乎就被閃電擊中一般痛苦。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后頸似乎響起了某種聲音,就像是他最熟悉的電路芯片集合成功的聲音,又像是寶劍再次入鞘。

  暴風雨打在秋林,濕了天地,許樂瘦削的身影痛苦的顫抖,手指無力地離開了金屬絲,整個人跪在了雨中的林地上,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感受,讓他的身體弓了起來,然后仰面而起,對著天穹降下的暴雨痛苦地嘶喊了起來!

  雨水打在他的臉龐上,無比生痛,滑落到了他的身體,他跪在雨中,卻依然覺得渾身痛苦灼熱,在心中有些茫然地對著黑色的天穹祈禱道: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然后他腦子一空,頹然無力地側翻了過去,摔倒在滿地的雨水污葉之中。


第三十一章 七十二變的異常情況


  
  許樂醒過來時,雨已經停了,厚重的烏云也離開了這片夜空,露出上方那幾顆寂廖可數的星來。東林大區的夜空本來能看到的星星便不多,許樂躺在地上,瞇著眼睛便能分辯出哪顆是哪顆。正如小說里常見的那句話一樣,他當然不知道這時候已經過了多久,他的腕表已經被手鐲所代替,而且在劇烈的疼痛昏迷和精神沖擊之下,時間對于此時的他來說,顯得格外模糊。

  躺在濕漉漉的地面並不舒服,雖然那些落葉被雨水泡的很柔軟,就像是床上的棉被,但味道很難聞。可是許樂並沒有爬起來,因為他很累很餓很虛弱,一種由骨頭到肌肉的疲憊感順著他肌膚上的毛孔滲了出來,令他根本不想動彈。

  他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雨后的秋林里,睜著那雙眼睛,看著頭頂並不清晰的星空,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艱難地撐起身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息里的內容太過豐富,以至于年紀輕輕的他,竟也開始有了滄桑的味道。

  泛著藍光的屏蔽儀早就失效了,然而許樂在濕漉的樹林里躺了這么久,依然沒有聯邦的軍隊或者警察找過來。這個事實讓許樂確認了一件事情,心情異常復雜。

  看了一眼左手腕上回復如初的金屬手鐲,許樂沉默了片刻,反手摸了摸后頸那處地方,摸到了一個小傷口,微感疼痛,知道自己體內的芯片已經被植換成了老板親手做的那一粒,並且成功地瞞過了電子監控的監察。

  從這一刻起,許樂便不再是許樂,他扶著樹干站起身來,將指間上的那滴血小心翼翼地吸進嘴里,搖晃著虛弱的身體,借著夜色,向著樹林外面走去。一邊困難的行走,他一邊調出手鐲上面的資料,希望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熟悉自己的新身份,不然的話,隨時有可能露出馬腳來。

  新的芯片,新的身份就這樣出現在了光幕之上,依然是那張樸實誠懇青澀的臉,依然是東林大區的居民證編號,只是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成長軌跡,這個身份此時應該剛剛高中畢業,處于半失業的狀態之中,並沒有什么特殊的可以引起官方注意的地方。然后這個身份的名字是……

  “許樂?還是許樂!”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芯片讓許樂的精神發生了些許的偏移,還是先前那場暴雨洗去了他隱藏在性格外面的那層木訥,抑或只是封大叔的死亡,讓他決定更好地生活下去,總而言之,正往山下狼狽行走的許樂,看著光幕上的那個ID,以不符合他性格的表現怪叫了一聲,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大叔也是的,明明這個身份準備好給我用的,也不早點兒告訴我會那么痛,再說了……還叫許樂?真的不擔心我被軍隊抓走啊……” o

  “除了老板以外,我大概是歷史上第一個逃脫電子監控的逃犯,這是多么刺激的事情。”少年咕噥著,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擦了擦眼睛,消失在夜色之中。

  ……

  ……

  雨后初晴的夜空纖塵不染,清凈異常,令人身體舒爽的負離子彌漫在林間。當許樂從這里離開之前,19.995MHZ的電磁波在這里一掃而過,沒有接收到任何微弱的信號。然而先前那個忽然中斷的信號節點,依然被誠實地記錄了下來,遍布整個聯邦社會里的電子監控網絡,在第一時間收到了回報,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發射到了由十七顆衛星組成的東林大區網絡。

  信息集合衛星用最簡潔的邏輯計算方式,得出某個符合語句邏輯的判斷,賦予特定的外包特征,截斷成三個信息片斷,按照既定的模式,發往了幽幽的太空深處。這一切都只是聯邦電子監控網的正常反應,各大區並沒有中樞電腦,而是由數字矩陣進行集合分析。

  一個信息節點的消失,代表著一位公民的逝去,這種生死的分離在聯邦社會里太常見了,每天每時每刻甚至每秒都在發生,信星集合衛星當然不會認為這有什么怪異,如果說它有人類的情感的話,只怕會對這段信息打上一個大呵欠以表示無聊。

  三段在最開頭賦予了加密特征的信息片段從東林大區上空的衛星出發,在太空中分別走了三條不同的道路,經過了九個信息放大加速空間站,邁過了極為遙遠的距離,穿越了不知多少片星云塵埃,終于在四分十二秒之后,進入了聯邦上林區首都星的大氣層,在經過最后一次信息加幅過濾之后,進入了首都郊外那個建築設在后方的大形接收儀器里。

  森嚴的聯邦憲章局,幽暗的地下室,匆忙行走的黑衣服官員,超大隔塵玻璃后方安靜異常的中央操作室,第一憲章光輝的忠實執行者,計算能力無比強大,數據庫異常龐大的聯邦中央電腦,組成了日復一日看似枯燥,實則緊張的生活。

  那三段極不起眼的信息進入了中央電腦,巨大的光幕上閃動的畫面在這一瞬間停滯了片刻,馬上回復如常。

  沒有工作人員發現中央電腦的異常,因為無數年來,中央電腦所處的密室,從來不需要人類的參與,相反,為了中央電腦的安全,憲章局地下計算中樞部門與其他的分析部分完全隔離,只通過電纜或高密級的無線網絡相連。

  所以,憲章局的官員們很遺憾地錯過了光幕上那幾行微小的光點字符。

  “公民編號:DLAS420500481X信息節點消失,姓名:許樂,備注:聯邦4427計劃目標2,死亡確認。”

  “警告:此為一級序列事件之外延。”

  “嚴重警告:百分之三十可能性,公民許樂進入異常情況,編號為第72,公民許樂進入異常情況,編號為第72。”

  “應對:自主搜尋,如能尋找到,主動建立聯系,如目標拒絕,則建立觀察體系,提交報告供政府參考。”

  “異常情況處理程序一,結束。”
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15 05: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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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5-16 08:26 AM

第三十五章 逃難的小西瓜

 (關於六翼朋友提出的芯片問題,做一下解釋。憲章局的中央電腦並不會無時無刻地追蹤所有芯片的位置,必須經過申請或是電腦自主判斷才會進行不間斷定位。前文有提,封余和許樂是目標一和二,所以才會被一直追蹤定位。許樂頸後的新芯片只需要進行再次聯網,便能獲得身份確認,這個關鍵在於偽裝芯片的手段了。感謝大家認真看這故事,但有句話必須說在前面啊,兄弟姐妹們,我這人經常犯錯的,大家也知道,汗顏,這確實是能力問題,所以這故事不是科幻,而是玄幻……分類是異世大陸,諸君明鑒啊!)

  ……

  ……

  「保護我」。

  前面沒有加上一個請字,顯得有些嬌蠻的無理,然而用小女孩兒的聲音說出來,卻顯得充滿了無比的信任與孩子般天真的直接。小女孩兒身上的白色睡衣在星光下顯得無比嬌弱,許樂動容地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頭無緣無故地軟了一下,緊了緊拳頭,緩慢地靠近了金屬艙壁,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怕自己動作太大,便會給這個像小鳥兒一樣可憐的小女生帶去驚恐。

  小女孩兒低下了頭,似乎不敢直視許樂的臉,兩滴淚珠從長長的睫毛下滑落,無比可憐,丁香花一般淡嫩的嘴唇緊張地開合,聲音低至不可聞:「請您保護我。」

  許樂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看著小姑娘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那雙眼簾微垂卻依然掩不住的如墨雙瞳,兩瓣小小巧巧的嘴唇,一時間覺得有些失神,總覺得小姑娘給自己一種很親近的感覺,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小姑娘第二句話裡加了兩個字。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許樂下意識裡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不想讓自己失神的模樣讓小姑娘產生某種不好的聯想,他的目光終於脫離了這個小姑娘的臉蛋兒,注意到小姑娘的頭髮很有特點,純黑的頭髮直直地披散在臉頰的兩邊,中間的部分非常整齊地剪成一道直線,將將在眉毛之上,遮住了額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西瓜皮?

  「我……我叫鍾……煙花。」小姑娘依然緊緊抱著懷裡的洋娃娃,勇敢地抬起頭來看了許樂一眼,也許是因為許樂那張忠厚老實的臉給了她勇氣,也許是許樂那雙直如刀的眉毛給了小姑娘信心,她囁嚅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名字……也太難聽了。」許樂的心裡咕噥了一聲,不知道這小姑娘的父母是做什麼的,居然會取個容易產生歧義的名字,撓了撓頭說道:「乾脆,我叫你小西瓜好了。」

  叫做鍾煙花的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感到無窮疑惑,可愛地偏著腦袋問道:「叔叔,為什麼叫小西瓜?」

  許樂伸出食指在小姑娘額頭上的發線上挑過,笑著說道:「因為你的頭髮像塊漂亮的……西瓜皮?」

  ……

  ……

  許樂雖然不知道這艘商務飛船屬於古鐘公司,而古鐘公司的背後隱藏著西林第四軍區的影子,但他可以依據邏輯得出判斷,在這樣一艘戒備森嚴的飛船上,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在遠離帝國邊境線的宇宙邊緣,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會威脅到如此可愛的一個小姑娘,他更不認為這個叫做鍾煙花或者是小西瓜的小姑娘有被保護的需要,在太空飛船上,這個小姑娘總應該有陪同的家人才對。

  只是無論他怎麼問,小西瓜總是不肯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肯說出她的家人在哪裡。許樂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去找飛船上的工作人員,畢竟小姑娘是個活生生的人兒,他可不敢負這個責任。

  許樂的房間在32區,是整個飛船最偏僻,設施最落後,也是最安靜的一個區域,除了牆後的管道時不時響起垃圾運輸的噪音外,在一大一小兩個人兒談話的過程中,根本沒有人來過這裡。許樂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外面走去,一面安慰道:「小西瓜,找到你的家人,你就不用害怕了。」

  「叔叔,我怕。」小西瓜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大概也清楚自己給這個陌生的叔叔帶來了很大的苦惱,當許樂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時,她並沒有胡鬧地掙扎,只是一手抱著洋娃娃,低著頭說道:「有壞人……想把小西瓜拐走,拐到別的地方去,讓小西瓜再也看不到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

  許樂的腳步停住了,他轉過身體,認真地看著小姑娘的側臉,似乎是想分辯這個很可怕的故事究竟是小孩子胡鬧的說辭,還是真的隱藏在光明後面的某個黑幕。就是這一眼,他看到了小姑娘雪白睡裙後方的灰塵污垢,也注意到了洋娃娃上面的污跡……

  32清潔區一直沒有人來,如此闊大的飛船,這個小姑娘是怎麼一個人跑到了這裡?那些看管著他的人呢?難道小姑娘是從那些管線通道裡爬出來的?不然她身上怎麼會這麼髒?該是怎樣的驚恐,才讓僅僅五六歲大的小女孩鑽進了那些黑暗的管道?

  許樂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封大叔都很欣賞他的看人能力,可他依然看不出小女生有絲毫撒謊的跡像。並沒有思考太久,許樂轉身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回走去,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再思考一下,這樣盲目地將小姑娘交到飛船工作人員的手中,他確實有些不放心,至少……跟著自己是安全的,他去打探一下消息再做決定也好。

  小姑娘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這一轉身的含義,碎步快速走著,以求能跟上許樂的步伐,動作顯得格外可愛,小小的臉蛋上淚水未乾,便笑了起來,笑的格外開心,大大的黑眸瞇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彎西林星夜空裡的彎月。

  「謝謝叔叔。」

  「以後叫哥哥……小西瓜。」許樂一向是個乾脆利落的人,決定了某件事情便會做到底,牽著可愛小女生的手,他的心情也異常美好,那雙令人信任的眼睛也瞇了起來,像極了東林自然保護綠地裡那一窪窪半湖。

  ……

  ……

  古鐘號太空飛船還在進行最後一次的後勤能源補給,離開東林大區星域的時間大約定在了明日標準時間六點。在這段時間裡,許樂一直和小西瓜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也許因為國防部的預算實在是太過摳門,他這個名義上的退伍士兵居住的地方真是被人遺忘的角落,房間裡似乎也沒有什麼監控設備。

  但即便如此,許樂依然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房門外的動靜。通過這段時間的聊天,逐步得到小姑娘完全信任的他終於知道了一些事情,小姑娘是西林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了家,被人帶到了古鐘號飛船上,在回程的時候,將被送到首都星。她再過兩個月就要滿六歲了,最擅長的是鋼琴繪畫,最討厭的也是鋼琴繪畫,最喜歡的是玩泥巴,玩的最少的恰好也是泥巴。

  也許是因為很少能夠這樣放鬆聊天的機會,六歲的小姑娘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常因為語速太快而嗆著,小臉憋地通紅,額頭上直直的黑髮在空中一甩一甩。

  許樂一面聽著一面苦笑,因為小姑娘說的內容太過瑣碎,根本沒有他想知道的信息,而且他越聽越覺得有些奇怪,心想莫不是小姑娘誤會了什麼,從而導致自己也誤會了什麼……只是他既然已經答應了小西瓜,自然便要繼續下去,人總是要講誠信的,哪怕是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許樂決定在打探到確實消息之前,暫時讓小姑娘躲在自己的房間裡。

  到了就餐的時候,許樂叮囑了小姑娘不要亂跑,跑到了飛船的餐廳,打了一份飯,沒有與飛船上的工作人員進行太多對話,可他依然留意了一下,發現沒有人聽到飛船上哪位訪問團的官員丟失了小孩兒,只是令他警惕的是,餐廳周圍那些負責安全工作的士兵表情明顯比幾個小時前嚴肅許多,一股有些壓抑的氣氛圍繞在四周。

  難道就是因為小西瓜?許樂悄無聲息地從餐廳離開,他本身就是一個極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色,端著一份飯離開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甚至飛船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32清潔區的休息間裡安排進了一個東林區搭順風船的退役士兵。

  ……

  ……

  小西瓜低頭叉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努力地咀嚼著,只是臉上的表情透露出這個小姑娘實在是很不喜歡牛肉燜飯的味道,只是她似乎不想讓許樂為難,只是一味認真地吃著。許樂看著小臉蛋兒上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不喜歡吃就別吃了,下一頓的菜色聽說不錯。」

  「吃了一個半月的牛肉了。」小西瓜像個大人一樣哀聲歎氣說道:「許樂哥哥,下一頓恐怕還是牛肉。」

  許樂特意在這份飯裡加了勺白飯,這時候正拿著筷子刨著小西瓜剩下的飯,聽到這句話,不由僵住了身體。被老闆薰陶了這麼多年,他對食物的要求也變得格外挑剔,苦著臉說道:「合成牛肉就一個味兒,你居然能吃一個半月?真是厲害。」

  歎息完後,許樂再次低頭吃飯,他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嘴裡塞滿了牛肉,含糊不清說道:「將來有機會,哥哥殺頭野牛,讓你吃吃真正的牛肉。」

  小姑娘額上的黑髮垂直,笑瞇瞇地看著許樂,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在西林的時候,她跟著父親大人吃過很多從帝國搶回來的野生菜餚,可是依然對許樂哥哥的話感覺到感激,心想哥哥真是個好人。

第三十六章 歷史的塵埃

    (是的,小西瓜就是女主角之一,呃,雖然她年紀很小,雖然她一出場就給許樂發了張好人卡。PS:是的,二狗走了,土豆也走了,賤客終於爬到新書榜第一了,汗顏啊……所以需要大家用大量的推薦票來幫助一下下,拜謝,拜謝。)

    ……

    ……

    滋的微弱電機聲音中,房間舷窗上的固定窗簾緩緩拉開,太空飛船外的星光清清揚揚地灑了進來。正在埋頭嚼著合成牛肉的許樂愕然抬起頭來,發現剪著西瓜頭的小女孩兒正安靜地望著窗外,唇角微微翹著,甜甜地笑著,稚嫩的面容上佈滿了羨慕的眼光。

    直到此時,許樂才注意到小西瓜的眼睛其實並不大,只是格外明亮,此時微微笑著,眼睛就瞇了起來,格外可愛。少年在心中暗自一笑,想著先前剛見面時的親切感,大概便是從這雙眼睛而來吧?他順著小西瓜的眼光往窗外望去,目光也定在了遠處,手裡的筷子緩緩放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窗外遠處就是他的故鄉東林星,想到此一去,換了身份,也不知道這一輩子還有沒有可能再回來,許樂再如何樂觀開朗,心情也有些低落。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小女孩兒,他牽強一笑,指著那顆星球說道:「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從這個角度看它,以前在學校裡看的畫冊,可比真實的畫面要漂亮許多。」

    安靜的星球懸浮在太空之中,藍色的海水,綠色的原野清晰可見,甚至在太空船上都能看見那些大的出奇的白色的礦坑,就像是一個個傷疤在陳述這個星球的古遠歷史。只是在星球大氣層的最邊緣,卻有一層灰濛濛,泛著淡紅色的塵埃,讓這些景致像披了層紗一般,落在此時心情的許樂眼中,不免有些不舒服。

    「那是星球開拓初期的遺產。」小西瓜可愛地撓了撓頭髮,一眼就知道許樂指的是什麼,稚聲稚氣解釋道:「聯邦三大星系都處於銀核邊緣,空間裡恆星密度太大,雖然造物主很神奇地安排了三個星系給人類,沒有被那些引力的撕扯變成碎片,可是光污染還是很嚴重。尤其是東林星距離系內恆星距離太近,如果沒有這一層紅土微粒帶遮蔽射線,上面的人類很難健康地生存下去。」

    「哥哥,雖然這些塵埃很難看,可是真的很有用噢。」小西瓜望著許樂點點頭,很認真地說道。

    「啊?你是說這些塵埃是人造的?」

    「是啊,好像是進行了歷史上最大的一次群爆炸,同時經過五人小組精密計算,才達成了後來的效果。」

    許樂愣了半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為什麼自己無論是在鐘樓街畔,還是在礦坑上,還是在自然保護區的綠色原野上,看到的天總是那般的灰濛濛,夜晚能看到的星星總是少的可憐,原來這一切都是被這些塵埃遮住了。一想到多少萬年前,人類第一次從聯邦中心地帶來到東林區,極其艱辛地開拓荒星,以極大的魄力改造自然環境,他的心中對於那些先民充滿了敬意。

    他看著小西瓜輕輕擺動的黑髮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他感到震驚的另外一個原因便是,連一個六歲小女孩兒都知道的歷史,他卻不知道,雖然說自己的義務教育沒有讀完,可是這未免也太丟臉了些。

    小西瓜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小嘴巴,極其聰明地感覺到了許樂的不自在,甜甜一笑,說道:「這可是歷史課本上沒有的事情,只是聽父親大人說,我們家祖輩就是第一批來東林開荒的人,為了記住祖先們的豐功偉績,我從小就開始看這些東西了。」

    聽到解釋,許樂的心情稍微好過了一些,然而他又注意到了另外一個奇怪的地方,如果是負責開拓東林的古老家族,為什麼小西瓜的家庭現在會在西林?不過這不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他沒有追問下去。

    「飛出了大氣層,才知道浩翰的宇宙裡星光是如此的明亮。」許樂低下頭,想起了可能化作飛灰灑在東林星上的老闆,想起了被聯邦關進監獄裡的李維,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以前的人生理想是成為聯邦的一名戰艦輔官,如今看來,天天呆在戰艦上,只怕會被這些星光照成礦坑裡的野貓。」

    「許樂哥哥,野貓怎麼了?」

    「礦坑裡的野貓啊,只要被大燈一照,便會傻乎乎地站在軌道上,再也不會動一下,大概是因為它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亮的光線的原因。」許樂低下頭說道,在心裡卻響起了另一個聲音,一個新的人生在等著他,然而就算他不去替老闆報仇、洗去冤屈,可是怎麼也不可能去替聯邦賣命。

    ……

    ……

    第二天標準時間六點,正躺在地板上合衣沉睡的許樂被巨大的轟鳴聲驚醒,他披著外衣掀起窗簾一角看去,發現蒙著一層歷史塵埃的東林星正在離自己逐漸遠去,他知道飛船終於踏上了去往首都星的旅程,一時間百感交集,竟是找不到適合的詞彙來形容此時的心情。

    在一個月前,他只是一個在東林地面平安生活的孤兒,他的人生理想只是參加國防部機修士官考試,然後進入軍隊,或者進入首都星圈深造,從而獲得大公司裡一份體面的工作。那時候的他只坐過電車,連飛機都沒有坐過,除了河西州首府的十七個街區外,別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去過,是個地地道道的鄉巴佬。然而一個月後,他離開了河西州,坐上了飛機,到了另外一個遙遠的福吉州,他甚至坐上了聯邦最高級的商務飛船,在太空裡飛行,將要前往真正遙遠的首都星圈!

    人生的遭逢總是這樣的光怪陸離,令人難以預料,許樂有些惱火地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髮,回頭看到了床上正甜甜睡著的小姑娘,心裡又是一緊,這裡還有一個很戲劇的問題在等待著他,他相信小姑娘沒有撒謊,但他更不理解為什麼這些古怪的事情總會落到自己的頭上來。

    他不認為小姑娘是個麻煩,是個包袱,因為他就是一個這樣性格的人,只要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來到他的身邊,他總願意盡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麼,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子。

    半個小時之後,轟鳴聲結束,就在令人心悸的久久沉寂之中,古鐘號商務飛船離開了東林星,像個漂浮瓶一樣幽靜地向著宇宙深處進發,速度越來越快,然而飛船上的人們卻沒有絲毫感覺,在大體系的世界中,肉眼的速度對照已經失去了作用,只有那種惘然若失的感覺,籠罩在個巨大的合金飛船之上。

    在之後的幾天裡,許樂在飛船上保持著絕對的低調,除了去餐廳領取食物之外,和船上的人們沒有什麼太多的接觸,也沒有多少人留意到這個可憐的、居住在清潔區的退役士兵。雖然低調,但是許樂依然在努力地尋找著小姑娘的家人或者說是蹊蹺,可是沒有任何效果,幾番打聽下來,根本就沒有聽到類似的風聲。

    許樂沒有辦法,他實在是沒有違背小女生意願的想法,而且隱隱中,他也習慣了房間裡有這個小女孩兒的存在,這種存在或許可以讓他偽裝逃亡之旅變得不那麼冰冷,不那麼孤獨。更令許樂感到驚訝的是,未滿六歲的小女生懂的東西真的很多,看來她的家庭擁有優渥的環境,自小就對她進行書本知識方面的培養。許樂這幾年裡雖然沒有上學,但是依照封大叔的吩咐,還是在努力地在州立大學的圖書館裡泡著,見聞不可謂不廣,知識不可謂不淵博,可即便如此,有時候竟也會被這個小女生問倒。

    說話聊天遊戲相伴,是人與人之間拉近距離,獲得信任的最好方法。在漫漫的太空旅行中,沒有過太久的時間,漸漸熟悉的大小兩個孩子,因為這種彼此心理上的需要,以超乎時間的程度快速互相信任起來,互相依賴起來。

    「小西瓜,你是自己從房間裡溜出來的,那你還記得房間在哪裡嗎?」許樂有一天下意識問道,並沒有抱多大指望,因為古鐘號太空船太大,一個六歲的小女生哪裡能夠記得清楚方位?

    沒有料到小西瓜眨了眨眼睛,然後將手指頭舉了起來,指向了房間的天花板。許樂愣在了原地,半晌後才反應了過來,這些天的打聽讓他清楚了古鐘號上的一些事情,飛船居住區一共分成兩層,上面那一層居住的除了飛船上層工作人員之外,便是那些根本沒有人看到過的……大人物。

    「你確定?」許樂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小西瓜點了點頭,接著顫聲說道:「可是我不想回去。」

    「你告訴我地方,我去查一下。」

    小西瓜低下頭抱著洋娃娃,低聲說道:「許樂哥哥,我只敢帶你去我爬出來的地方。」

    ……

    ……

    渾身灰塵的許樂目瞪口呆地看著手裡牽著的小西瓜,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小傢伙是怎麼能夠準確地通過飛船上複雜的空氣調節系統管道,直接將自己從32區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推開面前沉重的艙門,然後看到了一塊軍綠色的油布,許樂好奇地將油布掀開,然後愕然發現了一個正對著自己的機械臂。機械臂的主人是一個很破爛的老式機甲,不知道被扔在這裡多少年了,上面佈滿了歷史的塵埃。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5-17 05:28 PM

第三十七章 修復機甲的渴望
    許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正對著自己面部的機械臂上摸了一下,指腹馬上沾滿了灰塵,而機械臂頂端的三節式合金指表面也顯現出了本來的顏色,微微泛著黑光,只是黑光有些黯淡。這台籠罩在塵埃中的機甲,不知道是被誰放在這裡,一放很多年,就像是安靜地等待著主人的刀劍,雖蒙塵卻不朽。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回大腦,許樂輕輕地噓了一口氣,眼睛裡充滿了強行壓抑住的興奮。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親眼看見一台真正的機甲,而且距離如此之近,觸手可得,用手指去觸摸的那剎那,他甚至擔心這台機甲會不會自己活過來。

    當然,在圖書館的相關期刊雜誌上,許樂已經看過不少機甲的圖片,在一個月前的山丘樹頂上,他也曾經看到過十一台最新型的黑色機甲圍攻封大叔一個人,可終究比不上此時能夠觸摸到所帶來的震撼,這可是聯邦軍方最強大的近戰武器,往往只存在於一般聯邦少年們的幻想意淫之中。許樂興奮地看著這台破舊的機甲,卻發現這台機甲不止年代久遠,而且樣式也格外笨拙,只是因為快要接觸到天花板的身高展現了一點點的威懾力。機甲身上的武器加載系統早已被剝離,合金構件的聯結部位也已破損,不知道還能不能動。

    許樂在這台破舊機甲的機械腿內側某處找到了銘牌,擦去上面的灰塵,看著上面寫的那些字發呆,有些不明白聯邦什麼時候出過這種類型的機甲。一直安靜讓他牽著手的小西瓜也好奇地伸過小腦袋,看了兩眼後說道:「哥哥,M02。」

    M02,聯邦三十七憲歷的第一代機甲,屬於半成品,然而後續的機甲設計基本上延襲了這個型號的思路,包括如今聯邦軍方最高級的M52系列機甲,都應該算是它的徒子徒孫。許樂仰著頭,看著這台破舊的機甲噓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機會看到這種傳說中的古董。

    「壞了。」小西瓜注意到許樂眼神裡的興奮與躍躍欲試,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聲,「回收了。」

    許樂撓了撓頭,嘿嘿笑了一聲,自己也覺得自己此時的衝動有些沒道理。他強行壓抑下自己繼續觀看機甲的念頭,畢竟與自己的興趣相比較,解決小西瓜的問題才是此時最重要的。他牽著小西瓜的手,繼續往房間的另一面走去,隨手拉出牆壁上的工具箱,卸下了空氣調節通道的固定螺絲,鑽進了進去,也沒有回頭,直接說道:「在這裡等哥哥,不要到處亂跑。」

    這間垃圾回收艙或者說是廢棄物品存貯艙十分偏僻,只怕再過多少年都不會有人過來,許樂倒也並不擔心小西瓜的安全。然而他鑽進了管道後不久,又灰頭灰臉地爬了回來,氣喘吁吁地蹲坐在小西瓜的面前,沒好氣說道:「怎麼不提醒我,我根本沒辦法爬過去!」

    是的,空氣調節管道裡雖然沒有安置監控電子儀器,但是在某些聯結處本身管道便極為細小,成年人根本無法通過,大概也只有小西瓜這樣的小孩子才能通過這些管道,自由地在太空飛船裡爬來爬去。小西瓜看著許樂臉上的灰塵,掩著嘴唇噗哧噗哧笑了起來。

    ……

    ……

    找到小西瓜房間以確認事情真相的構想就此破滅,許樂雖然跟隨機修師學習了很久亂七八糟的本事,然而他可沒有自信可以在一個高科技的飛船內當間諜。或許是因為他的某種不自知的小自私,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變得安靜了起來,只是陪著小西瓜在房間裡玩耍,吃著那些其實並不難吃,只是有些單調的合成牛肉。小西瓜真是一個極乖巧的孩子,許樂那個偏僻安靜的房間內沒有兒童書籍,甚至連電視也沒有,可是她也並不吵鬧無聊,只是安靜地坐在床上,聽著許樂講故事,或者她給許樂講故事。

    「小西瓜,你不會覺得和我呆在一起很無聊嗎?」許樂這些天看似沒有什麼異樣,實際上心頭的憂慮越來越濃,這個像精靈一樣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小女生,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處理呢?雖然旅程漫長,可是總有抵達首都星圈的那一天,自己總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下,把她帶走,而且……小西瓜的家人肯定也很擔心她,問題是,她的家人真的值得信賴嗎?

    「只要不彈鋼琴,不畫畫,就好。」小西瓜望著許樂的眼睛,很認真地點點頭,大概在這個小女孩兒的心中,這些天的無所事事本身就是最大的快樂。

    許樂聳了聳肩,對於小朋友們的思維模式確實不是很理解,小西瓜在感受無所事事的快樂,他卻總覺得心裡某個地方怪怪的。長時間的宇宙航行被包圍在安靜,永遠的安靜之中,再漂亮的太空美景,在此刻也變成了枯燥的重複,許樂看著窗外遠方的某顆黯淡的恆星,忽然明白了,自己心裡怪異的感覺是因為自己在渴望某種東西。

    ……

    ……

    依然是滿身灰塵,從32清潔區的管道裡爬了半天,許樂才爬到了那個有著厚重合金門的廢棄物貯存艙,他來不及得意於自己的記憶力,沒有在飛船裡密如蛛網的管道中迷路,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掀開那張軍綠色的油布,讓那台破舊的廢棄老式機甲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在這一剎那,許樂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幾天裡他一直渴望著回到這裡,渴望著再次看到這台破舊的機甲,他此時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滿足和隱隱的興奮。他渴望回到這裡,看到這台機甲,不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有強烈的操控機甲的願望,雖然這是聯邦裡大部分少年的心願,而是……他想修好它。

    他通過了國防部機修士官的第一輪考試,雖然再也無法繼續這條道路,可是他的人生理想,或者說深植於腦海深處的那種興趣卻從來沒有減退過。從很小的時候,許樂對於修理東西便有強烈的興趣,在跟隨封大叔四年後,這種興趣沒有減低,反而越來越濃。在河西州首府郊外的礦坑操作間裡,在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修理鋪中,每當少年看到街坊鄰居們拿過來的那些電器,比如出現壞點的晶屏電視,難以調檔的電動車軸,各式各樣損壞的生活芯片,他就像禿鷹看到腐肉一般興奮和衝動,要在第一時間內,將這些壞了的東西修補好。

    就像此時他看到這台破爛的機甲一樣,只是這台機甲……和他以前修過的任何東西都不太一樣。

    許樂是一個起而行的人,既然爬過了管道,來到了這裡,自然不會就這樣離開。能夠將這台破爛的機甲修成什麼樣子,他沒有一點信心,甚至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塊破損的三節式金屬指連上,可是他依然開始動手。在動手之前,他保持了良好的工作習慣,在滿是灰塵的破損機甲表面翻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個真空塑料袋,他驚喜地低叫了一聲,確認就像書裡說的那樣,袋子裡面裝著M02機甲的說明書。

    捧著說明書,許樂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姿式從站立到靠著牆壁,最後到坐了下來。飛船外的星光一成不變,他的目光也一成不變,認真而貪婪地閱讀著所有的參數值和組件構造模式,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

    在東林區的時候,機修師封大叔並沒有教給他任何有關機甲方面的知識,許樂還曾經憤憤不平地表示過抗議和嘲笑,他千辛萬苦在垃圾場裡找到了一塊機甲的中控芯片,結果封大叔說他不會修……如今的許樂,自然知道老闆不是一個一般人,而且也不可能對於機甲沒有任何瞭解,只是他再想去問老闆關於技術方面的問題,已經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有自己沉浸在枯燥的說明書中,不斷地學習著。

    許久之後,許樂終於放下了說明書,低著頭認真地想了許久,然後開始起身在廢棄物品存貯艙內尋找自己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同時他時不時地抬頭,觀察一下那台破舊的M02真正嚴重的破損在哪裡。

    他的目光掠過機甲的肩頭,忽然停在了艙門外天花板上的一個洞口處,極為慚愧地笑了笑。小姑娘的頭鑽出那個洞口,黑髮上全部是灰塵,看上去煞是可憐,望著地面上的許樂說道:「哥哥,我餓了。」

    許樂將牆上的工具箱推回原位,呵呵笑著說道:「那我先去餐廳打飯。」

第三十八章 天才與白癡
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可以記住太空飛船夾層裡如此複雜的管道線路,可以不畏懼黑暗,抱著一個洋娃娃跑來跑去,這本身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然而許樂又想到自己六歲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帶著李維在黑暗的礦道蛛網裡跑來跑去,興趣來時,還要捉幾隻野貓回去玩,也便釋然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許樂和小西瓜在吃完飯後,便會偷偷地從32清潔區鑽進空氣調節管道,帶著滿身的灰塵來到那個廢棄物品存貯艙。許樂專心致志地學習說明書,準備材料,研究怎樣把這個大塊頭兒的破機甲盡可能修復一些,而小西瓜則是抱著洋娃娃,很感興趣地蹲在旁邊,乖巧安靜地注視著許樂的一舉一動。

    幸虧許樂那間簡陋的休息室內有洗浴和洗衣設備,不然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的身上該髒成什麼模樣,可即便是夜夜勤於洗,小西瓜身上那件潔白的睡衣,顏色還是漸漸地變深了。

    許樂對那個破舊機甲極感興趣,所以他可以長時間呆在那裡。而小西瓜之所以天天會跟著他一起來,明顯是對於許樂專注的神情很感興趣,而且令許樂感到驚訝的是,每當他陷入某種困境之中,圖紙的繪製出現問題時,小西瓜總能給出一些看上去孩子氣,實際上卻極能開拓思路的意見。

    許樂修復機甲的問題主要出現在他對於機甲本身構造的陌生,雖然對於一些單獨部分的芯片及聯動裝置,他能通過說明書瞭解原理和工作目標,可是一旦涉及大範圍內的生物模擬框架,他便有些摸不著頭腦,尤其是這台笨重的老機甲,他以前連圖片都沒有看過。而小西瓜則是根本不懂電子修理方面的知識,她只是好像這短短的六歲人生中已經看到了無數的機甲,從直觀上,稚聲稚氣地告訴許樂,這裡好像是什麼樣子,這裡應該是什麼樣子,這裡可能是什麼樣子。

    有了大概的外甲直觀,可以幫助進行內部的修復工作,許樂驚喜之餘,也對小西瓜的家庭產生了更大的疑問。如今的聯邦社會,一般性能源仍然極為豐沛,用於星際航行的晶礦卻已經不多了,機甲雖然使用的是靜農高能電池,可是造價極為昂貴,耗能極大,整個聯邦軍方現在的機甲大概也不會超過四百台,小西瓜的家裡究竟是做什麼的?一個六歲的小女生,竟然能親眼看過那麼多機甲?

    這些疑問一閃而逝,許樂沒有進行太深入的思考,因為此時他的全部精神都已經被面前這台破舊的機甲吸引住了,他全身心地投入了修復的工作之中,雖然談不上廢寢忘食,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心無外物。

    於是,這台報廢已久,被扔在太空船的廢品艙內,早已被人遺忘的M02老機甲,再次發揮了它的作用,成為了許樂和小西瓜這兩個人的玩具,只是這個玩具個頭太大了一些。

    ……

    ……

    三節式金屬指,現在被一根合金線連了起來,這根合金線是許樂從一台自動行走清掃機的感應柄裡拆下來的。機甲正面的護甲破了個大洞,這時候勉強用了一塊許樂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厚重金屬片遮住了。其實機甲外表的修復並不困難,畢竟許樂也沒想過要將這台破舊機甲修補成能夠抵抗炮火的強大武器,關鍵是機甲內部的那些芯片組,傳動裝置,以及信息傳遞感應裝置,要修復起來格外困難。

    好在古鐘號太空飛船的廢棄物品存貯艙不止一個,許樂驚喜地從旁邊的三間存貯艙內,找到了無數的廢物,然而將這些廢棄金屬構件全部變成了他所需要的寶貝,芯片組被他用合金串絲隔絕成了三個部分,在沒有精密儀器的情況下,他只希望芯片組之間不要互相干擾,至於那些已經毀壞的芯片,根本不可能修復。而傳動裝置,許樂則是將修復的希望寄托在廢棄物品存貯B艙裡的那幾台礦星行走車上,雖然這兩種傳動裝置完全不是一個模式,可是裡面的一些零件還是可以互換。

    最麻煩的便是機甲的信息傳遞感應裝置,許樂亢奮地忙碌了好幾天,才從無數件破損的生活電器當中折下了足夠的零件,又用了更多的時間,才將這些零件組合在了一起。

    渾身灰塵和機油的許樂,怔怔地看著面前高大的機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究竟花了多長時間,他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但是他依然沒有想到自己原來真的可以在這樣簡陋的情況下,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零件組合在一起。

    臉上灰一道黑一道的小西瓜抱著洋娃娃,靠著許樂的大腿,瞇著眼睛向上看著,半天後奶聲奶氣說道:「好醜啊。」

    確實很醜,甚至此時被許樂修復了一遍的機甲比最開始的時候還要醜陋一些。機甲身體表面的那些漆層被破壞的不堪入目,本來還比較完整的外甲更是被許樂拆成了一塊一塊,因為那些零件根本不可能完美地設計進機甲系統之中,體積大小也完全不對,所以要把傳動裝置放進去,必須將外殼折掉一部分。這時候的M02身上全是機油的殘跡和東一片西一片零落著的電路板線,看上去異常狼狽,再也沒有最開始時隱藏在歷史塵埃下的厚重感,也不可能像個古董,只像一個穿著破爛碎布衣裳的骯髒胖乞丐。

    「哎呀,還真是蠻醜的。」許樂下意識裡摸了摸腦袋,仰頭看著面前的機甲慚愧說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動。」

    許樂對於修復機甲確實是一點自信也沒有,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種事物,而且他完全用的是老闆封余教給他修理家電的方法在處理,這聽上去就有些荒謬,完全匪夷所思,所以他也不敢奢望這台破爛的機甲真的能夠動起來。

    「哪怕就是那個三節式合金手指能動一下,也就滿足了吧。」許樂樂滋滋地看著面前的機甲,在心裡想著,他的要求確實很低,但實際上也很高,這樣胡亂的修復,胡吃海塞式地亂湊,如果真能把這台機甲修的能夠動起來,這老天爺真是沒長眼睛。

    「試一下吧。」小西瓜額前的頭髮一甩一甩,顯得格外認真,看著許樂點點頭鼓勵道:「哥哥,說不定真的能動哩。」

    ……

    ……

    廢棄物品存貯艙內有穩定電流輸出接口,這是許樂在第一天的時候就確認了的。他聽到小西瓜的話後,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乞丐機甲的身後,將電纜連接到了牆壁上的電流輸出口,然後認真地盯著機甲腰後的那塊光屏顯示儀,直到那塊光屏漸漸變紅,他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這第一代的靜農片高能蓄電池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完美品,過了六十幾年居然還能用。

    紅柱上升到三分之一高度時,許樂便停止了充能,這是為了呆會兒的安全起見,畢竟這台破機甲放了這麼多年,又被自己折騰了這麼久,如果以滿額能量啟動,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爆炸雖然不可能,但是萬一散架怎麼辦?他這些年在礦坑操作間裡遇到的事故不少,可是今天身邊還有小西瓜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兒,當然要小心一些。

    「艙蓋開關在哪裡?」雖然這台M02機甲的操作艙蓋早就已經破損了,可是許樂依然問了一聲,因為按照說明書上的說明,只有將艙蓋打開之後,才能啟動機甲程序載入按鈕。

    小西瓜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回憶某個場景,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指著機甲的頭部護甲下方突起說道:「好像是那裡。」

    許樂已經很相信小西瓜的指導了,依言很順利地將已經不存在的艙蓋打開,然後按動了程序載入按鈕,便開始了沉默緊張興奮不安的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破爛機甲的操作艙內忽然亮了起來,嘀的一記長聲,自檢信號表示通過,淡淡柔和的光芒籠罩了機體全身!

    許樂目瞪口呆地站在機甲胸口處的裝甲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居然連中控系統也是好的?自己完全沒有抱任何希望的修復工作,居然真的修好了這台機甲?雖然這只是修復了機甲最基本的部件和功能,談不上修好,可是他依然感到了無比的興奮和幸福感。

    「哥哥,你是個天才。」小西瓜在地面上興奮地拍著小手掌,對著他叫嚷道。

    「那當然,我本來就是天才。」

    許樂有些驚魂未定,抹掉額頭的冷汗,下意識裡笑著說了一句,卻忽然心頭如被一件重物撞擊了一下,愣在了高高的機甲之上。李維曾經說過自己是天才,老闆也說過,老闆……他低下頭,看著腳下機甲身上那些破破爛爛的零件,那些看上去異常怪異的組件,那些因為功率問題已經開始表現出不穩跡像的芯片監控顯示,發現有些眼熟,這才明白為什麼在這些天修復機甲的過程中,自己的手法一點兒也不覺得生澀,一點兒也沒有覺得陌生和困難。

    封大叔教自己修了四年的家電,自己還曾經有怨言,原來在修理那些尋常電器的過程中,老闆已經將修理機甲甚至可能是更精密的技巧和更寬廣的思路都教給了自己!許樂站在籠罩著柔和光芒的機甲上,整個人都傻了,心想自己是個狗屁的天才,自己其實就是個白癡。
作者: c68212    時間: 2009-5-18 12:10 A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5-18 07:21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西林人的焦慮及M02的第一步

“38區電流輸出異常,請查看。”

    古鐘號商務飛船的船長主控室內,響起了電腦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船長卻像是聽都沒有聽到,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在了身邊,用一種神經質的語氣自言自語道︰“跑哪里去了?跑哪里去了?”

    太空船離開東林大區只不過才一個月,而就是在這一個月里,原本體形肥胖的船長先生,卻明顯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那一雙眼楮已經被黑眼圈包圍,看上去異常憔悴,看來手邊一杯復一杯的咖啡,也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幫助。

    “38區有異常。”太空船的電腦沒有重復警告,這時候發出聲音的是船長先生的秘書,這位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上司一眼,說道︰“要不要派工程師去查看一下?”

    “看看看,看個屁!”船長忽然暴怒起來,像個皮球一樣跳起,指著秘書的鼻子痛罵道︰“老子管他媽的38臭女人,老子管他媽的37二十一,老子要所有的人都去找小姐!找小姐!找了媽的這麼久,怎麼還沒有找到!”

    很明顯,秘書已經不是第一次迎接船長先生的怒火,所以他依然表現的足夠沉穩,眼觀鼻,鼻觀心,平靜回答道︰“古鐘號一共四十二區,如果全部無遺漏尋找一遍,需要標準時五天。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去進行這項工作。最關鍵的是,當前太空船里人員太雜,我們不可能大張旗鼓地來做這件事情。飛船央控系統這些天一直能夠確認小姐的安全,而且她確實是在飛船上,所以船長,請不要太過擔心。”

    不等船長繼續發怒,秘書緊接著建議道︰“如果並網請求憲章局協助進行定位,那我相信,頂多需要三分鐘,便可以找到小姐的下落。”

    船長沉默了起來,他有太多的理由不能讓聯邦首都的那些人知曉小姐失蹤的消息,因為這件事情會惹出太大的麻煩。飛船的央控系統一直能夠確認小姐的安全,所以他在憤怒焦慮之余,依然保持了些許冷靜,沒有盲目而糊塗地向憲章局提出緊急申請。

    船長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兩頰微微發酸的肥肉,閉目進入了思考。古鐘號這次長途旅行一共承載著三個任務,第一個便是西林大區與東林大區之間的友好互訪任務。第二個便是暗中運輸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隊,執行4427計劃。第三個是要送小姐前往首都星上學。

    本來在計劃中,執行第二個任務的特種機甲小隊,還有一個使命便是負責小姐的安全防衛工作,但是這些西林來的人們沒有想到,4427計劃的目標,那個叛國的機修師居然如此強大,最後迫使古鐘號消耗了極大的能量,同時也讓第四軍區付出了代價。萊克上校率領的機甲小隊受到了沖擊波的波及,全體重傷,雖然沒有不幸犧牲的,但是這些天過去,還有幾人陷于昏迷之中,還有幾人在不停地一直嘔吐。

    正是因為這種意外情況的發生,對小姐的安全防護工作出現了極大的漏洞。在小姐失蹤之後,西林方面竟是派不出足夠的人手進行搜尋工作。胖子船長睜開眼楮,惱怒地說道︰“代表團里那些學生兵呢?這些天一點兒消息都找不到,都是吃屎長大的?”

    太空船上的人員太多太雜,西林方面也不知道誰有可能是調查局的密探,憲章局的外派人員,甚至連有沒有特勤局的特工,都無法確認。要想悄無聲息地尋找到小姐,他們只可能信任西林本土的人,恰好在此次訪問東林大區的代表團中,有一批西林軍校的學生,所以這個嚴峻的任務就交給了他們。只是小姐失蹤當天的監控錄像早已經被翻了很多遍,古鐘公司的人確認小姐並沒有離開二樓,所以搜尋的範圍一直局限在上層空間里,那些被視為天之嬌之的軍校學生,就像是在蛛網里限定了活動路線的蜘蛛,又哪里能夠找到已經爬到另一棵大樹上的目標?

    秘書看了他一眼,心想船長先生以及自己都是西林軍校出來的,那些將將十八九歲的士官都應該算是自己這些人的師弟,吃屎長大這種話也忍心說?他低頭說道︰“我總覺得我們遺漏了一些地方。”

    “那就擴大搜尋的範圍。”胖子船長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煩燥,“到下面去找一找,只是……記住不要驚動太多人,不要讓那些無關的人知道。”

    正在說話的時候,飛船的通訊器忽然亮了起來,一張沉默冷峻的中年面孔,出現在了光屏之上。秘書立即立正向著光屏中的那個中年人敬了一個禮,然後退出了指揮艙。胖子船長也馬上站了起來,雖然明知道星際之間的通訊有極長的延時,可他還是一絲不苟地敬了個禮,大聲說道︰“報告司令,依然沒有消息,只能確認安全。”

    然後他馬上低下頭來,無比慚愧痛心說道︰“頭兒,胖子該死。”

    這一次通訊沒有經過時間校正和調諧,光屏那頭的中年將軍說的話是幾分鐘前的,並不是針對船長的交代︰“繼續找。煙花很調皮,但煙花比你們這些人所認為的都要聰明,所以不要太過擔心她,只需要記住一點,煙花必須到首都上學。至于她此次失蹤的消息,嚴禁外洩,我不想讓管理委員會的那些干瘦老議員們拿這件事情做文章,說我第四軍區在尋找借口拖延。”

    “是,頭兒。”船長的心里真的是無比慚愧,放在身邊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暗想如果真找到了小姐,一定要看看是誰敢幫助她,天天給她找食物吃,到時候一定要把那個人撕成碎片。

    便在這個時候,飛船的中控電腦又發出了冷冰冰的聲音︰“三十八區電力輸出異常,地面受力狀況異常,疑為受到內部撞擊。”

    ……

    ……

    這個時候的許樂並沒有被人撕成碎片的自覺,雖然他一直在懷疑小西瓜的身世,可是怎麼也不可能把小姑娘與第四軍區、聯邦之類的遙遠上層存在聯系起來,畢竟他只是一個自幼生活在聯邦底層的孤兒,下意識里都覺得那些事情距離自己很遙遠。而且此時的他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腳下的破爛機甲之上。

    操作艙里滲出來了淡淡的光芒,就在這片光芒之中,腳踩機甲艙門的許樂就像是畫中的人兒一樣。忽然發現隱藏在自己手上的秘密,知曉了這四年里自己究竟學了什麼東西,在這一瞬間他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老師,自己的忘年交,自己的老板——封余。少年難以控制內心感傷感懷的情緒,低著頭沉默無聲地哭了出來,眼淚滴到了破爛機甲的表面,沖走了幾道灰塵的痕跡。

    小西瓜看到他哭了,輕輕地啊了一聲,然後趕緊用兩只小手捂住了嘴巴。她不知道許樂哥哥為什麼要哭,難道是因為他很能干地修好這台破爛的機甲,難道這就是書上說的喜極而泣四個字?

    沒用多長時間,許樂便醒過神來,用滿是油漬的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把自己擦成了一頭污臉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地板上的小西瓜,用力地說道︰“沒嚇著吧?我以後再也不會哭了。”他是一個言出必行之人,既然老板已經離開了,不論生死,那再把自己陷于這種情緒也沒有任何意義,就在心里記著他,然後好好地過自己的生活。從這一秒鐘開始,許樂便極少哭泣,直到很多年後走在大街上淋了那場雨。

    M02機甲的中控芯片早已損壞,絕大部分功能都已經失效,許樂當然不會奢望在這樣的環境下將芯片修復好,他只是用了一些看上去粗笨的法子,屏蔽了機甲的自身報警系動,要試一下傳動性能是不是好的。此時機甲既然已經通過了自檢,興奮的他當然要嘗試一下,有些困難地鑽進了沒有艙蓋的操作艙內,按照說明書上的指示,並不困難地尋找到了操作台。

    許樂小心翼翼地將手臂伸入固定閥,十根手指依照固定的排列按在了模擬光面上,然後卻失望地發現,雖然這台機甲的傳動裝置似乎可以用了,但是信號輸入設備卻依然連接不上,準確的說是操作台的模擬光面與他自己安置的芯片組之間,無法達成聯系。無論他怎樣嘗試,整個機甲依然是一動不動。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只好轉到了擬真系統,將傳感器直接聯到了自己的身體皮膚表面——這種系統如今基本上已經被淘汰了,因為科學家們經過研究確認,無論人類的肌體再怎樣發達,使用擬真系統所表現出來的反應速度還是會非常慢,而且這種操控方式所需要消耗的力量太大,任何人都無法用這個方式長時間的操控機甲。只是在六十幾年前的憲歷初期,M02機型上還保留著這種無用的雞肋系統——反正只是需要讓機甲動一下手指,許樂並不介意流流汗。

    這是一種皮膚和肌肉組織上的錯覺,很厚很沉,許樂的眉頭皺了皺,發現可能是因為機甲破損的時間太長,傳感系統出了問題,他的神經系統指揮的肌肉動作,竟是沒有辦法讓這台機甲動彈絲毫。忽然間靈光一閃,又或是本能里的反應,許樂抿了抿嘴唇,雙眼一閉,腰間頓時顫抖起來,巨大的力量從他的腰腹部直接傳遞到他的雙臂之上,然後他悶哼一聲,舉起了雙臂。

    與他的動作一模一樣,巨大的破爛的M02機甲在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中緩緩地舉起了雙臂!

    在兩個孩子驚喜的注視下,機甲向前邁了一步,緊接著……轟然倒塌!

    一聲巨響後,M02機甲在穿著白衣的小女孩兒身前,摔成了一地金屬零件和冒著青煙的電路板。



第四十章 找到年輕人

古鐘號商務飛船後部38區發出一聲巨響,過了一段時間,灰頭灰臉的許樂,才辛苦無比地從那些堆做一團的金屬構件和泛著電火花的電路板里爬了出來。少年傻乎乎地踩著一片機甲正面護甲,呆呆地站了半天,才想起來用雙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亂摸著,直到確認自己沒有被沉重的機甲碎片砸中,身上除了一些摩擦傷外,也並沒有真正可怕的傷口,這才後怕不止地噓了一口氣。

    在某種極為古老的紀年法中,六十年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段,稱為半甲子,代表著一段極為久長的時間。這台破舊的M02機甲在這個廢棄物存貯艙內也呆了不知道多久,但出廠至少已經六十年了,當年曾經受到的損害和金屬構件的自然老化,讓它的散架變得格外干脆,頃刻之間解體,反而沒有變為倒塌的二層樓房廢礫,將許樂埋葬在其中。

    許樂的面色有些發白,手腳有些不協調地爬過了地上那些高高低低的金屬件,在第一時間內從牆壁的電流輸出口上拔掉了充電插頭。又沿著牆繞了一個圈,才走到了小西瓜的面前,看都有些不敢看地上一眼。

    小西瓜也被嚇傻了,睜著大大的眼楮,看著此時已經空無一物的空間,就像先前在她面前忽然坍塌的機甲依然存在,嘴巴也是張的大大的,表情可愛到了極點,那只髒兮兮的洋娃娃也從她的手中掉落到了地板上。

    許樂將小女生抱在懷里,哄了哄,才把她哄過神來。許樂回頭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些其實有不少銳利金屬切面的機甲殘片,心頭余悸再生,沙啞著聲音說道︰“娘的咧,這也太不結實了。”

    一台主要構件全部由抗疲勞的合金組成的機甲,雖然已經熬過了六十年的歲月,又受到過致命的破壞,可是也不應該脆弱成這個樣子。

    許樂的埋怨明顯沒有埋怨對地方,直到此時,他也並不清楚,是他操作機甲的方法造成了這個危險的後果。那道從他腰部生出,傳至四肢的古怪顫抖,經由傳感器放大到機甲的傳動系統,依樣放大,讓老舊的機甲本體無法承受這樣強幅度的震動,而且少年這些天的修復工作,對機甲機體的聯結強度造成了二次破壞,這才有了先前一步散體的驚人畫面。

    且不提機甲散體的真正原因,小西瓜聽到許樂那句後怕之余說出的怪話,覺得好新鮮,很好玩,格格笑出聲來,在小女孩兒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兒害怕。許樂撓了撓頭,苦笑了一聲,抱著小西瓜往艙門外的空氣調節通道走去,雖然他不知道此時飛船上的人們已經決定搜尋下面這一層,但他知道先前那聲巨響,一定會驚動不少人前來查看。

    在氣悶黑暗的細長管道里爬行,許樂的手時不時推一推小西瓜的秀氣白鞋,心情異常輕松,沒有一絲遺憾。

    那台他親手修復的M02只邁出了歷史性的第一步便散體,他可能再也無法進入那個廢棄物品存貯艙,可他終于第一次親近了機甲,甚至親手修復了機甲,哪怕並不成功——少年並沒有成為機甲戰士的打算,對于他來說,這台破舊的機甲,只是一個異常難得的實驗材料,所以他只是嘆息了一聲,承認自己在如此簡陋的環境,用那些東拼西湊的材料,便想異想天外地修好一台精密機甲,確實是很愚蠢的念頭。

    封余在這四年里的言傳身教一直在許樂不清楚的地方發揮著作用,機修師對于小男生們崇拜的機甲向來不屑一顧,認為在現代的戰爭中,機甲這種高耗低能的近戰武器,實在是沒有什麼用處,隨便來了集團火炮平射,便能將這些昂貴的鑽石燒成黑碳。除了那些大範圍跳躍的特種突進作戰,機甲……那就是個擺設。雖然這幾年里,許樂在封大叔的面前一直不承認這點,但下意識里卻已經接受了這個概念,只是……機甲確實很帥啊。

    ……

    ……

    當天花板上的管道密封板被重新蓋上的半分鐘後,一陣嘈雜而慌亂的腳步聲來到了飛船後方的38區,開啟艙門的聲音依次響起,最終存放著破舊機甲和更多廢棄金屬構件的存貯艙被打開,十幾名穿著淡褐色士官制服的年輕人匆忙地走了進來,一眼便發現了剛才那聲巨響便是出自此處,也發現了這個房間的蹊蹺。

    表情陰沉的船長先生和他的專屬秘書分開人群走了進來,船長走到了滿地的機甲殘片之中,背著雙手掃了幾眼,然後走到了人群的另一邊,有些困難地低下身來,揀起了地面上那個髒兮兮的洋娃娃。

    “小姐剛才就在這里。”船長的表情比剛才更加陰沉了一些。秘書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沒有在此時不合適宜地指責上司,沒有重視剛才央控電腦的電流輸出異常報警聲。

    胖子船長佝僂著肥胖的身軀在那些機甲的碎片里走了一遍,時不時揀起一個金屬板或者是仍然冒著青煙的電路板看了看,臉色越來越沉重,頭也不回吩咐道︰“搜尋方向就在下一層,重點放在33區到42區,調出這些天所有的錄像,看看這里的管道通向哪些區域,找出疑點最大的。”

    船長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些管道的入口,眉頭皺的極緊,說道︰“分放電擊棍和槍械,用最快的時間,找到小姐。”

    那些穿著褐色軍服的士官都是西林軍校的交流訪問生,能夠代表一流的西林軍校前來東林大區訪問,自然都是學校中的佼佼者,也是第四軍區的重點培養對象,聽到這句話後,他們很敏感地察覺到怪異,只是尋找一個六歲的小姑娘,需要冒險在艦上配備槍械?但他們誰都不敢對船長的命令有絲毫懷疑,只是強抑著興奮與不安地互視一眼,便走出了艙門,開始準備搜尋工作。

    “為什麼要配槍?”秘書走到船長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他清楚船長先生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會緊張成眼前這副模樣。

    船長的目光低垂,盯著地板上那些機甲的碎片和有些怪異的組件,開口說道︰“這台破爛的機甲放了多少年,我都忘了。那個人竟然能夠嘗試修復它……礦星行走車,自行基炮,居然還有他媽的自動行走清掃機……”船長的語氣里飽含著憤怒與嘲諷,然而更多的則是荒謬的感覺,“居然想用這些東西修好一台機甲?這個人敢有這樣的念頭,那他不是個天才就是個瘋子。”

    “也許那個人的骨子里是個瘋子,但是這台機甲明顯移動然後散體,雖然他失敗了,可是你也必須承認他是個天才。”船長的眼楮像老鷹一樣盯著秘書,“一個瘋狂的天才這時候正綁架了我們的小姐,不要說配槍,就算要我這時候去請求聯網憲章局的中央電腦,我也願意。”

    “軍校的學弟雖然是吃屎長大的,但我還是信任他們的能力,想來不會愚蠢到不看環境就四處射擊。”船長的眼神漸漸變得焦慮,“我只是在想,那個能夠在我們眼皮子下面綁架小姐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帝國的奸細,還是反政府軍的人?”

    “反政府軍已經解散很多年了,他們這些年一直稟承非暴力不合作,應該不是他們。”秘書憂心忡忡,卻依然在排除著目標。

    船長厲聲說道︰“你被那些人洗腦了?帝國的人怎麼可能摸上我們西林的船?百慕大那些流民哪里敢進入聯邦的範圍?除了反政府一方,還有誰會念念不忘挑拔我們第四軍區和聯邦之間的關系?”

    ……

    ……

    事實證明,胖子船長無比憂心的判斷是個誤會或者是錯誤。

    一個人的視線總是有盲點,而一次搜尋的工作也會有盲區,所以古鐘號上的人們才會那麼多天都沒有找到小女孩兒,一旦他們重新調整了正確的方向,在強大的電腦幫助下,工作人員們只用了三分鐘便找尋到了錄像中的疑點。

    一張通過監控頭拍下來的圖片被放大後送到了船長的手中。圖片上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小姑娘,正安靜地站在一個年輕人的身邊,安靜地看著大舷窗外的曼妙星幕美景。

    “這是離開東林大區前一天,也是小姐失蹤的那一天。”船長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因為在錄像上,工作人員並沒有找到小姐被脅持的跡像,“找到這個年輕人,找到小姐。”

    很快,各種信息便返饋了回來,一旦確認了目標,擁有濃厚西林軍方背景的古鐘號反應之迅速,實在是頗具野戰部隊鐵軍的風采。

    那個時候,許樂和小西瓜剛剛在房間里洗了澡,他正在用雪白的毛巾包住了小姑娘搖晃不停的腦袋,準備替她將頭發擦干,忽然發現房間門無聲無息地被人打開。

    十幾只黑洞洞、無比冰冷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
作者: c68212    時間: 2009-5-18 09:42 PM

本帖最後由 c68212 於 2009-5-18 09:43 P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正義感為什麼不能泛濫?

因為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全體受傷,此時古鐘號上負責搜尋工作的軍人,全部來自西林軍校。這些年紀在二十歲以下的年輕士官們,本身就是天子驕子,每個人都擁有極為優良的能力和成績考評,這才能夠被安排訪問東林大區。如今的他們,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實力進入第四軍區的精銳特種兵大隊,而他們的將來,則注定要在聯邦與帝國的邊境線上沐浴戰火,不斷晉升,身周的環境以及成長歷程,讓他們的骨子里都帶著一股驕傲。然而這些天里,小姐的下落一直尋找不到,嚴重的挫敗感讓他們的情緒無比低沉,驕傲也變成了煩燥。

    在這些西林軍校士官中,周瑾是公認的領袖,因為他的個人實力最強,領導能力最強,包括此時此刻,突襲救人的計劃也是他一手安排。

    周瑾今年二十歲,長相俊朗,年輕的面容上帶著濃郁的軍人色彩,他看著自己槍口下的那個年輕人,眉頭微皺。對方應該不是什麼專業人士,不然不可能沒察覺到自己這些人突襲的動靜,但是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麼多槍口下依然保持的如此冷靜?就是這個年輕人綁架了小姐,並且在自己的搜尋下,硬生生藏了這麼多天?周瑾的心里閃過一絲疑慮,手底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去搶對方懷里的小姐。

    ……

    ……

    啪的一聲脆響,周瑾心頭一沉,發現手腕上一陣生痛,手也抓了一個空,眉頭再皺,暗想這個人的擒拿技好奇怪,竟是看不出來對方是怎麼伸的手。

    許樂坐在床邊,小臂一抬,直接擋住了這名軍人伸過來的手,右手一環將小西瓜擋在了背後,警惕地注視著對方,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許樂的平靜,讓周瑾感到了驚訝,因為不是誰在這麼多槍口的瞄準下依然可以保持鎮定。那是因為這名軍校士官生並不清楚,就在一個多月前,許樂已經經歷過這樣的場景,而且為了保護他身邊的小女孩兒,他必須保持鎮定。他的一只手將小西瓜環在身後,護的嚴嚴實實的,手指夾著雪白毛巾的一角,讓毛巾依然搭在小西瓜的頭上,免得讓她看到這些冰冷的槍口而害怕。

    許樂提出了問題,卻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在這一群驕傲的士官生眼中,這個年輕人是綁架小姐的罪犯,是讓自己這些人無比痛恨的對象,有誰會跟一個罪犯聊天?更何況小姐還在他的手上。

    一個身材粗壯的士官猛地沖上前來,狠狠一肘打在了許樂的脖頸處,為了小姐的安全起見,他們當然不敢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胡亂開槍,第一時間要將這個罪犯擊昏或者擊倒,才是最安全的選擇。看著這一記強勁有力的肘尖直接擊中了目標的脖子,西林軍校的士官們同時在心里松了一口氣,就算是一向謹慎的周瑾表情也略放松了些,槍口微垂,往前踏了一步,準備在罪犯倒地之前,將小姐與他隔絕開來。

    在這些西林驕子的眼中,任何人的後腦生生挨了王猛一記肘擊,都只可能有昏厥倒地的下場。然而令他們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周瑾的手再次抓空,那個年輕的罪犯也沒有倒下,反而是身子一縮,護著依然蒙著白色毛巾的小女孩兒,退到了房間的最角落處,窗子的旁邊。

    周瑾眼瞳一縮。

    許樂警惕地放下了立在頸部側方的手掌,手掌的邊緣微微發紅,先前那一刻,面對著呼嘯而至的肘尖,他下意識里按照大叔教的那套動作動了起來,身體自然地反應,讓他的手掌比對方更快地進入到了區域,穿過腋下的手掌很巧妙地卸下了那股巨力。

    可是此時場間的局勢沒有絲毫變化,在這麼多槍口的瞄準下,許樂根本不敢有任何異動,也不敢試著突圍,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將小西瓜護在身後,感覺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試圖解釋一些什麼。如果對方真的是小西瓜所說的那些壞人,那該怎麼辦,則是需要接下來再考慮的事情。

    只是已經陷入燥狂狀態的西林軍校士官生沒有給許樂任何辯解的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確認了許樂的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伴隨著周瑾陰沉憤怒的聲音,四名軍校生同時撲了過去。

    ……

    ……

    在槍械的壓制下,許樂被擊倒在地,他先前那刻聽清楚了那名似乎是領頭的軍人的話語,不敢冒險。無數個拳頭同時落在了他的身體上,巨大的痛楚,讓他的身體縮了起來。蒙著白色毛巾的小西瓜,也在第一時間內,被那些軍校生搶了過來,與他拉遠了距離。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外面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先打了再審,打到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胖子船長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看到被軍校生們安全保護著的小女孩身影,才略微松了一口氣,緊張地來到了小女孩兒的身邊,確認對方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不要打哥哥!”小西瓜的聲音透過白毛巾尖聲叫了起來,清脆的童音因為憤怒而顯得格外刺耳,她一下子掀起了頭上的雪白毛巾,憤怒地瞪著那些將許樂壓制在地板上的軍人。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了起來,雪白的布巾在空中翻起,露出那張小女生稚嫩的面容,還有那一甩一甩的黑色發絲。

    “小姐……啊!”胖子船長將小女孩兒抱了起來,準備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免得稍後的刑訊逼供污染了小女生干淨的眼眸。他哪里料到,小西瓜被他抱進懷里後,忽然間掙扎了起來,尖聲叫著,兩只手到處亂抓,就像一頭小老虎一樣暴烈,刨的胖子臉上血痕絲絲,驚叫出聲。

    “放開哥哥!”

    ……

    ……

    “姓名。”

    微微遲疑之後,坐在床邊的許樂擦去了唇角的血漬,回答道︰“許樂。”

    “籍貫?”

    “工作?”

    “居然還是個退伍的軍人。”胖子船長抬起手腕,等待著信息確認的內容,抬起頭來,陰厲地看著許樂說道︰“依照聯邦太空器管理條例,在這艘太空飛船上,我有權力行使限度內執法權,我將以綁架幼童罪逮捕你。”

    綁架幼童罪是聯邦里的重罪,可判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直至死刑。許樂舔了舔嘴唇上的裂口,抬起頭來盯著這名自稱船長的胖子,看著他臉上的血絲,嘲笑說道︰“我要看你的工作證,我還要看小西瓜……鐘煙花父母的管理委托書。我是一名退伍軍人,我沒有任何執法權,但我有理由懷疑你試圖綁架一名女童,除非你殺了我,不然下船之後,我會向警察局舉報。”

    船長像看著怪物一樣地看著許樂,沉默半晌後,忽然笑了︰“你在說笑話?”

    “我沒有說笑話。如果你拿不出來她家人的管理委托書,我就有懷疑你的權利。”許樂發現舌頭上有些甜,這才發現剛才那些軍人們下手多麼的黑。

    “可以,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但你怎麼解釋你這麼多天的行為?就算你是無意之中踫到了小姐,可是難道你不清楚,這種事情應該交給工作人員處理,而不是你自己把她藏起來?”

    胖子船長的十指交插,緩緩地說道。其實他的心里在放松之余,也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荒唐了。先前小西瓜的拼命反抗之後,場間的人們終于大致明白了小姐失蹤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西林方面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那個被他們一開始視為反政府方面間諜,或者是綁架兒童罪犯的年輕人,其實只是一個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人。

    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船長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許樂,他依然冷冰冰地看著年輕人,向他不停地施加著壓力。然而許樂似乎感覺不到這種壓力,平靜地說道︰“小姑娘說家里有壞人,要把她拐離家鄉,讓她再也見不到她的父母。”

    這個時候管理委托書終于從遙遠的西林傳真到了古鐘號上,同時飛船對于許樂頸後芯片的身份確認也已經結束。船長將兩張紙遞給了許樂,嘲諷說道︰“你年紀不小了,怎麼還會幼稚到相信一個逃家小女生的話?”

    許樂翻了幾頁,聯想起來這段日子里小西瓜所表現出來的疑點,知道胖子船長說的話並不假。小西瓜的家人確實是想送她去首都星圈上學,而小西瓜或許是誤會了什麼。只是聽到船長嘲諷的話語後,許樂頭也不抬,直接說道︰“為什麼不能相信她的話?我從來都願意相信人,幫助他,哪怕她只有六歲。”

    “原來是一個正義感泛濫的愣頭青。”船長微微一愣,站起身來嘲笑說道。

    許頭抬起頭來,盯著他的臉,認真說道︰“正義感這種東西,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就算泛濫,難道不是件好事?”

    船長語塞,認真地看著許樂那張誠懇老實的臉,似乎是想分辯出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真的存在。

    船長離開後,房間里再次安靜了起來,被軟禁在房間里的許樂看著自己額頭上的槍管,對那幾名年輕的軍人說道︰“能不能把槍收起來?我不是罪犯,而且我最討厭被人用槍指著頭。”

    士官們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想給他吃些苦頭,這時候聽到許樂的話,更是用力地拿冰冷的槍管戮了戮他的太陽穴,戮的許樂一陣生痛,讓他忍不住抬起來看看了對方一眼。



第四十二章 三有青年的暴起

太空飛船的飛行基本上由中控電腦自動負責,除非要進行危險的空間跳躍,一般情況下商務船長或是戰艦艦長都是整個飛船里最空閑的人。胖子船長接過秘書遞過來的咖啡,斜靠在38區一扇艙門上美美地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無盡滿足的神情,他最欣賞自己這個秘書的一點,便是無論何時何地,對方都能準確地遞過一杯咖啡,不拘冷熱。

    小姐終于找到了,安全健康……就是脾氣似乎變得更大了些,不過這又算什麼呢?胖子船上摸了摸臉上的血痕,苦笑了一聲。手中有咖啡在,心頭巨石落地,這麼多天的煎熬終于結束,哪里還有不滿意的?只可惜38區是清潔區,空氣里的味道不太干淨,胖子船長嗅了嗅,低聲罵道︰“國防部也太摳門了,雖說是個退伍的小兵,怎麼就給錢住這里?”

    提到了那個年輕人,秘書在一旁溫和地笑了笑,輕聲提醒道︰“那個年輕人的身份確認了,剛剛從東林大區退伍,根本沒機會接觸什麼反政府方。而且這個年輕人也沒有前科,檔案里很干淨,或許這件事情確實就是個誤會。”

    胖子船長喝了一口咖啡,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艙門,心想里面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怎麼樣了,陰陰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是個誤會,小姐雖然年紀小,可也不會輕易被人騙的。如果不是相信那個小子真是個傻乎乎的正義青年,你以為這時候他還能活著?”

    “那為什麼還要把他關在房間里?還讓那些軍校的士官看守。”秘書推了推眼鏡,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先前送小姐回房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一下那個年輕人,對于這些天里年青人的表現反而有些欣賞,“難道還真準備用綁架兒童罪的罪名把他送到警察局?”

    “你什麼時候開始戴金邊眼鏡了?”船長盯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可沒這種閑心。”

    肥胖的手指輕輕地敲著艙壁,船長的眼楮眯了起來,一字一句說道︰“我還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古怪,還記不記得在42區艙房里看到的滿地零件?這可不是一個退伍小兵能掌握的技能。”

    秘書下意識里替許樂說話︰“不是失敗了嗎?而且……每個人也許都有他的秘密。”

    “我不想知道那個年輕人的秘密,但我……很欣賞他。”胖子船長舉了舉手中的咖啡杯,呵呵笑著說道︰“品德優良,往往只是小朋友們才適合套用的形容詞,但我忽然發現這個小子也配得上這四個字。我來問你,如果是你處在他的位置上,忽然踫到一個向你求援的小姑娘,你會怎麼做?”

    秘書又推了推眼鏡,認真地思考了半天後說道︰“應該會和太空船的工作人員聯系。”

    “但他沒有,他相信小姐的話。這可以說是優點,因為他善良,但從另外一方面講,他不是很相信別的人,尤其是成年人。”船長加重了語氣,“除了他自己之外。所以他寧願冒著未知的危險,陪了小姐這麼多天,而且先前還一直將小姐護在身後。”

    “您究竟想說什麼?”秘書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船長的思路。

    “我很看重這個年輕人,呃……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一個小時前,司令大人知道這個年輕人後,也非常感興趣,如果用看重這兩個字也可以。”船長笑著說道︰“有能力,有品德,有擔當,這樣的三有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您的意思是……軍區準備吸收他?”

    “談不到這一步,只是觀察一下,畢竟小姐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船長聳了聳肩,身上的肥肉讓制服都蕩了起來,“不過我真的很奇怪,國防部新兵辦和考核處的官員是不是眼楮都瞎了?這麼一個有潛質的阿兵哥,居然被派到東林大區地底下去修坑!而且修了兩年就要放他回家!奶奶的,難怪現在補充前線的新兵素質越來越低,如果十幾年前那場大戰再來一次,你說他媽的要死多少人?”

    “那我更不明白了。”秘書很老實地繼續表達疑惑,“確認了身份,確認了無害,日後還要觀察,還要建立聯系,那還把他關著做什麼?”

    ……

    ……

    “看什麼看?不要以為你是個正義青年,我就不敢打你!”

    軍校士官王猛對上了許樂沒有什麼情緒的目光,心頭不知怎的便生出強烈的憤怒,或許是因為先前自己那一肘沒有絲毫作用,讓他覺得在同學們的面前失了臉面,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一直拿槍口對著這個年輕人,就希望他能夠表現出一些害怕來平衡自己的心理,結果卻完全失效。

    所以現在,他很想向許樂的臉上打一拳。

    許樂抬著頭盯著面前這個軍人,太陽穴一陣火辣辣的痛。先前這些軍人下手就特別黑,制伏他時下的拳腳,全部是向關節處用力,如果不是他的抗擊打能力莫名其妙變得強大許多,只怕這時候早就躺下了。疼痛和輕蔑的羞辱讓他聯想到一個月前在河西州被軍人們逮捕時的慘狀,尤其是聽到對方無比輕蔑的話語後,心里有一團火開始升騰。

    周瑾走到許樂的面前,伸手將王猛的槍管緩緩撥開,看著床邊的年輕人冰冷說道︰“聽說你是東林警備區的兵?怎麼一點兒規矩都不懂?從軍餃上算,我們都應該算是你的長官,說話老實點兒!”

    許樂沒有理會這個英俊的年輕士官,只是眯著眼楮想到,如果自己通過了國防部機修士官考試的第二輪,應該會在三大軍事學院或西林軍校選擇一處學習,或許就會和面前這些年輕而驕傲的人們成為同事。

    見許樂沒有理會自己,周瑾的眼楮微微一眯,說道︰“被我們抓住,你不服?”

    許樂打破了沉默,說道︰“我重申一遍,我不是罪犯,我也不想逃跑,我只是不習慣被人用槍指著腦袋。”

    “你覺得這很羞辱?”周勤微笑說道,聲音里卻夾著一絲憤怒,“你綁架小姐,知不知道羞辱了我們多少天?我們就是要羞辱你,你又能怎麼樣?”

    他的頭低了下去,輕輕地拍著許樂的臉,發出響亮的啪啪聲。他所說的話,其實便是此時房間內西林軍校士官們的心聲。

    許樂低著頭說道︰“我不能怎麼樣。一群爺們兒,只會炫耀手上的槍,也許你們都忘了自己的槍怎麼用。”

    這話有些惡毒,卻從許樂這個誠懇樸實的人嘴里說出來,顯得格外刺激。房間內西林軍校的士官們臉色頓時一變,沉默地將槍支收入了槍袋之中。其實他們現在都清楚這個年輕人並不是綁架小姐的罪犯,剛才之所以一直拿著槍,還不是為了嚇嚇對方,此時既然要私下教訓對方一下,自然要把槍收起來。

    周瑾盯著許樂的眼楮說道︰“剛才就看出來,你好像很能打,那我就來教教你,真正的軍中格斗技應該是什麼樣子,記住,痛的時候不要哭著喊娘……啊!”

    毫無預兆,一記頭錘直接中斷了周瑾的言語攻擊!

    許樂習慣了沉默地出發,尤其面對著西林的軍人,他有強烈的痛毆對方的意願,更何況對方還提到了喊娘。

    他狠狠一低頭,直接撞到了對方的鼻梁上!

    鮮血從英俊士官的鼻孔里噴了出來,同一瞬間,許樂從床邊彈起,上半身往下一壓,從對方的腋下穿過,右臂卻如鋼鐵一般砸向後方,狠狠地擊中對方的脖子。

    一聲悶響,西林軍校最優秀的士官之一,就這樣被許樂重重地擊摔在地,再也無法坐起來。許樂動作未停,膝蓋一彈,一腳踹中右邊撲過來的士官腰部,動作簡單卻干淨利落至極。

    這時候,身材粗壯的王猛反應最快,狂嚎一聲,撲了過來,身體卻是保持著緊繃,沒有一點兒漏洞,充分地展現了一名優秀軍校士官的素質。

    許樂卻是根本不懼,腳尖踩地,練習了四年的那套動作純熟無比地施展開來,輕而易舉地躲過了迎面而來的拳頭。反手摳住對方手腕軟骨,用力一拗,同時右肘疾如閃電般擦著對方的肩頭,擊中了對方的太陽穴!

    王猛魁梧的身體就這樣昏了過去,摔在地上,發出重重的一響。

    看似簡單的三連擊,實際上卻是迅速到了極點,消耗極大,許樂喘息了幾聲,雙手五指分開,上下保持著三十CM的距離,護在身前,進擊防守皆備,警惕地注視著室內依然站著的西林軍人,盯著他們的手,微啞著聲音說道︰“我媽死了很多年,我很想知道……不用槍的話,到底是誰會喊娘。”

    看著地板上的血跡,聽著呻吟的聲音,許樂郁悶已久的情緒終于散了少許,負責撲殺老板的萊克上校,不就是西林的軍人嗎?自己不能替老板報仇,也得把這幾個西林的小兔崽子狠狠揍一頓!

    是的,許樂是一個樸實誠懇的年輕人,他有時候自己都會忘了在很多年前的那個夜里,曾經親手用半截鋒利的液壓管殺死一個幫派的頭目。

    但樸實不代表著沒有血性,誠懇不代表著願意被人羞辱。他更不是一個迂腐而愚純的人,面對著那些他痛恨的人或事,他自有靈活應對的手段;面對著蔑視自己的人,在這副憨厚的軀殼下,其實也隱藏著少年郎的好勝與強悍。
作者: c68212    時間: 2009-5-20 12:34 PM

第四十三章 一腿之威

房間內已經打做了一團,而房間外船長和秘書的談話還在繼續。

    “你沒發現?剛才也講過,這小子看上去老實憨厚,骨子里卻是不怎麼相信人……不對,好像是不大相信官方。”胖子船長的眉頭皺了起來,“難道這小子新兵的時候被人走過後門?哈哈哈哈……”

    秘書沒有笑,船長也收了笑聲,咳了兩聲後說道︰“大概在東林呆久了,這小子性格也像東林人一樣,就是塊石頭,性子太直太倔,必須磨磨他的性子,磨柔和一些。要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一個勁兒地往前頂,就能有光明未來的。”

    “你要讓他知道實力權力為先?這是在毒害有志青年。”秘書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難怪你要那些軍校生看管他,只怕呆會兒那年輕人要被揍慘,就算要讓他知道現實的恐怖,也沒必要讓他頭破血流,小姐問起來怎麼辦?你說司令對他也感興趣,他如果記恨我們第四軍區怎麼辦?”

    “不過是個小屁孩兒,如果這點兒屈辱都忍不了,那有什麼用?再說咱們軍區什麼時候被記恨的少了?”船長嘲諷說道︰“這小兔崽子,害老子擔了這麼久的心,被打一頓算是輕的了。”

    “對了,那小子叫許樂?為什麼這名字總聽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一樣。”胖子船長打了個呵欠,回頭看了不遠處的房間一眼。

    這些天他將那些西林軍校的高材生罵的狗屎不如,那些驕傲的年輕軍官心里早就窩了火,和許樂單獨呆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過去,房間里想來已經干柴烈火燒了許久——船長心想,那個小伙子大概已經被揍成了豬頭,該去結束這一切了,不然萬一軍校里那些吃屎長大的學弟真的一旦沒收住手,打出個好歹來,明天怎麼向小姐交待?

    船長推開了艙門,帶著秘書走了進去,然後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住。



    房間里拳腳破風之聲驟然而起,驟然而停,不過是轉瞬間的功夫,許樂的身邊便已經倒下了三人。啪啪啪啪,兩個進步,雙手一封一錯,干淨利落地欺身而入,再次打倒兩人,許樂雙腿一錯,退回了床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轉瞬間擊倒五人,本已受了傷的他已經感到了疲憊,因為用力過猛的關系,唇角被掙破,鮮血再次流了下來,他用衣袖抹去,狠狠地看著房間內還沒有來得及沖上來的那幾個人,看著他們的手慢慢放到了腰畔,心中暗罵了一聲,打不贏還是要拔槍嗎?

    一邊這樣想著,許樂一邊蹲了下來,雙手抱頭,這不是投降,只是想著呆會兒被打的時候能夠不要受太重的傷,反正自己不抵抗,這些西林軍校的學生總不可能拔槍把自己射成蜂窩——在蹲下去的過程中,他很認真地計算著,自己打昏了兩個人,好像還有兩個人的關節被自己的臂上肌肉震脫,看上去最驕傲的年輕領袖,則是被自己打的滿臉是血——這樣算來,就算自己再被下幾次黑手,被打昏過去,怎麼也都是賺了。

    就在許樂帶著一絲不甘,一絲倔 ,一絲不服,一絲認真地準備被打時,艙門打開了。胖子船長看著滿室的狼籍,滿地昏迷痛苦的士官,臉上閃過一絲震驚,而當他看到仍然站著的那幾名士官已經拔出了槍,面色卻陰沉的有些可怕走了過去,一巴掌扇到一名士官的後腦勺上,厲聲罵道︰“不要臉的敗家玩意兒!你們老師就是這麼教的?第四軍區什麼時候多了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家伙?”

    一個面容娟秀的女學員被嚇了一跳,馬上解釋道︰“嫌疑人出手傷人,我們……”

    沒有等她說完,船長冷漠地制止了她的話語,緩緩地走到許樂的身前,看著這個蹲在地上,像無辜白兔一樣蒙著頭的少年,心里泛起無數的疑惑,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十八歲的退伍軍人並不少見,可是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倒五名軍校優秀士官,這就太不可思議了。要知道西林軍校雖然不是聯邦最頂尖的軍事學院,可是里面的優秀士官隨便放到哪個部隊去,也都是尖刀的不二人選,居然能夠一挑五?

    略微看了一下那些士官的傷勢,船長的眉頭皺了起來,從手法上來看,確實是軍中格斗技的風格,不過下手這麼狠,哪里像是這小子表面上如此無害樸實?

    毫無預兆,胖子船長一腳踹向了地板上的許樂,肥胖的身軀在這一刻竟似乎變成了鋼鐵鑄成的一般,那只粗腿攜帶著恐怖的氣勢,直接掃向了許樂的上半身!

    許樂已經在槍口下放棄,但沒有想到那些士官居然又收回了槍,更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連走路都困難的船長,居然會毫無預兆地向自己發起攻擊,而且攻擊還是如此迅猛恐怖!許樂想都沒有想,這四年里生硬舞蹈和殺牛所養成的本能意識,讓他的眼楮眯了起來,不讓撲面勁風影響自己的視線,而護著頭部的兩只手臂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分離,一只手臂伸向前方,一只手臂略微拖後,擺了一個立體的八字,擋在了那條恐怖粗腿的前方。

    忽然從一名肥胖船長變身為冷面粗壯殺人機器,忽然而至的那條腿很輕松地震蕩起恐怖的呼嘯聲,挾著令人震驚的力量,非常輕松地突破了許樂勉強擋在最前面那只手臂,以肉眼也看不清楚的速度,掃到了許樂護在面門前的最後一只手臂。

    一片殘影里,除了船長和許樂兩個人之外,誰也不可能察覺到那只可怕的粗腿,輕松突破許樂第一只手臂後,速度依然降低了些許,只是力量依然恐怖至極。

    手指觸到了空中的風,觸到了褲腿布料的質感,低著頭的許樂指節發白,手腕一振抓了下去,意圖抓住對方的腳踝,用指頭掐進麻筋,讓對方失去力量。然而這終究只是種奢望,胖船長恐怖的一腿力量太大,剎那時光中,讓許樂的指腹便感到了麻痛,緊接著便散開,再也抓不住,只能悲哀地等待著被這粗腿掃中的結果。

    本能,依舊是熟悉成了本能的反應,在這最危險的關頭,讓那道神奇的顫抖,從許樂每一對纏繞成絲的肌肉縴維里發出,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傳遞到他的手臂上,手指上……然而在同一瞬間,理智,機修師封余最欣賞他的冷靜起了作用,他放棄了體內的顫抖,釋放了力量,任由船長的粗腿掃了過來。

    擊倒這些軍校的學生,還可以說是自己能力驚人,如果憑借格斗的實力擋住這恐怖的一腿,也可以有說辭。可是許樂根本不敢讓外人發現自己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那種顫抖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並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被有心人察覺到自己體內的顫抖力量和封大叔有任何關系,那麼迎接自己的,必將是聯邦不惜一切的調查,自己的偽裝一定會被揭破!

    ……

    ……

    電光火石間的交手,根本容不得任何猶豫和放棄,許樂一瞬間的搖擺,船長那記厲狠強橫的掃腿直擊接中了他的胸膛,那股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單靠雙臂便能攔住。一聲悶響之後,許樂重重地摔倒在床上,痛哼了一聲,眼光里卻閃過一絲疑惑。

    胖子船長的腿依舊保持著向下三十度的方向,紋絲不動,就像是鋼鐵鑄成一般,穩定的令人生懼。

    他這一腿並沒有掃實,不然那股強大的力量,足以將許樂踢的吐血昏迷。沉默片刻之後,胖子船長皺了皺眉頭,緩緩收回右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那小子水準不錯,不過……很可惜不是那種天才。”胖子船長懶洋洋地走在走廊中,語氣里似乎有些遺憾。

    這個評語似乎很一般,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秘書卻是心頭一驚。他很清楚自己服務的船長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胖子,但實際上,當年是第四軍區最強悍的特種尖兵,而且不是萊克他們那種特種機甲小隊成員,是真正的軍區暗中王牌,深得司令大人的信任倚重,不然軍區也不可能將古鐘號交給他管理,也不會放心讓船長送小姐去首都星上學。就說先前那一腿,秘書清楚,船長可以讓這一腿擊中許樂的胸膛,入力三分便退,若真的全力一擊,那少年肯定是個斷骨喪命的下場。就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船長,居然評判那小子水準不錯……看樣子小姐這次失蹤撞著的三有退伍青年,還真是個厲害角色。

    “軍中的天才都是練出來的,他已經退伍了,軍區如果要再次征召並不是難事,過往例子很多。”秘書在一旁出著主意。

    船長沒有停止腳步,搖了搖頭說道︰“一般的人才,雖然寶貴,但哪里都有,真正的天才卻是難找,那小子既然不是司令想找的好材料,留他也沒有意義。”

    “哪種天才?”秘書不懂。

    “老李家那種。”船長苦澀地笑了聲,“咱聯邦修身的天才,似乎都在他家。”

    秘書笑著說道︰“那可不是,誰讓他家老爺子是那位。”



第四十四章 關于修身館和實習的事情

許樂坐在餐廳包間長桌的一面,看著面前像地毯一樣伸展出去的雪白桌布,微微低頭,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聯邦里的有錢人吃個飯也要這樣浪費。他的身前放著一杯白水,還沒有上菜,因為請他吃飯的主人還沒有到來。

    兩名侍者平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許樂找不到什麼人說話,也沒有興趣說話,低著頭,拿著銀制的刀叉,在雪白的桌布上比劃著。一夜過去,他身上的傷痛已經好了許多,開始回憶起胖子船長那呼嘯而來的一腿,想的越多,才越覺得那一腿的可怕。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發現在那一刻,就算自己能夠任由肌肉顫抖,釋放出體內的神奇力量,只怕也不能完全擋住那一腿。

    因為這一腿,許樂想到了兩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問題就是體內的奇妙力量到底應該怎樣處理?自己一旦全力發動,可以掙斷軍用的特制塑料手銬,想必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只是那種顫抖的形體特征太明顯,太容易被人聯想到機修師大叔……能不能找一個方法讓這種顫抖只在體內運行,而不會通過外表讓人看出來?

    第二個問題則是怎樣抵擋像胖子船長那麼狠的擺腿?那一腿明顯是軍中的超強格斗技,以向下三十度的角度直接擺掃了過來,干淨利落,挾著巨大的力量,看似簡單到了極點,無論是速度、角度還是預算中的回收,都精確計算到了極點,沒有絲毫漏洞。如果那一刻自己是站著的,或許可以欺身而入,貼身進肘擊陰,就算自己的腿被掃斷,也能讓對方吃些暗虧。可問題是自己是坐著的,坐著的時候怎麼應付呢?

    他拿著銀光閃閃的餐刀和叉子在雪白的桌布上架了起來,模擬著對方的出腿和自己可能的應對方式。老板教了他十個姿式,這些姿式毫無疑問是很厲害的招術,不然也不可能一下擊倒五名西林軍校的高材生。可是這十個姿式都很固定,而且全部是進身技,沒一步後退,壯烈強悍固然是到了極點,可是也太過生硬……沒辦法,本來就是生硬的舞蹈啊。

    許樂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沉浸在對格斗的思考之中無法自拔。對于打架的本事,他本來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在他看來,如今的聯邦早已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戰場了——然而封大叔用第一機器的說法說服了他,此後這些天的驚險經歷,讓他知道個體力量的增長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最關鍵的是,他是一個喜歡較勁,喜歡鑽研的人,這些年跟隨封大叔學習機修知識時如此,如今琢磨打架也是如此,都極易陷入沉迷之中而不自知,這當然是一種極其難得的學習潛質……

    “只有癡迷于某些東西,才能把這些東西練好,我現在大概有些明白,你怎麼能夠把那些驕傲的狗屎打倒。我想這兩年在東林的礦坑里服兵役時,你大概時時刻刻也都在擺著格斗技的姿式。”胖子船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餐廳的包間,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幾聲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里蕩漾,搭在一起的銀刀叉摔落在桌面上,許樂正不停地比劃著姿式的手指,也僵立在了空中。他看著胖子船長尤有血痕的面容,撓了撓頭笑了笑,對方好像誤會了什麼,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不知道怎麼解釋昨天那一幕。

    胖子船長走到他的身邊坐下,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似乎懶散的他極討厭走路。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發出那樣凌厲的一腳?許樂此時當然不會相信這個表像,不過他對這個胖子船長的印象不錯,保持著禮貌的沉默。

    “軍隊里埋藏了很多人材,像你這種成天研究打架的人也不少。昨天的監控錄像我看了,你用的格斗技很奇怪,大概是自己把軍體拳精簡之後的成果,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不過反正太剛烈了一些,沒留什麼退路。”胖子船長氣喘吁吁地拿過許樂面前的清水喝掉,說道︰“這種自我開發的方式,留在軍隊里也學不到更深的東西,如果你對這方面有興趣,等飛船到首都之後,我可以介紹你去幾個比較出名的修身館看看。”

    “修身館?”許樂並不清楚今天為什麼船長會忽然撤除了房間外的看守,還這樣正式地請自己前面來吃飯,本想保持謹慎沉默,可是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詞,仍然忍不住好奇地問出聲來︰“那是什麼地方?難道聯邦里還有專門學習打架的地方?”

    胖子船長像看傻瓜一樣地看著他︰“雖然你在東林當了兩年地老鼠,但畢竟是上林人,怎麼連修身館都不知道?”

    許樂知道自己露了些馬腳,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在胖子船長的述說之中,他才知道修身館是什麼意思——如今的社會,熱武器已經發展到了頂峰,個體的武力相對之下顯得無足輕重,遠古時期的武館發展到如今這個階段,目的已經不再是教授格斗技,而是以技巧鍛煉心志,平靜心情,修身修心。——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修身館里鍛煉的人,根本沒有太多的好勝爭強之心,也不大引人注意。

    “軍事學院里的修身課早就改成了格斗技課程,現在的年輕人啊,都太愚蠢,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好東西。”胖子船長鄙夷地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修身館真的沒用處,老李家怎麼可能要求每一代的子孫從十二歲的時候,都必須在修身館里學習兩年整才出來?”

    “老李家?”許樂知道自己這個出身東林區的孤兒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是個鄉巴佬,也不介意坦誠地訴說自己的疑問︰“難道您說的是費城李家?”

    胖子船長點了點頭,許樂倒吸了一口冷氣,腦海里頓時出現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名字,一個崇高的存在,一個低調卻無比著名的家族,這個家族並不在聯邦傳統的七大家內,然而這幾十年間,卻因為那位老人而擁有了聯邦公民們的集體尊重。

    “只是讓你去學習一下,又在想什麼好事兒?難道你還指望也能刺殺一個帝國皇帝?”胖子船長看著少年的神情,諷刺說道。

    許樂呵呵笑了兩聲,忽然正色問道︰“船長先生,這件事情是個誤會,想來您也清楚了。我不知道,您今天讓我過來是因為什麼。”

    胖子船長很正經地堆著笑容,柔聲說道︰“當然是要和小爺您拉好關系,同時請您幫在下一個小忙。”

    忽然間,胖子船長變得如此諂媚,而且如此自然,真是嚇了許樂一大跳,他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好。

    便在這個時候,房間的艙門緩緩向兩邊拉開,在兩名穿著套裝的女性牽著的手中,在七八名服務人員的拱衛下,一個穿著粉色小花裙,頭上別著根天藍色發夾,顯得無比可愛的小姑娘,就這樣走了進來。

    胖子船長壓低聲音,討好說道︰“小兄弟,這就是我拜托您的事兒,如果您能讓小姐吃飯,以前的事兒好說,以後的事兒……也好說。”

    許樂語窒,完全沒有想到船長鄭重其事拜托的事情居然是這件事情,不過當他看著小西瓜從低沉到驚喜的小臉蛋兒,看著小女生額頭上擺動的黑發時,也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對著那邊喊道︰“小西瓜。”

    “許樂哥哥。”小西瓜掙脫了兩名女性工作人員的手,在那些人無奈的眼光中,小碎步跑到了許樂的身前,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睜著好奇的黑眼楮問道︰“哥哥,你怎麼來了?”

    “來陪你吃飯。”許樂笑著說道。

    ……

    ……

    在此後的幾天里,許樂擺脫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從38清潔區搬到了各項設施都更為高級的飛船上層,開始陪著小西瓜吃飯玩樂講故事。他很喜歡小西瓜這個乖巧的小女生,根本不覺得小女孩兒像船長先生說的那樣難搞,所以也並不覺得這項工作有什麼困難,只是……如果許樂知道,這是兩年之後將要承擔的沉重責任前奏,還會不會像此時一樣感到快樂?還是會說要把這段實習工作做的更好一些?

    這天中午,小西瓜開始乖乖地午睡。許樂打開艙門,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研究一下體內的顫抖究竟怎樣能夠藏到皮膚下面,一邊想著一邊行走,不料卻在轉角的走廊里看到了幾個有些面熟的人。

    被他擊昏打傷的西林軍校士官生們經過船上醫療室的治療和這幾日的休養,基本上已經好了。萊克上校那一批特種機甲小組還處于重傷之中,飛船上層的護衛工作便依然交給了他們。說來也很奇妙,古鐘號飛船上最強大的兩批武力,全部是因為封余和許樂這一對老師學生而傷。

    許樂微微一怔,看著那個叫王猛的士官生依然紅腫的太陽穴,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擦著他的身邊走了過去,沒有打招呼,也沒有任何劍拔弩張的情況發生。

    站在太空舷窗旁邊的周瑾看著那個普通的背影,下意識里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似乎還覺得有些隱隱疼痛。
作者: c68212    時間: 2009-5-20 07:23 PM

第四十五章 上林雪的悲劇

許樂的背影消失在了轉角處,一直盯著他的幾名西林軍校士官生收回了目光,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或許心里都松了一口氣。此時他們已經知道,小姐似乎極為依賴那個少年,他們身為西林的軍人,自然不可能再去主動挑拔,而且看樣子那個叫許樂的年輕人也不是個記仇的角色,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心里總有些緊張,還有一些不忿。

    王猛士官揉了揉依然隱痛的額頭,低頭咒罵了幾句什麼,他們這一群人被許樂打倒了五個,真是旅程之中最難堪的一幕。周瑾嘆了口氣,在窗邊負著手,對著幾位同學說道︰“沒什麼好抱怨的,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懷恨在心也沒有什麼意義。”

    “是啊,畢竟我們是職業軍人,並不是專門研究技擊的。”那名女士官輕聲寬解諸人,這話說的倒也不錯,如今的軍事學院雖然還是很看重軍中格斗技的鍛煉,但真正決定一名軍人素質優劣的,還是綜合素質的考量,比如各式交通工具甚至飛行器的操作技能,各種制式武器的操控,關于個人武力,就算強到極點又如何?

    “不要忘記,他也只是個退伍的小兵。”周瑾微微轉過身體,看著這些以自己為首領的同學們,忍不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不止你們,包括我在內,但凡西林出來的學員,眼楮一慣長在頭頂上,連上林的三大軍事學院也不怎麼瞧得起,然而誰能想到,我們這麼多人,居然被一個剛退伍的小兵打倒了……”

    “真是悲劇啊。”周瑾唇角一翹,自嘲十足地說道。

    走廊轉角處安靜了起來,那名女士官心頭生出無奈,下意識里用軍靴踢著牆壁。忽然間王猛放下了揉太陽穴的手掌,悶著聲音說道︰“那小子看著老實,其實下手挺黑,我可不相信他是真的對小姐好。”

    “別找理由。”周瑾瞪了他一眼,“自己想報復就是想報復。”

    “我就是想把這個場子找回來。”王猛惱怒地說道︰“我還不信了,我居然會打不過一個小個子!不行,明天就要到上林了,今天晚上我要去找他,你放心,這次純粹是較量。”

    “不要胡鬧。”周瑾面色微沉,訓斥道︰“上次在房間里能動手,那是因為船長大人默許,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較量什麼?不要在船上鬧事,出什麼事兒扣了學分,我可不管你。”

    “那這事兒就這麼完了?我的腦袋被砸了一個大包,你被打的滿臉流血,海林他現在還打著繃帶……我可不干。”

    “不干也得干。”周瑾的聲音非常沙啞,他下意識又摸了一下喉嚨,想到那天像塊鐵條一樣砸中自己咽喉的手臂,心里有些發寒,“把自己練練吧,不要去自取其辱,哪天你有信心了,再去找他好了。放心,我想將來你和他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王猛問道︰“聽說那小子是上林人,國防部安排他搭順風船,以後我到哪兒找他去?”

    “我可不這麼認為,軍區現在正需要人材,像他這樣不起眼卻有實力的人物,軍區可不會放過。”

    ……

    ……

    周瑾的判斷並沒有錯。雖然胖子船長對秘書說過,許樂並不是他所好奇的那種天才人物,可是許樂所表現出來的技擊能力,尤其是那滿地的機甲殘片,使得船長依然向他發出了邀請。在一個私下的場合中,秘書拿了三份文件給許樂看,一份是西林軍校特招入學的文書,一份是不經由國防部渠道的二次征兵文書,還有一份則是首都星圈某個公司的應聘文件。

    許樂有些疑惑地將三個文件翻了一遍,才知道船長是什麼意思。不論是西林軍校還是二次征兵,對于一名剛剛退伍的小兵來說,絕對算的上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而首都星圈的那個公司待遇也是極為優渥,主營飛行器動力制造的那家公司,可以為許樂提供不錯的食宿條件和薪酬。

    “考慮一下。”秘書有些高興地看著許樂,和小姐一樣,他也能夠看出這個小伙子骨子里的誠實,很希望對方能夠加入到自己這一方來,雖然說如今的實力很一般,機修方面的才能也還需要確認,可是一塊有潛質的石頭,總是容易讓人投注更多的關注。

    許樂仔細地看了一遍,在心里惋惜地嘆了聲,如果換成了以前的他,不論是哪一個條件他都會很高興地接受,因為可以離開東林,而且從事他所喜歡的事情。當初他參加國防部的士官考試,不就是為了這個嗎?然而如今的他則是不得不拒絕,因為他……是一個逃犯,一個要騙過整個聯邦的逃犯,他不想與政府方面有太多關聯。

    老板大叔曾經說過,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只能信三次。許樂不想輕易就將這三次機會用掉,而且對于西林,或者是第四軍區……許樂的心里還是有極強的抵觸情緒,老板的死亡應該和第四軍區脫離不開關系,雖然說肯定是聯邦的命令,第四軍區只是執行者,可是許樂依然無法和這些人相處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小西瓜的原因,或許他根本都不願意和這些人說話。

    “對不起,我沒有回到軍隊的想法,而且國防部好像已經給我安排了接收單位了。”許樂帶著歉意地搖了搖頭,他能看出,面前這位秘書先生是真的在為自己考慮。

    秘書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不過他也不會太失望,畢竟自己盡了力,而且也試圖替小姐報答對方,只是對方因為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不想接受罷了。

    ……

    ……

    安靜的漫漫太空旅程結束,沉重的轟鳴聲在巨大的古鐘號商務飛船里響起,強大的動力正在幫助巨大的飛行器調整著姿態與方向。已經收拾好行李,背著雙肩背包的許樂,看著舷窗外面那顆淡藍色的星球,眼神里充滿了興奮。

    那顆星球很美麗,淡藍的大海,淡褐色的陸地,白雲飄浮在上面。在舷窗外,兩艘流線性的幽藍小飛船正脫離了古鐘號的艦體,向著那片白雲投了過去,真是一幅令人心動的畫面。

    這里就是首都星圈,又稱為上林大區的行政主星,整個聯邦文明的中心,白色的總統辦公室,灰色的管理委員會議事大樓,還有傳說中的憲章局,這些能夠控制整個聯邦的權力象征,全部在這顆美麗的星球上。

    許樂跟隨著電子聲音的提示,強抑著興奮,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進入了分離艙。自從昨天拒絕了秘書先生的建議之後,他便沒有見過西林的人,連小西瓜也沒有見到,雖然有些遺憾,但他清楚,以自己可能的聯邦頭號逃犯的身份,與身世明顯高貴的小西瓜,只能保持著距離。

    ……

    ……

    陸空轉接飛船在八千米的高度展開了合金翼,化身為藍天白雲中的一只鳥兒,保持著絕對的平穩,向著星球陸地表面飛去。飛船越飛越低,終于掠過了白雲的邊緣,一頭扎進了厚厚的,有若實質一般的雲層之中。

    有些微懼飛癥的許樂已經看夠了窗外的風景和那些像火焰一般的離子流,緊緊地閉著眼,等著著陸的那一刻。等待的時間似乎有些長,長的讓他快要睡著了,只感覺到微微的一震,他才睜開雙眼,跟著身邊其他的乘客同時松了一口氣,看著窗外的平直跑道和不遠處黑白相雜的電子指揮塔,笑了起來。

    走出艙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許樂看著面前的地面和遠處的建築,表情一僵,險些挪不動腿……這些白色的軟軟的寒冷的東西,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雪?

    他在身後乘客的催促下走下舷梯,卻是越走越僵,看上去就像是在礦坑上練功一樣。上林的天氣太冷了,他被凍的直想跺腳,卻又不想引起機場上人群的注意。其實他想不引起人們注意也不可能,在這一片區域之中,所有人都穿著微厚的保暖服,戴著帽子和手套,只有他一個人還穿著秋初的單衣,背著一個破雙肩包,看上去無比可憐。

    許樂往微紅的手上哈著氣,整個人已經被凍傻了,他離開東林的時候,東林也是冬天,只是東林的四季根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幾千年都沒有下過雪,他哪里能夠想到,首都星圈的冬天……竟是這樣的冷!

    一粒雪花飄落下來,飄到他的臉上,讓他打了個哆嗦,心里在想自己來首都,會不會是犯了一個大錯?這是許樂人生里第一次看到雪,卻沒法感覺到對方的冰清玉潔,只是感覺到了對方的寒冷,這全是因為他自己的準備不足,實在是一場悲劇。



第四十六章 冬日機場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天上落下的雪花,心想這些紛紛揚揚的冰晶倒還真的蠻漂亮,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驚喜之余,竟似乎忘了自己身上衣服的單薄,也沒有注意到身周那些同行的乘客,投過來的同情眼光。穿著件單衣,立于廣場風雪之中,看上去確實可憐,那些乘客都以為許樂是錯誤地將厚衣服放進了行李里,不禁搖頭無語,不過同情歸同情,大家身上帶著的衣服都不多,也不會有誰會脫了自己的衣服披到許樂的身上。

    寒冬的首都,風也越來越大,許樂的臉上像被幾把小刀子刮過,頓時從眼前的雪景中清醒過來,感受到了身上的寒冷,縮著身體,將雙肩包反了過來抱在懷里,勉強取些暖。他將身體轉過來,避著風頭,眯著眼楮看著遠處的航空機場入口,有些奇怪為什麼空陸轉接飛船不直接飛到那些通道口處,而是停在風雪之中。

    古鐘號還停留在首都星外的太空中,上面搭乘的西林官員和東林回訪的官員,馬上便會再次踏上旅途,此時降落到首都星表面的,基本都是有公務在身的官員。許樂沒有見識,那些搭乘古鐘號飛船的乘客們卻都是上層人物,對當前的蹊蹺狀況議論了起來。

    “剛才陸軍醫院的醫療車已經走了,船上搭載著傷員?怎麼沒有聽說過?我們不是從東林區過來的嗎?這是怎麼回事兒?”一名中年官員皺著眉頭問著自己的同伴。

    在他身後的許樂聽到這句話,眼楮眯的更加厲害,不引人注意地向人群後方躲了躲,透過人群間的縫隙,看著幾輛蒙著厚雪的救護車消失在航空機場的遠處出口,隱約想到,那上面搭乘的一定是曾經抓住過自己的西林軍人,那些軍人被那道奇怪的光柱波及,一直在古鐘號太空飛船養傷,看樣子第四軍區不敢冒險讓他們回西林治療,而是直接送到了醫療水平最發達的首都。

    想到那個戴墨鏡的萊克上校就在救護車上,想到這麼多天,自己一直離那個上校和那些受傷的機甲戰士不遠,許樂的心頭驟然生出一絲後怕,自己的臉,那位萊克上校可是看見過,如果在飛船上兩個真的踫到,那該怎麼辦?嚴寒的天氣里,許樂的後背里流下一道汗水,知道自己實在是太不小心謹慎。好在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和西林那邊的人產生什麼關系,一旦進入首都星後,胖子船長和秘書先生應該也不會容易找到自己,只是小西瓜……嗯,本來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不再相見,也許更好。

    就在許樂東想西想的過程中,航空機場的擺渡電動車終于開到了許多乘客的面前,迎接機場方面的當然是大聲的抱怨和投訴的威脅。然而機場方面的工作人員只是態度極好的道歉,卻是不肯解釋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救護車那是救人,我們能理解,為什麼那批乘客能直接開到通道?為什麼他們能在我們前面?”

    機場的工作人員只是笑著安慰了幾句。許樂順著乘客們的手指望去,只見一架銀白色的飛機正緩緩停泊在遠處的專用通道之前,他眯了眯眼楮,似乎看到了一個抱著洋娃娃的小女孩兒正在很多人的護衛下走下了飛船,進入了通道。笑容堆上了許樂的臉,輕聲自言自語道︰“小西瓜,以後可要好好地吃飯。”

    ……

    ……

    擺渡電動車里溫暖如春,抱怨的官員乘客們終于住了嘴,長期的太空旅行讓大家都有些疲憊,車廂內陷入了沉默之中。這種沉默一直維系到經過射線檢查通道,進入航空機場建築內部才被打破。人群如鳥獸一般散開,按照彼此接下來的旅程和行李的倉位,分散成幾條路線,消失在宏偉的建築空間里。

    許樂明顯被機場的內部構造和建築風格震懾住了,他不知道那些泛著美妙金屬光芒材質的裝修材料是什麼,只是下意識里覺得漂亮,這座航空機場太大了,內部空間足有十層樓高,中間沒有鋼梁承重,也不知道是怎麼修起來的。他這一輩子基本上都在河西州那個破敗的城市里生活,哪里見過如此的景象,就算在福吉州旁的警備區經過機場,可是軍用機場看上去也只不過是些冰冷的水泥罷了。

    拍掉身上的雪水,將雙肩包認真地背好,許樂就像一個剛入城的鄉巴佬,不,他本來就是一個剛入城的鄉巴佬,有些遲疑和靦腆地走到一名空中乘務員的面前,鼓足勇氣開口,詢問了一下相關的事宜。那名穿著天藍色制服的空中乘務員面容娟秀,十分有禮貌和耐心,將他那些繁瑣的問題回答的清清楚楚。

    許樂非常誠懇地道了謝,找了一條比較清淨的通道離開。乘務員看著這個少年,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外鄉人很有意思,看樣子是第一次坐太空船,但偏偏問的問題卻是那麼細致,什麼細節都沒有放過,或許是來之前,在網絡上查了很多旅行必知吧。

    ……

    ……

    看著面前全部由金屬組成的通道,許樂的腳步變得緩慢了起來,感到頭皮有些發麻。他這時候已經清楚,這條長約五米的通道後方全部隱藏著聯邦電子監控器,每一位旅客都必須在這里經過掃描。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然那些天生沒有芯片的帝國人或者是百慕大的流民豈不是隨時都可能混進聯邦?許樂吞了一口唾沫,腦袋微低,眼楮卻看著不遠處的出口,心知這里的監控力度是聯邦里最強大的,如果自己能夠通過這里中,那就代表著老板給自己的芯片,足以讓自己用偽裝的身份在整個聯邦社會里生存下去,可是如果當自己走過通道,被聯邦監控發現異常的話?

    會不會有二十幾枝電擊槍從牆壁里伸出來,把自己烤成燒雞?許樂難以控制地打了個寒噤,這一幕落在遠處的人群里都覺得有些怪異,因為聯邦公民似乎沒有誰會在意這條監控通道,更多的時候,人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電子監控的存在。

    “看樣子這小子剛才真地被凍慘了,準備件風衣給他。”一個好聽的聲音說道。

    許樂的腳步緩慢只有片刻,片刻後他抬起頭來,盡可能平靜地向著無人的通道走去,只有他褲兜里的零錢才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顫抖,臉上卻是沒有一絲流露。五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當許樂“平靜”地走過這條通道後,腿都有些發軟,有了一種從地獄走到天堂般的喜悅和一種緊張之後的快樂釋放。

    ……

    ……

    然而他的輕松狂喜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因為他發現在通道外接人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注視著自己,許樂微微皺眉,心想電子監控都沒有發現問題,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下意識里摸了摸臉,繼續向前走著,然後發現了為什麼那麼多人用奇怪的目光在歡迎自己,那是因為這條安靜的通道外面,有一大群人正在迎接自己。

    除了最前面的那位少婦和少婦手中的小女孩兒之外,這群人全部是全副武裝的軍人,這樣大的陣勢用來迎接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穿著單衣,像鄉巴佬一樣縮著身子的年輕人,難怪航空機場里的人們,都向他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看著那個小女孩兒的喜悅的面龐,許樂知道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自己也不可能安安靜靜地溜走,苦著臉走到了人群的面前,只希望接下來不會有什麼太過恐怖的發展。

    “許樂哥哥。”小西瓜穿著一件絳色的小毛外套,戴著一頂帽子,帽沿壓著她的頭發,露出黑黑的一道線,看上去煞是可愛。

    許樂對她笑了笑,然後轉向牽著小女生手的那位少婦,禮貌地開口說道︰“您好。”

    “許樂,你好。”這名少婦年齡約摸三十歲左右,眉眼柔順,顧盼間自有一份令人安喜的美麗,只是時不時亮起的目光中卻藏著一絲驕傲的神采,這種驕傲並不令人反感,反而讓人覺得理所當然,所謂成長的環境影響心態,大概說的便是這種人吧。她溫和地看著許樂,說道︰“我是煙花的母親,非常感謝許先生這一路上對她的照顧。”

    許樂看著這張美麗而溫和如玉的面容,心神微蕩,下意識里覺得這個少婦很值得信任,強行壓住想詢問對方為什麼給小西瓜取這樣一個怪名字的荒謬念頭,準備客氣幾句。不料那名渾身貴氣逼人的少婦微笑著遞過來一張名片,說道︰“專程在這里致謝,我馬上還要去陸軍醫院有要事,十分抱歉,許先生在聯邦內有何困難,希望不要介意聯絡我們,也讓我們表示一下對您的謝意。”

    “謝謝姐姐。”鬼使神差的,許樂對著少婦的眼楮,脫口而出一個極為荒唐的稱呼。

    這個稱呼讓人群里的軍人臉色劇變,便是溫潤平和的少婦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緊接著卻轉成了憐惜的笑意,搖了搖頭,讓身旁一名軍人遞過去一件軍用風衣,沒有再說什麼,便牽著手中戀戀不舍的小西瓜,在軍人們的保護中,向貴賓專用通道走去。

    許樂一手拿著風衣,一手拿著那張天然縴維名片,發了發呆。雖然他不識貨,卻也知道這種名片是多麼的昂貴。他看著軍人之中時隱時現少婦的背影,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先前緊張的太過分了,老板說的對,與異性接觸的太少,確實容易出問題。

    他此時已經隱約猜到了小西瓜的家世,當然也不認為那名少婦遞過一張名片便轉身離去有何無禮。事實上,許樂並不認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值得對方來謝謝自己,以對方的身份,能夠專門等在這里和自己說句話,已經算是十分客氣,更何況他清楚,這名少婦一定是急著去陸軍醫院看望自己丈夫的親信下屬。

    與小說里那些自信自強的男主角不一樣,許樂沒有將這張珍貴的名片撕碎扔進垃圾箱,而是小心翼翼地貼身收好。然後他拿出老板留下的地址,穿上了暖和的風衣,頂著越來越大的風雪,走出了機場。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5-22 06:25 PM

第四十七章 鐘家與小狗餅乾

一輛低調中透著貴重的黑色汽車,像一個黑色的幽靈般,無聲地行走在首都行政區郊區的高速公路上,接連幾日的低溫風雪天氣,讓平整的路面上積上了厚厚的雪層,即便是瀝青底層的微發熱管線,也沒有辦法讓這些雪融化的更快一些。
  “你怎麼也下來了?”黑色汽車後排那位衣著華貴的‮婦少‬愛憐地抱著望著窗外出神的小女孩兒,看著對面的胖子船長,笑著說道:“一個船長不在自己的船上呆著,你也不怕被人開跑了。”

  ‮少婦‬這一笑,溫婉之中與年齡並不相符的嬌俏之意散出,讓車內的氣氛頓時好轉了許多。胖子船長看著‮婦少‬,諂媚地笑著說道:“小嫂子,小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當然得來親自向您賠罪。飛船反正要補充給養,我可不管它。”

  “到底是給我賠罪,還是要我向他求情?”‮少‬婦有趣地看著他問道。

  胖子船長苦著臉說道:“小姐在我眼皮子下面失蹤了這麼久,回軍區後,頭兒肯定要操練我。小嫂子一定要幫我美言幾句。”

  “煙花不是好好的?他怎麼會怪你,我們都知道煙花是個多麼調皮的孩子,這次讓田哥帶她過來,本來就麻煩你了。”‮婦少‬溫和笑著,看了懷中的女兒一眼,輕聲說道:“煙花啊,以後可不要到處亂跑了,你是個聽話的小孩子,難道不知道張叔會急成什麼樣子?”

  鐘煙花小朋友倔強地看著窗外無聲向後掠去的雪松,不肯回答母親的問題,她在心裏想著,大概除了許樂哥哥,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說的話了,就算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也是這樣,他們總是不聽自己的意見,總認為自己是小孩子,也不徵詢一下自己的意見,便要把自己送來這個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讀書。

  似乎猜到小孩子在想些什麼,‮少婦‬的臉上閃過一絲黯淡和歉意,轉過頭對胖子船長說道:“這孩子就是不捨得離開家,看樣子沒辦法,我只好在這兒多陪她幾年。”

  姓田的胖子船長馬上聽明白了這句話潛在的意思,笑著說道:“小嫂子放心,頭兒那我會看的嚴嚴的。”轉瞬間,他的臉色沉重起來,說道:“小姐曾經失蹤的事情,司令讓我們封鎖了消息,那個叫許樂的小孩子我也交代過,他應該不會說漏嘴……我就是不明白,小姐不送來首都,難道管理委員會的那些老頭兒議員還敢怎麼嘀?”

  ‮婦少‬笑了起來:“聯邦不是帝國,哪里有什麼質子的說法,只不過我們鐘家在西林駐守的時間實在太久,首都這邊的人總是不大放心。讓煙花回聯邦學習,倒不見得存著什麼不好的念頭,大概也是想讓鐘家的後代,能夠自幼對聯邦有更多的歸屬感吧。”

  說完這番話,她忽然眉頭微皺問道:“那個叫許樂的小傢伙,到底知不知道煙花的身份?”

  “那小子看上去老實可靠,但實際上精明的厲害,只怕早就猜到了,只是沒有說出口,大概他也清楚,有些事情裝不知道更好。”胖子船長聳聳肩膀,身上的肥肉又開始顫抖。

  一直盯著窗外看的小西瓜,忽然轉過頭來,望著車內的兩個大人,用盡力氣大聲說道:“許樂哥哥是好人!”

  ‮婦少‬笑了起來,說道:“當然是好人,明明知道我們是鐘家的人,結果既沒有仗著你喜歡他而要求什麼,反而躲的遠遠的,關鍵是躲也躲的很可愛,不是那種虛偽的矯情……煙花,媽媽可是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小西瓜驕傲地扭過頭去。‮婦少‬看著胖子船長平靜說道:“既然那個小傢伙不想和我們這些人扯上關係,那也就算了,我給他留了張軍區駐首辦的卡片,將來如果他需要,也能幫幫他。”

  胖子船長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公司的能量配額一炮打了一半,報告我已經發上去了,關鍵是管理委員會能源委那裏,其他的部委應該好跑,能源委需要董事長您親自去說一說

胖子變了稱呼,便是說到了公事,‮婦少‬的神情稍微嚴肅了一些,語氣依然溫和:“這事兒交給我。不過你也真是的,一下浪費了那麼多配額,結果東林警備區報銷了整整一個編隊的特種兵,官司可有得打,連萊克他們也被你打傷……回軍區後,你自己交代去。”

  胖子船長面無異色,平靜應道:“司令在這方面應該不會為難我。”

  “嗯?那個叛國機修師算是我們第四軍區的大仇人,知道這個消息,他的心情肯定會好不少……”‮婦少‬的眉尖微微蹙了起來,好奇問道:“但問題是,那機修師真這麼厲害?萊克帶的特種機甲小隊都對付不了,非得從太空動手?下個月必須讓國防部出面把古鐘號收編,不然解釋不了這個問題。”

  “那個機修師非常厲害。”胖子船長閉著眼睛,回憶起那天在熱成像儀和衛星畫面上黑色機甲妖異的跳躍,沉默片刻後睜開眼睛說道:“比我強太多,萊克他們根本不是對手,聯邦的這次任務可不是好接手的,難怪國防部會把這個功勞讓給我們。”

  ‮婦少‬的表情嚴肅起來,問道:“比他怎麼樣?”

  胖子船長知道董事長口裏的他指的是頭兒,第四軍區的司令大人,沉忖半晌後,客觀回答道:“如果在野戰場上,都用機甲,頭兒不是他的對手……不過董事長放心,那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十幾年前軍區一萬多條命也總算是找回來了。”

  ‮婦少‬點了點頭,看著窗外的風雪,低頭又看著已經熟睡的女兒,忽然輕聲說道:“那個……機修師究竟怎麼個強法?”

  “別的人肯定看不明白,但我少年時在李家的修身館呆過一段時間。”胖子壓低了聲音,十分認真嚴肅說道:“我總覺得那個機修師和費城李家有關係。”

  聽到費城李家,‮婦少‬也不禁有些動容,她知道田胖子是第四軍區難得的高手,眼光尤其毒辣,得出來的結論應該有幾分可信程度。思考片刻後,她輕聲說道:“既然機修師餘逢已經死了,這事便到此為止,司令那裏也不要說。李家絕對不可能背叛聯邦,讓那些政客知道了,肯定會鬧出些動靜,我們身為軍人,當然不能讓李老陷入麻煩之中。”

  身為軍人,胖子船長的心中,對於那位李姓老人也擁有無比的敬意,認真點頭應下。

  ……

  ……

  聯邦七大家,是沒有特權的特權階級,無數年的歷史粹煉,無數的豐功偉績,讓這七個家族成為聯邦的柱石。在一個以聯邦法律為基石的現代社會裏,這種有些古老的家族,只是安靜地潛伏在陰影之中,很少展露自己的真實身姿給一般的民眾參觀。聯邦民眾都知道七大家,卻永遠也不知道七大家究竟強大在哪里,擁有怎樣的權力和勢力。

  以七大家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去欺壓一個普通的聯邦公民,二者之間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生任何關係,對於一般民眾來說,七大家就像雲層之上的遙遠存在,存在於茶餘飯後的閒談之中,存在於非法販賣的文學刊物之中,卻不可能存在於自己的生活之中。

  七大家中的六大家族生活在首都星圈三顆行政星球上,唯一不在上林大區範圍的是西林鐘家。

  西林只有一個鐘家,和其他的家族相比,鐘家在民眾中顯得更透明一些,因為從無數年前的聯邦開拓時期起,鐘家的第四軍區便承擔了聯邦最邊緣的防衛工作,除了在東林大區的那次意外事件之外,第四軍區從來沒有辜負聯邦人民的期望。

  許樂系好了風衣的扣子,站在風雪裏等著大巴,時不時抬頭看一看不停落雪的天空,心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只是一個逃犯,誰知道竟然能夠看到傳說中鐘家的人物,甚至還和鐘家的小姐在一起呆了那麼多天,而且在機場上居然看見了鐘家的夫人,那可是第四軍區的司令夫人啊……原來傳說中的大人物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看上去還是蠻溫和的。

  這時候的許樂並不知道,小西瓜的母親不僅僅是第四軍區的司令夫人,更是一間巨型公司的董事長,不然只怕他會被嚇的更厲害一些。眯著眼睛看著天上落下的雪,此時少年的心裏早已平靜,只是有些略微遺憾,那台碎掉的M02大概會一直在太空裏漂流,直到某一天被扔到無盡虛空裏成為垃圾……

  替自己第一次親密接觸,第一次親手修復的破舊機甲哀悼了片刻,許樂看了一下大巴的時間,想了會兒後,回頭進機場買了一包上林特產的小狗餅乾,臉上頓時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以前在東林的時候,他就知道上林的小狗餅乾,23頻道的廣告倒是看了不少次,可一直沒有機會親口嘗到,畢竟兩個行政大區隔的太遠,不是所有商業公司都願意做餅乾這種低利潤的生意。小狗餅乾很脆,許樂吃的很開心,他在心裏想著,自己確實是個鄉巴佬啊。

  其實機場裏的東西都很昂貴,只是他不在乎這一點,這一路上的消費他都是在刷卡,刷著那張老闆大叔留給自己的三林聯合銀行卡,他也不知道卡裏究竟有多少錢,不過好像怎麼刷也刷不完似的。

  大巴來了,許樂跟著一個大皮箱上了車,辛苦地找到了座位,脫掉風衣坐了下來,將一整袋小狗餅乾放在手邊的食物架上,準備慢慢地,美美地吃一整路,忽然,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兩根冰冷的細手指,把他嚇了一跳!

  ——許樂驚愕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個戴著帽子的女孩兒正把手伸進袋子裏,毫不客氣地準備拿餅乾

第四十八章 初相逢的戲劇一幕

小狗餅乾很脆,任憑咀嚼的再矜持,也會發出咯茲咯茲的聲音。小狗餅乾很香,二人的身前全部是那種誘人的穀香。許樂目瞪口呆地看著身旁的女孩兒,覺得這畫面太荒謬了,這女孩兒為什麼要吃自己的餅乾,而且吃的如此理所當然?下意識裏,當女孩兒的手指離開餅乾袋後,許樂趕緊伸手進去拿了一塊餅乾放進了嘴裏,就像是生怕自己吃虧一樣。

  女孩兒低著頭,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本雜誌,只是偶爾閃爍的目光,讓許樂知道,對方其實也在注意著自己。深青色的帽子遮住了女孩兒大部分的臉,只露出那張秀氣的嘴唇和白淨的面部肌膚,許樂愣了愣,覺得自己的注視或許會讓對方尷尬,便轉過頭去。

  風雪之中,溫暖和春的大巴開動了起來,令許樂感到意外的是,那名女孩兒居然又將手伸進了餅乾口袋裏開始拿餅乾,而且是一塊接一塊。許樂很喜歡吃小狗餅乾,而且這是他第一次吃小狗餅乾,心裏其實很有些珍惜,雖然他不會將一袋餅乾看的如何之重,只是他總覺得,即便你要吃我的餅乾,是不是也得先和主人說一聲?徵詢一下自己的同意?難以避免地心中生出一絲惱火。

  很明顯那個女孩兒沒有這種自覺,看都沒有看許樂一眼,只是快速地、光明正大地偷著餅乾,嚼的卟哧卟哧,毫不客氣。許樂目瞪口呆之餘,也趕緊伸手去拿餅乾,不然如果都讓這個搶拼幹的姑娘搶走了,他還能吃什麼?那豈不是虧大了?於是乎隨著大巴在公路上的行進震動,坐在大巴後排的這一對年輕男女彼此互不相視,一人望著窗外,一人低頭看著膝上的雜誌,你一塊我一塊的拿著餅乾,誰也不肯少拿一塊,誰也不肯慢一秒,出手如風,依次而入,看上去倒蠻有默契,可誰又知道其實隱藏著無窮的殺意?

  “真是莫名其妙啊,如果不是遇見了我,這個可惡的偷吃餅乾的女賊,一定會被狠狠地罵一頓。”
  看著窗外雪景,嚼著餅乾的許樂,難得地翻了一個白眼。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先前心頭的惱意早已經消除殆盡,他本來就是一個心胸寬廣之人,不可能會在乎這些小事,反而笑著暗中想道,難得碰到一個和自己一樣對小狗餅乾愛不釋手的人,今天這一袋餅乾,就當是分享吧。

  許樂不是一個吝嗇的人,和他人分享任何美好的東西,是他願意做的事情,雖然這個戴著帽子的長髮女孩兒行為有些荒唐古怪,他也不準備再計較什麼了,只是覺得這場面稍微有些尷尬,或者說,他擔心那個女孩兒尷尬,所以他沒有和對方開口說話,甚至連眼光都極注意,沒有轉向她那一邊。

  大巴在積雪的道路上緩慢前行,繞向了郊區外的高架路,向著首都西北方的普通機場行去。有一株伸向道路內側的雪松擦過了大巴車的玻璃窗,發出的響聲,讓車上昏昏欲睡的人們都醒了過來。許樂身邊的女孩兒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清麗的面容。兩個人的眼光對上,許樂溫和地笑了笑,誰知道那女孩兒清純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馬上低下頭去,重新看起了雜誌,片刻後,她似乎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表達自己拒人千里的態度,從隨身的皮包中取出一副黑框的眼鏡戴在了鼻樑上,隔絕了許樂莫名其妙的眼光

低頭的女生戴著黑框的眼鏡,看上去真的蠻清純的,尤其是從許樂這個角度望過去。他撓了撓頭,心想這樣清純的一個女生,偷吃我的餅乾,怎麼對我還這麼凶?畢竟他是一個從偏遠地區來的少年,面對異性的時候,總是有些拘謹,只是在心裏歎了口氣,也沒有說什麼。

  戴黑框眼鏡的女生每拿一塊餅乾,許樂也拿一塊,不多不少,笑眯眯地拿著,美滋滋地吃著,雖然他是個很和善的人,但也不想吃太多虧。

  就這樣拿著拿著,最後餅乾袋裏只剩下了一塊餅乾——依照先前那種無聲默契的順序,此時應該輪到許樂拿了。許樂明顯注意到女生黑框眼鏡下的俏鼻可愛地皺了皺,似乎在煩惱什麼。許樂無聲地咧嘴笑了起來,從袋裏拿出最後一塊餅乾,想了想後,掰成兩半,臉上堆出和善的微笑,帶著一線拘謹,將一半遞到了女孩兒的面前。

  女孩兒抬起頭來,有些意外,又有些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像小貓搶食一樣,搶過了餅乾一口吞下,卻險些噎著了。許樂一邊嚼著最後半塊餅乾,一邊傻傻地看著她,心想著什麼急?難道餓成這樣呢?本想將自己的水遞給她喝,卻又擔心這性情古怪的女孩子嫌棄自己。

  好在刹車的聲音打破了這幕像木偶劇一樣的演出。

  “連謝謝都沒有一句,真是個無恥的敗類!”張小萌拖著沉重的行李,有氣無力地低著頭,向著機場櫃檯走去。從S2行政區坐了七天的太空飛船,又要馬上轉機去大學城,旅途的勞累,本來讓她就有些快要承受不住,而且心裏又一直壓著那塊重石,偏偏在大巴上還碰見了一個極不識趣,極為可惡可恥的年輕男人。

  “長的倒挺順眼兒,笑的跟一頭豬似的誠懇,誰知道骨子裏竟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吃我的餅乾,居然像是施捨給我一樣……小眼睛,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張小萌將沉重的行李放到傳輸帶上,忍不住低聲地抱怨。

  進入候機廳,張小萌取下黑框的眼鏡認真地擦拭了起來,似乎想要借助這個動作發洩自己的怒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世界上有那樣的男人,明目張膽地偷吃自己從小最喜歡的小狗餅乾。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大學城,大學城位於首都星圈S1行政星球的北緯區域,航班還有半個小時才到,她注意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強行平靜了心情,提著隨時的小包進入了洗手間,隨手按響了沖水馬桶。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她將黑框眼鏡上的按鈕摁了下去,本來空無一物的玻璃表面上,頓時出現了幾排字元,這些資訊經由遍佈整個星球的無線網路,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她的眼前。

  將那些字句和任務全部記了下來,張小萌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顯得輕鬆了許多。議員還在和總統辦公室談判,現在的局勢比較平緩,‮章憲‬局因為第一‮章憲‬的原因,必須保持中立,她們這些下層的工作人員,倒也不用太擔心會被發現真實的身份。就算聯邦方面發現自己是反‮府政‬方派來的間諜,頂多也就是將自己逐回S2。只是大學城裏究竟有什麼呢?為什麼議員要讓自己回到首都星?難道只是說議員知道自己有些想家的原因?

  一想到自己那個充滿了陳腐氣的家庭,張小萌的表情又壓抑了起來,為了完成組織交付的任務,看來自己必須扮演一個迷途知返的羔羊,這真是令人痛苦的事情。

  坐在舒適的座位上,張小萌整理了一下垂在黑框眼鏡旁的發絲,下意識裏將手伸進皮包,卻發現手指的觸覺有些怪異,她驚愕地拉開皮包,意外地發現了一袋沒有開封的小狗餅乾!

  如果這袋餅乾是自己的,那先前大巴上那袋餅乾?自己吃了別人的餅乾?自己錯怪了他,他卻一直安靜地與自己分享屬於他的東西…


張小萌站起身來,四處尋找那個小眼睛男生的蹤影,試圖想要道歉。然而首都機場有多少航班,那個男生怎麼可能這麼巧地出現在這架飛機上?她有些不知所以地坐了下來,後悔地搖了搖頭,知道自己錯怪了那個男生,更關鍵是,她這時候想到那個男生溫和的笑容,遞過來的半塊餅乾,除了濃濃的窘迫之外,更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溫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世界這麼大,或許再也看不到那個有著可親笑容的男孩子了,再也沒有辦法道歉了,張小萌無比遺憾地想著,心裏像是覺得錯過了某件很珍貴的東西,空空的很不舒服。

  她並不知道,就在這架飛機的前方,豪華的頭等艙中,許樂正坐立不安地調整著舒適沙發椅的位置,拘謹而小意地詢問著空姐:“您確認有免費的牛排?半合成那種?”

  “是啊。”空中小姐險些沒忍住笑,看著這個老實的男孩子。
  許樂松了一口氣,這才覺得昂貴的票價有些劃算,雖然他是個逃犯,應該低調一些,一個剛剛服完兵役回鄉的小兵應該也沒有錢坐頭等艙,可是購票的時候,他實在是沒有抵擋住半合成牛排的誘惑,而且那張卡裏的錢實在是有些多,少年心性還是讓他冒險買了張頭等艙的票。他望著面前半蹲著身體的空姐,關心說道:“您別總蹲著了,會累的。”

  空姐由內而外開心起來,贈送了一個免費的嫵媚笑容。許樂被麗光射的心慌,趕緊哆嗦問道:“請問……到大學城要多長時間?”


第四十九章 梨花園裏做門房


必須承認,當年構建了聯邦社會基礎的五人小組,確實擁有後代們難以企及的智慧和遠見,那些閃爍著文明光輝的文字和日趨完善的社會架構,都證明了這一點。環境優美、四季分明的首都星圈三個行政區,偏從久遠之前就將大學城設在北緯度地區的,更是體現了聯邦先祖們的良苦用心。大約也只有每年七十天左右的嚴寒季節,才能讓聯邦的青年在富庶和平的環境中仍然能夠體會到大自然的殘酷和生命存活的艱辛。

  大學城其實並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沿著玫瑰河兩側平原零星建造的大學校園。首都行政星球的絕大部分大學,都設立在此,隨著聯邦社會的發達程度日益提高,教育水準日益提高,各個學院的面積越來越大,在第三十四憲歷時期,便逐漸地連接在了一起,成為了一片大型的社區,聯邦的人們習慣性地稱這一大片區域為大學城。只是如今的聯邦似乎早已經忘記了當初聯邦祖輩們將學園設立在此地的良好意願,建築內的暖氣二十四小時供,空氣調節系統讓人們呼吸的空氣保持著絕對的新鮮,一旦入冬便龜縮建築內不肯外出的學子們,天天對著晶屏消磨著無聊的時光,哪里還能體會到所謂大自然的嚴酷?

  大學城東南區域有一所並不起眼,卻極為美麗的二級學院,叫做梨花大學。在這所大學校園宿舍的後方,通向聯邦生活區的道路上,有一間更不起眼的灰色平房,很彆扭地杵在梨花大學的後門處,生生地讓這滿園雪花若梨花的景色,變得生硬起來。

  就是這樣一個遠離校園主體建築的小平房,卻依然享受著中央供暖,室內溫暖如春,沒有塗抹防霜液的玻璃上佈滿了令人心喜的霧氣。一隻手掌抹去玻璃上的濕霧,透過窗戶看著園子裏梨樹上的雪花霜枝,許樂快活地笑了起來,心想這裏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在這樣嚴寒的冬天裏,依然這樣美麗,自己在東林的時候哪里看過這樣的景致?故鄉的天都是灰濛濛的,令人壓抑,哪里可能會生出比梨花更白的雪花來。

  他已經來到梨花大學十幾天了,這是依照老闆封余臨終前在光屏裏留下的建議,而且他畢竟是一個體內裝著偽裝晶片的逃犯,當然也不願意真按照晶片上的資料,去國防部退役安置辦公室尋找工作,乾脆自己來了這裏,向學校方面遞交了一份應聘書還有背包裏原本就有的奇怪推薦信,便很輕鬆地獲得了目前的工作。他原本還有些奇怪,為什麼工作這麼容易找,但後來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工作除了看守梨花大學後門之外,便只需要負責清掃十米內的路面,美其名曰是後勤部成員,實際上也就是個門房,毫無疑問屬於社會的最底層,薪水實在是低的有些可憐……好在那張三林聯合銀行卡裏還有很多錢,許樂也不是為了錢才來到上林,他更沒有什麼不甘居人下的強烈意願,很開心地接受了這個工作,擁有了這個專屬於自己的灰色小平房
如果換成一般的聯邦公民,哪怕梨花大學的雪景再如何美麗,連著看了十幾日的素白,也早會膩了,可許樂不一樣,他這一生未曾見過雪,這十幾日看雪,也不過是將將過了一下小癮。現在的時間段還是在寒假期間,整個梨花大學沒有幾個學生留守,所以他的工作也還沒有正式開始,每天除了清掃一下積雪外,便別無它事,十分清閒。

  通過後勤部原本就安置在門房處的光屏電腦,許樂每天空閒的時候也會上網,把梨花大學的資料認真地看了一遍,這才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學院,卻是除了國防部直屬學校之外,在自行機動裝甲三大系統和戰艦裝置標準修理方面最突出的大學之一。當然,國防部直屬的三大軍事學院和西林軍校都不可能在大學城中,也不是許樂能夠隨意混進去的地方,所以許樂如果想滿足自己的興趣,不起眼的梨花大學倒真是最好的選擇。他這才明白老闆的安排裏,還是在考慮自己的理想,心情不禁也如室內的空氣一般溫暖起來。

  剛到大學城的時候,許樂曾經試圖申請一個旁聽生的證件,畢竟他現在卡裏還有不少錢,應該能夠支付足夠的贊助額,只是可惜,學校負責審核新生事宜的校長及教務處主任都和學生們一樣,回到了首都星的各大城市去休假了。而更令許樂感到遺憾的是,梨花大學圖書館這些日子也因為更新系統及放假的原因關閉了大門,這樣他根本無法接觸到他最感興趣的M系列機甲構造以及修理方面的知識,也沒有辦法去尋找古舊典籍裏有沒有關於體內那股神奇顫抖力量的隻言片語。

  在這寒風寒雪的十幾日裏,無所事事的許樂,除了夜夜看23頻道以及上網搜尋感興趣的機修知識外,剩餘的時間大部分都是窩在了溫暖的被褥中,閉著眼睛停會著體內那股顫抖的細微變化,並且試圖象在古鐘號上所想的那般,將這種看上去有些眼暈的顫抖藏起來……外面風雪大,那一套十個姿式的動作已經有些天沒練了,他也擔心被別人看到,可是肌肉裏的顫抖卻是隨著他天天的蒙被大睡而日漸熟練起來,竟似有了幾分隨著心意便能湧出來的感覺。

  這一夜,伴隨著身體肌肉關節最深處的那種熟悉酸痛,許樂在風雪呼嘯聲音的陪伴下沉沉入睡,在睡夢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滿頭紫發的可愛女生嫁給自己當了老婆,而他在首都一家大公司裏成為了首席機修師,每天都能修各式各樣好玩的東西,而電視上面似乎隱隱聽到什麼大人物在宣佈,一個關於大爆炸背後黑幕的揭穿……很多高興的事情啊,熟睡中的許樂唇角泛起一絲甜甜的笑容,笑的身體都顫抖起來,這種顫抖一直未停,直到皮膚下的肌肉開始微微抽搐,似乎每抽搐一絲,他的身體便強大一分。

  春光明媚,彩旗招展,上林S1行政區,也就是首都星球的風雪嚴寒總是來的快,去的更快。不過剛剛進入二月,玫瑰河畔的積雪便融化乾淨,匯入向南流淌的清淨河水之中,再也覓不到一絲蹤影,留給人們的只是一大片無邊無際的綠色原野和蔥蔥春林,還有草地樹林間一幢幢與環境十分和諧的學院建築

今天是開學的日子,無數的學生搭乘著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回到了大城學,清靜了兩個月的校園再次變得熱鬧起來,不時有汽車駛進安靜的梨花大學,更多的青春女學生們則是相伴著走了進來,一股令人嚮往的青春氣息隨著她們蕩漾在校園之中。因為要去聯邦生活區購物的學生太多,所以一向有些冷清的後門也變得熱鬧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甚至將在噴泉處正慷慨激昴批判‮府政‬的男學生聲音也壓了下去。

  忽然間,校園門口傳出了一聲議論,緊接著議論聲嗡然而起,戛然而止,學校的年輕人們被某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識裏停下了腳步,向著門口處投去了神情複雜的目光。噴泉處那幾名深受卡林主義影響的男學生,也停止了噴吐滿腔的熱血,向著這邊走了過來,卻沒有靠近後門,而是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望著。

  一個留著披肩長髮、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抱著一迭書,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平靜而略顯冷冽地從梨花大學後門走了進來。四周的目光裏包含著太多的情緒,憐惜,同情,厭惡,鄙夷,羨慕,嫉妒……

  梨花大學的學生們很輕鬆地便認出了這個女生是誰,因為她一年前是梨花大學新生裏的風雲人物,或者說是叛逆之子——張小萌,出身於良好家庭的張小萌,進入大學一年級之後,開始接觸到卡林主義,出乎所有人意料,這名少女毅然放棄了優渥的生活,放棄了學業,遠赴S2行政區,投入到了反‮府政‬派勢力最強大的新澤州,開始為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民眾呐喊,參與到一次又一次的‮威示‬­‮行遊‬裏。

  張小萌離開梨花大學之後做了什麼,她的同學們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他們清楚那個流言原來是真的,這個曾經讓無數人感到震驚的女生,果然厭倦了所謂正義的浪漫,棄暗投明,重新回歸了聯邦的懷抱……梨花大學後門處一片尷尬的沉默,沒有人上前與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打招呼,沒有歡迎,只有隱隱的敵意與那些複雜的目光,是啊,一年前她離開這座校園的時候,便應該知道她早就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如果說她以前的理想是幼稚可笑的,可是為了平凡安逸的生活,便輕易地放棄了所謂理想,那當初何必離開?離開了又何必再回來?豈不荒唐可笑?這大概是大部分學生心裏的想法,他們平靜而充滿壓力地看著張小萌。張小萌卻沒有絲毫不安,微仰著臉,平靜之中帶著驕傲,向著自己的寢室樓走去。

  便在這時,那幾個在噴泉處宣揚卡林主義的男學生,忽然攔住了她的去路,生氣地說道:“你出賣了你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好好過生活。”張小萌推了推黑框眼鏡,沒有理會這幾個人,與他們擦身而過。四周的學生們用那種怪異而嘲諷的神情看著張小萌的背影,演講的男學生愣了愣後,恨恨地往她的身後吐了一口厭棄的唾沫。

  “這位同學,請你把這些汙跡擦掉。”一個戴著紅袖箍的年輕人走到了那名男生的身旁,遞過去了一塊抹布,認真說道:“另外依據條例,我會建議學生處扣除你三個學分。”

  那名男生大怒問道:“你是誰?”
  年輕人拉了拉紅袖箍,回答道:“我是一個門房。”
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2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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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2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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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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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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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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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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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5-29 04: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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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ed081999    時間: 2009-5-31 08:18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5-31 10:32 PM 編輯

第二卷 第五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一)

(最近一直在聽竇唯的那盤黑夢,翻來覆去的聽,忽然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一九九四年的成都,因為那時候就成天翻來覆去地聽。然後又忽然想到了那台愛華牌隨身聽沒電時候,竇唯的聲音會變的特別的娘……哈哈。人生得特別有力量才好,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許樂,我能活的這麼樂觀積極有力量嗎?我要向他學習。或許正是因為許樂的這種性格,才讓他能吸引那麼多不平凡人的下意識靠近?最後一句話,機修師封余和李匹夫,我在考慮是不是找機會寫個外傳什麼的,因為內容太豐富,而且太有意思了,我就喜歡這種兄弟相逆于江湖相思于天涯的熱血流俗套故事……)

    ……

    ……

    此後的幾天里,許樂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了圖書館H區,他忘記了睡眠,忘記了飲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興趣之中。這當然是一個比較誇張的說法,只是他確實不肯放過任何可以呆在H區里的時間。那些剛剛被軍方解密不久的資料,對于他這種人來說,實在是莫大的誘惑。

    當他將M系列的圖紙全部閱讀一遍,尤其是仔細地分析了M02的內部結構之後,才發現原來當初在古鐘號上的行為是那樣的幼稚和異想天開,被他用亂七八糟組合起來的機甲,看上去似乎是可以動,但實際上隱藏了無窮的危險。幸虧那台破舊機甲只是散了體而沒有發生爆炸。許樂一邊學習,一邊與那幾年里跟隨老板大叔的日子相對應,漸漸明白了一些比較模糊的道理,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機修工程師,必須做到不論面對著任何精密的儀器設備機甲時,都要擁有修理家用電器的平常心,但是卻不能真傻乎乎地把所有的尖端設備都當成家用電器。

    畢竟像機甲,自行炮,戰艦傳動系統這類裝備,必須要承受無比巨大的載荷和攻擊時所攜帶的動能沖擊,而不像家用電器一樣只在和平中悠游自在。每一處細節的疏漏,每一種電子元件的質量,每一項金屬材料的選擇,都會影響到它們的性能乃至操縱者的生命長短。

    光屏上M02機械腿部的局部結構圖被放大到了最大限度,淡淡藍光中,許樂睜著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里,注視著機械腿後方藏在護甲里的液壓管。河西州郊區的山林里,他曾經親眼看見大叔選擇這里做為攻擊機甲的突破口,他認真地分析了很久,終于確認了這條液壓管確實是M系列機甲表面最脆弱的部分……當然,這種脆弱也是相對的,如果是一般的攻擊,哪怕是肩扛式火箭筒,大部分的能量渲洩也會被那層合金護甲擋下,而要躲開合金護甲攻擊那條液壓管,則需要極為精準的角度和……可以彎曲的攻擊手段,或者是可以伸進縫隙里的小巧武器。

    想來想去,能夠滿足這一點的……許樂下意識里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才明白原來大叔當年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的錯誤,對付那些巨大的機甲,似乎這雙手才是最有效的武器。不過如果是一般的人的手,一拳打在金屬液壓管上,肯定會骨折流血,而液壓管顫都不會顫一下。除非那雙手能夠擁有更巨大的力量,更緊密的骨胳肌肉。

    許樂有些動容地注視著自己的雙手。他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可是大叔明顯可以輕易做到,如果自己一直練習那套姿式,體會那種灼熱的顫抖,難道真的有一天可以達到那種程度?

    M系列機甲的防御力極為強悍,想必以機修師封余的恐怖實力,也沒有辦法正面突破,然而事情總是這麼奇妙,機甲看似完美的設計,實際上考慮的都是熱武器的攻擊,尤其是同等級武器的攻擊,卻根本沒有考慮過被……人攻擊,所以留下了液壓管那個漏洞。畢竟聯邦最頂尖的機甲設計師們怎麼也不會想到,世界上居然有封余那種怪物。

    ……

    ……

    因為沉迷于圖書館H區中,這些天中午許樂很少和張小萌一起吃飯,他和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說了一聲,張小萌點了點頭,顯得並不在意。反而是施清海好些天都沒有看見曬太陽的他,有些擔心,好不容易通過電話聯系上,才知道許樂最近的行蹤。施公子清楚這個朋友的人生理想和興趣之所在,只要他仍然留在校園里,人身安全不受威脅,也便沒有多問。

    每天晚上七八點鐘,許樂才會離開H區,此時H區里那些優秀的學生們早已散去,畢竟正值青春年華,再如何用功,也沒有誰願意一直呆在這樣冰冷而金屬味道十足的地方,長時間的疲勞學習效果也不見得好。一天夜里,許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隔著玻璃看著淡淡燈光下的梨園青樹,忽然間想到了封余大叔在河西州郊區山谷樹林里,對那台黑色M52做過的事情,那雙顫抖的手怎麼能夠從機甲外部便能操縱機甲的動作?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心思一動,許樂難以入睡。如今的他對于機甲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也明白了自己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是多麼的珍貴,自然再也不肯放松練習,哪怕每天夜里精神已經十分疲憊了,他仍然堅持把練習做完。洗了一個澡之後,他坐到了床邊打開了電腦的光屏,開始仔細地計算自己那個奇妙的猜想從理論上,有多少實現的可能。然而他一直不停地推算著,卻發現由于對那股神奇力量的了解太少,那種顫抖似乎也沒有什麼固定的頻率,再如何異想天開的猜想,似乎都難以從實驗中獲得證明。可是他依然沒有放棄,因為封余大叔曾經向他展現過那種畫面。

    無數的符號、參數、結構圖、文字在許樂的腦海里不停閃動,最後變成了封余大叔如彈鋼琴一樣落在那台黑色機甲上的顫抖雙手。被那種隱約的線索不停折磨的許樂根本無法入睡,他從床上坐起來,披了一件外衣,打開了自動監控報警設備,離開了房間。

    深夜十二點的校園格外安靜,尤其是圖書館H區所在的這一片樹林,遠方那些學生公寓里電視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傳到這里。許樂用電子卡片打開了H區的大門,確認了H區果然如資料所說,是二十四小時開放。此時的圖書館H區已經空無一人,許樂一個人在空曠的建築內行走,看著四周的感應燈隨著自己的腳步亮起,心中卻沒有恐懼的情緒,一方面是因為他自幼在東林黑暗的礦坑里呆慣了,二來也是因為他此時的腦海全部被機甲與體內力量的問題所佔據。

    在光屏上認真地翻看著資料,卻沒有絲毫收獲,這是許樂的意料中事,他並不怎麼失望,只是覺得有些疲憊,揉了揉眼楮,開始在寂靜的建築內走動,一方面是減少一些疲憊,也順便活動一下身體。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一條走廊的前面,走廊邊上的牆壁上寫著H1,下面還有一個醒目的銘牌,大概的意思是說,走廊里面屬于管制區域,沒有相應權限的人員請勿入內。

    許樂好奇地看著走廊,不明白梨花大學本就顯得有些古怪的圖書館H區里怎麼還有一個H1區。好奇歸好奇,他也沒有進入那個區域的想法,因為很輕易地便能推斷出,這個H1區的準入權限不可能太低,應該歸學校里的專業研究人員所有,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怎麼可能進去。

    他只是往走廊里面走了幾步,眯著眼楮想看清楚那扇沉重的大門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然而就在他離那扇大門進入五米遠的範圍內,走廊里卻驟然亮起了淡淡的幽藍光芒,一個低沉的電子合成音響了起來︰“信息前端特征符號,請您接受芯片掃描核準身份。”

    許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沒有觸踫H1區的大門,便已經激活了電子監控核準程序,他下意識里想退出走廊,可是四周已經充滿了淡藍色的層層線條,看樣子芯片掃描已經開始,如果這時候離開,會不會被電子監控程序判定為入侵者?他微有懼意地站在那些掃描的光束之中,暗自祈禱掃描快些結束,只要電子監控程序判斷出自己沒有準入權限,大門自然不會打開,而自己也就可以離去。許樂心想自己以後的好奇心一定不能再這麼強了,不過是失眠啊……怎麼惹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來。

    事態的發展沒有按照許樂的期盼那樣發展,本來應該看不見的掃描波段被設計者有趣地顯現出淡藍色的線條,那些線條最後集中在了他的後頸芯片處,完成了掃描過程,卻沒有發出請他離開的警告聲。

    “身份核準通過,編號保密,個人資料保密。”機械的電子合成聲在這一瞬間變得生動了少許,“歡迎進入H1區。”

    許樂吃驚地看著縮回牆壁中的門,此時的他自然沒有心情去注意這扇沉重的門全由合金制造,他只是震驚于為什麼自己站在走廊里,被掃描了一遍,便得到了身份核準通過?難道說周教授除了給自己了一張電子卡片之外,還將自己的個人信息輸入到了系統之中?

    暫時想不清楚這件事情,看著走廊盡頭門內那些柔和光線籠罩著的空間,強烈的好奇心戰勝了他的謹慎,他向里面走進了進去。沉重的合金門在他的身後關閉,許樂環顧四周,發現H1區里的建築格局非常簡單,一間小小的休息室兩旁分別有兩個房間,他習慣地向右一轉,打開了那扇門。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二)

  一身疲倦,滿腦門子官司,渴睡卻又因亢奮而睡不著,這種感覺最令人難受。許樂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看著開闊房間盡頭那台在無數電纜連接下的合金機甲,頓時再也感受不到先前那種精神折磨,無來由為之一振,眼睛也亮了起來,真的很漂亮,純黑色的機體表面反射著淡淡的啞光,而它身後連接入牆壁中各個埠的電纜,則是依據傳輸資料或是能量的分別,被人漆成了各種不同的顏色,有的白,有的紅,有的藍……

  就像是一個黑色的遠古武士,身後系著無數條彩帶,被荒原上的風吹起,不停地飛舞著。

  許樂讚歎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著人世間無處不是美,哪怕是這樣冰冷的金屬與科技,依然能夠讓人賞心悅目。在因感受到美而震撼之後,許樂漸漸回過神來,又陷入了驚喜之中,畢竟這是他這一輩子第二次看見真正的機甲,上次古鐘號上那台破舊的M02外表像極了垃圾,而眼前不遠處這台懸掛於平臺之上的機甲,卻是如此的鮮活,就像是下一刻便會活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向牆壁那邊靠過去,雖然已經得到了准入許可,可是忽然間看見一個民間極少見到的機甲出現在眼前,他依然難抑心頭的緊張和興奮。

  這是M系列機甲的原型機,去除了所有的武器系統,和操縱艙的艙門。許樂走到機甲下方,仰頭望著半空中正在泛射著金屬光芒的它,很簡單地判別出了它的型號。在這間開闊的房間裏,找到了終端光屏,他仔細地看了一下,才明白了這個房間是做什麼用的,原來是一間機甲操縱的模擬室。虛擬訓練技術幾百年前便開發了出來,問題是一直沒有成熟,如今在聯邦裏沒有得到推廣,許樂好奇地看著光屏上的那些說明,發現這一套技術是電子雜誌上面已經猜測許樂的那套軍方技術。

  許樂對操作機甲作戰的興趣遠遠不如修理設計機甲,只是他更清楚,一個優秀的機修工程師,必然對於自己研究的物件要有絕對的瞭解,更需要進行長時間的親身操作,才能夠對那些細微處做出最快速準確的判斷。梨花大學給學生們提供了這樣優良的訓練條件,恰好他的心裏對於自身體內的神奇力量與機甲操作間的關係有極大疑惑,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許樂平伏下心頭的興奮,沿著M原型機比兩個人還要粗一些的機械腿,設計者在腿旁巧妙地構置出了類似於舷梯的護甲外表,讓這種攀爬顯得並不十分困難。許樂坐到了操作艙內,看著面前開闊的空間,心裏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手掌微微發抖,放到了身體兩側符合人體工學的指觸式光屏上,這種指觸式操作光屏,肯定與軍用的真實機甲系統不相同,不過用來測試訓練熟悉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黑色的M原型機甲在他的手掌放上去的那一瞬間,發出了滋的電流通過聲,原本空無一物的艙門所在緩緩降下了一片極薄的光屏,佔據了許樂所有的視線,看上去就像是戴著真實頭盔時所看到的那一種。

  “請選擇綜合操作能力測試等級。”

  許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低的第六級測試環境。雖然封余大叔和李維都稱讚過他是天才,他有時候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天才,但那種天賦好像都體現在機修水準方面,他可不會自大地以為自己第一次真正操作機甲,便可以散發出星辰之力,化身成為人類聯邦最強大的機甲戰士。人世間從來沒有生而知之的人物,許樂自認也不是。

  ……

  ……

  第六級的機甲操作訓練測試果然很簡單,眼前佔據所有視線的光屏上,只是不斷地出現各種色塊和光線,按照終端說明裏介紹的,但凡是綠色的色塊需要進行跳躍,黑色的色塊需要進行擊毀操作,至於那些光線則代表著對方武器所發射出來的能量,唯一有些複雜的便是對於武器系統的操控,因為有的色塊加了一道光環,則代表著需要進行兩次至五次不等的連續打擊,才能催毀目標。

  系統測試最開始的速度很慢,然而隨著機甲能夠躲過或擊毀的目標越來越多,那些從光屏遠方直移過來的色塊和光線就會漸漸加快速度,更令許樂感到頭痛的是,那些色塊和光線的出現根本沒有任何規律可循,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專心和那雙沉浸在微觀世界裏多年,顯得格外冷靜的雙眼來判斷。

  許樂沒有真正地操作過機甲,指觸式光屏上那些指令輸入都需要他試驗了好幾次,才算記住了各項操作的指令。這樣一位生手,他只想著能夠讓機甲走起來,動走來,已經算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然而當他第34次被光線擊中,聽到了機械的電子合成聲報告機毀人亡時,依然忍不住感到了無窮的鬱悶。

  他第一次堅持了……一秒鐘,機甲左機械腿絆住了右機械腿,成功倒地自毀。他第二次堅持了……兩秒鐘,虛擬光屏中的機甲艱難地邁出了左腿,然後被一道光線貫穿,左大腿上的傳動裝置失靈,被判失敗。他第三次堅持了……三秒鐘。如果就這樣下去,每一次都能多堅持一秒鐘,像東林石頭一樣堅韌的許樂或許仍然不會有任何挫敗的情緒,因為他本來在這方面就是一張白紙。問題是,當他終於成功地熟悉了所有的操作指令輸入,能夠讓這台懸於半空中的機甲靈活地走動以及跑動起來後,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避開那些光屏中撲面而來的障礙物和光線,那些程式調置的障礙和武器來的實在太快,一共努力了三十四次,他最長一次能夠堅持的時間也不過是……區區五秒。

  “太變態!”

  許樂的性格註定了他不會認為這種被色塊和光線充斥的測試太過枯燥,本來就極為初級的聯邦虛擬技術,也不可能在光屏裏為他展現栩栩如生的城市街巷建築或山林的三維畫面,可他實在有些受不了種連續的失敗和看不到任何進步希望的感覺。這還僅僅是最低等級的測試,就已經這樣難過,許樂抹掉額頭的汗水,心裏對於聯邦軍方那些機甲戰士不禁生出了無窮的崇拜,對於那個成功奪取機甲,像妖魅一樣遊走在山腰上的大叔,更是覺得對方像是一座高山,怎樣也靠近不了。

  “他媽的,他媽的。”

  許樂基本上只會在最親近的人面前說髒話,更多的時候,是他處獨而感到挫敗時,才會說出他媽的這三個字,而且他每次說他媽的這三個字時,偏偏是那樣的正經和嚴肅,字正腔圓,鏗鏘有力,就像是在說我愛你聯邦。額頭上的汗抹掉了又流了出來,他氣喘吁吁地盯著光屏上無比巨大的失敗二字,長長地吐了一口悶氣。

  怎樣才能提高自己的反應速度和操作速度?機甲操作裏好像有一個行話叫做手速?許樂盯著自己的雙手發呆,根本沒有放棄的念頭,因為他今天來到H區,本來就是想要查找自己體內力量與機甲操作之間的關係,先前雖然試驗了很多次,都只堅持了八秒,可是他真正需要試驗的東西還沒有進行。

  閉著眼睛回想了一遍那十個姿式,一股淡淡的暖意開始在許樂的後腰那裏蘊積,他小心翼翼地感受著那股暖意變成灼熱,然後化為皮膚上的那一道道顫慄,只是被遮掩在衣服下面,沒有展現出來。

  “第六級測試開始。”

  那些已經無比眼熟的各色色塊和光線,從光屏的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只給以第一視角出現在虛擬場景中的機甲留下了極少的反應時間和躲避空間。許樂的雙手快速地在指觸光屏上移動點擊,輸入一個又一個的指令,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時的情況和剛才已經有了一些很微妙的變化,當那些色塊光線進入他的眼睛後,大腦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然而大腦對指尖的指令卻似乎不再通過身體裏的神經束傳遞,而是下意識裏被體內的那股熱流與顫抖搶去了承載的權利……

  進步了,十一秒七。許樂癱軟無力地靠在了操作艙的座位上,渾身大汗淋漓,在全神貫注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先前體內的異樣,說實話,那些太微觀的改變,確實不是人類自身可以觀測到的,只能從結果上體現出來。他的腹部咕咕叫了一聲,一種難以抑止的饑餓感出現,許樂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現象,每次那股熟悉的顫抖出現之後,他都會感到無比的疲憊和饑餓。

  他沒有離開,繼續著聯邦歷史上只有一個人曾經做過的嘗試,然而他也再也沒有進步,最好的成績依然停留在十一秒七這個極為可憐的數字上。

  終於有一次,在強烈的鬱悶下,許樂沒有控制住傳至指尖的那絲顫抖,只聽到喀喇一聲,兩塊精密昂貴的指觸式操作光屏……碎成了無數元器件和光屏碎片!

  他愣愣地看著雙手下方的這些碎片,忽然間醒過神來,毀壞了學校如此精密的儀器,不知道要被扣多少學分。強撐著疲憊和饑餓,他爬下了M原型機,將裏面的碎片打掃乾淨,然後像做賊一樣悄悄地溜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許樂有些驚訝地發現H1區那間休息室的茶幾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還有幾盤小點心。他咽了咽口水,這時候已經夜深,也沒有地方吃飯,實在是無法低抗腹中的饑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確認好像沒有人在這裏,走了過去。
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6-2 12:3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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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eing76    時間: 2009-6-2 12:3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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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ohohohw    時間: 2009-6-3 07:48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6-7 08:30 PM 編輯

正文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十一章 人情如紙

    事實證明,找虐的是許樂,而且他被虐的很慘。

    花了四分鐘才構架組織好的虛擬場景之中,他只堅持了一分鐘,便被判定為失敗的一方,全面失敗,人機俱毀。看著面前光屏上那些代表勝利的煙花和代表失利者的風中小白旗,許樂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並且對這個虛擬系統的設計者生出了憤怒,反而沒有注意到的虛擬對戰系統美工雖然做的極為粗糙,但卻運用了聯邦軍方至今也沒有實驗成功的三維對戰模擬。

    拿過身邊的毛巾將臉上的汗水全部擦乾淨,許樂平靜下了心情,從前幾夜那種偶然發現寶庫的喜悅中脫離出來,重新將自己定位於一個初學者和鄉巴佬,笑著對通話器那邊陌生又熟悉的同伴說道︰「再來。」

    結局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在接下來的幾次對抗演練之中,不論選擇什麼樣的地形條件,許樂依然被光屏對面的機甲打的滿地找牙,雖然他擁有比任何人都要粗壯的「神經」,但是機甲對戰的經驗卻近乎於零,當然不可能是對面那人的對手。

    邰之源並不想認識那個年輕的學生門房,他的身份地位太過敏感,本就不應該和許樂這種層面的人物發生任何關係。如果不是基於某種很模糊的原因,邰之源甚至都不會允許許樂進入區----哪怕他是靳教授推薦入校的學生,哪怕靳教授是的設計者。

    不知道是因為失眠的夜晚太過無聊,還是因為那些熱騰騰的豆漿,那些他叫不出來名字十分油膩,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好吃味道的宵夜,還是因為……邰家少爺很久都沒有相近年齡的人在身邊出現過,他允許了許樂每天夜裡進入區,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準備和許樂相見,在這一點上,他有些欣賞這個年輕人地知情識趣。對方從來沒有試圖敲開自己房間的門。

    不相見不代表不能說話,邰之源在心裡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他有些好奇那個看上去十分普通地學生,為什麼每天夜裡都會和自己一樣失眠,難道對方也承載著和自己相似的壓力?想到這裡,邰之源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同齡人擁有和他一樣的壓力。

    百無聊賴中隨便一句話開始,便有些收不住了。既然說了話,是不是可以在虛擬環境裡與對方打一架,發洩發洩?邰之源在心裡又對自己這樣說,恰好他也有些好奇對方的訓練進度,因為他曾經試過一次第六級,知道後面的難度,對方能夠在短短十天之內,從最開始完全不懂,到現在能夠堅持十七秒。這真是一個令人讚嘆的成績,邰之源自己的那次嘗試,也只堅持了三十秒。就算現在有所進步,想來進步也不會太大。

    邰家傳人,久遠之前,應該就是皇太子地身份。即便在如今的聯邦之中,七大家之首的邰家依然將它的龐大身軀隱藏於陰影之中,就像首尾絕不同時現於雲外的傳說神物。稱這個家族為聯邦另一個層面上的皇帝,也並不為過。這樣的身份,讓邰之源從小起便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隱瞞身份在首都一間聯邦直屬小學就讀時,倒是認識了鄒家兄妹,然而在鄒家猜到了他的身份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無論邰之源的身份再如何尊貴,家世再如何顯赫,他依然是個、還是個十七歲地少年。他正在青春期裡煎熬。正在壓力下壓抑自己的叛逆衝動。用無可挑剔的儀容與威嚴埋藏自己地熱血衝動。每個經歷過青春歲月的人都知道那種熱血是最難被壓制的,所以邰之源才會選擇在空無一人的區裡向天大吼。雖然吼的有些生澀和不習慣。他沒有打過架,更沒有人敢打他,他想尋找一下一個真正……人……的感覺,而今天,他似乎找到了一點點,因為那個倒下地機甲總是再一次地站起來,那樣的倔 ,卻又是那樣的笑瞇瞇的,就像是一個永遠翹著唇的不倒翁,打上去很有意思……

    將休息室裡盒子裝好的羊排拿了起來,邰之源微笑著喝了一杯咖啡,往嘴裡塞了一個魚子餅,又在那張已經寫了很多句話的白紙上添上最新的一句話,從區走回了自己的別墅,不知道是不是體力消耗太大地緣故,他這一晚上睡地格外香甜。

    當許樂從房間裡走出來時。注意到桌上地宵夜已經有一大半不見了。他挑了挑如飛刀一樣地雙眉。這麼多天以來。還是那個人第一次在他前面離開。他走到桌邊拿起白紙。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羊排味道不錯。」

    這是那小子第一次表揚自己辛苦弄來地宵夜吧?許樂有些惱火地摸了摸腦袋。心想打贏了自己。也不用得意成這樣。不過不知為何。看著味道不錯那行字。許樂心裡有些高興。提起筆唰唰在紙上寫下了自己地回復。

    「合成羊排有什麼好吃地?找機會我給你弄點兒野生羊肉吃。」許樂寫下這句話地時候。忽然想到一年前在那艘太空飛船上。他也曾經對那個小女生許下類似地承諾。不禁有些感慨。一年過去了。那個聰明可愛地小女生長大了多少?還會像以前一樣討厭吃飯嗎?

    第二天。邰之源看見紙上地字。不禁唇角微翹笑了起來。野生動物保護法確實被執行地極為嚴格。不是那麼容易吃到。可對於他來說。這又算什麼呢?然而邰之源在生活方面極為自律。從來不會去沾。在紙上回復道︰「不喜歡。十七號夜裡那種餅子給我搞兩個。」張紙搖了搖頭。回復道︰「沒問題。」

    「既然你是個不會吃魚子餅地沒品味地人。為什麼全部吃光了?」邰之源憤怒地留下字句。

    「才知道是那麼貴地東西。當然要多吃一點兒!我給你帶了這麼多天吃地。總不能吃虧吧?再說了。品味這種東西總是需要培養地。我多吃幾個。也許就不會認為那是變質地東西?大男人不要這麼小氣。我明天給你帶幾個烤紅苕。」

    「我今天本來想等你出來見個面的,結果沒想到你走的這麼早。」

    「我沒有見你的興趣。」

    時間就隨著白紙上一行行字跡的向下延伸而消逝。偶爾的夜裡,這兩個青年也會通過對話器說上幾句話,安排一下模擬對戰的事情,而關於宵夜的種類及數量及斤斤計較的幼稚舉動,則依然是被記在那張白紙之上,大概他們都覺得這是很有趣的事情。他們依然沒有見過面,許樂倒是曾經提出過這種要求,但對方既然不願意,也便算了。

    「那張紙現在已經快寫滿了,我真地很好奇,那小子失眠的毛病怎麼會這麼厲害。」正午的食堂,許樂一邊拿勺子吃著飯,一邊向對面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說話。

    最近這些天他習慣了這種作息,而且白天也很少再進區,所以反而和張小萌在一起吃飯說話的時間回到了開始那段。四周投來的異樣眼光少了很多,因為這學校裡年輕男女的分合總是常事,而許樂這個窮學生在周教授課上的神奇表現,也為他加了不少分數,替張小萌打抱不平的人少了許多。

    許樂不知道自己和張小萌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只是下意識裡喜歡和這個純淨的像水一樣的女孩兒對面坐著,感覺就像是清澈的泉水沁人心脾。可當他面對著張小萌時,他又會覺得很緊張,這種緊張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東西?

    然而此時的張小萌正在走神,清澈的目光裡帶著一抹憂鬱,隔著黑框眼鏡的鏡片看著食堂外秋天的景況,根本沒有注意到許樂說了些什麼,而正是她遺漏了的那些信息,在不久之後的將來,讓她十分後悔。

    校園內的樹林尖梢微微發黃,秋天的風吹拂著它們不停擺動,張小萌鼻樑上黑框眼鏡中的天光也在輕輕搖晃,搖的注視著她的人恨不得墜進那片天光之中。許樂怔怔地看著她,覺得心裡面空空的,卻又飽飽的,酸酸的,卻又甜甜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小萌平靜外表下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對方隨時可能消失。

    食堂餐桌的對面,隨時會變得空蕩蕩,許樂不喜歡這種推想。

    「下個星期舞會就開始了。」張小萌忽然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對著他說道︰「你最近一直都在忙,也不知道忙什麼,明天沒有課,我們出去買衣服吧。」

    許樂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麼,張小萌低頭輕聲說道︰「當然是用你的錢,不用擔心什麼。」



正文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十二章 你竟能如此美麗

    大學城位於首都星的北方,除了冬日的嚴寒之外,每年大部分時間裡天亮的太早,也讓人們感到難以適應。清晨六點,張小萌從睡夢中醒來,摸索著戴上那個從不離身的黑色鏡框眼鏡,伸了個懶腰,注視著窗外那條美麗的玫瑰河,那些在秋天裡顯得格外清澈的河水和微黃的樹林,陷入了沉思。

    她人雖然已經回到了,但她的心其實還在,她服務於麥德林議員,擁有自己的任務和職責----去年她回到梨花大學,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去接近那位神秘的、代號為太子的年輕男人,並且嘗試在麥德林議員和七大家之首的邰家之間建立某種良好的關係。遍佈於整個聯邦的無線網路,讓她能夠隨時接收到議員方面發出的指令,然而她回到梨花大學已經大半年了,黑色鏡框的眼鏡從來沒有任何動靜,生活平靜的讓她險些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直到前天,黑色鏡框出現了文字,議員方面通知她,已經確認目標正是在梨花大學裡學習,只是無法查知具體的居住地,不過據情報顯示,目標一定會參加下個星期的雙月節舞會。麥德林議員通過下屬直接向她誠懇地發出命令,必須想辦法在舞會上接近「太子」,搶在別的勢力之前,營造出某種良性的氛圍。

    窗外的秋景那樣的清麗,張小萌的心情那樣的清冷,關於那名太子的情報並不細緻,但是其中最重要的側重點,卻已經給她指明了方向,一個能夠容忍鄒家大小姐脾氣的年輕男人,一個自幼被管教極嚴的年輕男人,一定有叛逆的衝動,對於愛情那種東西格外好奇。

    愛情嗎?那我的愛情呢?張小萌只是一個未滿二十歲地年輕少女。她也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的未來,屬於自己的愛情。然而……窗外地秋景漸漸變成了一張臉,那張總是瞇著眼楮。充滿了真誠和善寬容的臉。張小萌自嘲地笑了笑,許樂那個傢伙太老實了。

    布魯斯學者,是喬治卡林學說的堅定支援者以及社會公認最佳的解讀者,他認為這個世界上的愛就像拳頭一樣,也是要分大小的。男女之愛,家庭之愛很美好,但是這些都比不上對整個人類。對聯邦那種最深沉最長久的愛,是為大愛。

    為了對人世間地大愛便要犧牲自己的小愛。張小萌站在窗前,漸漸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隔著玻璃鏡片看到的世界,總是不一樣的,或許更真實,或許更虛假,張小萌似乎看到了那些在山區裡堅持著與聯邦對抗,只為謀求一個更公平將來的戰友們,她似乎看到了那些在社會底層不停掙扎。一生虛度的公民,她也看到了那些掌握著大部分權力,無恥地操縱著選舉的政客。以及那些政客背後的財閥和家族。

    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接觸那個施加於世界不公平地邰家,只是一種手段。純淨的天空裡飄蕩著張小萌純淨的心,她願意在麥德林議員地領導下,為消除這個世界的不公平而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那段根本還沒有來得及萌發的愛情。

    不過在那段未曾來得及開始的愛情化成灰燼前。她應該還有時間最後盡情地享受一下,給對方那個年輕男子某種溫情的回應,留下一段回憶,雖然這回憶地結局一定會令人傷心。張小萌的拳頭漸漸鬆開,毅然取下了自己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放入了加了密碼鎖的金屬抽屜中,然後散開了自己的滿頭黑髮,細心地開始打扮自己。

    清晨的梨花大學後門,已經變得寒冷的秋風中。許樂看著面前這個穿著天藍色吊帶裙的女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地吃驚不是在於張小萌居然在這麼冷地天氣裡居然會穿這麼少,而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張小萌……竟能如此美麗。

    不論是機場的大巴上,還是後來地食堂餐桌上,還是運動場的跑道上,許樂看到的張小萌鼻樑上永遠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別的學生大抵也是如此,似乎誰也不知道張小萌不戴眼鏡會是什麼樣子。

    戴著眼鏡地張小萌。文靜單純。而此刻取下眼鏡地張小萌。卻像是換了另一個人。清亮眼眸裡帶著迷人地笑意。沒有被玻璃鏡片過濾地眼神十分動人。就像是會說話一般。未施粉黛地臉上。如畫一般地眉眼。可人地嘴唇。天藍色地吊帶裙。將她細長白潔地脖頸和胸前一小片肌膚露了出來。散發著一股青春氣息。

    十分逼人。逼人入迷。

    「好看嗎?」張小萌微微偏頭。可愛地眨著眼楮。盯著許樂有些發窘地臉。俏皮地拉了拉天藍色裙子地裙擺。

    很明顯。準備給自己最後自由放肆地一天。準備給那些隱而未萌地情愫一個相對美好地終結。放開了心懷地張小萌。不再像過去那些日子一般。而顯得可愛陽光了許多。萌……了許多。更像是那個被人偷吃了小狗餅乾而幽怨生氣地女生。

    許樂也感覺到張小萌今天地心情與往常不一樣。但這種不一樣是他所喜愛地。為了掩飾先前沉默地尷尬。他咳了兩聲。走上前去。很誠懇地說道︰「很漂亮。」

    說地是很漂亮。許樂地手卻像是不聽指揮一樣接過了張小萌肘彎裡地那件短風衣。機械地披到了她地身上。說道︰「天冷。多穿點兒。」這和冷熱無關。純粹是少年地心性在作祟。雖然許樂和張小萌之間直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關係。但那種隱約地情緒卻一直在緩慢甜美地發酵。出於本能。許樂根本不想讓別地男人看見張小萌裸露在外地雙肩。張小萌也感覺到了什麼。低聲說了一句︰「小氣鬼。」

    說完這句話,張小萌很自然地挽住了許樂的肘彎,許樂半個身體頓時變成了化石,有些不協調地邁動了腳步。這秋天的風忽然多了一絲春天的媚意,讓他的臉上有些微熱地感覺。

    購買衣服的行程很快就結束了,至少算是個中產階級的許樂並沒有得到導購小姐們地白眼。張小萌雖然也買了好幾套衣服,但卻沒有一般女生那樣的挑剔,很乾淨利落地選擇付費然後打包。做完這一切,這一對年青男女開始在臨海最繁華的地帶逛街,就這樣挽著走啊走,像極了一對正陷於熱戀的情侶。

    「沒牽到手。」許樂準確地判斷出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難道這就是約會?事情好像發展的太快了些。不過身畔那個柔軟的身軀,淡淡的香味讓他地心有些亂。

    在臨海的街道上走了大概七公里,許樂和張小萌的手臂向下垂了七厘米,兩個人直視前方,都裝作不知道這艱難而長久的七厘米下降過程,此時張小萌的手已經似觸未觸地牽著許樂的小臂,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心想許樂還真是個老實的傢伙。

    「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又沿著玫瑰河畔的石徑走了半小時,許樂忽然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話。然後右手很理所當然地握住了張小萌柔軟微涼的手,拉著她向著街邊一家餐廳走去。

    一握皆是汗。

    「學校裡應該有很多關於我地傳聞。」張小萌坐在餐桌對面,小心地切著黑胡椒牛排。低著頭問道︰「你有什麼看法沒有?」

    「這是要我讚美然後告白?」許樂此時也低著頭,用心地切著那些肉狀縴維過於均勻的合成牛肉,在心裡想著,說出來的話卻是另一句,「我想你不怎麼在乎別人地看法。」

    張小萌微微驚訝地抬起頭來,臉上泛起一絲有些落寞的笑意。輕聲說道︰「很多人都認為我是一個幼稚的,不切實際的,天真而可笑的女人,居然會為了所謂理想,而放棄學業,跑到區去。」

    許樂愣了愣,沒有想到張小萌要說的是這件事情。關於她地過去,在校園裡有所耳聞,只是從相識開始。許樂眼中的張小萌就是那個在人面前文靜平淡。私底下卻有些古靈精怪的小女生,根本將她和那種形象聯繫在一起。他想了想後笑著說道︰「你回來了不是?再說只要是理想。總是應該被尊敬的。」

    張小萌看著他沉默了片刻,認真地問道︰「你對喬治卡林怎麼看?」

    許樂對政治,對喬治卡林沒有任何看法,他又想到張小萌回到了,應該是在尋求某種精神上的支援,猶豫著說道︰「理論或許是好的,可是用來指導行為,或許……嗯,實話說吧,我認為他說的有道理。」

    張小萌欣慰地笑了笑,看著他說道︰「雖然我回到了大學,但其實……我一直還在想念的那些時間,其實我一直都還是喬治卡林的信徒。」

    許樂微感驚訝,心想那你為什麼要回來?張小萌沒有繼續說這個問題,只是看著許樂在心底有些微酸地想道,如果沒有那些事情,和面前這個老實可愛地男孩子自然發展下去,或許還真地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張小萌習慣性地望向了窗外,靜靜說道︰「你相信愛情嗎?」

    「相信。」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張小萌看著窗外地行人們,「就算將來明白了愛情這種東西,但永遠又是什麼?」

    許樂看著她看著窗外行人的臉,微笑想著,張小萌真是一個神經兮兮的女生。在他的心中,愛情這東西只需要相信,本來就不需要懂得----而今日如此美麗的姑娘,快要讓他相信。
作者: dianojack    時間: 2009-6-7 07:49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6-21 03:24 PM 編輯

正文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十三章 愛情這東西

    這是許樂第一次在正式的餐廳裡請一位異性吃飯,所以他稍微有些緊張,一旦緊張,眼神便會下意識裡不去看別的地方,只是盯著對面唯一熟悉的那個女孩兒。然而一眼看過去,卻看見了天藍色吊帶裙沒有遮掩住的胸前春光,那兩抹被衣料包裹住一半的白嫩讓他心頭一亂,趕緊把視線上移,卻又看到了張小萌低垂著的容顏,微微翹起的眼睫毛,正輕輕咬著叉子的紅唇白齒,他的心更亂了。

    餐廳裡的溫度保持在二十點六度,黑胡椒牛排微有辣意,張小萌的鼻尖滲出了一粒可愛的汗珠,她早已經將外面那件短風衣脫掉了,整個人釋放著不經意的清純媚意。不知道是因為食物的關係,還是注意到了許樂剛才那一瞥,張小萌的鬢角泛起了微微的紅,然而她沒有刻意遮掩胸前的景致,依然保持著這個誘惑的姿式,生澀地展露著自己的魅力。

    許樂不知道自己的眼楮該往哪裡看,張小萌不知道對方正在看自己哪裡,心裡各有心思,竟是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我喜歡你。」許樂極為認真而堅定的話語,打破了這片沉默。

    張小萌吃驚地抬起頭來,看著面前這個老實的男生,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居然會如此直接地對自己告白,一時間她的語言能力也變得匱乏了不少,吃吃艾艾說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很喜歡你。」許樂再一次重複了那句話,因為是第二次的緣故,說的比先前自然了很多,他看著張小萌那張清秀的臉,心想,當你看著窗外的時候,我總想你能看著自己。這應該就是喜歡吧?

    「為什麼呢?」張小萌低下了頭,有些慌亂,她今天只是想最後擁有一次淡淡的青春。盡情地享受,卻沒有想到許樂卻給了她一個突然的問題,而且這問題來的如此迅猛和堅定。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許樂看著桌子上地餐盤,盤上還殘留著牛排和汁水,就像看著一個極難逾越的難關,雙手緊緊地握著刀叉,說道︰「如果從生理學和心理學的角度去論證。我們彼此在釋放某種信息,感應到了,所以也就喜歡上了。」

    張小萌傻乎乎地看著他,她畢竟只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地女孩子,再如何意志堅定,心思縝密,卻永遠不知道愛情分很多種,男人也分很多種,有的人就像許樂這樣,只會選擇最直接的方式進行攻擊。而不會給她任何悄然遠離的時間。

    「呵呵。」張小萌掩飾著自己的慌張,「我……沒聽懂。」

    許樂抬起頭來,盯著她的眼楮。猶豫片刻後認真說道︰「以前我有一個長輩告訴我,如果少年時代踫見一個女生,明明長的很漂亮,但你卻根本不想去窺視她地身體,更不敢在腦中幻想那些與**有關的事情,那就證明你喜歡上了她。而且是真正的那種喜歡。」

    張小萌傻乎乎地看著他。問道︰「這……這……是什麼鬼理論?如果你對我地身體……不感興趣……」她本想說。你如果對我地身體不感興趣。剛才為什麼要看。以及那你為什麼還要喜歡我?然而話說了一半。才發現這種談論似乎顯得過於**和露骨了些。趕緊低下了頭。用細細地聲音問道︰「你踫見過幾個這樣地人?」

    「兩個。」許樂回答地很快。這個答案其實在他地心裡已經轉了很久很久了。張小萌抬起頭來。感興趣問道︰「除了我還有誰?」她想扮出雲淡風輕。友人之間地興趣問話。然而那閃動地眼光卻透露了她其實還真地很在乎許樂心裡有別地女生存在。

    「簡水兒。」許樂看似很憨厚地笑了笑。引來了張小萌地白眼。全聯邦從小到老地男人都喜歡那個紫發地小女生。

    許樂看著張小萌微微發紅地臉。心裡咯 又跳了下。剛才轉述地那個理論。其實是老闆大叔曾經說過地。但他沒有把全部地話都對張小萌說出來。

    當年封余大叔坐在壙地暮色中。左手端著紅酒。右手拿著塊野牛肉在啃。對少年許樂說道︰「可問題是這種喜歡只是小男孩兒受了太多言情小說影響後地喜歡……愛情這種玩意兒。等你有了一百個女人後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眼與眼地對視。其實只是為了肉與肉地摩擦。體液與體液間地交換。」

    此時還是處男地許樂。自然相信愛情。選擇性地忘記了大叔後面那段話。

    長久的安靜,餐廳遠處的鋼琴正在流淌著音符,間或有幾聲銀製刀叉觸踫在瓷面上地聲音響起。在這片沉默之中,許樂低著頭等待著對方地回答,沒有注意到張小萌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正用一種負疚而哀怨地眼光看著他。

    她有自己的人生,許樂有許樂的人生,而且這兩個人生注定不可能走到一條道路上。她心裡對面前這個老實的男孩子生出了無盡的憐惜,又或者這種憐惜是投射到自己的心上。看著許樂安靜的眉毛,張小萌的心輕輕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應該貪圖這種感受,而讓對方沉淪進來。

    「對不起。」

    許樂聽到了這三個字,抬起頭來直視著張小萌的眼楮︰「原因?我知道你喜歡和我在一起。」

    他對於人心世情沒有太多的經驗與智慧,但他對於他人心思卻極為敏感,這也正是封余最欣賞他的洞察力。天藍色的吊帶衫,運動場上的伴行,這麼多天食堂裡的另樣風景,都讓他清楚,小萌和自己一樣,都中了某種不知不覺開始起效的毒,至於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這兩個年輕的小朋友都不清楚,但他們至少可以知道,已經開始。

    「你說過。喜歡不喜歡不需要理由。」張小萌微垂眼簾,眼睫毛微微顫動,「而且喜歡和你在一起。並不代表就一定要喜歡你。」

    「我不知道你拒絕我的原因。」許樂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說道︰「可是我知道……你喜歡我。」

    就這樣簡簡單單,尋尋常常,直指本心的一句話,一句看上去無理且幼稚的判斷,卻擊中了張小萌的心臟。

    她愕然地看著面前地男生,眼神漸漸柔潤。卻又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她這才明白,不是因為任務到來,讓她有些貪戀最後的自由的青春,也不是因為她喜歡和許樂在一起時地感覺,所以今天才會和他出來約會----所謂青春,所謂感覺,其實只是正如對方所言,在不知不覺間,她喜歡上了這個男生。

    啪的一聲。一個真空包裝袋被許樂悄悄地拿了出來,然後在鋼琴聲中打開,他拿起袋中的一塊小狗餅乾。放進了張小萌依然因情緒複雜而微張著的紅唇中。

    張小萌有些食不吃味地吃完了餅乾,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個自私的人,會傷害你的。」

    「你知道我在東林當過兵,我就像東林的石頭一樣,風吹雨打都不怕。」

    「石頭有你這麼油嘴滑舌地嗎?」張小萌靜靜地看著許樂的臉。許樂的小眼楮,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展顏而笑,亮光混入鋼琴聲中,照耀廳堂。

    她從身邊的袋子裡取出一對紅色的惡魔小角,戴在了自己的頭上,微微偏頭,閃電般在許樂的雙唇上一觸即分。她坐回椅上後,雙眼一瞇,俏皮又性感無比地問道︰「好看嗎?」梨花大學安靜的梨園後門。夜霧之中有一個女孩穿著單薄的睡衣,**著雙足。在寒冷中悄悄地來到了小門房,敲開了門。她的頭上戴著紅色地小巧惡魔雙角,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來自遙遠宇宙深處的精怪。

    房間裡那個小門房正沉浸在白天的情緒之中,甜蜜而無限擔憂地思考著將來,忘記了他應該做地所有事情,也根本無法入睡,然後發現自己做了一場夢,那個他在夢中輕輕擁抱著的女孩兒,鑽進了他的被窩,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女孩兒的身體有些冷,睡裙搭在大腿上,顯得無比柔滑。往日在晶片組和元件上無比穩定的手掌,順著裙擺摸了上去,開始顫抖,觸摸著光滑而微起寒慄的少女嬌嫩肌膚,這秋日地寒冷早已變成了火熱。

    是不是太快了些?許樂只來得及想了這麼一句話,便又沉浸在那種溫暖而溫柔的夢鄉之中,雙手生澀地按上著女孩兒嬌嫩的胸部,覺得人生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意義。

    在黑暗中,伏在許樂懷裡的張小萌哭了,哭的很傷心。聽到哭聲,許樂無比緊張地問道︰「痛嗎?」

    「有點兒,還能忍。」

    「……我忍不住了。」

    「對不起……如果我傷害了你。」

    **著雙足的女孩兒有些行動不便地離開,戴著紅色惡魔角的精靈,在晨霧之中悄然消失,就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悵然若失的許樂睜著大大地眼楮,卻不明白應該說對不起地是自己,為什麼她要說?


    (我開始喜樂起來了,怎麼就寫出這樣善良美好而又彼此相愛的男孩兒女孩兒了咧?張小萌,是一個自以為有城府有理想有堅持,實際上卻無比天真可愛地女子,這種女子是我最愛的類型之一。日後,我一定很喜歡這一章及下幾章。順便不厭其煩召喚老三樣︰月票,推薦票,糧票……)



正文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十四章 一夜長大

    大學城雖已入秋,但天亮的依然格外早,不過是清晨五點,校園裡便已經是一片光明。今天是週末,很多臨海本地的學生都回了家,而寒冷的秋風讓校園裡的人們都喪失了出來晨練的興趣。大學城的女生公寓都被取了一個很雅致的名字,比如桂園,梅園,梨園……此時的梅園公寓下一片空曠,沒有汽車,沒有點著燭火示愛的男學生,也沒有進進出出,嘰嘰喳喳不停的女孩子,只有一個抱著一束花,提著一個保溫瓶的男生。

    花是剛剛在玫瑰河畔采的野花,上面還沾著露水,就像昨夜初次綻放的女孩兒。保溫瓶裡剛剛煮好的清粥,不論放多久,都不會冷卻,就像此時男生的火熱的心。在寒風中許樂搓了搓手,抬頭看了一眼梅園公寓七樓某個房間一眼,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他一夜未睡,直到大學城的天光照進了窗內,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做錯了很多事,昨天夜裡怎麼能讓小萌一個人回去?直到此時,他還覺得昨夜那美妙的一切都是場夢,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而且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給張小萌送過花,這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如果施清海知道了,一定會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

    為了不讓女孩兒傷心失望,他馬上開始了補救措施,煮了粥,採了花,甚至細心地去小時藥店買了軟膏和緊急避孕藥,如果張小萌受傷了,可以用塗軟膏,如果張小萌怕出意外,那可以吃婷婷牌緊急避孕藥,當然,如果張小萌不願意吃,將來懷了孩子,那就結婚,自己憑著這身手藝應該能去謀個不錯的工作。努力養家,然後等著張小萌生完孩子了,再回來讀書,再然後……

    沉浸於不著邊際的幸福幻想中的小男生,渾然不知自己此時的笑容十分癡呆,更不知道幻想終究是幻想。許樂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因為自己聯邦逃犯的身份而逃避,他要對這段感情。那個女孩兒負起責任來,這種一夜長大的沉甸甸感覺,並不讓他覺得吃力,反而有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成就感。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從梅園公寓出來的女生多了起來,她們像看傻瓜一樣看著許樂。許樂卻是根本不在乎眾人地目光,只是微感幸福,微感焦慮地等待著張小萌的出現,他開始感覺到了緊張。因為他忽然發現呆會兒如果見到小萌後,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難道問她你吃了嗎?

    「許樂?」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微胖女生正在公寓門口打哈欠,忽然看到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是張小萌的同班同學。兩個人的單人宿舍也靠一起,不知道多少次看見食堂裡張小萌與小門房對坐進餐的場面,卻還是第一次看到許樂來到梅園公寓門口。

    「終於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自卑感,來追我家小萌了?」那名微胖女生看著許樂呵呵直笑,心裡卻有些吃驚,因為一直那樣淡淡地出現。所以沒有多少人真的認為張小萌會和這個小門房在一起。

    許樂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是啊。」是啊,他和張小萌發展地太快了,中間似乎有很多必經的過程都跳了過去,就算按照那些電影上面所說的重新追一遍又怕什麼呢?那不是一種很幸福的滋味嗎?更何況……自己昨天就已經追到手了,他在心裡想著。

    「不要等了。小萌根本不在房間裡,我剛才還準備喊她一起下來吃飯的。」胖女生的話無情地打碎了許樂整整一個清晨的準備。

    「小萌不在?」許樂驚訝地問道。

    「是啊。聽說她家今天有一場什麼聚會,可能昨天就回去了吧。」

    許樂提著花,提著保溫瓶站在梅園公寓的外面,忍不住失望地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連張小萌的電話號碼都沒有,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在這些方面確實做地太差。至於張小萌的家庭,他聽她略微提過幾句,好像也是大學城的上層人物。至於具體的地址什麼他就不清楚了。因為很明顯,張小萌同學對於她的家庭並沒有太多地好感。

    一身素雅的衣裳。鼻樑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黑框眼鏡重新戴了回來,張小萌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微笑望著對面的男生,聽著對方不停地向她道歉,說那日在校門口處實在很是無禮,請她原諒如何云云。今天張家有個小型聚會,而這個被長輩們挑出來與她見面的年輕學生恰好也是她在梨花大學裡地同學,正是那個開學第一天氣憤的州議員公子。

    「實在很抱歉。」議員公子十分誠懇地說道︰「我後來想明白了,身為喬治卡林的信徒,就算留在聯邦裡工作,其實也能幫助聯邦改善眼下信息不均衡的狀況,讓社會的不公平變得更少一些。」

    張小萌推了推黑框眼鏡,很認真地聽著。一方面是她對於一位喬治卡林的信徒實在是生不出太多地惡意,而更重要的是,情報裡說的很清楚,這位州議員公子和鄒家那位小姐關係,而那位鄒家小姐大概是雙月節舞會上唯一能夠靠近「太子」的女人。她如果想在舞會上接近「太子」,那必須要有一個橋樑,眼前表情真誠的議員公子,毫無疑問就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橋樑。

    「小萌,雙月節舞會上願意做我的舞伴嗎?」州議員公子姓海名清舟,很俊的一個名字,長著一張並不惹人討厭的臉,他誠懇地向張小萌道歉,然後更誠懇地發出了邀請。

    「我願意,不過你要清楚,這並不代表我對於父母們地安排屈服。」說出這句話,張小萌覺得自己恰到好處地扮演了一位叛逆地少女,依然沒有完全被聯邦上層的規矩所吞噬,所以有些滿意,然而她卻沒有想明白,她本來就是一個有些叛逆地少女,根本不需要表演,或許那位眼光深遠的麥德林議員,正是看中了她的這個特質。

    海清舟笑了笑,說道︰「也許將來你會改變主意。」

    想到雙月節舞會上自己的任務,想到自己曾經親口邀請許樂作自己的舞伴,想到昨天餐廳裡的對視,夜晚的甜蜜,張小萌低下頭去,面色微微發白。海清舟關切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張小萌勉強地笑了笑,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而下一刻在二樓臥室的洗手間裡,她開始捂著小腹,蒼白的臉上滴出冷汗,咬著牙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恨聲說道︰「許樂,你這個該死的混

    這件事情上許樂確實很混蛋,張小萌恨恨想著,雖然本小姐馬上就要甩了你,但你怎麼可以不給自己打電話,不來看自己?越想她越覺得自己委屈,越覺得昨天晚上的衝動讓自己顯得太過不自重,竟是在洗手間裡哭了出來。

    要忘了他,要忘了他,雙月節的舞會要開始了,自己的生命裡曾經有過他,那就忘了他,再也不要記起他。張小萌擦乾眼淚,整理了一下儀容,戴上了黑框眼鏡,回復成一個文靜的女學生,走了出去。

    「我只是想讓你幫著查一個電話,難道就有這麼困難?」一整天沒有看到張小萌的許樂開始惶惶不安,就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時候的他想到前一段時間自己沉迷於區,而很少與小萌見面,便覺得那時的自己愚蠢到了極點,而一種隱隱中不祥的感覺,更是讓他此時的表情顯得格外嚴肅和激動,他瞪著對面那個流氓官員壓低聲音吼道︰「你是聯邦調查局的科長,查個電話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施清海沒有理會他的憤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們二人這時候就在梨園後門外一間無人問津的酒吧裡,四周沒有一個客人。施清海皺著眉頭問道︰「第一憲章對公民的隱私權保護有多嚴格,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清楚,我身為政府官員當然不能知法犯法,但我這時候最關心的是……你為什麼要查那個叫張小萌的女生的電話。」

    許樂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有些靦腆地說道︰「她是我女朋友,一天沒見面,有些擔

    施清海手裡夾著的香煙顫了顫,他認真地看著許樂,一字一句說道︰「你再重複一遍。」

    「我知道這件事情有些怪異,我到現在也都還沒想明白。我也知道自己很混蛋,居然連自己女朋友的電話號碼都沒有……我不好意思去問她的同學,這件事情太丟臉了……」

    許樂傻笑著滔滔不絕地說道,在聯邦首都星上,他的朋友太少,面前的流氓官員恰好是最親密的人,他陷入了幸福,當然願意將自己的幸福告訴對方。

    施清海拔了一口煙,揮手止住了他的問話,往後靠在椅背上,皺著眉頭嘆息道︰「完了,真完了。」

    「怎麼了?」

    「看你小子這副白癡一樣的笑容,還有比三八們更嘮叨的說話方式,我確認你真的和那個張小萌在談戀愛。」施清海陰沉著臉說道︰「可問題是,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


    (要月票……別嫌我煩啊,一夜掉了幾名,唉。章節名是梁靜茹的那首歌)
作者: dianojack    時間: 2009-6-7 07:50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6-21 03:25 PM 編輯

正文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十五章 施公子的擔憂

    「有什麼奇怪?」

    「有首歌叫壞壞惹人愛,而你卻偏偏是我這輩子踫見最老實的人,我不明白那個張小萌為什麼會看上你。」

    施清海表情平靜,內心卻有些憂心忡忡,因為他的雙重身份,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那個張小萌是做什麼的,而許樂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許樂被拖進一張什麼顏色都不知道的

    許樂說道︰「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你這種流氓。」

    「張小萌,這個人有問題。」施清海沉默片刻後,違反了組織的守則,對許樂說道︰「她去過,她回梨花大學的時機太古怪。」

    「我不是很關心政治這種東西,而且我知道她是喬治卡林的信徒,但你也不要忘記,梨花大學裡最狂熱的喬治卡林信徒恰好是那個州議員家的公子,我怎麼沒看到你們調查局去查一下他?」

    施清海將沾了酒水的手掌在皺巴巴的西服上胡亂擦了一下,說道︰「相信我,我總知道一些比你更多的事情。」

    「就算她還在為上的人們工作,可是和我有什麼關係?」許樂笑著說道︰「麥德林議員都已經來聯邦競選了,聯邦總不可能打內戰吧?」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逃犯,並不關心政治,而且從情感上面說,對於反對派他更有好感一些,畢竟是聯邦殺死了大叔,摧毀了他原有的人生軌跡。不過他依然不相信張小萌這種天真裡藏著不為人知小幼稚的女生,會是反對派勢力派到大學城裡的間諜。因為昨夜之後,他確認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深入瞭解那位姑娘。

    「至少她不會對我有什麼利用的心理不是嗎?」看著施清海陰沉的臉色,許樂知道對方是在替自己擔心,安慰道︰「我只是一個有張銀行卡的普通學生。」

    「這話倒也是,可我依然不明白,她為什麼還會有閑情逸致在這時候和你談戀愛。」施清海微嘲說道。

    許樂沒有聽明白這句話。

    他叼著煙站起身來,叮嚀道︰「以後盡量少出校門。鄒侑已經回了第三軍區,但鄒家大小姐卻進了你們學校,說不定會出事兒。」

    許樂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卻也並不怎麼在意,畢竟時間過去了太久,而且他還在持續地思念張小萌。\施清海看著明顯神思不寧的少年一眼,嘆了口氣,向著酒吧外走去。

    「雙月節舞會的時候。我會和她在一起。」許樂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我倒希望她一腳把你踹開……另外,雙月節地舞會,我也搞了一張請柬,到時候見。」施清海夾著煙的手在腦後揮了揮,走出了酒吧。施清海,聯邦調查局駐臨海州外勤辦事處四科科長。辦事處四科專職負責防範聯邦內部反政府方面的滲透及間諜活動,然而除了他的直屬上級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反政府軍派駐聯邦區的情報人員,或者說是間諜。

    很多年前,施清海那個做著聯邦稀有工作----務農的父親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故死亡,施家小小地農場被劃歸了聯邦某家大公司。從那天起,還是個孩子的施清海。便對這個聯邦喪失了所有尊重和信任。

    在第一軍事學院讀書的時候,他的心理學教授發現了他,吸收了他,教育了他,讓他知道在聯邦中還有一些人正在為了消除法律掩蓋下的不公平而不停努力。\這位心理學教授後來成了臨海州局的局長,而加入了聯邦調查局的施清海也成為了一名間諜。

    一個負責防範反政府勢力滲透的四科科長。本身卻是反政府軍的人,這個事實很荒謬,卻也說明了反政府勢力對聯邦不遺餘力地滲透。

    能夠坐到施清海這麼關鍵位置的間諜,極為少見,也說明了他的小心謹慎,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雙重身份和敏銳的嗅覺。所以哪怕聯邦調查局早已經終止了對張小萌地監控,他卻依然敏感地發覺到那個女孩兒的異樣----那是一種氣質,當年秘密前往環山四州接受短期培訓時,施清海不知道看到多少個像張小萌一樣願意為理想燃燒的年輕人,那種氣質再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住。

    施清海並不喜歡這些年輕人,他時常常嘲諷地想,和自己相比,這些人太不專業了。

    如今的反政府勢力早就已經在內部隱隱分成了兩大派系。一派是以麥德林議員為首的溫和派。一派則是以反政府軍武裝力量為根基的激進派,施清海屬於反政府軍一派。在他看來,麥德林那個看上去道貌岸然地老東西,只不過和聯邦裡的議員一樣,都是些恬不知恥,只知道利用政治資源達到自己目標的無恥政客。

    當然,畢竟大家都可能是在為反政府勢力服務,施清海沒有去嘗試探究張小萌的真實身份,然而今天晚上卻聽到許樂說……他的女朋友是張小萌!

    這個消息頓時讓施清海警覺起來,因為這關係到他的朋友。許樂地話快要說服他,可他依然覺得事情有古怪,在雙月節舞會即將到來的時候,張小萌怎麼可能有理由去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

    鄒郁進入了梨花大學,在施清海這種人的眼裡,自然也就確認了「太子」的位置,他判斷麥德林議員那邊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張小萌極有可能便是因為這件事情來的,所以他想不明白張小萌怎麼會在這時候弄出這麼一出。

    其實這只是因為施公子忘了他一直以來相信的那句話︰這些人太不專業了----而張小萌明顯就是其中最不專業的那個天真女生。

    上車之前,施清海下意識裡用手指摁了一下左胸口袋,那裡放著他托人搞的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請柬,用地名義當然是他一貫出名地熱愛年青女學生。關於目標「太子」就在梨花大學的情報,他早就已經傳遞了回去,然而組織在聯邦內地人員太少,也不可能繼續查下去,他必須親自出馬到舞會上看看風聲。然而他的心裡一直有一道陰雲在浮動,組織上面的人收到情報之後準備怎麼做?難道真的只是想阻止國防部鷹派大佬對「太子」的影響?太子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除了鄒家兄妹,麥德林議員的人以及反政府軍都要去巴巴地討好?

    如果是某個大家族決定性的人物,以推翻七大家為最終目的的反政府軍為什麼還要與對方搭上關係?他們應該不擇手段地刺殺對方才對。

    施清海的眉尖好看地皺了起來,覺得事情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推斷。他對反政府軍的那些領袖們並不熟悉,也沒有太多的親近感覺,他只是願意為那些與聯邦做對的人們做些事情,可如果這件事情會把自己陷進去,他就要思考思考了。

    隔著車窗玻璃看了一眼仍然在酒吧裡發呆的許樂,施清海搖了搖頭,只要不把這個傢伙拖下水就好,好在他和這件事情也搭不上任何關係。

    夜已經深了,梅園公寓七樓的那個房間依然沒有亮燈,看樣子張小萌今天晚上應該會留在家裡睡。不知道她現在還疼不疼,昨天夜裡穿那麼少有沒有感冒,許樂站在運動場上瞇著眼楮隔著秋樹,看著那個沒有亮光的房間,想到以前也是在相同的地方,張小萌用那根俏直的手指指向七樓的方向,告訴他自己每天夜裡就是住在那裡。

    那時候的許樂和張小萌只是比較能說得來話的朋友,而此時想到那些場景,許樂卻覺得原來這一切早就已經注定了。沉浸於愉悅心情中的他在盤算著,等小萌回校後,自己應該帶她去哪家餐廳吃頓好的?三林聯合銀行卡裡的錢還有很多,別說吃飯,就算將來想在臨海買一間中等的房子也足夠了。想到吃飯的事情,許樂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叫了一聲糟糕。

    昨天晚上答應給那個小子帶油餅吃,結果一夜沒去,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等了一夜。區,許樂在休息室裡看到了一大壺咖啡和幾小塊魚子餅,聳聳肩膀把油餅擱在一旁,注意到那張已經寫滿了字的白紙並沒有新的內容,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門,知道那個和自己一樣失眠的傢伙還沒到,便自己進入了房間,開始了對第六級二十秒的努力練習。

    不知道過了多久,通話器裡傳來了那個熟悉卻依舊冷漠的聲音︰「為什麼今天油餅沒有配清粥?不大好吃。」

    許樂取下了濾光護目鏡,笑著回答道︰「昨天晚上沒來,忘了告訴你一聲,真是不好意思。清粥……我明天要留給女朋友吃。」

    另一個房間裡的邰之源微微一怔,從昨天夜裡到此時他一直都在想,為什麼許樂忽然消失了一夜,甚至有些隱隱的生氣,然而他的地位和驕傲不允許他開口詢問和表示不滿。這時候聽到許樂的解釋,他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唇角泛起一絲微嘲,心想大學生活果然很無聊,這個有趣的傢伙也不能免俗地去談戀愛了。

    「開始吧。」邰之源發出了對戰的邀請,平靜的語氣流露著自信。然而剛剛過五分鐘,他就移開了放在指觸式光屏上的手,強行壓抑著憤怒和震驚,對通話器說道︰「你今天吃了春藥了!」



正文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十六章 關於失戀的鬧劇


    (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我把慶餘年又看了一遍,終於看完。看到既來之則安之,看到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有種說不出的空虛,然後豪情壯志油然而生,我覺得我這輩子天生就應該是來講故事的,間客是,以後的都是,好故事。)


    邰家公子失態說出不合身份的話語,是因為許樂今夜突然爆發的淫蕩機甲操作。許樂第一次在對戰中擊敗那個沒有見過的同學,就在他成為男人的第一天。如果他知道那個被自己擊敗的人的真實身份,或許他會更興奮一些。

    然而也就是在短短的一天之中,他便從快樂的山頭上啪嗒一聲摔到了谷底,摔的鼻青臉腫,眼冒金花,完全摸不著頭腦。

    因為張小萌忽然消失了。

    這並不是指張小萌像剛進大學時那年一樣離家走出,遠赴,玩了出失蹤的鬧劇,而是指這個習慣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忽然間消失在許樂的生活裡,或者說在她的眼裡,許樂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那天早上,許樂緊張而興奮地再次提著野花和保溫瓶來到了梅園公寓外面,然後看到了張小萌和幾個女生一起從公寓裡出來。然而當他滿臉笑容迎上去時,張小萌卻像是沒有看到他這個人,像一陣風般擦身而過,只留給他一地黃葉和無限驚愕。

    週末時候他已經來過一次,基本上梨花大學裡的大部分學生都知道那個小門房旁聽生終於勇敢地對張小萌同學發起了攻勢,然而今天這一幕,似乎證明了這種攻勢的徹底失敗,那些女生紛紛投來輕蔑或同情的目光。

    和周圍人的想法不同,許樂知道自己和張小萌在那一夜裡發生了什麼,所以他格外覺得不可思議,怔怔地看著張小萌離去的背影,莫名其妙之餘,更生出了幾絲不怎麼好的兆頭。

    正如他擔心的那樣。張小萌從這一刻開始就像是看不見他這個人一般,無論是在課堂上。在實驗室裡,還是在走廊上,任何兩個人可能相遇的地方,張小萌總是微仰著倔 的臉,目不斜視地走開。許樂苦惱疑惑之餘,卻不又覺得女孩兒地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搞笑可愛。

    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許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疑問,在教學樓外的大槐樹下攔住了抱著書本的張小萌,緊張說道︰「我知道那天晚上我表現的很差勁,不理我兩天。也算是很嚴重的懲罰了。」

    他想來想去,算來算去,也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剛剛綻放的女孩兒心理上格外敏感,對於那夜自己的不夠溫柔體貼,尤其是沒有送她回公寓。生出了無限恐怖的怨氣,所以這兩天才會不理自己。許樂可不想人生第一場戀愛一開始的時候就陷入了冷戰,於是他誠懇地道歉。

    張小萌心裡莫名緊張,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清了清嗓子,對他很認真地說出從小說裡摘抄出來地台詞︰「你誤會了。我也想找時間和你說明白,我們兩個人並不合適,我不想你再繼續誤會下去。」

    「不要開這種玩笑。」許樂笑著說道,笑容卻有些牽強,覺得這怎麼如此像聯邦文藝頻道演的那些言情電視劇?同時他也聽出了張小萌看似冷淡的聲音裡那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認真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只是很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和將來可能性,覺得沒有繼續發展下去地可能性。」張小萌強行壓抑下心中的緊張和那絲落寞,雲淡風輕說道︰「請你忘了那天發生的一切。」

    許樂感覺被天上掉下來的一個錘子砸中了心窩,懵到不行,但他依然稟持著東林石頭的風格,強悍地紋絲不動,盯著張小萌說道︰「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那天晚上穿得太少,感冒發燒了?」

    張小萌在心裡嘆了口氣。不在乎和冷漠卻溢於言表︰「已經是三十七憲歷了。你還以為是邰氏皇朝那時節?你情我願溫暖一夜,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只是個窮學生。就算將來能進果殼工作,難道你還能滿足我地物質和精神需要,陪我過一輩子?清醒一些吧。」

    「如果說我一晌貪歡,讓你誤會了什麼,我向你說聲對不起,但請你以後與我保持距離。」

    聽到對不起三個字,許樂忽然想到那一天在餐廳裡在夜裡,張小萌似乎不止一次說過對不起。他有些木訥地站在原地,看著面前被黑框眼鏡遮掩了大部分迷人風采的女生,壓低聲音卻格外用力說道︰「對不起?難道你想讓我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然後你我從此變成路人?」

    「這對你來說很難嗎?」張小萌盡可能地冷漠說道,懷裡的書本卻抱的更緊了一些。

    許樂覺得有些憤怒,但他的臉上沒有表露出來,盯著張小萌的眼楮說道︰「當然很難!我可是處男!第一次被你騙了,難道你就想不負責任?」

    張小萌偽裝出來地高傲表情頓時變成了坍塌的山巖,睜大了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許樂,怎麼也想不到老實純樸的他,居然會說出這麼匪夷所思的怪道理來。\許樂的聲音略微有些大,遠處樹下溫書的學生好奇地看向了這裡,不過應該沒有人聽見,張小萌的臉卻依舊紅了起來,惱怒地盯著許樂憤怒地抗議道︰「小點兒聲音!難道我就不是第一次許樂的下一句話接的極快,他冷靜回答道︰「所以我要對你負責,你也要對我負責。」

    張小萌忽然發現自己確實無法優秀到能夠完成議員慎重囑托地任務,她發現要扮演一個因為虛榮而甩掉初戀男友地女生太過困難,最主要是因為她要甩的那個叫許樂地男生,實在是不按常理出牌,既沒有憤怒的去捶樹,也似乎沒有拿刀片割自己手腕的衝動,更沒有痛罵自己無恥,這讓她許多設計好的尖酸刻薄台詞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她真實的內心深處根本不忍心用那些話去傷害他。

    她無可奈何地看著一步不肯退的許樂。輕聲祈道︰「你就放過我吧,我不需要你為我負責。總不至於你還要讓我一個女生為你負責吧?」

    「為什麼不需要?」許樂地心情其實早已經低落到了谷底,因為他早就看出來張小萌並不是在開玩笑,然而也就是在他人生危機發生的此刻,那種危機感讓他地思緒變得格外清明,反應無比迅速,非常認真地說道︰「那天晚上,是你強暴了我。」

    害怕議論聲被同學聽到,張小萌的臉早就紅透了,這時候又被氣白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許樂一本正經的臉。就像看到了達奇峰上的野人,憤怒地吃吃艾艾說道︰「你……你……你無恥!」許樂不是一個無恥的人,就算被施清海薰陶了這麼久,也不可能對女孩子說出太過分的話語,他只是被張小萌突兀變化的態度搞的有些糊塗。純粹是下意識裡在尋找對自己有利的借口,他有些心酸地發現,張小萌似乎是認真的。州議員家地公子海清舟忽然出現在了二人身邊,似乎有充當護花使者的想法,他警惕地看著神情有些低沉的許樂。將張小萌護到了身後。

    張小萌從海清舟的胳膊外探出頭來,說道︰「謝謝,沒有什麼事情。」她又對著許樂惱怒地說道︰「不要再來糾纏我。」

    許樂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這句話,直接向議員家公子伸出手,很有風度地問道︰「以前見過面,我叫許樂。機修系旁聽生,沒請教?」

    張小萌和海清舟都有些傻眼,沒有想到許樂的態度居然會轉變地如此之快。海清舟溫和一笑,說道︰「海清舟,上次被你打小報告扣了四個學分的人就是我。」

    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許樂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張小萌嘆了口氣,對許樂說道︰「雙月節舞會,清舟會是我的舞伴。」

    「這麼快就叫清舟呢?我給你煮了清粥,你看都不看一眼。早知道我還不如拿給那小子吃了。」

    這句話並沒有從許樂的嘴裡說出來。他的臉上依然保持著誠懇地笑容,只是在心裡無比酸楚地想著。這句話實在是酸的太像女人,他死也不會允許自己說出來。

    「不要誤會。」張小萌看到許樂眼眸裡閃過的那絲黯然,忽然心頭一慟,低聲說道︰「我和你不適合在一起,和清舟沒有任何關係,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許樂心裡的酸話再次冒了出來,心想那一天之前我們也是普通朋友----他依然忍住了,溫和地對海清舟笑了笑,又對張小萌點了點頭,說道︰「找時間再說吧,我先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壓抑住爆發的情緒,許樂只有轉身離開,他是個十九歲的青年,看到張小萌和別地異性在一起,他的心裡很不舒服,可是他也不會沒品到為了搶奪異性而和別的同性大打一架,那是野牛們才做的出來的事情。

    看著遠去的許樂的背影,張小萌忽然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壞女人,而不是在扮演一個壞女人,因為那個背影看上去那麼可憐,不知怎的,她竟是有些想把他喊回來的衝動,然而一想到不久之後地雙月節舞會,她硬生生將那些字嚥了回去,咽成了難以下嚥地酸楚。

    「許樂是個好人,至少風度不差。」張小萌不想讓身邊的海清舟對許樂生出太多地惡感,因為她知道海清舟對自己也有好感,他是議員家的公子,萬一他想對許樂不利,許樂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學生,怎麼辦?

    「被你拒絕,還能笑著和我握手,風度……確實不錯。」

    海清舟將右手放回身後,悄悄地揉了兩下,指關節剛才已經被許樂捏的紅腫了。他唇角泛起一絲苦笑,心想那小子看來真的很生氣,又想到了夜店門口的那一幕,竟不禁生出些懼意來。
作者: dianojack    時間: 2009-6-7 07:52 PM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十七章 公牛們的思考

    踫到這種情況泥人都會發火,許樂哪怕是塊石頭,上面也刻下了怨念兩個大字,而且最令他感到憤怒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怎麼一夜梨園里的樹木就披上了雪,這天上的兩個月亮就撞到了一起,怎麼白天就成了黑夜,怎麼剛才好上的兩個人卻又成了陌路?

    許樂不是他所鄙夷的野牛,但是這是他的初戀,用他對張小萌時刻不忘提醒的話,這也是他的初夜。他的情緒不可能馬上就春光明媚,所以他和海清舟握手的時候,下意識里用了用力,當然,他的面部表情依然保持的極好。

    “恭喜恭喜。”施清海舉著一大杯啤酒,對悶悶不樂的許樂哈哈大笑,非常真誠地祝福道︰“一夜情我見的多了,但像你這種一天男朋友還真是少見。”

    他的恭喜是真誠的,因為再也不用再擔心張小萌和許樂之間會出什麼問題。然而這些話落在許樂的耳朵里卻像是惡毒的嘲諷,他灌了一大口啤酒,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情有古怪,我不甘心。”

    “你和……張小萌上床了沒有?”施清點了根煙,將煙盒扔了過去,賊兮兮問道,問題是這廝實在是長的太過英俊,再賊眉鼠眼看上去依然讓人生不出討厭的感覺。

    許樂一怔,立刻想起了那個夜晚里戴著惡魔角的精靈,那段曼妙而刻骨銘心的時光,然而站在女生的立場上,他不可能對面前的損友說真話,搖了搖頭。

    施清海向後一癱,嘆息道︰“那確實有點兒不甘心,你知道我看美女的眼光……張小萌如果在床上不戴那副黑框眼鏡,絕對是個標致的小美人兒。可惜了可惜了。”

    許樂聽著這話便有些犯堵,惱火地瞪了他一眼,從煙盒里抽出香煙點燃。施清海眉頭一皺,說道︰“看樣子你還是真認真的……不過就在餐廳里親了你一口,這根本代表不了什麼,女人都是善變地,說不定她回家呆了兩天。就想明白了你的沒有前途……感性中的女人,看見一個男人就覺得那是騎著白馬來的。可理性中的女人,看見一個男人就得先分析那匹白馬是租還是買的,血統到底純不純……”

    關于男女之事的論斷,施公子一如既往地一針見血,辛辣無比。然而許樂卻根本沒有聽進去這些話,仔細反思著這幾天與張小萌之間地關系。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突變,忽然間他抬起頭來說道︰“小萌是喜歡我的。”

    施清海一怔之後搖了搖頭,伸出大拇指說道︰“第一次發現你自戀起來,就像當初你淫賤而笑一般,頗有我幾分風采。”

    許樂不理會他。一邊抽一邊繼續皺眉分析道︰“既然她是喜歡我地。卻又不想承認與我之間地關系。那麼一定是因為我與她地關系。對某件事情有極大地障礙。”

    “男女地事情只會影響男女地事情。她最近身邊多出了那個議員家地公子。據我地情報來源。他們兩個是張家地家庭聚會上熟悉起來地。”

    “你還有情報來源?”施清海愕然看著他。

    許樂平靜說道︰“我用一串珍珠項鏈。賄賂了小萌隔壁地那個女生。繼續說。小萌不是一個愛慕虛榮地人。就算她想和那個清粥小菜在一起。也不可能蠢到選擇這樣地方式。這樣地時機來結束我和她之間地關系。如果我鬧起來……”

    許樂沒有說出那天晚上地事情。而如果真地鬧地雙方太不愉快。這種事情宣揚開去。對張小萌和海清舟之間地發展。只可能起到極大地殺傷作用。

    “……更重要地是。我和她剛剛才開始。任何一個正常地女人。這時候都應該是個感性地女人。用你地話說。她根本不會注意到我騎地到底是什麼血統地白馬。”

    “繼續。”施清海明顯來了興趣。因為他發現許樂的分析確實有道理。

    “所以她要和海清舟走的近一些,應該不是因為她喜歡他,而是因為她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和他走的近一些。”許樂說出來地話有些拗口,但道理卻越來越清晰,他如飛刀一般地雙眉挑了起來,平靜的眼光透過施清海地臉,望向了酒吧外面,“至于其中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當然你也不會替我去查。”

    “得 ,聯邦調查局不管失戀的事情。”

    許樂忽然皺眉說道︰“上次在夜店門口,海清舟和鄒家那對兄妹在一起,你曾經對我說過,鄒郁已經進了梨花大學……會不會張小萌是要通過海清舟接近鄒郁?可她為什麼要接近鄒郁呢?你原來說鄒郁的父親是國防部的高官……噢天啊……難道小萌她真的在替反政府勢力工作?”

    煙灰顫落在了西服上,施清海的心頭一震,沒想到許樂居然能亂七八糟地推論出這麼多東西,但他面色不變,嘲諷說道︰“別給自己找這麼多怪理由,這也太復雜了,你不來我們聯邦調查局工作還真有些可惜,那些情報分析人員,就會從垃圾堆里分析出戰艦主炮的圖紙……都是些白癡。”

    許樂一臉苦澀的笑容,知道自己的分析實在是太過荒唐,完全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想明白,能夠好過一些的胡鬧推測,小萌那種連餅干都會吃錯的女孩兒,怎麼可能是間諜。然而此時的他卻不知道,他這個推斷已經無限地接近了事實。

    “今天不止沒有油餅,任何宵夜都沒有。”邰之源沉著臉,對通話器說道,剛剛才決定不讓靳管家準備宵夜,沒想到那邊的小子,居然膽敢忘了帶宵夜。

    通話器里傳出許樂有氣無力的回答︰“我今天心情不好,忘了這件事情,你少吃一頓也不會死。”

    聽到無禮的話語,邰公子下意識里準備發怒,卻忽然聽明白那邊那個永遠樂呵呵的小子居然說心情不好,頓時被強大的好奇心佔據,皺著眉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許樂沒有什麼音調起伏的聲音顯得格外喪氣︰“我好像剛剛戀愛,結果就莫名其妙的失戀了。”

    “嗯?”不知道為什麼,天天看那些檔案的邰之源,忽然間對那個房間小子的家長里短來了興趣,問道︰“說來聽聽。”

    坐在機甲操作艙里,正蹺著腿,盯著高高天花板發呆的許樂,聽到了通話器里傳來的聲音,忽然心頭一動,想著說不定這個神秘的家伙還真能幫自己看出些問題,施清海那個流氓官員一腦子荷爾蒙,實在不是參考感情問題的優秀對象。而且這個神秘小子又不知道自己是誰,有很多不方便說的話,都可以說,想來梨花大學里也不可能傳出關于張小萌的是非。

    下定決心之後,許樂很認真地把自己和張小萌之間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甚至連那天夜里的事情都沒有回避,當然不可能講述細節,也把有可能暴露自己和張小萌身份的某些情節省去。

    通話器沉默了一陣之後,那邊忽然開口問道︰“堅持了多久?”

    一滴冷汗從許樂的太陽穴上流了下來,他當然知道那邊問的肯定不是自己操作機甲進行最低級的六級測試堅持的時間。掙扎許久之後,他壓低聲音慚愧地說了一個大概的時間。

    通話器那邊沉默的時間更久了,然後傳出了一陣誇張的暴笑以及一句輕松刺痛許樂堅強心髒的話︰“居然還沒你闖第六級堅持的久……難怪那個女人不要你。”

    許樂悻悻然說道︰“第一次不都這個樣子。”忽然間他盯著通話器嘲諷問道︰“你連這都不懂,大概還是個處男吧。”

    正在大笑的邰之源笑聲嘎然而止,盯著通話器,許久之後故作平靜轉了話題︰“女人的心,就像沉落海底的一枚針,你永遠也別想找到在哪里。”

    他不想再理會許樂的那些幼稚而無聊的感情波折,冷漠開口說道︰“開始吧。”

    昨天夜里,外表溫和內心天生清傲的邰家公子第一次被許樂擊敗,他認為這是一種偶然,或許是因為昨天夜里許樂沒有帶清粥來吃的緣故,讓他的發揮欠佳。而今天他調動好了一切情緒,準備給許樂一次慘痛的難以忘懷的機甲教育。

    然而……還是五分鐘之後,邰之源強行壓抑怒意的聲音在通話器里再次響起︰“你昨天剛剛破處,算你吃了春藥,那你今天又吃了什麼藥!”

    大汗淋灕的許樂心有余悸地看著光屏上那些數據,沉浸在痛毆對方機甲的暴力快感中,說道︰“我今天失戀,吃的當然是火藥。”

    失戀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找不到原因,莫名其妙的那一種。不論他是石頭,她是潑婦,每個處于青春期的男女,都擁有一生中最縴細敏感的神經,傷春悲秋,長吁短嘆,皆由感情里的離合悲喜而來,哪怕是一絲絲的情緒變化,都會讓處于其間的年輕人放大成無數倍。十年之後,他們或許會對當年的執著一笑了之,而十年之前,誰也逃不過去這一關。

    掛滿了光屏講解圖的教室里,許樂眯著眼楮看著前排和海清舟坐在一起的女孩兒,心想愛情是什麼東西?愛情不是東西。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十八章 今夜雨夾雪

“戰艦由三大系統組成,結構系統,控制系統,動力系統……有些同學可能在想武器系統呢?觀測系統呢?我想,這樣去看待戰艦構成的同學基本上都是男生。”

    坐在講台上的周教授聲音極大,以至于夾在他襯衣口袋上的微型揚聲器都發出了抗議的噪聲。他盯著教室里的那些男學生,不屑一顧說道︰“只有喜歡看雜志的小男孩兒才會這麼淺顯地看待問題,認識問題。不要忘記,這三大系統才是一切構成的根基……我們就拿羽系列戰艦來說,它上面的三門激光主炮由什麼構成?超強合金基台和晶石轉化器!傳動控制校準!能量激發!”

    周教授大拇指一翹,一道感應光束出現在了闊大光屏上,放大了羽戰艦結構圖的主炮基台,分別指著三個部位說道︰“而這三個最重要的組成,分別就是結構系統,控制系統,動力系統……武器輸出的能量,終究也是要歸到動力輸出當中。當然,你要說陸軍用的炮彈,那你當我沒說。”

    “三大系統不僅存在于宏觀的範疇中,更是戰艦上每個具體部位的細節構成,只有這三大系統能夠完美地協調合作,才能……”

    “當然,羽系列的戰艦早就退役了,現在聯邦晶石資源枯竭,估計你們也沒有多少坐上戰艦的機會。\噢,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梨花大學不是三大軍事學院和西林軍校。我們沒有戰艦指揮系,給你們講這些根本沒用。”

    課堂里想起男學生們地哄笑聲,倒彩聲,周教授卻是根本不在乎。自顧自興奮地講了下去。

    “那我為什麼要花時間講這些呢?那是因為無論是將來你們有可能接觸到的機甲,或者是那些自行裝甲車,自行炮,其實歸根結底……它們每個都是一個小型戰艦或者說微型戰艦,決定它們性能和戰斗力的,還是結構,控制,動力這三大系統!”

    “媽媽的,忽然想到你們將來都是要往民用方面發展地家伙……這堂課算是白上了。”

    課堂上又是一陣哄笑聲……只有許樂沒有笑。他也沒有盯著張小萌的背影發呆。他現在的心情確實有些復雜低落,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的生活就全部陷在這段莫名其妙的感傷中,他很認真地聽著周教授的課,並且隱隱感到了某種收獲。

    “機甲就是一個小戰艦。”許樂在心里重復著周教授的話。回想著自己在古鐘號上的第一次修復,在區里翻閱的大量型機甲圖紙,再聯系到最近這些夜晚在區地親手操作,他對于周教授的理論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並且聯想到了更奇怪的方向。

    因為大叔當年對他說過,人體才是第一序列地機器。

    如果說機甲是一個小戰艦,那人體本身豈不正是一個小機甲?人體也是由控制系統,結構系統,動力系統組成。結構自然是骨骼肌肉骨髒毛發血液皮膚這些自然存在的材料,控制系統自然指的是人的大腦以及神經地傳遞……只有通過神經束的傳遞。大腦的意識才能控制肌肉的收縮、關節的運動、肺葉的呼吸,這些結構系統地運轉。

    那動力系統是什麼?自然是人體進食的食物通過消化吸收器官變成了人體所需的能量,貯存在人體內里,成為脂肪、血糖,呼吸的氧氣進入血液,然後在體內開始用它們的方式燃燒,為人體提供源源不絕的能量。

    許樂沉默地思考著,暗想自己的身體似乎在後兩個系統方面都與一般的人不一樣了,比如自己操控機甲時。大腦意識好像經由了一條全新的通道傳遞到了四肢。而體內那股神奇地顫抖力量,明顯不是僅僅靠正常地方法就能暴發……自己每次嘗試後都會變得那麼餓。應該就是與這種能量的特質有關吧?

    對于這樣地推測結果,許樂感到滿意,他抬起頭來看到那個女孩兒的背影,又開始感到不滿意。自己身體的三大系統往強大的方向在發展,可惜心和感情這種玄妙的東西卻不能變得更麻木一些。

    “那小門房可是在梅園外面熬了五個鐘頭了,你真不下去看看?”門外面傳來女生們起哄和取笑的聲音,或許有的真是張小萌的朋友,然而更多的卻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張小萌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向就是文文靜靜,生疏冷漠,加上她的過往故事,在梨花大學的女生當中,其實並不受歡迎。===

    張小萌沒有理會外面的嘈雜,沒有她的允許,電子門不會讓任何人闖進來。她也不怎麼在乎別人的看法和取笑,除了在那個年輕男生的面前,她認為自己很少有失去冷靜的時候。

    走到窗前,遠處是夜色下反襯著燈光的玫瑰河,近處是梅園下方的草坪,草坪邊上有一個男生像塊石頭一樣杵在那兒,從下課之後一直杵到了夜里,不止身體,似乎就連表情都沒有變過。張小萌怔怔地看著那個男生,從桌上拿起一塊可愛的小狗餅干放進嘴里,嚼著嚼著,眼楮就濕潤起來,無比苦惱。

    苦惱的原因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很愚蠢,既然明知道現在會這樣,當天就不應該那樣,不該去招惹他,現在惹得他成這樣,而自己也難過成這樣,還得裝成那副令她惡心的模樣。

    必須承認,張小萌同學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然她不會舍棄自己的美好家世,投入到那個為聯邦下層人民謀求利益的事業中。然而縱使在接受了培訓,黑框眼鏡讓她顯得穩重成熟,關于男女的事情,她依然無比天真幼稚,糊塗的一塌糊塗。\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張小萌放到了耳邊,然後聽到了許樂的聲音。

    許樂不是花癡,更不是那種哭著喊著上吊的男人,他只是很執著,像石頭一樣執著,他必須弄明白張小萌態度突變的原因是什麼,所以他在梅園堵了對方半個晚上,最後終于拔通了電話。他阻止了張小萌可能關于他怎樣獲得電話號碼的質問,直接冷靜說道︰“別玩冷酷了。你又不是簡水兒,演技不怎麼好,放棄吧。我不知道你那邊有什麼隱情,但我只想告訴你,這招對我不好使。”

    “我猜你這時候正在黑乎乎的窗邊看著我,然後挺真誠地把自己感動了?說不定還在哭。”

    站了許久的許樂終于使出了當年混跡于鐘樓街孤兒幫的狠勁兒,抬著頭看著七樓,字字見血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很幼稚?”

    張小萌本來此時正淚眼汪汪地看著樓下的許樂,卻被電話里傳出來的這兩段話擊打的心情無比復雜,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鑽進了被窩。

    電話斷了,許樂卻沒有離開梅園,他覺得自己的心里空蕩蕩,如果得不到那個女孩兒的溫暖或話語來填滿,似乎將永遠地空下去。這是他的初戀,至少……也是她的初夜,他認為兩個人都應該珍惜。

    所以他表現的很珍惜,很努力,所以他一直站在梅園等著。

    深秋有些寒冷,許樂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穿上了保暖內衣,外面套了那件在機場得到的綠色軍用風衣,正是和張小萌第一次相遇時穿的那件,一來保暖,二來可以讓對方睹衣思人,這已經是初涉情場的許樂所能想到最周全的安排。

    然而他錯誤估計了老天爺對這種橋段的厭煩程度,一場淅淅瀝瀝的寒冷秋雨無由而至,將他渾身淋濕。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有些惱火地看了一眼天。梅園此時已經靜無人聲,就連看熱鬧的女生都已經入睡,只有雨絲伴著他的身影,顯得無比落寞。

    更深的夜里,有起夜的女生發現了雨中的那個男人,低呼了一聲。

    最深的夜里,秋雨忽然變成了星球北方的第一場雪,飄揚的雪花就這樣落了下來,落在了許樂的身上,漸漸冷卻了他的身體和他的心。

    最初的清晨,許樂撢掉身上的雪花,沉默地離開了梅園,他覺得太冷了,舞會的時候再問清楚也行。梅園七樓的窗戶上出現了張小萌的臉頰,她有些落寞地看著許樂在薄雪地里的腳印,心想他大概真的對自己絕望了。

    許樂沒有回去洗熱水澡然後睡覺,一來時間已經不多,二來他這些年鍛煉的無比強悍的身體似乎也從來沒有感冒方面的困擾,三來他的心里有一團火,沒有明亮顏色的火,讓他無比郁悶,需要找到一個發洩的途徑。

    他沉默地走進了依舊無人的區,心想這時候那個神秘小子應該早已經去睡了,自己只好對著第六級里面的那些光線色塊怒吼。令他意外的是,休息室的小桌上已經空無一物,而那間房門的綠色指示燈卻依然亮著,難道那個家伙還在里邊?按照平時的慣例,已經凌晨四點,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人都應該擺脫了失眠的困擾。

    渾身濕淋淋的許樂生出一絲擔憂,頓時忘了自己其實正處在青春最灰暗的時刻,向那個房間走去。
作者: dianojack    時間: 2009-6-7 07:53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十九章 初見邰之源

    輕輕地敲了敲房間的門,里面沒有任何反應。許樂疑惑地看了一眼門邊的綠色指示燈,確認那個小子還在房間里,又加大了敲門的聲音,可是依然沒有反應。許樂不禁緊張起來,那人不會是出什麼事,昏迷過去了吧?他忽然想到區的隔音材料極為高級,難道連敲門的聲音也沒辦法傳進去?
   
    他皺了皺眉頭,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取出了被他藏在貯物箱最深處的雙肩包,又走回了另一個房間的門口。
   
    雙肩背包里的東西被他胡亂倒在了地上,金屬工具和那些元器件雜物與彈性地面的踫撞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許樂沒有絲毫停頓,開始拿起工具進行鎖具的拆卸工作。他每次在房間里進行練習時,總是習慣性地將門反鎖,知道這扇門的鎖是那種復古式的構造,而不是聯邦里常見的感應門,如果里面的人不開啟,外面的人很難打開。
   
    好在許樂自幼和李維他們混在一起,雖然沒有做過太多為非作歹的事情,但是在鐘樓街尋找空著的房間還是干了不少,對于開鎖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後來跟隨封余大叔學了整整四年,任何關于金屬結構之類的東西,似乎都已經難不住他,他在這方面天生就具有某種敏銳的空間結構判斷與解決能力。
   
    機簧與電機的聲音不停響起停止,自供電工具不停地進行著拆卸工作,發出一陣陣的噪音,這些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區里,顯得格外刺耳。許樂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手里的工具不停地替換,對那些復雜的構造進行著破壞,他心里的擔心越來越強烈,因為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能讓房間里那小子有絲毫反應。看來對方真的出了什麼事兒。
   
    嘶地一聲,芯片的組線被接通,門鎖最後一個金屬三件機簧片彈開,房間的門向著合金牆壁里縮了進去,出現了一個與許樂夜夜呆著的房間極為相似的闊大空間,在遠處的牆壁上也有一個平台,平台上懸掛著一台黑色的系列原型機甲。各種顏色地十幾條數據傳輸帶和電流傳傳輸帶將它與牆壁里的出口連在了一起。
   
    許樂沒有在這些已經很熟悉地畫面上停留片刻時間,工具隨手扔在地上。便往機甲的方向沖了過去,因為他第一時間內就看到,一個滿頭黑發的人正側靠在機甲的操縱艙中,從那種姿式可以看出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力量,應該是已經陷入了昏迷。
   
    看似極遠的距離,在許樂地奔跑中轉瞬即至。就像當年翻過聯邦的電子圍牆時那樣,他像一只猿猴般靈敏地沿著機甲機械腿上的金屬構件縫隙爬了上去,根本沒有走正規的路線。
   
    用最快的速度爬進了操作艙,許樂小心翼翼扶正了那個身材瘦削地少年,將臉靠近他的口鼻。手指微摁他的頸動脈,確認此人的心跳呼吸都還算正常,才略微放下了一些心,氣喘吁吁地想著,大概只是昏迷過去了,應該還好處理,只是不明白這個家伙為什麼會忽然昏了。
   
    用手掌輕輕拍了拍那個少年的臉,許樂著急地喊道:“醒醒,醒醒。”
   
    瘦削少年的臉色很蒼白。被許樂輕輕拍了兩下反而震出些不健康的紅暈。許樂皺著眉頭,心想打電話給校醫院只怕來不及,而且那些醫生只怕也沒有進入區以及區的權限。他左右看了看四周,眼光落在了機甲操縱艙的固定帶上,想也未想,右手扯住了帶子地中間,悶哼一聲,隨著心意,身體後腰部熱感頓生。那股奇異力量隨著皮膚下的細微顫抖傳至手掌。用力一拉。
   
    啪地一聲脆響。能夠在機甲高強度動作下依然固定駕駛者身體地超強彈性縴維固定帶。就在許樂尋常地手中斷成了兩截。
   
    用固定帶將那個瘦弱少年綁在後背。許樂小心謹慎卻快速地爬下了高大地機甲。落到了地面。雙腳一沾地便向著門外沖去。他不知道這家伙到底犯了什麼病。居然會無緣無故地昏在了這里。一點不敢大意。必須用最快地速度將對方送進醫院。
   
    背著瘦弱少年地許樂穿過房間門。跑過休息室。由區通往區地兩扇合金門開了一扇。無比擔憂和焦慮地他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一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地虛弱聲音。
   
    “你要帶我去哪里?”
   
    “去醫院。”許樂沒有回頭。下意識里回答了一句。這才發現原來背後地人已經醒了。他驚喜地停住了腳步。
   
    “放我下來。”背後那個少年地聲音依然虛弱。卻依然像發號施令一樣不容人拒絕。
   
    許樂愣了愣,解開了身上的固定帶,將那個人放了下來。看到對方的臉色依然蒼白的有些不對勁,趕緊把他抱進了休息室,放到了沙發上。直到此時,許樂才有時間去仔細看看這張臉,發現這是一個長的有些清秀的年青男學生,雙眼此刻依然緊閉著,薄薄的雙唇抿的極緊,似乎有些痛苦,而他的眼窩下面留著兩抹不健康的淡青色。
   
    這是許樂與邰之源的第一次見面,那時邰之源緊緊閉著眼,陷入病痛,所以在此後許樂的印象中,邰之源就是一個比自己年齡更小,看上去很可憐的病弱少年。這個印象一直保持了很多年,不論邰之源後來變成了什麼樣的身份,可許樂一直固執地這樣認為。“還是先去醫院……”許樂看著緊閉雙眼的他,關切地建議道。
   
    邰之源緩緩睜開了雙眼,許樂的話語戛然而止。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少年的雙眼竟能如此平靜,平靜的有如已經經歷過無數年滄桑的老人,雖然依舊保存著年輕人特有的清湛,可當許樂看著他的雙眼時,總下意識里認為對方的眼波可能會永遠不會顫抖一絲。
   
    這是身份地位見識與心態所自然帶來的俯視聯邦的目光,這是自幼便在聯邦最大最古老家族里長大所造就的平靜,這是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擁有的一雙眼楮。然而許樂根本不懂這些,他只是覺得對方的眼楮平靜溫和卻又沒有一絲溫暖之意,透著股絕對完美的矜持意味與和善之中的驕傲。
   
    許樂撓了撓頭,不想去考慮為什麼這小子這對眼楮溫和卻又令人生出畏懼之心,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邰之源沒想到自己從昏迷中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那個小子,他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身體一向不好,血糖太低,那個毛病又一直沒見好,尤其是最近這些年經常性失眠的,更是一天比一天疲憊,每天夜里必須要吃靳管家精心準備的宵夜,才能補充體力。
   
    他吩咐靳管家不用準備宵夜,那是因為他已經習慣那個房間的小子天天給自己帶吃的,但沒有想到連接四天,除了第二天的時候許樂帶了一袋油餅之外,竟然再也沒有一點兒吃的。邰之源有些頭疼地想著,自己好像已經好像變成了一只被喂熟的野貓,習慣了某些事情。
   
    邰之源不想和面前這個年輕人打太多交道,甚至連面都不想見,然而此刻也終于見了面,他的心中更有些惱火地想著,如果不是覺得在機甲操作上輸給了這個初學者,讓他專心于練習而忘了時間,他也不至于因為血糖過低而暈倒。
   
    正是因為這些想法,讓他平日在下屬家臣們面前能夠完美保持的風度出現了一絲縫隙,他盯著面前關切望著自己的年輕學生,一字一句說道:“我沒有昏,只是……睡著了。”
   
    許樂明顯不相信這個解釋,笑出聲來:“撬門撬了這麼久都沒醒,除非你是一頭豬。”
   
    邰之源面色微沉,以他的身份被人罵是豬,實在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的血糖有些低。”接著皺著眉頭說道:“你連著幾天都沒有準備好宵夜,這就是原因。”
   
    許樂沒有責任和義務替對方準備宵夜,如果換成別的人,肯定會反唇相譏,但許樂卻覺得這似乎真是自己的錯,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些慚愧地說了聲對不起。雖然實際上已經通過紙和筆交流了很久,而且在通話器里也說過話,在虛擬場景里打過架,可是許樂和邰之源其實只是第一次見面,他們是兩個身份地位無比懸殊的陌生人,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場間的氣氛有些尷尬和怪異。直到邰之源提到了宵夜兩個字,氣氛頓時變得熟悉和自在起來,就像的建築忽然變成了一張白紙,而這兩個年輕人變成了白紙上的兩句話。
   
    許樂站起身來,在房間門口那一大堆零散的事物中找出了一瓶水和一袋壓縮高能餅干。
   
    一塊餅干一口水,邰之源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微笑看著許樂,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高能餅干,嘲笑說道:“你似乎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在身邊找到吃的,還真像一個老鼠。”
   
    許樂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沙發旁邊,看著這小子精神好了許多,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嘆息回答道:“沒辦法,我這人總是容易餓,身邊如果不隨身帶點小零食,根本就沒辦法過日子。”
   
    “對了,認識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很誠懇地伸出手去,說道:“我叫許樂。”
   
    邰之源當然知道他叫許樂,猶豫了片刻,緩緩地將手伸了過去,說道:“邰之源。”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二十章 天生總統

   在聯邦里邰是一個很少的姓氏,許樂卻總覺得像是在哪本書上看見過一樣,他想了想,沒想起來,便丟到了腦後,看著邰之源微白的臉認真說道:“既然身體不好,你還天天熬夜做什麼?如果是失眠,那就更不能喝咖啡了。”
   
    此時邰之源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他本不想和許樂接觸,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了這樣誠懇的一句話,讓他不禁微微一怔。
   
    在邰之源看來,每天夜里和許樂在白紙上寫寫劃劃,吃吃油餅豆漿稀飯,只是他生命里不起眼的小插曲。還沒有**禮,他允許自己現在還能偶爾幼稚一把,可終究這是些幼稚的事情---他命令唯一有權限進入區的靳管家,當自己還在的時候嚴禁入內,就是不想讓那些忠心耿耿,把自己當成皇帝看的下屬家臣們, 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胡鬧的一面。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他比平時回到小別墅遲了許久,靳管家也只有老老實實地等在通道里,而不敢進來。畢竟那位靳管家怎麼也不想不到少爺他會昏迷不醒,就連他也不知道邰之源的身體除了血糖過低外,還有一種很麻煩的疾病。
   
    邰之源知道自己欠了許樂一個人情,而且他從對方的眼眸里很輕易地看出了真的……真誠,所以他微笑著坐在沙發上,不再急著離去。而許樂也極為敏感地發現這個瘦弱少年平靜眼光似乎變得更溫和了一些,只是這種溫和依然是居高臨下,從容不迫的那一種,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許樂並不怎麼習慣。他皺著眉頭說道:“既然不想去醫院,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此時的許樂早已經猜到對方肯定是某個富貴之家的公子哥,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里海魚子餅當尋常的點心吃,而且已經這麼多天,許樂發現除了自己和對面這個叫邰之源的家伙之外。沒有第三個人能夠擁有進入區的權限。許樂能分析出,自己能夠進入,肯定是老板留給自己的偽裝芯片有些問題,那對方呢?
   
    邰之源沒有馬上回答他地問題。而是頗有趣味地打量著他,似乎想要看出許樂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值錢的宵夜不是問題,但是只吃了自己幾塊餅干,喝了一杯咖啡,便下定決心要做補償,而且不厭其煩地堅持這麼多天,這就不容易了。更何況對方剛才對自己昏迷所表現出來的著急更不虛假。他自幼便在政治歷史,陰謀陽謀之類地書籍教育下成長,真的很難想像人世間真有許樂這樣完全發自內心願意幫助他人而不求回報的人。即便有這種人,也不應該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這種平靜從容的眼光,讓許樂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他在心里暗自覺得怪異,這家伙閉著眼楮看上去就那麼可憐無害,一睜開眼卻這是這樣氣勢凌人,真是見了鬼了。
   
    既然對方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他也不像剛才那樣緊張。一夜未眠地疲憊,梅園下的枯守辛苦全部湧進了他的身體,他忍不住輕輕吐了口氣。癱坐在了椅子上,微眯著眼楮看著對方,說道:“不想說話就不要說了,歇一會兒再出去。”
   
    隔了很長的時間,邰之源似乎才反應過來,用極其緩慢的語速溫和說道:“謝謝。我自己可以離開。”
   
    許樂那雙像飛刀地眉毛微微一震。這才發現對方說話地聲音和通話器里地聲音有些區別。不是指音質地差別。而是這種語速地轉變。竟讓這個瘦弱地少年多出了幾絲威嚴感。許樂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幻聽。疑惑地睜開眼楮。看著他說道:“你是那個處男吧?”
   
    邰之源雙眼微微一眯。心中地惱怒並沒有表現出來。冷漠說道:“早洩男你有什麼疑問?”
   
    許樂大窘。卻馬上呵呵笑著拍了拍他地肩膀說道:“還成。就是你這個惡毒地家伙。看你說話像總統發表戰爭演講。實在是有些不適應。”
   
    邰之源眼角地余光不著痕跡地在自己肩膀上掃過。他很不適應有人向自己表示親近。尤其是這樣大咧咧地拍打自己地身體。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沒有人敢這樣做了。當年唯一敢這樣做地鄒郁。自從知道他地身份後。在他地面前也變成了一只鵪鶉。
   
    許樂沒有注意到邰之源臉上地情緒。或者是他根本懶得去理會。嘆了口氣說道:“我天天來是有自己地原因。你呢?難道真地就是失眠無聊?”
   
    “失眠是因為壓力。”邰之源平靜地看著許樂。忽然想到面前這小子連自己地床上之事都說給自己聽了。心里忽然湧起一種極其荒謬地感覺。猶豫片刻後微笑著說道:“你應該已經猜到。我家里很有錢。而父親運氣不好。死地太早。我從小就被教育要繼承家業。要承擔那些很重地責任。這種壓力實在令我有些難安。雖然我相信自己地能力。可是總覺得剛滿十八歲。就要去想八十歲時候地事情。不是太過好玩。”
   
    說出這番話後,邰之源地眉頭微微一皺,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好像潛意識里就很信任對方,看著許樂那張老實地臉,便說出了自己一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話語。
   
    許樂沒有什麼震驚地表示,他只是聳了聳肩,早就猜到對方家世不凡,當然不會吃驚,只是他此刻怎麼也想不到邰之源所說要繼承的家業,是筆龐大到無比恐怖的家業。他只是安慰地說道:“活著誰沒壓力呢?我剛才就覺得你年紀比我小,這時候知道你才十八歲,何必活的這麼辛苦?壓力這種東西,保存在心里就好, 平日里該怎樣過就怎樣過。”
   
    許樂這是在感慨自己的遭遇,他只是個想過正常日子的普通聯邦少年,然而因為認識了大叔,結果人生的軌跡已經被強行扭曲成了他從來不敢想像的模樣。他頸後安裝著聯邦里唯一的偽造芯片,如果這個秘密被人發現了,他一定會知道生不如死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他所承載的壓力其實也很大,只是他堅韌而樂觀地面對著這一切,也這樣開解對方。
   
    邰之源微微一怔,自然不可能因為對方的幾句話,便能讓自己變得輕松起來,而且強大的自律讓他根本不想變得輕松。他看著許樂,微笑著說道:“有些壓力是你必須去承擔的,不能逃避,甚至還要強行將他放大,這才能督促我們前進。”
   
    許樂搖了搖頭,覺得這個姓邰的小子和張小萌一樣,好像都有自虐的潛質,望著他很認真地說道:“總覺得這話不對,再如何了不起的將來,也不值得犧牲自己的健康,難不成你還想去當總統不成?”
   
    邰之源微微一怔之後,用一種極可玩味的眼光盯著他,然後大聲笑了起來,笑聲的最後變成了咳嗽,一直咳個不停。
   
    “瘋子。”許樂在心里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將自己的電話號碼說了一遍,叮囑道:“認識了這麼多天,你吃了我這麼多東西,也算是朋友了,以後有什麼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邰之源的笑聲停止,安靜地看著走到房間門口收拾一地狼籍的許樂背影,心想這個電話大概自己永遠也不會打。
   
    “我已經和帕布爾議員見過面了,沒有辜負你對他的欣賞,他和他的那個寒酸的幕僚班子確實拿出了一套很吸引人並且很有操作性的政治綱領和改革計劃。”
   
    小別墅的光屏上,出現了一個婦人,這名婦人大約四十余歲,從背影上看風韻猶存,此時正穿著件居家服在陽台上晾曬被單。做著很尋常家務活的婦人,卻像聊家常一樣聊到了她與聯邦政治新星,出自東林大區的帕布爾議員間的會面。
   
    邰之源平靜地看著光屏上的母親,沒有開口詢問,因為他知道母親既然用特密線路與自己聯系,肯定不是告訴自己關于談判的結果,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帕布爾是一個理想主義太多的中年男人。”那名婦人抖動著被單,繼續說道:“不過已經算是不錯的選擇,只是他對于我們這個家族總有些不信任和忌憚,我做出了很大的讓步,才獲得了他的信任。”
   
    “我決定推動管理委員會修改憲章,允許總統在特殊時期連任兩次。”邰家的女主人轉過身來,對著光屏輕聲說道:“如果帕布爾不犯錯,我希望他能在那個宮殿里做滿十五年。”
   
    邰之源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皺眉說道:“這是大動作,就算我們家能爭取到那幾家的支持,也不見得能夠控制管理委員會的議員們,更何況民眾對于這種事情有先天的抵觸情緒。”
   
    “十五年之內,帝國必然再啟戰爭。”邰家女主人平靜地說道:“一個靠對外征服才能化解國內階層血腥矛盾的國度,離不開戰爭這種東西。只要戰爭開始,我們的帕布爾,當然有足夠的理由成為第一位三連任總統。”
   
    邰之源沉默不語,他很尊敬帕布爾議員,所以很反感母親“我們的帕布爾”這種說法。
   
    “十五年之後,你三十三歲。”光屏中的婦人輕聲說道:“應該讓聯邦出現一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統了。”
   
    邰之源閉上了眼楮,微諷說道:“帕布爾能連任三次,我又年輕,自然可以連任更多次。”
作者: dianojack    時間: 2009-6-7 07:53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二十一章 成人禮(上)

“再過兩天就是雙月節的舞會了。”光屏里的婦人明顯沒有因為獨生子微微嘲諷的語氣而動怒,微笑說道:“我和你父親就是在那個舞會上遇到的,我希望你也有你父親那樣的好運氣。孩子,好好享受吧,寒假的時候見。”
   
    邰之源笑著回答道:“我可不認為父親的運氣不錯。”這是身為兒子可以開的玩笑,他在心里又加了一句,自己的生活並不是什麼好享受。
   
    “鄒家的那位姑娘雖然肯定不可能被你挑選為妻子的人選,但我總以為,以她的姿色,以及與你當年的關系,你應該不介意和她發展一段關系。”光屏里的婦人唇角忽然閃過一絲惡趣味,“更何況我一直認為她的腰臀形狀很適合生養。”
   
    光屏變回了黑暗然後縮回了天花板中,邰之源的表情平靜了下來,用紙蘸水擦去了自己補在眼楮下的粉底,雖然他對于母親是敬畏多于愛,與當年和父親的關系完全不同,但他心里清楚,母親一切都是在為他考慮,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不願意讓邰夫人擔心自己的身體。
   
    距離雙月節舞會還有兩天,邰之源在正午的秋日陽光中陷入了沉默。他不在乎那個舞會,郁子跑到梨花大學為了什麼,他很清楚,他有些厭煩以某種既定的面目出現在那些認識自己的人面前,因為他不喜歡被那些人圍繞在最中心的位置。
   
    按照雙月節舞會的慣例,自己應該在二樓,俯視著樓下那些翩然起舞的男男女女。他會在舞會中地異性里挑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然後溫柔地發出邀請。希望她能成為自己某一個時間段內的密友,同時結束維系了十八年的處男生涯。
   
    是的,按照邰家傳承了無數年的慣例,這一次雙月節舞會,恰好就是邰之源的**禮,只是整個聯邦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或許有些有力的人物隱約嗅到了某種風聲,卻也永遠不會查清楚真實的細節。
   
    邰家地**禮,比其余大家族的**禮要早兩年。選擇在年輕人十八歲那一年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場舞會上舉辦。而且很特別的是,邰家地**禮,是一次關于愛情和男女的試煉。
   
    沒有女生會能夠拒絕邰家後人的邀請,哪怕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代表著聯邦最古老最尊貴家族的歷史,但在日後無限財富與權力所營造的夢幻環境中,她們都會沉淪進去。
   
    愛情在這個故事里從來不是主角,或者說愛情本身就是可以被計劃出來的,就像代表著聯邦精神與民眾權力的總統一樣。
   
    很奇妙地是,以往邰家的傳人,並不知道自己的**禮是一場試煉。很多人就像飛蛾一樣地撲了進去,像每個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勇敢地去愛了,有些人選擇了**禮上的舞伴,成為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比如邰之源的父親,這應該說是一種比較幸福的結果。
   
    而更多地人卻是在這個過程中無味地發現。原來那些在青春萌動地少男眼中不可接觸地冰山美人們。在邰家恐怖地權勢面前。都會變成令他們傷感地順伏綿羊。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才明白。所謂愛情。原來並不是自己想像中地那般聖潔。
   
    邰家先祖定下這個古怪地規矩。本來就是想讓他地雄性子孫們知道。愛情是一種可以用金錢和權勢購買地物品。從而才能讓他們不會在以後地人生中。因為男女地事情犯下不可挽回地錯誤。
   
    邰之源是幸運地。因為七代單傳地原因。又或許是因為他地父親母親是難得地從**禮一直相愛到最後地一對。在他年紀很小地時候。邰夫人便已經給他講過**禮地真實用意。並且很平靜而認真地告訴他。不要奢望能夠擁有他父親一樣地好運氣。身為邰家地繼承者。愛情可以有。愛情應該有。但不可能是在**禮上。
   
    這也是邰之源最最不能理解地一點。包括邰家在內地七大家。總是無比重視遠古流傳下來地那些規矩。即便邰夫人不是一個食古不化地人。甚至都已經告訴了他所謂**禮地真正含義。卻依然要求他趁著雙月節舞會地機會……尋找這一年校園生活地女伴。在邰之源看來。這種做法無疑像極了一句俗話。脫了褲子放屁。
   
    邰之源在聯邦地社會里生活長大。閱讀地書籍。看地電視全部是這個時代地內容。雖然自幼生長地環境富且貴到了極致。所受地教育和一般地同齡人完全不同。有遠超出年齡地成熟冷靜。也有一顆勇于承擔家庭責任地心。但終究還是無法適應很多細節。遠古皇族地光芒離他太遠了。他不明白為什麼下屬們總還把自己當什麼太子看待。在他看來。一個民主地社會里。根本就不應該還存在這種思考模式。
   
    今天邰夫人地話。讓邰之源對自己地身份和早已計劃好地光輝未來有了更明確地認知。那股自幼伴隨著他地壓力。似乎變成了實質。溢滿了整個房間。讓他有些呼吸困難。他閉著眼楮沉默了很久。然後拿起了專屬自己地手機。拔通了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那個家伙只說了一次,邰之源便很輕松地記住了,他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拔這個號碼,沒想到剛剛過去半天,卻已經改變了主意。
   
    “今天晚上不要帶宵夜,帶一身衣服。另外,你知不知道臨海州里有什麼安靜一點兒的……妓院?”
   
    “不用。”
   
    “謝謝。”
   
    掛斷了電話,邰之源閉目養神,等著夜晚和明天的到來。他是一個自律而有責任感的世家後代,雖然對身周的氛圍和母親的安排偶有排斥情緒,但他不會選擇幼稚的逃避或反抗。不過他在心里想著,至少**禮這種事情,應該由自己安排。短暫的相逢。許樂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餐桌發呆,那里再也沒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兒。已經過去了四天,他覺得自己已經漸漸習慣生活中沒有她,因為從東林大區逃出來後,他已經習慣了沉默地一個人,可是他仍然會注意到桌對面沒有她,跑道上沒有她,玫瑰河畔沒有她,夜里沒有她。
   
    四周經過的學生們偶爾會注意到在窗邊桌旁發呆的他,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投來了嘲諷而輕蔑的眼光,在所有人的眼中,天鵝或許偶爾會在池塘里與癩蛤蟆一起覓食做伴,但總不可能真的嫁給一個癩蛤蟆。
   
    正午的秋日陽光透過玻璃落在許樂的身上,發呆的他感到了一絲溫暖,然後他的手機響了,彈出的薄屏上沒有顯示號碼或是地區。他疑惑地接通,然後聽到了那個最近經常聽到的聲音,接著他陷入了難以言表的驚愕情緒。
   
    要找妓院做什麼?許樂不知道那個姓邰的小子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只是他此時也不想呆在梨花大學,呆在那些學生們嘲諷的目光中,想了會兒後,他答應了下來,然後認真提出建議:“我對這些事情也不是很懂,不過我有一個朋友應該很了解,要不要把他也喊著?”
   
    “不用?那好吧,我晚上在休息室等你。”
   
    “不用謝。”
   
    “你不會是準備離家出走吧?”許樂看著邰之源,認真問道。他無法適應一個像對方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居然會用一種論文答辯的語氣,要求自己幫他找女人,說道:“就算家里壓力再大,但畢竟父母都是為你好,你可不要胡來。”
   
    說完這句話,許樂才想到對方的父親早就已經去世,臉上流露出一絲抱歉,不過他這幾句話是發自內心,家人不幸死于那次礦難,讓許樂比任何人都渴望那種溫暖。
   
    邰之源平靜回答道:“你不是經常嘲諷我是處男?我只是想找個女人試一下是怎麼回事。我反而奇怪的是,你聽到我這種要求,居然會眼楮都不眨的答應下來,不得不讓人懷疑,你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情。”
   
    許樂苦笑著沒有回答,想當年在鐘樓街的時候,他每個月都要去那些療養中心替老板支付嫖資,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要求,所以在電話里竟是很自然地答應了下來。
   
    邰之源看了一眼身上那件綠色的軍風衣,試著將雨帽套在了頭上,確認區外面的監控設備不可能拍到自己的臉,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微微皺眉問道:“西林的軍服,你從哪里搞的?”
   
    “我忘了。”許樂不是很習慣在朋友面前撒謊,又不願意說起和小西瓜有關的事情,他這輩子都不準備和那個高高在上的鐘家發生任何關系,看著被風衣緊緊包住的邰之源,疑惑說道:“我怎麼總覺得,我們是在準備做賊。”
   
    邰之源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向著區的外面走去。此時是凌晨四點鐘,區空無一人,他和許樂兩個人隨意說著話,消磨著時間,一直等到清晨六點多鐘,開始有別的學生進來,他們才對視一眼,往外面走去。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十二章 成人禮(中)

  那些勤奮的學生,並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從那個區出來,以為對方比自己起的更早,不免生出了一些敬佩的表情。就在這種表情之中,許樂和綠色軍風衣中邰之源,悄悄地離開了圖書館區,踏上了尋找女人的路。

  “看樣子還真是在做賊。”前幾天下了場雪,天氣有些冷,許樂將圍巾系的更緊了一些,看著身邊沉默的邰之源,心裏生出無限好奇,居然還要喬裝打扮才敢出來,難道這小子家裏看的這麼嚴?

  穿過梨花大學的清晨,沿路無數女學生正在晨運或是吃早飯,許樂揉了一把有些疲憊的臉,說道:“上林的男女比例和東林恰恰相反,女多男少,你要真想早日脫離處男之身,趕緊談個戀愛吧。”

  邰之源整張臉都在雨帽之中,只能看到下半張臉,微笑著嗅著校園裏的氣息,在微微秋風裏看著自在行走的學生們,沒有回答許樂的話,說道:“你不是剛剛失戀?怎麼就願意陪我出去找女人?這愛情未免也太廉價了些。”

  許樂苦笑了一聲,回答道:“我只是同情你這被家裏管的太嚴的可憐人,可沒有陪你下水的意思。”

  邰之源沒有理會他的解釋,只是平靜而專注地享受著難得的自由與世俗氣息。他小的時候便離開了家,邰夫人原本也希望他能夠像正常的聯邦少年那樣健康成長,所以將他送進了首都特區一個普通的小學,然而沒有過多久,他的身份還是洩露了出去。為了安全和躲避那些如影隨行的恭維與討好,邰夫人只好放棄了這種想法。邰之源開始不停地轉校,包括首都大學預科,梨花大學,都是邰家能夠完全掌控地地方,而且他在這些學校裏也得到了最完善的保護。

  已經很多年沒有像普通人那樣上學生活了,邰之源有些懷念當年小時候和鄒鬱打鬧的童年。

  兩個人沉默地走過一片樹林,經過梨花大學充滿了太空風格的綜合館,同時發現了今天綜合館這裏熱鬧異常。無數的重型運載車穿行其間,學校裏的工作人員,正在緊張地佈置著會場,一片極大的橫幅被拉了起來。上面的字跡被布遮著,無法看到。

  “明天的雙月節舞會,看樣子真地很盛大。”許樂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來,張小萌大概會和那位議員公子一起參加舞會,他自然不會再去。轉載 自 我 看書 齋

  “不僅僅是舞會,第一軍事學院明天就要開始訪問本校,聽說在綜合館裏。會進行一場機甲表演。”邰之源平靜地看著綜合館的方向,告訴許樂,“繞了一個圈,區其實就在綜合館的後面。”

  他注意到了許樂地沉默,說道:“舞會在晚上,每個學生都要參加,我都不能逃。”

  “我不去。”許樂略一停頓後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一個旁聽生。不去也沒有人說我。”

  “是不是擔心看見移情別戀地前女友?”邰之源溫和地笑道:“我勸你還是去一下。也許會有什麼驚喜等待著你。”

  許樂搖了搖頭。這幾天已經讓他確認張小萌下定了決心。雖然他依然認為這件事情有古怪。他依然不甘心。可是女人地心本來就是無法捉摸地事物。不可能有什麼真正地驚喜。他看著綜合館裏出入地工作人員和重型卡車。疑惑問道:“第一軍事學院為什麼要來我們學校訪問?我們學校又沒有機甲操控專業。那是軍方地事情……機甲表演。這又是為什麼?”

  他有些好奇聯邦最高級地軍事學院裏地學生們。在機甲方面操控地能力。但一想到自己那慢到極點地操作。他也沒有了更多地興趣。至於好勝心。更是一點都沒有。邰之源微澀一笑。心說一院專門來梨花大學表演機甲操作。自然是要向梨花大學示威。同時向邰家證明。要學機甲這種東西。還是應該回到第一軍事學院。

  邰之源自然不會向許樂解釋。走過綜合館地大門。向著校外走去。在校外兩個人吃了一頓隨意地早餐。邰之源十分滿意這種小飯館地味道。看著許樂讚賞說道:“讓你當導遊。看來果然是個不錯地選擇。”

  “你這可憐地孩子。”許樂同情地說道:“呆會兒想去哪兒玩。我請你。遊樂園還是電影院?”

  邰之源微微一怔,認真說道:“我只是想找女人。”

  許樂撓了撓頭,無奈說道:“真是一個比我還執著的人,可是據我所知,那些地方沒有上午開門的。”

  在街邊等計程車的時候,許樂拔通了施清海的電話,拿著手機問道:“老施,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地方上午也開門……當然是說的那種地方,哪種?……呃,就是可以找女人地地方。”

  床上摟著一位少婦的施清海,睡意頓時一掃而空,對著手機大聲讚賞道:“開竅了!看來一日男朋友的打擊真讓你開竅了!說了多少次讓你陪我去,你不去……放心,只要有錢,別說上午,就算是衛國戰爭紀念日,我也能給你找到開門的地方。你這時候在梨園後門?等我來接你。”

  他懷裏那個半裸的少婦忽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個漂亮的男人怎麼這麼不識趣。施清海察覺到了懷中佳人的眼光,咳了兩聲,對著手機尷尬說道:“到時候見。”

  許樂看了身旁的邰之源一眼,知道對方不願意見施清海,對著手機為難說道:“你告訴我地址就好了,不用來陪我。”

  電話那頭的施清海愣了愣,以為許樂臉皮薄,想了會兒後笑著說道:“那也成,你把地址記一下。對了,明天晚上雙月節舞會,我呆會兒要去買衣服,順便幫你買一套,明天白天我給你送過來。”

  許樂正想謝絕,說自己並不想參加那個舞會,就算要去舞會,他也已經買了衣服,然而他忽然想到那些衣服是和張小萌一起買地,心裏頓時變得微酸起來,就在這沉默地時候,施清海那邊已經乾脆俐落地掛斷了電話。

  “想不到找窯子,居然也可以打電話問老師。”邰之源微微皺眉,搖了搖頭。

  窯子就是妓院,聽說在帝國那邊叫青樓,無論在哪個年代哪個大區哪個國度裏,這門行業永遠是那樣的興盛發達,和政治一起成為了永遠不會敗落地兩大行業。在聯邦,賣淫行業從來沒有合法化,從皇權時期到憲歷時期,一直到最近的聯邦,人類社會一直在爭論這個行業究竟將往何處去。聯邦管理委員會為了相關法例的通過,那些議員們已經爭執了六百年,想必將來還會不停地爭論下去。

  但是這個行業已經存在,並將永遠存在下去。議員們在沒有辦法通過決定性法案之前,只有通過了不少的附加條例,對這個行業加以規範,比如營業時間,比如從業人員體檢次數,比如稅額計算方式,比如疾病防控教育,比如營業場所與學校及政府部門的相隔距離。總而言之,無數的附加條例表明聯邦政府早已承認了這個行業的存在,但是就沒有一條法規從明文上表示聯邦允許進行性服務。

  所以那些進行服務的場所並不叫妓院,更不可能叫窯子這麼沒素質,因為民族情緒也不能掛上青樓這麼有古意的招牌。在東林大區,這種地方被稱為療養中心,正是封余大叔最喜歡光顧的地方,而在上林這樣的富庶地域,則被稱為會所。

  初雪已化的臨海州,顯得格外的乾淨和清冽。一輛計程車停在了臨海州一條安靜的街道旁。

  星辰會所與那些不對外經營的私人會所相比,肯定算不上多麼了不起,但是在公眾會所領域裏,毫無疑問是整個臨海最高級的地方。兩個年輕學生模樣的人,在早晨八點多鐘的時候,走進了星辰會所。

  負責接待的前臺小姐大感吃驚,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自己連牙都還沒刷,居然就有客人上門了。她有些奇怪,心想這兩個少年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邰之源平靜而極感興趣地掃視著會所裏的裝修與佈置,心裏比較滿意這間會所的品味,尤其是大廳中間的假山噴泉設計的比較雅致,空氣裏也沒有什麼味道,顯得有些清新。

  “不用介紹,把套餐單子給我看看。”許樂走到前臺,對著那個面目娟秀的小姐溫和一笑,很熟練地開口說道。

  小姐微微一怔,旋即在臉上堆出職業的微笑,軟嫩誘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好的。”她在心裏卻生出了幾絲鄙夷,這麼小的年紀居然就已經是熟客了,這是何等的墮落啊。

  許樂當然不知道對方如何鄙視自己,有些百無聊賴地看了一遍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拿出來的單子,並不意外地發現首都星圈的消費水準果然比東林那個地方昂貴很多。他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養神的邰之源,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這小子倒也沉的住氣。

  “就這個吧。”許樂指了指單子上面的一行,然後壓低聲音誠懇說道:“我朋友還是……那個,幫著選個溫柔老練的,另外在房間裏準備一些吃的東西。”

  許樂很擔心以邰家小子長年失眠孱弱的身體,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會不會樂不知歸,翻來覆去,搞的自己再次昏迷過去,很細心地加了一個要求。
作者: dianojack    時間: 2009-6-7 08:00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二十三章 成人禮(下)

    星辰會所前台小姐馬上聽明白了許樂話里的意思,微微一笑。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久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看見過,不過替同學破處,還要挑選臨海最貴的會所,確實不怎麼多見。一念及此,這位小姐馬上察覺到對方可能還有些經濟實力,說道:“請您放心,我會安排一個牌,只是價格會貴一些。”
   
    許樂心想邰之源那小子家里不知道有多少錢,自然不會在乎這個,便點了點頭。前台小姐開始對著通訊器低聲安排,許樂耳朵有些尖,聽到了通訊器那頭似乎傳來了一陣笑聲,緊接著卻是一陣壓低了的驚呼。
   
    “我一直以為這麼早,還沒有開始上班。”許樂自幼便在孤兒群里生活,本就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對于從事性服務工作的女人,沒有任何輕視鄙夷的念頭。他對前台小姐溫和笑著說道:“沒想到還有牌。”
   
    前台小姐看見許樂誠懇的笑容,又看到對方無比熟練的表現,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止墮落而且虛偽,掩著嘴吃吃一笑,說道:“牌一般早就回家了,但是你們今天運氣好,會所最紅的那位姐姐剛好在,而且聽說是位小初哥,主動請戰。”
   
    許樂啊了一聲,有些頭痛地撓了撓頭,心想呆會兒邰之源能吃的消嗎?他忽然又想到里邰之源曾經對自己的惡毒評語,他嘿嘿一笑,心想呆會兒讓邰之源打破一下自己的紀錄,倒也不錯。
   
    “您怎麼安排?”前台小姐問道。
   
    “我就不用了。”從走進會所便開始強扮老道的許樂。在這一刻終于露出了些許尷尬,咳了一聲後說道:“給我弄杯茶,我等他就好。”
   
    “好的。”小姐有些意外他會這樣要求,恭敬地領著他們兩個人向著會所地後園走去,一路穿過鋪著名貴地毯的木板路面,繞過兩個點綴著修竹淺池的廊旁小院,到達了真正的地方。
   
    一杯茶水已經倒了無數次的開水,許光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了。居然那小子還沒有出來,心里不禁生出了極為強烈的挫敗情緒。他這時候坐在只有三張沙發的休息室里,等待著邰之源的戰敗,然而身處此等環境之中。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地茶水喝的極快,已經去了一次洗手間。
   
    因為時間還太早的緣故,佔地極大的會所根本沒有什麼客人,他們這兩個學生是唯一地客人。而那些忙碌了一夜的小姐們,此時都在她們自己的宿舍里休息,所以星辰會所里一片安靜。過了一些時間。許樂終于適應了這種感覺,在一片安靜之中,再也抵擋不住積了幾夜的困倦,靠在沙發上沉沉入睡。
   
    將他從睡眠中驚醒過來的,是無數只麻雀,那些麻雀就在他的耳邊不停地嘰嘰喳喳,響個不停,十分煩人。他十分困難地睜開雙眼,揮手去趕那些麻雀。卻不料手中摸到了一片滑滑膩膩的肌膚。
   
    許樂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休息室里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十幾個女孩兒。這些女孩兒正圍在他地身邊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更有些膽子大地坐在了他地身邊。與他靠地極近。正在看著他地臉。他剛才醒後下意識地一揮手。卻是摸到了一位女孩兒**地大腿上。
   
    許樂趕緊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些女孩兒。發現被自己摸了大腿地那位女孩兒根本沒有什麼動怒地神情。反而眯著眼楮靠了過來。問道:“你就是那個小牛人地同學?”
   
    許樂下意識里以為邰之源富家公子地身份被這些小姐們知道了。但緊接著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他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苦笑著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幾點了?”
   
    門口沙發上一個穿著拖鞋睡衣地女孩兒打了個呵欠。說道:“十二點了。”
   
    會所上午基本上就沒有生意。而許樂既然不願意在大廳里等。所以那位前台小姐便將他安排進了排鐘地休息室里。想著那里地沙發倒也舒服一些。沒有想到許樂一睡就睡了三個小時。一直睡到了那些小姐們開始上班輪鐘地時間。
   
    那些小姐們這一輩子什麼人沒見過。看見沙發上有一個年紀不大地少年。卻有些意外。圍了過去指指點點。
   
    這時地場景說不上香艷,會所的制度執行極為嚴格,那些小姐們必須這麼早就開工,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客人會這麼早來。所以她們依然只是穿著舒服的隨身睡衣,臉上脂粉未畫,大部分人的腳上還穿著拖鞋,看上去要有多家居便有多家居,只是她們眉眼間的那些憔悴風塵味道暴露了她們的真實職業。
   
    饒是如此,這些姑娘們依然稱得上的眉清目秀,睡衣遮掩不住的身材更是曼妙有方。許樂只掃了一眼,便覺得眼楮被晃的不行,暗想施清海果然不愧是花間聖手,給自己指地星辰會所果然美女無數,只不知道那個和邰之源在一起地牌又會漂亮成什麼模樣。
   
    想到邰之源,許樂心里咯 一聲,暗叫糟糕,心想那小子不會是找不到自己就先走了吧?他帶著歉意對身旁那位小姐說道:“請問我那位同學什麼時候走的?”
   
    “叫我露露姐。”那位小姐就坐在他地身邊,身上穿著件剛剛包裹住臀部的短裙,一只腳踩在沙發上,抱著大腿正在塗腳指甲。
   
    許樂眼楮瞥了過去,恰好看見雪白的大腿和胸前被壓住的彈嫩**。此時休息室里再也不像剛才那樣清靜,那些女性的嬌脆聲音此起彼伏,室內的空氣里也滿是女性特有的身體味道,混合著那些香水,十分迷人,加上他發現旁邊這位小姐**的大腿正是自己剛才用手摸過的,不禁覺得手指上有些滑滑的,心神亂蕩。
   
    他趕緊裝作自然地移開眼光,低聲誠懇問道:“露露姐,我那同學什麼時候走的?”
   
    叫做露露的女孩兒抬起頭來,眼波一彎,笑著說道:“放心吧,你那同學沒把你扔下,還在房里。”這個女孩兒沒有化妝,眉眼間卻自然流露出一股子媚意,吃吃笑著抱住了許樂的手臂,說道:“那小牛人可厲害了,加了兩個鐘了,我說你就這麼干等著?不如照顧照顧一下姐姐我?”
   
    “是啊,看看你是不是也那麼厲害。”
   
    許樂先前移開眼光的那一瞬,哪是逃得開這些女孩兒閱人無數的目光,頓時知道這個男學和就算不是雛,臉皮也薄的厲害。女孩兒再次圍了過來,取笑引誘一番,當作開工之前的消遣。
   
    感受著上臂處傳來的軟綿綿的觸感,許樂心里慌的不行,這看見和接觸到果然不一樣,身周的女孩兒們都圍了過來,那些大腿和胸前的白嫩時不時地掠過他的眼簾,許樂的嘴瞬間就覺得有些渴了。
   
    但他還記得邰之源那邊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議地想著,加了兩個鐘,這就是三個多小時了,從清晨到中午?那小子初識人事兒,不會……不知收斂,最後精盡人亡吧?只是許樂這時候確實顧不了邰之源那邊的開苞之旅,得想辦法把眼前這局面糊弄過去。他愁苦著臉對身邊散發著無盡媚意的女孩兒們說道:“我看我還是出去,你們馬上就要開工,總得打扮打扮,還要換衣服,我在這里不方便。”
   
    說著話他就站了起來,不料卻被那個叫露露的女孩兒一把拉了下來,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怕什麼,那些色鬼中午喝完酒就等兩點鐘,就算下午敢出來玩,也要等到三點,這時間還長著呢。小弟弟,你出去干什麼?姐姐們要換衣服,你就在旁邊看著好了。”
   
    許樂耳朵被熱熱的氣息一吹,心里又蕩了一下,身體都軟了,哪里還走的動路,苦著臉說道:“饒了我吧。”忽然間他靈機一動,望著四周那些笑的花枝亂顫的女孩兒們建議道:“反正你們也沒事兒?要不然……打撲克?”
   
    于是臨海最高級的會所小姐休息室里出現了一個很妙的場景,一個年輕的男學生,陪著那些小姐們開始認真地打起撲克牌來。那個叫做露露的姑娘一直半趴在許樂的身後,為他出謀劃策,只是由于肩上的軟嫩和耳畔的香風,許樂哪里能有平時的冷靜,不過半個小時,就已經連輸了好幾把。好在大家都是打著玩,也沒輸多少錢。
   
    一邊打牌一邊閑聊一邊等邰之源,許樂忽然覺得這樣度過一個下午倒也是蠻舒服的。通過與那些小姐們的聊天,他也間接知曉了一些這個行業里的細節,也知道了身後膩著自己的露露原來才剛剛十八歲,還沒有自己年齡大。
   
    打牌打到了兩點鐘的時候,漸漸有小姐們被點鐘出去,而露露卻一直還是興致盎然地跪伏在許樂的身後,大呼小叫地發出指令,時不時偷偷捏一把許樂不起眼卻格外結實的胸肌,或者是用自己軟嫩的胸脯去蹭許樂的肩膀。
   
    房間門打開了,那位前台小姐探進一個頭,看見休息室里的景象,不由伸了伸舌頭,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了許樂關于牌局的思考:“您那位同伴在大廳等您。”
   
    (這章我蠻喜歡……)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十四章 請不要打擾我的愉悅

  許樂看了看時間,在心中無比讚歎,沒想到邰之源那小子居然還能站著出來,對四周的女孩兒說了聲抱歉,便走了出去。

  唯一可供消遣的青澀男孩兒走了,休息室裏的氣氛回復到了往日慵懶而死寂的氛圍中。有個小姐取笑露露:“平時脾氣太硬,得罪了多少客人,今天好不容易瞧上一個,別人卻瞧不上你。”

  漂亮的露露哼了一聲,說道:“我就喜歡老實的學生。”

  這時候房門打開了,一個疲憊到了極點的女孩兒走了進來,嗔道:“現在的學生還有老實的?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加了五個鐘的怪物。”

  走進來的這個女孩兒約摸二十歲的年紀,模樣清純,卻談不上國色天香,甚至還不如休息室裏幾個格外出挑的女孩兒,比如那個漂亮的露露。女孩兒穿著一身黑色的套服,下面的緊身裙剛剛過漆,像極了臨海州裏那些大公司女職員的模樣,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風塵氣,但胸前卻掛著一個表明她身份的銘牌,尤其是此時眉眼間的時不時流露的疲憊和淡淡春意,更是透露她先前做了些什麼。

  這個女孩兒走進來,休息室裏的女孩兒們都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因為對方是會所的牌,但卻從來不會像別的牌一樣給自己這些普通小姐臉色看,反而時不時會來休息室聊上兩句。露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扶著那個女孩兒的手臂,興奮地問道:“白琪姐你回來了?我的媽呀,快六個小時了。那個初哥還能走動道嗎?”

  白琪在星辰會所很出名,不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是因為她地溫柔和善解人意,尤其是那些方面的本事。但今天聽到露露的問話,她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羞澀之意。

  這時候休息室裏的女孩兒才發現,原來白琪有些走不動道了。眾人不由大驚失色,心裏均自想著,那個學生初哥該不會是變態,把白琪弄傷了吧?但馬上她們注意到了白琪眉眼間的那抹羞意和春情。才震驚到了極點。露露不可思議地扶著她坐到沙發上,急忙問道:“你該不是動心了吧?”

  白琪自然不肯承認,但她不得不承認……今天一時興起接待的那個十七八歲的瘦弱男學生,除了最開始地生澀之外。最後竟展現了那樣真誠的溫柔和難以置信的技巧,在某些時刻,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淪落到對方的溫柔懷抱之中,再也不肯醒來。

  “怎麼可能。”白琪很勉強地笑了笑,想將這幾個小時裏地動心全部抹殺,說道:“那個男生嫩的厲害,一進去什麼都不敢幹。讓我連著跳了兩個鐘的舞,差點兒沒把我累死。”“跳兩個鐘的舞,還有幾個小時做什麼了?”露露無情地揭穿了她的謊言,笑眯眯說道:“真有這麼厲害的人,能讓你都動了心?”

  白琪心頭微亂,伸起手指,用驕傲掩飾著自己眉間的羞意與春情,說道:“不知道是誰家地孩子,出手亂大方了。最後送了我一個戒指,我當然要記他一點兒好。”

  “別是假地吧。”

  “有點兒眼力沒有?”白琪驕傲地看著指上地紅寶石戒指。這款式雖然有些舊了。但這顆寶石絕對值錢。如果她沒有估算錯地話。至少值個十幾萬。她雖然是會所地牌。但也從來沒有收過這麼貴地禮物或者是小費。

  姐兒愛俏更愛鈔。那個男生如此溫柔。出手又如此大方。白琪一時情迷倒也正常。只是她卻沒有足夠地眼力發現。這顆款式超舊地紅寶石戒指。其實遠比她所想像地更要昂貴。

  “又能如何呢?”白琪地笑容忽然微微一澀。“大概他還會再來個幾次。等膩了之後。我們地生活還不是和原來一樣。”

  休息室裏地氣氛略顯沉悶。露露地笑容卻是不變:“我們本來就是靠這個掙錢地啊。有什麼好苦悶地?這世界上哪里還有好男人?要不就是你今天碰到地這種公子哥。要不就是我今天遇到地那個木頭人。這都還算好地啦……反正我啊。等存夠錢了。自然就不做了。”

  話題又回到了她們最熟悉地人生接客規劃之中。說不定這樣再過不久。她們就會忘了那個清晨便來嫖妓地奇怪學生二人組。

  房間門又被打開了,露出前臺小姐那張略顯緊張的臉:“琪琪,趙老闆剛才點你的鐘一直被那個學生占著,他這時候很生氣,你要不要先避避?”

  “我按制度做事,他怎麼好難為我?”白琪沒有做錯事,倒不害怕那個臨海州的夜店大佬,但她馬上想道那個不停加鐘的學生,緊張說道:“那個……客人沒事兒吧?”

  “不知道,趙老闆不會在會所裏鬧事,但好像……派了人去堵那兩個學生了。”

  “六個小時中肯定有五個半小時,你在和她談人生談理想。”蕭瑟地秋風中,許樂和邰之源走在臨海市安靜地街道上,許樂望著前方,有些不甘心地判斷道。

  邰之源笑了笑,少年的臉上是一種了悟與狂歡後地微微疲憊,輕聲說道:“跳了兩個小時的舞。”

  他自幼接受過各式各樣的教育,關於男女的事情自然也在其中,今天只是將這些理論知識放諸於實踐之中,尤其是一旦真的嘗到紅粉滋味後,強大的心神控制,讓邰之源能夠細緻而美好地享受那一切,渾然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我其實更懷疑你和那些妓女打了幾個小時的牌而什麼都沒有做。”邰之源溫和說道:“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只好懷疑你那方面真的有很大問題。”

  許樂最不能習慣地,便是邰之源總能以一種格外成熟穩重的口吻,極其平穩的語速和自己說話。哪怕說的話十分惡毒。他撓了撓頭,說道:“說好只是陪你。”

  “難道你不動心?”

  “呃……當然有一點,但你知道,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我是單身,你又願意請客,我自然會很高興地做些什麼。”

  “我記得你好像失戀了。”

  “失戀啊……我還沒有確認。”

  “真是一個外表老實,內心虛偽的人。”

  反穿著風衣,用雨帽遮住自己面孔的邰之源與許樂聊著天。在街邊等著計程車。他薄薄的嘴唇露在帽子外面,配上他略有些蒼白的臉頰,看上去線條格外分明,唇角忽然翹了起來。多了幾絲柔和之意。

  不論邰之源自幼接受地什麼教育,擁有怎樣的城府,畢竟只是個剛剛成人的年輕人,對於自己的第一次做愛,總會回味片刻,也正是逐漸地回味,才明白了先祖們安排這種成人禮的含義。一個男人只有到了十八歲的時候,才會擁有初步的控制力,才能被允許去接觸那些美妙的事情,才能真正看出是否會被這些美妙而噬魂的事情擊敗。

  邰之源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能被女色擊倒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願意回味先前地美妙,想到先前那個女人最開始像只貓一樣溫柔地挑弄,中途卻變成了一隻不服輸的小老虎,最後還是變回了軟綿綿的小貓,心情便愉快起來。

  打擾他此時愉悅心情的。是會所裏走出來的一群人。許樂一眼就看出那些人來意不善,尤其當他認出人群後面的兩個人,馬上下意識裏將邰之源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他以為這些人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而且他總以為邰之源是個身體孱弱很可憐的小男生。

  hirteen夜店地趙老闆花了三秒鐘的時間,才想起來這個反應無比迅速,警惕盯著自己的年輕學生是誰。不由望向了身旁那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說道:“本想看看是誰能這麼厲害,讓白琪都捨不得下鐘來陪你,沒想到是你要找的人。”

  聽到白琪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低頭用雨帽遮掩自己面容地邰之源眉頭皺了皺,唇角微微繃緊了一絲。許樂沒有注意到身後邰之源的反應,只是緊張地看著面前那個高大的漢子,心裏隱隱有些後悔,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見鄒家的人。

  那個漢子正是鄒家兄妹的夥伴。出手殘忍的軍人鉤子。鉤子盯著許樂那張平實的臉。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在大學裏躲了好幾個月,可你今天的運氣確實不怎麼好。看樣子我那位師兄也不在。”

  許樂從這句話裏聽出,對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緩緩調勻呼吸:“我同學與這事兒無關,讓他先走?”

  鉤子不在意地揮揮手,用一種盯住獵物的眼神盯著他,“不是我要滅你。至於今天是殺了你,還是打殘你,我要打一個電話。”

  鄒侑回了第三軍區,把鉤子留了下來陪自己地妹妹。這一對兄妹從來沒有忘記臨海州有人曾經扇過自己耳光,開槍打了自己地下屬,還讓自己很狼狽地離開,對於這種人物來說,如此深的羞辱如果不見血,是怎樣也洗不乾淨地。

  片刻後,鉤子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說道:“你運氣不錯,侑子說最近臨海有大事兒,所以你不用死,只需要斷一條腿。”

  “中間那條。”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然而就是這種平靜裏卻夾著股令人心寒的味道。許樂微微眯眼,盯著對方的手,然後有些無奈地發現對方的腰間果然帶著槍,與軍人進行衝突,果然沒有辦法謀求平等。

  邰之源聽到侑子那兩個字後,眼睛也眯了起來,搖了搖頭。
作者: inrainynight    時間: 2009-6-9 08:33 PM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黑色的汽車

    許樂知道對方等著自己反抗,沒有人會願意年紀輕輕地就當太監,看著對方刻意亮出來給自己看到的軍用槍械,他的心里充滿了憤怒,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們,就敢把聯邦的法律當成泡沫,那個遍布整個聯邦的第一憲章呢?難道這些人就不擔心會被抓到?

    在這一瞬間,憤怒而無奈的許樂終于想起了封余大叔曾經說過一句話,第一憲章終究是在人類社會的架構下發揮作用,這些大人物們壓迫普通人,然而警察局根本不會立案,不會調查,就算第一憲章能夠準確地知道是誰參與了這些事情,可又有什麼辦法?中央電腦永遠只能被動地工作,這是第一憲章早就已經規定了的。

    場間的氣氛有些壓抑,有些緊張,鉤子眯著眼楮看著許樂,他知道這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小子擁有怎樣強大的近戰格斗能力,所以他的手早已經按到了腰間的槍柄之上,如果對方真的還敢反抗,那他也只有開槍。以鄒家如今在聯邦里的地位,壓平這件事情並不困難,今天也沒有聯邦調查局參合在里面。

    就在這個一觸即發的時刻,穿著風衣的邰之源很自然地向後退了兩步,將許樂一個人留在了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群面前。

    鉤子並不打算難為那個家伙,他不是一個喜歡爭風吃醋的人,如果不是趙老板為了討好他,而執意追了出來,或許他根本就不可能踫到許樂和邰之源二人。像鄒家兄妹這個階層的人,做事雖然很強橫混帳,但這種強橫依然講究規矩,他們只是不肯放過許樂和施清海,別的人只要不參合進來。他們自然不會理會。只是在那麼一瞬間,鉤子忽然覺得那個穿著風衣的少年有些古怪,那件風衣很奇怪地翻了過來,被風吹起的一角,看上去有些眼熟。有些像第四軍區的軍服。

    鉤子嗅到了一絲不舒服的味道,不準備再浪費時間,取出了腰間地軍用手槍,對許樂說道︰“我幫你動手。”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在秋風里如幽靈一樣快速行駛,壓起地面無數黃葉,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街道旁邊正在對峙的人們,精神都放在對方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許樂的眼中只有對面那個手人手里的槍。他地眼楮眯的很厲害,將對方從腰間拔槍到抬起來的那個過程看成了一個一個的時光片段,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他的右手向後一攬。準備把邰之源全部護到自己身後,沒有想到卻攬了個空,不禁笑著心想,這小子也太沒義氣了。

    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還能如此放松,是因為許樂先前那一瞬忽然覺得自己很愚蠢,這社會既然已經不公,那為何還要因為這種不公而憤怒?就像那些在努力的理想主義者們一樣,當不公平降臨到自己的面前,除了擊碎他。還有什麼別地出路?

    許樂盯著鉤子握槍的手,眼楮眯成了一條縫,腳掌的後半部分早已經離開了人行道地磚面,褲管中的雙腿開始不為人知的微微顫抖,那股熟悉的熱流開始行遍全身,不知為何,他心中有無窮的信心,可以將對方擊倒,哪怕對方拿著槍。

    鉤子執槍的手抬起來了一些。與地面呈四十五度角,這正是肌肉最不好發力的角度。

    許樂眯著地眼瞳里亮光一閃。身體一扭。鞋尖抓著堅硬地地面。變成了秋風中地一頭野牛。用最快地速度。沉默而恐怖沖了過去。

    三米地距離看似很遠。但在許樂地沖刺之下。也只不過是眨了眨眼地瞬間。鉤子是軍中好手。當許樂開始動地時候。他也動了。拿著槍地右手確實如許樂判斷地那樣。並不能很快地較準角度。可依然極為強悍地抬起了一些。對準了許樂地腹部。

    這時候許樂已經挾著勁風撲到了他地面前。而他地手指也已經準備摳動扳機。在這樣近地距離下。沒有誰能夠躲開這一槍。

    許樂快速運轉地大腦也得出了同樣地判斷。他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職業軍人地反應速度。這樣地突擊都沒有達到出奇不意地效果。他不知道腹部挨一槍會不會死。但那種強烈地危機感。讓他地臉部肌膚瞬間蒼白。全身地力量都貫注到雙臂之中。

    他地左手準備去搭鉤子地右手手腕。然後借力偏身。以腰腹地力量。用右拳擊碎對方地咽喉軟骨。在這種情況下。許樂已經顧不了自己地秘密。殺人犯法這種事情。他右拳地中指早已經突了起來。指節白里泛紅。像極了一顆花生米。

    槍聲沒有響起。許樂也沒有成功地搭死鉤子地手腕。因為臨海州安靜地午後大街上提前響起了一聲鳥哨似地清響。

    鉤子拿著槍的手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蓬血肉,許樂沖到他的身前,什麼都沒有抓到,也無法借力擰身,右拳的方向略低了一點,速度卻沒有絲毫放緩,狠狠擊中了鉤子的胸口。

    場間出現了極短時間內的震驚與沉默。

    許樂一拳擊中鉤子,根本來不及考慮先前那刻究竟發生了什麼,轉身就跑,抓住邰之源反穿的風衣,跑向了街邊,恰好看見了那輛如幽靈一般駛來,又悄無聲息停在那里的黑色汽車。

    打開車門,用最快的速度把邰之源推了進去,許樂也跟著進去,關上了車門,將手伸到口袋里握住施清海送給他的金屬打火機,對準了司機的後腦勺,大聲吼道︰“開車,不然我斃了你。”

    司機很聽話的啟動了汽車,用最快的速度駛離了現場。許樂回頭隔著車窗玻璃看了一眼街邊的景象,確認那些人沒有追過來,才稍微放下了心些,帶著抱歉的眼神看了司機一眼,卻不敢將打火機移開。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個司機的頭發已經花白,是個老頭子。

    從發生沖突一直到現在都保持著沉默的邰之源,看著許樂用藏在口袋里的手對準著靳管家的後腦,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十分欣賞這位朋友的急智和勇氣。

    街旁的秋風還在吹,吹動了地面上的枯黃落葉,卻吹不動痛和地面上那截觸目驚心的斷手。鉤子眼光煥散地盯著地面上的斷手,強悍地沒有倒地,而是下意識里判斷出開槍的是狙擊手,而且是最強大的那一類軍人。他這才意識到,可能自己今天踫上了惹不起的人,只是此時他還只是在往西林方向想,根本沒有想到,許樂身後那個沉默的年輕人的真實身份。

    場間一片震驚,趙老板那一批臨海本地的大人物,滿臉驚怖地看著地面上的斷手,許久說不出話來,他們這些混跡于陰暗中的人物不是沒有見過槍,但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直到此時,鉤子才感覺到自己胸口處一陣生痛,想起自己被那個叫許樂的小子打了一拳,緊接著這股痛開始蔓延,以他強悍的心志也無法忍受,甚至比斷手處傳來的劇痛更要恐怖。因為這種痛是撕裂的痛,就像蛛網一樣開始在他的胸口處延伸,不知道有多少根骨頭開始出現裂縫,開始將要斷開。

    鉤子雙眼一黑,直接昏倒在地,砸出轟的一聲響。緊接著,七輛全黑色的汽車圍了過來,將這一群人包圍。趙老板驚愕地看著這些汽車的牌照,完全喪失了任何抵抗的勇氣。

    黑色的汽車轉過一個街口,許樂隔著後窗玻璃,再也看不到星辰會所門口發生了什麼,也沒有看到那一幕令人震驚的畫面。此時他已經冷靜了下來,很輕易地判斷出,在自己擊出那一拳之前,已經有人先開了槍,將鉤子執槍的手打掉。除非他的意念也可以傷人,不然沒有別的解釋。

    “是我家里的保鏢。”邰之源沒有等他開口詢問,平靜地說道。這句話是真的,從小別墅里偷溜出來嫖妓,對于邰家繼承者來說,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歷史,他只是需要躲過靳管家的嘮叨阻止和向母親大人的匯報時間,以及那十二名總統派來的特勤局特工。他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進入會所後不久,就已經通知了靳管家,先前開槍的人,以及後來出現的七輛汽車,全部都是邰家的私人保鏢。

    邰之源靜靜地看著駕駛位上沉默的靳管家,唇角忽然泛起一絲笑容,母親一直說家里不會特意派出人手保護自己的安全,今天看來,也只不過是說辭罷了。

    “你家的保鏢?”許樂下意識里重復了一句,這才發現自己似乎依然低估了邰小子的家世,在聯邦這樣嚴格控制槍械的社會里,除了鄒家兄妹這種軍方出來的子弟,沒有多少人能夠雇傭敢在街上開槍的保鏢,更準確地說,聯邦能夠拿到槍牌的保全公司本來都有政府背景,不是誰有錢就能雇到的。

    “我以為你不會關心我家的事情。”邰之源微笑說道︰“以後向你解釋吧,麻煩你先把打火機拿下來,開車的是靳叔,我的貼身管家。”

    駕駛位的的靳管家笑了笑,沒有和許樂打招呼。許樂手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打火機,偏轉身體,吃驚地看著邰之源,似乎想要分辯出這個孱弱無比的富家子,究竟擁有怎樣的身份。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太陽

   “別看了,我臉上又沒有長花兒。”聯邦里有句諺語,說的大概意思是,男人之間的友情,只有同窗,同袍,同嫖的關系最為牢固,因為這代表著彼此了解對方最隱秘的那些事情,比如身材長短喜惡,而如果這三種關系全部具備,那這兩個男人想不鐵都很難。邰之源和許樂在的那些夜里,應該算是同窗了,今天雖然沒有一起下水,但關于彼此第一次的細節,卻了解都不算少,或許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邰之源在許樂面前顯得比以往更放松了些,眉宇間那些淡淡的疏離與審看也少了許多。

    與邰之源此時的心情相反,許樂的心里反而有些沉重,發現自己的朋友好像大有來頭,有的人或許會在為找到了一條發達的捷徑而暗自喜悅,但也有的人會感到淡淡失望,因為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能相處的長久。

    “我只是有些擔心。”許樂說道︰“可能你家里很有背景,但你知不知道我得罪的是些什麼人?那一對兄妹的父親聽說是國防部的大佬,今天把你拖了進來,你的保鏢還打傷了一名現役軍人,這件事情只怕有些難辦。”

    邰之源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今天我心情不錯,不要被這些意外打擾。說起來,前些天吃了你的宵夜,和你說說話,我失眠的毛病已經好了不少。不過也沒有像今天睡的這麼舒服過,整整睡了兩個小時,連夢都沒有做。”

    許樂聽到這話,心情略放松了一些,本想說原來那六個鐘頭里跳了兩個小時舞,睡了兩個小時,你還是個正常人,可想到對方的貼身管家也在車內。臨時改了話︰“少喝點兒咖啡,少想點兒事兒,比什麼都強。”

    “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要想一下的。”邰之源說道。

    黑色的汽車到了梨花大學那處僻靜的後門停下,將許樂放下車,然後便在秋風中駛入了校園深處。許樂怔怔地看著那輛沒有任何標記的汽車黑色影子。忽然間想起來,好幾個月前的那個清晨,就是這輛汽車像個幽靈一樣駛進了梨園,險些撞到了張小萌。

    駛進一片不起眼地樹林,汽車通過了隱在暗處特勤局特工的檢查,進入了小別墅前面的院子。邰之源沒有下車,只是平靜地坐在後座上,沉默許久之後,開口說道︰“給鄒侑打個電話。”

    靳管家在車載電話上按了幾個號碼。接通了第三軍區的總機,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聽了一陣後。將電話遞給了後排的邰之源。

    邰之源聽著電話那頭鄒侑驚喜地聲音,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半晌後緩緩說道︰“聯邦是法治社會,你們兄妹做事是不是應該收斂一些。”

    電話那頭的驚喜頓時變成了緊張的沉默,似乎正在努力地判斷自己哪里做錯了,臨海州發生了什麼事情。

    邰之源沒有給對方任何尋找真相。努力解釋地時間。平靜說道︰“我還要在臨海上半年學。這半年你不要來臨海了。另外告訴郁子一聲。我是一個很念舊地人。不要用你們那些光輝事跡。把所有地舊都消磨光。”

    “那個叫鉤子地人。以後不要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這句話。邰之源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雙手擱在腦後。開始發呆。

    偶爾興起地成人禮。讓他很愉悅。這種小風波本不可能讓他平靜堅韌地心有絲毫顫抖。但是先前在街邊聽著那個姓趙地流氓頭子對那個軍人說到白琪這個名字地時候。他覺得很不高興。他細細地回味這種可能被稱為佔有欲和嫉妒地情緒。越來越覺得當年地先祖。實在是很能掌握一個年輕人地心理活動過程。

    “少爺。這件事情我必須向夫人匯報。”靳管家低聲稟告道。

    邰之源閉著眼楮點點頭。覺得有些疲憊。困意又令他欣慰地湧了上來。微笑說道︰“成人禮已經結束了。母親怎麼責怪。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男人沒有處女膜。自然不能再重新做一個。”

    聽到少爺難得的粗俗的話語。靳管家微微皺了皺眉,心想那個叫許樂的學生,看樣子真的讓少爺沾染了不少負面習氣。但同時他也聽出了少爺今天的心情異常的好,猶豫了片刻後說道︰“今天地成人禮並不符合家族的規矩。”

    邰之源睜開了雙眼,似笑非笑說道︰“哪里不符合?十八歲那年任意一場舞會上的任意一個女性,幾萬年的規矩難道不都是這樣?”

    從一開始的時候,這一代的邰家繼承人就沒有想過去玩弄愛情這種東西,他很清醒地認識到,家族的成人禮規矩是想告訴後人,愛情是可以被玩弄的東西——既然如此,何必去玩弄那些還在相信愛情的女生,不如……直接去嫖妓。

    “沒有舞會。”靳管家認真而木然地反駁道。

    “我讓那個女孩子在我面前跳了兩個小時地舞。”邰之源笑容里隱藏著表露他少年心性的得意,“誰也沒有規定多少人跳舞才算舞會,兩個人……也算。”

    大樹環繞中的第三軍區參謀辦公樓,因為家族的關系,連續晉的當紅少校鄒侑,此時正陷在一種失魂落魄的情緒之中。他並不知道先前掛斷了電話的那位少年此時正在心情不錯地開著玩笑,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一片寒冷。

    很多年前,他就認識了妹妹的那個同學,但那時候他並沒有想到,那個人會如此深遠地影響到自己的將來。雖然邰家從來沒有表示過對他父親地賞識,但是只要知道自己家與太子之間關系地人,總會有意無意地幫助自己父親擋開政途前方的荊棘。

    鄒家原本就有些根基,但這些年能在那一個層面上得到如此多地敬畏,他們兄妹二人能夠在這個社會里如此囂張,憑恃的究竟是什麼?父親鄒應星能夠在國防部做到一部主管,成為了人們眼中真正的大佬,這又是為什麼?

    太陽從來不需要說話,地面上的草原和生靈就印證了他的強大。對于鄒侑少校來說,那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面的“朋友”,或者說那個一直沒有真正接觸到的家族,亦是如此。然而今天這個電話,以及電話里那個聲音的說的話,就像是一場風雪般冷卻了鄒侑的心。

    他焦燥不安地思索著,自己和妹妹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對方如此不高興,妹妹和鉤子在臨海州大學城,難道是妹妹那個火爆脾氣惹惱了對方?可是為什麼對方最後一句話又專門點明了不想再見到鉤子?聽妹妹說,那邊只是給她打了個電話,連見都沒見,這要得罪又從何說起?

    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便是想彌補都無從彌補。鄒侑少校陷入了一種極為惶然不安的情緒之中,這種情緒一直到第二天看到了被送回家的鉤子,才轉變成了震怒。

    鉤子的一只手斷了,更恐怖的是他的肋骨斷了十幾根,斷開的骨刺扎進了肺葉,一直不停地咳血,就連軍醫院都沒有辦法馬上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動手術才能救回一條命來。

    手術之前,已經得知了昨天沖突細節的鄒侑,陰沉著臉盯著病床上的鉤子,強行壓抑著怒火低吼道︰“我不管那什麼許樂!我只問你一句,你上了那個叫白琪的妓女沒有?上了沒有?”

    鉤子咳了半天,才完整地說出了兩個字︰“沒有。”

    鄒侑聽到這個答案,心情稍安,不得不說,他對于男人的心理分析沒有一點差錯。他陰沉著臉看著鉤子說道︰“你的運氣不錯,不然說不定這輩子我們也見不了面了。”

    鉤子第一次看到鄒侑如此失態,隱隱約約間,也猜到了昨天那個一直沉默的少年的真實身份,震驚之余卻又想到另一椿事情︰“趙鷹……昨天也在場,向太子求……個情,給他一條活路?”

    臨海本土的那些人是鄒侑計劃中的合作者,然而他聽到這句話後,平靜卻是格外冷漠,淡淡說道︰“我現在都不能進臨海,那種人的死活還管他做什麼?如果說他們死了,能讓他的心情好一些,我自己帶一排兵去干這件事。”

    經營著臨海州最大幾家夜店的趙老板沒有死,他目睹了當天中午的槍擊事件後,便被那些不知道具體身份的人送到了警察局。處于驚恐之中的他,當天晚上便知道了自己公司下的幾家大夜店被同時臨檢的壞消息。據說這次行動由臨海州警察總署與海關緝毒處共同發動,成功地在那幾家夜店里搜出了新型毒品天藍。

    這件事情邰之源並不知情,以邰家的地位不會在區區一個臨海州的地下社會上放太多精神。靳管家領導的那幾個專門服侍少爺的小組中,有專門做這種事情的人。哪怕是邰家一個外圍工作人員,都能很輕易地辦成此事,所以靳管家也不知道具體的過程,只是囑咐了一句那些工作人員要依法辦事。

    靳管家當天晚上親自來到了星辰會所,準備看望一下讓少年完成成人禮的姑娘。而此時,那位與許樂一道引發了臨海州大變動的當事者之一,會所牌白琪姑娘,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作者: inrainynight    時間: 2009-6-9 08:36 PM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前夜

    雖然有些擔心那個年少溫柔多金……壞透了的少年客人,白琪卻不知道趙老板究竟有沒有放過對方,因為當她們知道會所門口的槍擊案時,警察已經到了。槍擊案後,星辰會所只是停業了三個小時便又重新營業,不得不說,這間會所幕後的東家在臨海州是有很有力的角色。

    白琪微微皺眉,想到那個看自己跳了兩個小時舞,又將自己折騰的如少女般無措的男生,想到對方最後在自己懷里甜甜睡去的臉,心情有些不安。但她只是一個在社會底層謀生的女子,除了四處打聽一下之外,也不可能生出去幫助對方的心意。

    她不習慣在專屬于自己的休息間呆著,雖然那是她們這些高級妓女的專有待遇,可她總覺得那里太冷清了一些。正是許樂打了一中午牌的休息室,所有人今天晚上都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下午出了戍,會所晚上的生意要差很多是意料中事,可是怎麼已經快八點鐘了,還沒有人點白琪的鐘?

    “琪琪,到總經理室來一趟。”

    通訊器里傳出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好像是老板的,休息室里的姑娘們都緊張起來,看了白琪一眼。白琪苦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直接去了三樓。

    三樓專屬于老板的房間,白琪只是在簽約的時候來過一次,今天晚上進來後,她卻一眼看見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平日里冷峻無比的老板,這時候卻無比謙恭地在為那位老人倒茶。白琪微微一怔,心想不會是讓自己報侍這個年紀老的大人物吧?

    靳管家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像打量一件藝術品一樣認真地將白琪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所老板悄悄地離開,這個房間里就只剩下了白琪和靳管家兩個人。白琪在歡場浸淫已久,不知見過多少男人。但是面對著這名老者的目光,卻開始緊張起來,覺得在對方平靜的目光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沒有穿,全身**。像嬰兒一樣。

    許久之後,靳管家滿意地點了點頭,溫和問道︰“入這行多久了?”

    “一年半。”不知道為什麼,白琪緊張地回答了問題。

    “我看過你的體檢報告,是個很仔細地姑娘。”靳管家微微一笑,說道︰“不要緊張,我只是來看看你。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早晨的那位年輕人?”

    “記得。”白琪愈發地緊張起來。

    “那是我家少爺。”靳管家從禮服口袋里摸出一個信封。吩咐道︰“所以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做了。信封上寫著地址。是你今後地住房。里面還有一張支票。是我們家族地謝意。”

    白琪有些聽不明白這句話地意思。怔怔地望著老人。

    靳管家停頓片刻後笑著說道︰“希望你不要誤會什麼。我們不想操控你地人生。你可以自由地戀愛。那樣地話。請你將這把鑰匙退回來……如果你願意在那個房子里等待少爺地到來。請你住進那間房子。”

    靳管家地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不過我希望你地選擇能夠慎重而且長久一些。如果你決定不在那間房子里住。請提前通知。不要有什麼不愉快地事情發生。”

    “相信我。”靳管家做完了這件事情。望著她溫和一笑。輕聲說道︰“你是二十年來聯邦最幸運地女生。”

    很溫和地話語。卻讓白琪感到了無盡地壓力與緊張。以至于靳管家什麼時候走地她都不知道。也沒有聽清楚對方最後說地那句話。她有些惘然地走回了休息室。看著那些嘰嘰喳喳詢問自己地姐妹。才想起來去看那個信封。

    她首先看到地是信封上的地址。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地址是臨海州最昂貴的富人花園小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打開了信封,她看到了那張支票,有些緊張地開始數那個數字後面的零,一直數了很久,數到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每一個零就像一個幸福的小錘子,擊打在白琪那顆早就麻木的心髒上,她雙手顫抖地拿著鑰匙與支票,想到早晨偶爾興起接待的那位處男。雙眼一黑。幸福地昏了過去。

    一切的問題出在區。

    許樂撐著下頜,靠在黑色機甲操作艙的邊緣。看著頭頂高高地天花板,在心里這樣想著。這麼多天了,除了他和邰之源之外,至少在夜里,沒有別的學生曾經進來過。這個現象早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就算是梨花大學最高級的實驗室,也不可能只有自己和邰之源擁有進入的權限。

    看來區不是普通的地方,姓邰的小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許樂下意識摸了摸頸後芯片種植的地方,一般的聯邦公民早已經將體內地芯片當成了自己某一個伴隨終生的器官,沒有任何排斥,沒有任何好奇,甚至有時候連想都想不起來,更不用說去摸去……他不一樣,他頸後種植的是一塊偽造芯片,而且他的左手上的金屬手鐲里還有很多芯片。

    既然體內這塊偽裝芯片能夠進入區這個不普通的地方,至少說明芯片的制造者,封余大叔對這塊芯片進行了寫入,才能讓的識別系統給予了這塊芯片通行權限。

    許樂有些頭痛地撓了撓頭發,他的手里沒有咖啡杯。第一憲章地運行程序是完全公開透明化地,人體芯片是不可能被寫入的,只能被三層監控網絡分級識別,給予不同地權限,許樂不知道大叔是怎樣做到這些,但他又想到既然連假的都能做出來,任何違背人類已知常識或規律的事情,或許在大叔的面前,都算不得什麼事情。

    今天夜里邰之源沒有來區,許樂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通話器里那個聲音的響起。或許是對方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的疑問?許樂皺著眉頭。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他確實很好奇對方的身份,但其實更多地還是擔心——他總以為自己與鄒氏兄妹的無聊沖突,將孱弱的邰之源拖了進來,不知道對方的家族會不會出現什麼麻煩。

    沉默地思考了許久之後。許樂放棄了關于頸後芯片和區的思考,開始想起了這一年在梨花大學踫到地這些……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令自己心情低落的想法,就像以前和張小萌在一起時那種,也許從今天起,那個喜歡吃油餅的富家公子便會從自己的生活當中消失。他安慰自己,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曾經在一起相處過,也算不錯。

    不得不說。從小在偏僻而荒敗的東林區長大的許樂,骨子里還是有一些隱隱的自卑,尤其當他來到首都星圈之後。那些建築,那些實驗室里的設備,那些人或那些事,都在提醒他,他其實還只是那個鄉巴佬,哪怕他地機修實踐課比那些正式的學生還要好,哪怕他那少的可憐地朋友,似乎都有一些很了不起的背景。

    正是因為這種自卑,才讓他在張小萌面前反而表現的那般強勢和執著。完全不符合他本性地辭鋒犀利。

    一想到張小萌,區的燈光在許樂的眼中都暗了許多。他無精打采地盯著那些散著柔和白光的頂燈,雙手在身邊快速地組裝著什麼,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的雙手正在組裝一套古董的擬真系統,這是他花了一百萬聯邦幣向果殼機動公司訂購的,感謝聯邦無比通暢地物流渠道,只用了半天的時間,這套古董系統便到了他的手中。說明書和結構圖早已經刻在了他的腦中,他憑借著指腹傳來的金屬觸覺。將那些部件快速組合在一起,似乎根本不擔心會出錯。

    一百萬聯邦幣,可以在臨海買一間很不錯的公寓了。聽到嘀嘀嘀三長聲信號響起,許樂知道組裝已經成功,腦子里卻想著這句話。這一百萬是大叔留給他的三林聯合銀行卡里的鈔票,他本來準備留著將來買一套房子,供自己和張小萌兩個人住,但現在看來那個房間的女主人異常奇怪地突然改變了主意,所以他沉默而憤怒地訂購了這套系統。

    他不是那些女性。將手里地錢花干淨。並不能讓他低沉情緒好過一些。將像皮膚一樣柔軟、卻比摔角選手還要沉重的擬真系統放到一旁,他拉開了雙肩背包。取出了準備了好幾個月的電子元件,沉默地開始進行另一個工具的組裝工作。

    這一次許樂明顯小心了許多,輕輕地推動金屬手鐲,淡淡的光束射了出來,在機甲平滑的內側表面上映出一幅十分細致繁復的結構圖。他盯著結構圖,認真地組裝著手中那些從各式聯邦常見工具中拆下來的元件,眼楮眨也不眨一下,十分認真。

    許樂的心情不好,百分之五十是因為張小萌,百分之三十是因為今天發生地事情和邰之源,剩下地百分之二十是因為他的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今後地人生將往何處去,他有心中一直有股火焰在升騰,卻一直找不到發洩的途徑。

    習慣成自然,他似乎又回到了東林區礦坑下的操作間里,低頭沉默專注地修復著他能夠修復的一切,在那個微觀而安靜,沒有人打擾的世界里平伏自己的心情。

    時間就在他專注的工作過程中漸漸消逝,他不知道外面的天快亮了,也不知道與區一牆之隔的梨花大學綜合館里,已經開始準備第二天的機甲表演,來自聯邦第一軍事學院那些驕傲自信的軍官生們的機甲表演。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接受對戰請求?

    在金屬手鐲所貯存的光束資料里,封余大叔沒有留下什麼驚世駭俗的設計,沒有什麼超過52幾個世代的超強機甲設計,更沒有留下能夠讓許樂一天成為聯邦頂尖機修工程師的秘笈,所以許樂只能在梨花大學里從最基礎的部分開始學起,雖然他學的很努力,甚至很饑渴,用他的判斷,頂多再需要半年,他就能將自己想學的一切全部學會。

    不過手鐲里面的那幅結構圖讓許樂高興了很久,如果能把這個工具組裝成功,藍色的光芒將再次亮起,他又將擁有隔絕聯邦監控半個小時的驚世能力。許樂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也習慣了從這些方面尋求自我的認可和那些沉甸甸的成就感。

    過了很久之後,許樂關掉了金屬手鐲上的資料光屏輸出系統,在區呆了很多個夜晚,他確認這里沒有任何監控設備,才敢放心地使用他這個最大的秘密。手中粗劣的高能塑料外殼中排列著密密麻麻的芯片組和激活儀,看上去實在談不上精細高端。許樂認真地檢查著上面的每一條金屬線路,滿意地點了點頭。

    大部分的工作已經完成,或許過不了多久,許樂手中這塊粗糙的儀器便能再次發出藍光,他可以再次自由地越過那道電子圍牆,進入那些蠻荒的野生動物保護地帶,在的監視下,沉默地進行屠牛工作。

    唯一的問題就是有幾個受到管制的元件,許樂一時間根本找不到任何途徑去獲取,關于這些事情,網上那些黑市也不能獲得他的信任。

    整整大半夜的工作,成功地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強烈的疲倦感襲來,讓他不再有精神去思考關于張小萌的一切,頭枕著機甲操作艙側方柔軟而有超強抗變形能力地外層。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極其怪異的噪聲將他從那些五顏六色的夢中驚醒,他揉了揉眼楮,覺得有些奇怪,清晨時分。怎麼會有人來打擾自己的清靜,更何況區里面向來安靜。眼光向著噪音發出來的地方掃去,許樂頓時嚇了一跳,因為他看見機甲身後地平台牆壁中,忽然間伸出了兩根長長的機械臂,向著自己抓了過來!

    他下意識里往操作艙外逃去,然而當他腳下的鞋面已經踩到了機甲光滑的表面,才想起來自己的雙肩背包,那個花了他一百萬的古董擬真系統。還有那個絕對不能讓人看見的藍光小儀器都還在操作艙里。沒有花太多的時間考慮,他撲了回去,然而緊接著他悲哀地發現。自己錯估了那兩根長長機械臂的運轉速度,回頭時,只見一片黑影罩住了操作艙艙門地位置,阻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機械臂上傳來巨大的電流聲,合金構件組合時地撞擊聲,許樂無比震驚地看著自己身前,本來空無一物的操作艙表面,被安裝上了一塊半透明的艙門護甲,然後他聽到了一個陌生的電子合成聲︰“駕駛員。請就位。”

    操作艙的座位自動伸出固定帶,將許樂的身體牢牢地束在了座位上,他此時已經從先前的驚慌中擺脫了出來,確認自己可以隨時離開固定帶,稍微放下了一些心,好奇地側耳聽著那個電子合成聲。

    “對戰訓練請求,是否接受?”電子合成聲響起。

    許樂愣了愣,心想邰之源難道又回來了?只是為什麼今天不是用光屏顯示虛擬場景,機械臂還自動安裝了半透明的護甲。難道是要進行真實訓練?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忽然覺得有些興奮,那股一直被他壓抑著的火焰開始升騰起來。

    初識男女之事滋味。卻在情感上遭受了重大地挫折。年輕地逃犯許樂。心里早就已經憋了很久很久。在星辰會所里又等了邰之源幾個小時。被那些香風薰地他快要了。體內地火卻一直沒有一個宣洩地渠道。哪怕專注于工作半個夜晚。也沒有辦法平息他所有地情緒。

    如果邰家地保鏢沒有出手。他那一拳將鉤子****。或許許樂此時地心境要更平穩許多。但沒有那麼多地如果。許樂此時很想操作著身下巨大地合金機甲和隨便一個人大打一場。他想了會兒。撓了撓頭。胡亂對著一個地方說道︰“好地。”

    隨著他表示了同意。黑色原型機甲後方那些像彩帶一樣飄浮著地數據線。動力線倏地一聲全部收回了厚重地牆壁之中。平台地控制設行緩緩地將機甲轉了過來。

    許樂隔著半透明地機甲操作艙護罩。怔怔地看著漸漸分成兩塊地牆壁。這才知道原來區後方。竟然是一道全部由合金鑄成地出口。

    大門打開。在明亮地白色光芒中。無比闊大地對戰室內。有一台孤伶伶地藍黑色機甲正在等待著他。沒有任何觀眾。沒有任何歡呼。那台藍黑色地機甲雖然孤單。卻透著股令人心悸地寒意。而且……機甲冷漠伸出地合金拇指。十分囂張地對準了地面。

    梨花大學地綜合館外表看上去很普通。里面地建築空間卻格外地大。這里是整個大學城難得一見、可以進行機甲對戰訓練地地方。大學城屬于聯邦教育系統。很少有學校會涉及到軍用地那些部分。梨花大學能夠擁有這樣一個機甲訓練區域。是很多人想不明白地事情。

    今天的綜合館顯得格外熱鬧,館外虛擬的三維光幕上不停地閃動著對來訪客人的慰問,以及此次學院交流活動的流程,當然更多的是關于第一軍事學院的介紹。綜合館正門處的橫幅上面寫著歡迎之類的字句,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居然想出了如此寒酸的方法。

    這時候已經沒有梨花大學的學生還在駐足觀看光幕上面關于第一軍事學院的介紹,因為只要是聯邦的公民,想必沒有人會不知道三院的名頭。絕大部分的學生,甚至包括大學城里其他學院的教授學生,此時都已經在綜合館里坐好了位置,興致勃勃地準備觀看第一軍事學院訪問團的機甲表演。

    三院,是由聯邦總統安全事務委員會委托國防部與教育部聯合管理的三大軍事學院,分布在首都星圈三個最主要的行政區,而其中歷史最悠久,名聲最響亮的,自然是聯邦首都特區郊外的第一軍事學院。在開拓星河的蠻荒時代,在與帝國的血火戰爭中,第一軍事學院湧現出了無數的名帥悍將,不論是在軍方還是在聯邦社會中,都擁有其為崇高的地位。

    哪怕這間軍事學院也出過施清海這樣的高分低德流氓官員,形象也不會稍微黯淡一分。

    施清海看著綜合館一處安靜的區域,微微眯了眯眼,荷槍實彈的士兵,正保護著那兩台蒙著綠色防塵罩的機甲,只是那兩台機甲的身軀實在過于巨大,誰都能夠一眼看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整個聯邦在紙面上也只有四百多台機甲,不是誰都有機會親眼睹這個被稱為最具有藝術暴力美感的戰爭機器,梨花大學里的學生們,無比羨慕和激動地看著那兩台被從頭蒙到腳的機甲,如果不是害怕那些端著槍的士兵,或許他們真會偷偷過去摸一把。

    施清海盯著那邊看的原因自然和這些學生不同,他雖然不是機動系的學生,但在第一軍事學院里讀了四年書,自然也接觸過機甲。他只是在思考,為什麼第一軍事學院為選擇在雙月節舞會前來進行交流訪問。

    梨花大學確實是間很不錯的大學,但是要和第一軍事學院相比,實在是很不夠看。如果說一院去首都大學訪問交流,或許還要更讓人能夠理解一些。施清海眯著眼楮,看著主席台上那幾張有些眼熟的面孔,看著那些穿著軍校制服,面色凜然的學弟,忍不住笑了起來,暗想如果這次機甲表演是要在太子的面前證明一院遠比梨花大學強很多,這些學弟的表情未免也太臭屁了些。

    第一軍事學院的學生本來就有一股天生的驕傲,他們也有驕傲的資本,施清海從皺巴巴的西服口袋里摸了一根煙點燃,有些出神地想著,幾年前,或許自己的表情比這些小子還要臭屁吧。今天的交流訪問活動,第一軍事學院十分慷慨地動用了軍用運輸機,從首都運來了三台機甲,此時兩台機甲還安靜地留在防塵罩中,有一台已經進入了對戰室,在做一些機甲操作方面的展示。

    綜合館一角的對戰室為了安全,是全封閉的設計,里面發生的一切,都會傳送到巨大的光幕上,供綜合館里的學生們觀看。

    施清海抬起頭來,看著光幕上那個正在做著華麗趨避動作的藍黑色機甲,微諷地翹起了唇角,心想梨花大學里根本就沒有機動系,這個傻叉表現的如此騷包,除了惹來罵聲,還能有什麼用?梨花大學總不可能喊一幫子男學生拿棒球棍去砸你。

    後天年會,我明天就要出發,後天還要飛大半天……娘的,祖國太偉且大了,我要瘋了。
作者: kazamian21    時間: 2009-6-11 09:02 PM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機語(上)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從很久以前奠定人類社會各個區域基礎的五人小組開始,人類對於機甲的設計,總是習慣成自然地向著人體靠攏,而很少會出現擬生態的機甲,比如蜘蛛,比如蛇……或許是那種機甲太過醜陋,不符合人類軍人的審美觀,又或者是因為科學家們最後發現,更多的支撐點必然要犧牲人類操作時的主觀能動性以及機動性。總而言之,隨著科學的發達進步,機甲的外表也越來越像人,只不過那些外表堅不可摧的護甲和動力裝置,讓機甲展現了比人類身軀遠為恐怖的力量。

    機甲操作也有風格,這是從無數的細節當中體現出來,比如滑步時的行走曲線,比如騰躍時的必要高度,比如機甲偏頭時的那一瞥……嗯,用前第二軍事學院某叛國機修師的話來說,沒有形成機甲操作風格的駕駛者,那和開汽車有個什麼鬼的區別?

    光幕上那個藍黑色的機甲就有很明顯強烈的操作風格,那就是風騷。在短短四十五秒鐘的機甲操作演練過程中,藍黑色的機甲一共扭了八次腰,跺了五次腳,中間還夾雜著兩次舉起機械臂對準天穹的動作……不得不說,這名操作機甲的第一軍事學院學生擁有很強的操控能力,哪怕加了這麼多淫蕩的小動作,整套規定的演練動作,依然是沒有一處錯漏,很完美地闖過了第三級的考驗。

    施清海盯著光幕上分成兩個區域的顯示,一面是機甲對戰室裡藍黑色機甲地真實動作,一面是二維畫面呈現的第三級機甲測驗畫面。藍黑色機甲的那些小動作落在他的眼中,全部變成了很實在的嘲弄和譏諷。不過他不是梨花大學的人,想來梨花大學的教授學生們,也沒有人能夠明白那台騷包的機甲正在徒勞無功地展示著何種情緒。

    他這時候在猜想,那位「太子」應該在校園裡地哪一個建築中觀看這場專門為他一個人開展的機甲表演,而組織上獲知「太子」在梨花大學後,究竟會在什麼時候採取行動,將要採取怎樣的行動?不管是想辦法接觸對方。謀求對方背後勢力的支持,或是貫徹反政府軍的一貫主張狙殺此人,應該……都不會是今天吧,今天梨花大學的防衛工作實在是稱得上森嚴二字……

    就在這個時候,施清海身邊一個梨花大學的女學生興奮著自言自語說道:「真帥……果然不愧是第一軍事學院的高材生,這機甲就像是活過來一樣。」

    女學生身邊的男學生,本來也對這些充滿暴力美感地戰爭機器無比羨慕,但聽到這句話後,表情卻有些怪怪的。雄性動物能夠頗有風度地讚美同性,卻向來不願意身邊的異性對別的雄性發出讚美施清海的心裡湧起了一絲同情,笑著說道:「伸懶腰也叫帥?」

    梨花大學的女學生瞪了這個傢伙一眼,說道:「瞎說什麼呢?那是通過三級測試時的操作,說明機甲裡地軍官留有餘力,輕鬆無比。」

    施清海聳聳肩,沒有與她爭辯什麼。倒是那個男學生湊了過來,很認真地問道:「我也總覺得開機甲那小子態度好像有些問題,感覺挺傲的,你看出什麼來了?」

    「古海軍有旗語,其實機甲也有機語,畢竟對戰的時候,如果在通話器裡大罵對方。會顯得沒品,而且也容易被監聽的教官發現……所以一院機動系一直有個傳統,用機語罵人的傳統。」施清海回思當年的校園生活,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些扭腰甩臀的動作,在一院裡都是罵人地話,最後的伸懶腰,更是一句很髒的話……聽說一院機動系的傳統現在已經進入了軍隊,軍隊裡的機動戰士都會這一招,每次對戰之前。都會罵的不亦樂乎。」

    那名男學生愣了愣,不知道這個穿著皺巴巴西服的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地眼珠子轉了幾圈,還沒有開口,施清海沉著臉說道:「很多人都懂這個,相信主席台上那些教授有的也懂。再說了,這麼傲氣的傻逼到咱們學校來表演機甲,不是來打我們臉是什麼男學生恍然大悟,深明於心。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施清海的肩膀,然後一臉嚴肅地回過頭去。對著自己關係親密的同學們轉述了一遍施清海的話。在這個時候,施清海已經離開了座位,至於他為什麼要戳穿那台藍黑色機甲的機語,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一軍事學院的交流學生其實前天就到了,這些學生都有軍官的身份,不苟言笑,滿臉冷峻,在梨花大學地女學生眼中,這都是帥氣成熟地表現,而在男學生的眼中,就未免顯得有些過於驕傲和冷漠。

    大學城地男生們都喜歡機甲,但沒有人喜歡比自己還要驕傲的傢伙。更何況那些交流學生裡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滿臉帶笑的傢伙,那些笑容卻都是對著女生發出,明顯沒存著什麼好意。所以梨花大學的男生們,其實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此時又聽說正在表演的藍黑色機甲,用他們並不知道的機語在羞辱梨花大學的師生……

    白衣飄飄,充滿了青春荷爾蒙的校園,基本上什麼都不可忍,更何況是這種扎進骨子裡的羞辱!

    惱怒的情緒隨著這個流言傳播開去,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數千人的看臺上便有了開鍋的跡象。忽然有個男學生對著巨大光幕上的藍黑色機甲大罵了一句什麼,就如同濺進油鍋裡的火星,頓時點燃了所有梨花大學男學生的憤怒,無數的髒話掩蓋了控制聲裡傳來的講解聲,響徹了整個綜合館。

    「學生們說的是真的嗎?」梨花大學校長從不知,聽著四面八方響起的聲音,忍不住微微皺眉,對坐在自己身後的周教授問道。

    周教授出自軍中,對於這一套軍痞子才會用的機語當然並不陌生,一張老臉早已經黑沉下來,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憤怒,瞪了一眼校長身邊那個穿著軍服的中年人,點了點頭。

    從不知校長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右手的手指卻開始輕輕敲打起了主席台的桌面,暴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前些天他去教育部開會,有些驚愕地發現部裡居然安排了第一軍事學院前來交流訪問,在教育界裡混了二十餘年的他,自然第一時間就猜到第一軍事學院準備做些什麼,冷笑之餘,卻也只有應了下來。但他沒有想到,一院裡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軍官,居然敢在幾千人的面前,耍弄他們的那點兒小聰明。

    在他身旁的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主任鄺教授,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壓低聲音解釋道:「這是誤會。」

    第一軍事學院的級別遠比梨花大學高,此次交流活動,一院方面就是由鄺教授帶隊,他的級別恰好與從不知校長等齊,第一軍事學院如此安排,已經算是相當重視此次交流活動,他本來對從校長不可能生出任何忌憚,然而一想到來之前校長叮囑的謹慎二字,他就開始流冷汗。

    尤其是看到光幕上那台該死的藍黑色機甲,還在耍弄那些他以為沒有人知道的機語,鄺教授的心情便愈加複雜。是的,他也不明白校長為什麼安排此次交流展示活動,他也像那些被浪費了假期的學生軍官一樣瞧不起梨花大學,可是此時綜合館裡罵聲震天,依然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從不知校長忽然溫和笑著說道:「一院的同學,果然都有幾分傲氣,看來他們其實並不願意來臨海交流,我們這些做老師的,最好不要強迫對方,您說是不是?」

    這句話綿裡藏針,鄺教授微微皺眉,一院固有的驕傲情緒又開始發作,沉聲說道:「這只是誤會,畢竟不是對戰練習,安達同學的機甲操作一向有些小地方不夠嚴謹,等下來後,我會好好地教育他。」

    從校長回復了沉默,沒有理他,只是聽著綜合館裡幾千人的髒話漫天飛舞著,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髒話漸漸已經從藍黑色的機甲指向了第一軍事學院,惡毒至極,主席台上那些來自一院的教授和優秀學生代表們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一直站在鄺教授身後的年輕軍官,忽然離開了主席台,來到了那兩台機甲的旁邊,打開了通訊器,對著全封閉的對戰室內通話道:「收斂一些!外面的學生知道你那些機語的意思,已經開始吵翻天了。」

    藍黑色機甲操作室內,那個一頭卷髮的軍官士兵正在無聊地打著哈欠。這名第一軍事學院的優秀學生叫做安達,是機動系裡成績最突出的學生之一,此次犧牲假日,來這樣一個破地方表演,他的心情本來就極為不爽,總覺得自己像是夜店裡跳脫衣舞的女人。他聽到通話器裡的聲音後,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罵咧咧說道:「那些傻比吵什麼呢?」

第二卷 第三十章 機語(下)

    對於安達來說,沒有進入完全狀態的第三級測試,根本沒有什麼難度,機甲的通關,在那種放鬆而無聊的操作中,越來越像是一個表演,而第一軍事學院驕傲的機甲操作……是用來在戰場上殺敵制勝,不是用來跳舞給那些白癡看的。

    所以安達的情緒很糟糕,很惱火,下意識裡將自己的情緒通過機甲的動作抒發了出來。這完全只是他個人的一次發洩,渾然沒有想到,這對於本來興致勃勃前來觀看第一軍事學院表演的大學城學生們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不尊重……因為在他看來,這些連機甲的表面都沒有摸到過的民間學生,頂多是些會看看機動雜誌的小白臉,哪裡會懂機語這些東西。

    聽到通訊器裡沉穩而冷峻的聲音,安達罵了一句髒話之後,終於醒過神來。說話的是士官周玉,一院機動系最強悍的傢伙,也是他私底下的老大。他當然不會懷疑對方說的話,緊接著便聽到了對話器裡傳來那些如海潮般的咒罵聲,安達傻乎乎地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綜合館穹頂巨大的光幕上,那台藍黑色的機甲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沒有向師長匯報表演完畢,也沒有離開,這更是激發了大學生們痛罵對方的情緒,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台藍黑機甲的傻樣,實在是太欠罵了。

    「扭啊,你丫再扭啊……把你腰扭斷了,賣到帝國去當妓女。」

    「你是百慕大的人妖啊你!」

    淡淡的光芒籠罩著安達地面容,他目瞠口呆地聽著通訊器裡那些花樣不停翻新的咒罵。心裡大感震驚,一院裡培養的都是軍人,一言不合往往便大打出手,哪裡聽過這麼多不重樣的罵人話語。他的臉開始漲紅起來,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將要爆炸的情緒,最後聽到人妖兩個字之後,終於忍不住了,憤怒地摁下了主通訊器的按鈕。

    「一群傻比!就只會動嘴皮子!聯邦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有本事搞台機甲來和小爺干……!」

    安達憤怒的回罵聲經過通訊器。在綜合館光幕旁地揚聲器裡響了起來,響徹了整個闊大的建築空間,雖然梨花大學和第一軍事學院,在中控室負責此次機甲表演控制的教師們,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掐斷了這個沒腦子傢伙的憤怒罵聲,卻也只是掐掉了干一架最後的一架二字。

    梨花大學綜合館頓時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無數的眼睛都盯著全封閉的機甲對戰室,如果對戰室不是用超強合金建造而成。只怕此時早已經在怒火下融化了。這是梨花大學的主場,第一軍事學院來地交流學生卻是如此囂張,誰還能忍的住雖然對於安達暴怒下的挑戰,誰都知道沒有人可以應戰,但大學生們自有自己思考問題的邏輯,心想聯邦政府***把這麼難得搞到的機甲,全部弄到你們三院和西林軍校去了。我們這輩子摸都摸不到一下,你居然還向我們挑戰?

    這等於是有女朋友的人向光棍們挑戰做愛時間長短……一樣令人不能忍受!

    極短暫地絕對沉默之後,是忽然之間的情緒大暴發。就算先前還有很多學生保有了對第一軍事學院的尊敬,但在此時,這些尊敬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更何況梨花大學本來就是喬治卡林主義最盛行的學校之一,對他們眼中聯邦走狗三院的學生。更沒有任何好感。

    「幹幹干,干你媽呀……」這是很簡單粗暴的回答。

    「搞……台機甲來……干?喲,我今兒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開著機甲也能做愛,是不是你們學校向來有這種傳統?我就奇了怪了,穿著機甲怎麼做愛?你是不是要表演一下給我們看?」這是很尖酸刻薄的回答。

    「問題是聽說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只有男生。」這是更惡毒地起哄者。

    「同性機甲做愛表演?這太***難得一見了。」

    大學城的學生們打架不行,但要挖苦人諷刺人,又哪裡是第一軍事學院那些天生軍官們所能抵抗。陷入抓狂狀態中的安達,憋的滿臉通紅。完全忘記了社會大學裡面根本沒有機動系,更沒有機甲這個東西,固執地按動了系統內一個綠色的按鈕,向梨花大學中控網中的任意一台機甲發出了對戰的請求。

    做完這一切後,安達傻乎乎地等著有人應戰,結果半天卻發現沒有什麼反應,得意地輸入了一條指令,藍黑色的機甲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對準了天空。

    他痛快地咒罵道:「一群小孩兒。罵地痛快。怎麼就沒一個敢出來。」

    主通訊系統已經關閉,他說的話。那些通過光幕注視著對戰室內的學生們自然不知道,但數千人同時注意到了機甲的那個動作,那根翹起來,對著天空的大拇指。

    對戰室外方一直注意著裡面動靜的周玉,苦笑了一聲,心想安達每次發瘋的時候連自己都攔不住,這小子只怕還在得意梨花大學沒有人敢挑戰他,卻根本忘記了梨花大學根本沒有機甲。

    看著機甲那根翹起來的金屬拇指,綜合館裡的罵聲漸漸平息,這不是什麼機語,這是很明確地一個手勢。

    梨花大學地學生們不會幼稚到認為一院的那個傻比會在自己這些人地痛罵中悔悟,從而翹拇指稱讚自己,他們都知道肯定後面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都開始匆忙地在座位下面尋找趁手的傢伙。

    果不其然,光幕上那個看著得意洋洋。十分欠扁的藍黑色機甲,忽然間氣息為之一變,顯得無比驕傲冷酷,緩緩地將右機械臂倒轉,拇指對準了地面。

    這也不是機語,是很明確地手勢,代表鄙視蔑視的手勢。片刻安靜後,綜合館內眾人大嘩。只見無數鞋往光幕上飛去,往設於地下的機甲對戰室飛去,有一個班的男學生,忽然發現了放置在座位後方的棒球棍,頓時化身為擲彈器,往下狂扔。

    一時間,木棍如雨,落在全由金屬組成的對戰室上,叮叮噹噹有若雨滴墜荷葉。好不清脆動人。

    然而,光幕上那個藍黑色的機甲依然得意驕傲冷漠地倒立著拇指,就像在不停地扇著梨花大學學生們的耳光。

    就在這個時候,綜合館裡憤怒地聲音忽然小了起來,多出了無數震驚的呼聲和大喜過望的叫聲。主席台上那些彼此都覺得很慚愧的兩院教授們,詫異地望向了光幕。對戰室外面那些第一軍事學院的軍官們也不解地望向了光幕。

    光幕上,對戰室最深處的一道合金牆壁忽然緩緩拉開。一台看上去有些笨重的黑色機甲,緩緩出了它的身體!

    隨著這台黑色機甲的出現,所有地議論聲,所有的咒罵聲全部停止,綜合館內死一般的安靜,尤其是梨花大學的學生們,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台機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第一軍事學院的鄺教授吃驚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從校長,他根本不知道梨花大學還有機甲。從不知校長起始眼瞳微縮,片刻後卻出了萬事瞭然的微笑,這微笑放在主席台所有人地眼中,未免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光幕上那台黑色的機甲,看見藍黑色的機甲拇指向下的手勢後似乎愣了愣,然後對著藍黑色的機甲……豎起了中指。

    這也不是什麼機語,這是聯邦與帝國都通用的,所有三歲以上小孩兒都知道的手勢。

    綜合館內掌聲如雷。梨花大學地學生們十分欣慰,雖然有些懂行的學生看出來這台奇妙出現的黑色機甲只是台系列原型機,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但能夠中指示人,他們已經足夠開懷。

    黑色機甲裡的許樂並不知道有數千人正通過光幕觀看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只是剛剛睡醒,接受了對戰的請求,然後看見了門後那台機甲的手勢。

    機甲內坐的不是邰之源,大概應該是一院來訓練地交流學生。許樂很簡單地得出了這個結論,然後更簡單地用中指回應了對方的侮辱手勢。

    因為這幾天他這時候的心情很不好。

    許樂以為這裡只是一個封閉的對戰空間。沒有觀眾。所以他表現的很自然,通過通訊器向對方發出了開始的指令。

    這是他第一次操縱機甲的實戰演練。他在心裡想著,以自己六級十幾秒的水準,當然不可能是這些軍事學院天之嬌子的對手,他只想著能夠打地更爽一些,哪怕吃些苦頭也無所謂。

    黑色地機甲看似笨拙,實際上前進的路線卻是一條最標準地直線,沒有絲毫偏移,再加上許樂此時沉默而不佳的心情,機甲的操作無來由地多了一絲壯烈之氣。

    二十米的距離,轉眼即至,黑色機甲極為凌厲的一腳直接踹到了藍黑色機甲的機械腿根部!

    藍黑色機甲不可思議地仰天倒下,砸落在合金地面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黑色機甲中的許樂不可思議地看著光屏上的顯示,心想對方怎麼就倒了?雖然他很滿意自己這一腳的怒意與速度、精確度,也證實了藏在機械腿根部的平衡感應儀,一旦受到斜四十二度角的大力擊打,便會產生瞬間的偏移,從而導致機甲的平衡操控系統有短暫的失靈……可是,這台藍黑色的機甲為什麼不抵抗?許樂百思不得其解,無法相信自己這個菜鳥能夠擊倒一院的高材生,難道說對方……是菜鳥之中的菜鳥?
作者: kazamian21    時間: 2009-6-12 03:05 A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一章 自信的強者
    (這是定時發的一章,這時候我人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也不知道月票榜的情況怎麼樣了,大家伙兒使點兒勁砸月票吧……)秀軍官生安達來說,憲曆六十六年的梨花大學之行,是他職業軍人生涯開端的一筆無法抹去的汙跡,這個汙跡伴隨著他的一生,時不時地會被人提起,因為后來聯邦的人們都知道,他對面那個黑色的機甲里的許樂,還只是一個第一次參加真實對戰的菜鳥。

    那時候,安達操控著藍黑色的機甲,還在萬人注視下倒立著拇指,得意而偽裝冷酷地回視著被對戰室墻壁隔絕的萬人目光,他甚至希望梨花大學那些只會罵人的學生目光越憤怒越好,因為對方反正不敢來打,便只有被自己輕視的資格。

    此時主通信已經因為他的對罵而關閉,他不知道此時對戰室外面的無數人都已經變得安靜沉默下來,所以當他聽到機甲內部的系統合成聲說到對戰請求被接受后,發了發呆,才想到去看第三視野光屏。

    他看見了一台黑色的機甲,也看到了那台黑色機甲豎起來的中指。於是安達開始習慣性的瘋狂和憤怒,準備用機甲粗重的機械臂比劃一個更有殺傷力的手勢,結果……他發現對方早已經沖了過來。

    安達的藍黑色機甲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所經曆的任意一場機甲對戰練習,雙方總是要習慣性地交流一下,如果關係不好,可能也會用機語表示幾句對對方家人的親切問候,可還從來沒有誰,會像一個潑婦一樣,上來就揪著對方干仗。

    那台黑色的機甲就這樣做了,而且做的很徹底,沉默而壯烈地撲了過來。在安達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一腳狠狠踹中了藍黑色機甲的機械腿根部。

    “偷襲!無恥的偷襲!”安達在操作艙內破口大罵,卻根本無法阻止那股強大的震動,他產生地耳鳴,也沒有辦法控制因為平衡感應器短暫失靈,而向地面砸下去的機甲。

    藍黑色機甲重重地摔落在堅硬的金屬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那些強勁地沖擊力,被機甲里巧妙的減震設計消除了絕大部分,而第一軍事學院艱苦的訓練,也讓安達在最短的時間內消除了腦中地暈眩,確認了機甲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他憤怒地快速輸入著指令,只要面前這個黑色機甲不再繼續如此無恥的動作,他一定能夠反敗為勝。

    操控著黑色機甲的許樂。怔了一怔之后,相信面前這個看似冷酷驕傲的機甲確實是個菜鳥,既然如此他還客氣什麼。手指快速地在指觸式光屏上輸入指令,驅使著身下的機甲重重地出拳,狠狠地向著藍黑色機甲的下腹部錘了下去。

    依然是平衡感應儀隱藏的那個位置,黑色機甲的機械臂揮動地合金拳,在空中奇異地轉了個彎,依循著第一腳的角度,從正面右斜四十二度角砸了下去。

    一拳一拳又一拳。

    強烈地震動。平衡感應儀地微小偏移。這些讓正在憤怒輸送指令。意圖讓機甲做出反擊地安達同學傻了眼。因為他發現每當自己快要校正機甲地參數時。總會被對方地拳頭干擾並打斷平衡參數重置地過程。

    藍黑色地機甲在電流聲中不停地試圖抓住地面。試圖反擊。試圖站起。然而隨著黑色機甲拳頭地不停落下。卻表現出來像抽筋一樣地悲慘戲碼。

    機甲對戰有很多種。在不同地背景環境下。不同擬真程度地對戰。自然激烈程度也不一樣。今天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雖然慷慨地運了三台機甲過來。也準備了內部地機甲對戰表演。但是機甲地遠程攻擊武器系統全部都已經拆卸了下來。許樂此時操控地原型機甲。更沒有什麼攻擊性武器。所以兩個人此時地對戰。其實是最原始地近身格斗。

    而很明顯。被封余大叔教了四年地格斗。許樂最擅長地就是這個方面。近一年地時間。他在梨花大學里惡補了基礎知識。在區里又查到系列前半部分所有地機甲圖紙。十分湊巧地是。這些圖紙最后一個系列就是……在機械方面擁有過人直覺和天賦。並且實踐經驗無比豐富地許樂。對那台機甲無比熟悉。在他地注視下。這台藍黑色地機甲其實並沒有外面那些繁復而強悍地護甲。更近乎於一個赤裸地。只有合金骨架與控制系統地東西。

    他已經占得了先手。成功地找到了最薄弱地環節。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那台藍黑色地機甲還能站起來。只怕封大叔會氣地從那道白光里再次重生。出來把許樂痛扁一頓。

    許樂不是一個陰險地人。也不是一個天生具有流氓氣質地人。對方所以為地偷襲。在他看來是很正常地反應。既然對戰訓練已經開始了。那還要等什麼?藍黑色機甲已經倒地了。他自然要繼續攻擊。直到對方喪失所有地機動能力。或者是系統判斷自己獲勝。無論是區里地六級虛擬測試。還是和邰之源每夜里地對戰訓練。他都習慣了沉默地開始。平靜地結束。卻根本想不到偷襲這種概念。

    這是一種很誠懇木訥執著的態度,再挾著他這些天來的無名怒火與陰晦心情,便構成了此時黑色機甲不停痛錘藍黑機甲大腿根的難看畫面。

    黑色原型機甲的輸出動力已經到達了百分之八十的數值,在指觸式光屏上的指令輸入,變成了機甲合金拳不知疲憊,漸要超越風聲的狂暴出擊,而在黑色機甲的拳下,藍黑色機甲不停地顫抖,明明沒有受到真實的不可逆的損壞,卻永遠也站不起來,只能**地被痛扁。

    咔的一聲脆響,藍黑色機甲機械腿根部的護甲終於裂開了一條小縫隙,機甲內部的平衡感應儀再也無法抵抗如狂風暴雨般渲洩,卻又如老農般執著的精確打擊,在一道青煙之后,正式停止工作。

    安靜的對戰室內響起了系統的聲音,黑色原型機甲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勝利者。許樂操控著機甲退后了五米,他還以為此時只有自己和對面那台藍黑色機甲在對戰室內,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落在了無數人的眼中。

    綜合館里的歡呼聲口哨聲早已經像沸騰的海洋般響了起來,只有許樂全不知情。

    藍黑色的狼狽地從金屬地板上爬了起來。最后才完成了數值重置,將平衡感應儀負責那部分自動調姿程序強行中斷,將機甲由半自動操控改為全手動操控,這台藍黑色的機甲終於站了起來,然而全手動操控,在近身格斗里面等於是半個殘廢。

    像灰塵一樣的小卷發飄蕩在機甲的操作艙中,同時飄蕩著安達的憤怒吼叫。他這一輩子沒有這麼窩囊過,明明對方的操作水平也不過如此,除了最開始的突擊速度快到有些可怕之外,其余不過平平,看上去甚至還有些愚癡,只知道傻傻地讓機甲出拳砸,而根本不知道應該攻擊機甲更脆弱及更重要的部分……

    可偏偏就是這樣,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走了狗屎運,機甲的振蕩每每在關鍵時刻,影響到平衡感應儀的重新校準,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有效的操作!就這樣輸給一個社會大學學生操控的原型機?安達這時候自殺的心都有了,痛苦無比地揪著自己頭上的卷發,憤怒地盯著那台看上去有些笨拙的黑色機甲。

    “當然不會是湊巧,雖然這台黑色原型機甲的操作並不如何強悍,但無論是什麼人在操作這台機甲,能夠連續一百四十七次攻擊,包括最開始的機械腿一踹,都能準確地命中同一個地方,而且依循的是完全精確的同一個角度……那都只能說明,這個人很強,非常強。”

    機甲對戰室外,第一軍事學院的人與梨花大學的教師臉上流露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周玉瞇著眼睛看著光幕上那個略顯呆滯的黑色機甲,對身旁那些憤憤不平,指責梨花大學搞突然襲擊,那台機甲玩偷襲的同伴們說道。“我們都知道最大的漏洞在哪里,可是我們誰會想到去利用這個漏洞?沒有,因為這樣操作的難度太大……雖然今天的對戰沒有遠程武器系統加入,讓黑色機甲這種操作的可能性大了許多,可是我們誰都不能保證自己輸入的每一道指令,都能保證機甲執行的精確性。這需要對自己大腦分析的自信,還需要對每一次角度變化的奇快判斷……沒有自信的人,不可能選擇這樣執著的作戰方式。”

    “一個自信而強大的機甲戰士,我現在有些明白了,校長為什麼讓我們這些人犧牲假期,而來梨花大學進行表演。看來不論是在什麼地方,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對象。”

    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的王牌學生周玉笑了笑,往機甲對戰室里走去,身后綜合館內梨花大學學生們的吶喊聲,就像是一道道軍令,催促著他的腳步,他知道今天這件事情是安達最開始做的不對,但身為一名軍人,在這麼多人的眼前,他必須保證第一軍事學院的光輝不會有一絲黯淡的可能。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二章 捧腹而走(上)
    光幕上,機甲對戰室后方那扇門打開,黑色的原型機甲現身,梨花大學綜合館內無數人的眼光都投射過去,震驚之余,學生們歡呼震天,他們並不清楚自己學校什麼時候居然也有了機甲,也不知道黑色機甲里是什麼人,但他們認為,這台黑色機甲是為了梨花大學的榮譽,勇敢地站了出來,面對著第一軍事學院那個驕傲的傻比,僅此一點,已經值得他們不再思考別的,而將歡呼的吶喊與興奮的跺腳聲,全部送給那台黑色機甲。

    而當那台黑色機甲用一種誰也沒有想到的方式,直接踹倒了藍黑色機甲,緊接著無比執著而略顯笨拙地一拳一拳擊下,到最后系統判定黑色機甲獲勝……綜合館里的氣氛達到了一個更恐怖的程度,相反,此時的歡呼聲少了許多,因為大家都被這一幕震驚的快要說不出話來,女學生們的眼里開始生出星星,男學生們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光幕,而主席台上更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第一軍事學院交流訪問團代隊的鄺教授霍然站起,一臉震驚地看著光幕,半晌后才回過神來,轉頭對身旁的梨花大學校長從不知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除了軍事學院之外,一般的大學基本上不會涉及到機甲方面的系統知識,雖然梨花大學在這方面有些名氣,可是這間大學沒有機動系,怎麼可能會擁有一台機甲?而且那個操作機甲的學生,竟然擊敗了自己的學生!雖然黑色機甲的戰法在鄺教授看來,顯得有些不夠光明正大,可是疑問與震驚讓他根本顧不得別的,死死盯著從不知,想要弄明白,一個社會大學怎麼會出現機甲的問題。

    “只是原型機。”從不知校長微笑著說道:“這是二十幾年前,教育部和國防部特批的。”

    “那……駕御機甲的學生是誰?”鄺教授受了刺激,快速問道:“您應該很清楚。聯邦法律明文規定,非軍事系統人員,不得接觸戰斗機甲。”

    從校長的眉頭微微一皺,旋即溫和笑著說道:“秦院長派你們過來進行機甲表演,那些軍官生大概不明白原因,你應該能猜到一點……我們梨花沒有機動系。但不代表沒有機甲訓練場地,至於黑色機甲里那個人的身份……他接觸戰斗機甲,我想不論是國防部還是總統安全委員會,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鄺教授愣了愣,漸漸想起一個可能性,震驚地回頭望著光幕上那個呆呆站立著地黑色機甲,顫抖著聲音說道:“以他的身份,怎麼可能選擇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出現?”

    “不要忘記,他現在是我們梨花的學生。”從不知校長依然微微一笑。格外平靜,“既然一院來訪問的同學,向梨花發起挑戰。他願意出來替梨花爭爭臉面,我也不能阻止他不是?”

    鄺教授愣了片刻后,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如果黑色機甲里真是那位身份尊貴的年輕人,第一軍事學院地臉只怕真要在今天丟盡了,看來那位夫人以及那位年輕人,很不喜歡一院這次旨在讓梨花大學難堪,從而奪回對邰家繼承者教育資格的手段。

    從不知校長注意到了鄺教授臉上的苦澀,心里就像吃了一塊野豬肉一般暢快。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他看著光幕上那台黑色的機甲,暗自感激那位故人的子弟,願意替梨花大學爭這一口氣。

    是地。看上去高深莫測地校長。之所以高深莫測。是因為他以為黑色機甲里地人是邰之源。如果是邰家繼承人以梨花大學學生地身份出戰。第一軍事學院也只有牙斷往肚里吞。從校長當然沒有什麼好擔心地。

    這位忙於工作地校長。根本就不知道這間大學能夠進入區地不止邰之源。還有一個他曾經注意過地小門房。

    綜合館內地震驚又已經被歡呼所取代。主席台上第一軍事學院訪問團地成員們臉色無比難看。而就在這時。光幕上地情況又發生了變化。藍黑色地機甲被吊裝離開。而另一台銀色地機甲卻冷漠地出現在了場地中。正準備離開地黑色機甲愣了愣。然而有些笨拙地轉過身體。面對著對方。

    綜合館里地學生們看著這一幕。知道第一軍事學院那些驕傲地軍官們。準備再次發起挑戰。紛紛屏住了呼吸。

    從校長眉頭微皺。看了鄺教授一眼。說道:“是周玉?如果他將黑色機甲里那人打傷或者是激怒。你覺得合適嗎?”

    鄺教授沉默地看著光幕。忽然開口說道:“先前只是我們為了爭取他地表演。現在則是學生要維護一院地名譽。在這種大前提下。我不會阻止。也不願意阻止。相信那位年輕人應該很明白一院有一院地驕傲。”

    從不知校長沒有說話了,看著那台黑色的機甲,微微一笑。

    許樂不知道校長和第一軍事學院的上層,此時將他當成了身份尊貴,無比神祕的邰家繼承人。他像平時那樣沉默地進行完對戰,然后準備離開。此時他的心里並沒有太多的喜悅情緒,甚至連這些天積累下來的負面情緒都沒有完全發洩掉。

    這個年輕人在某些時刻很敏感很謹慎,但在某些時刻卻顯得有些糊塗,比如此時,他總以為自己只是在機甲里瞇了一會兒,此時頂多是凌晨四五點鐘,他總以為這是一場第一軍事院訪問學生地熱身練習,沒有任何旁觀者……

    他卻不知道此時是上午十點半,先前所做的一切,被無數雙眼睛和監控設備看到。他不知道此時的梨花大學已經因為他的出現而變成了一片驚喜的海洋,更不知道此時那些興奮的學生們,都在猜測究竟是誰能夠擊敗第一軍事學院的高材生,他已經成為了梨花大學的英雄人物,還是孤膽冷酷的那一類……

    外面地一切他都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既然藍黑色機甲是一個比自己還要菜地菜鳥,擊敗對方實在算不上什麼,自己還是那個六級都只能堅持十幾秒的可憐家伙。僥幸一勝,有何可以慶幸且興奮?總不過是個失戀地少年,心情依然郁郁不能解脫。

    便在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刻,系統里再次出來電了合成聲,十分清晰:“對戰訓練請求,是否接受?”

    許樂愕然回頭。黑色的機甲笨拙回頭,然后看見了對戰室門口出現了台渾身泛著銀光,顯得格外貴重的機甲。還是,但好像具體地結構有些什麼變化,他皺著眉頭,隔著光屏看著那個發出對戰請求的機甲,心情十分復雜:“第一軍事學院的這些訪問軍官生,難道也要玩車輪戰?”

    他對自己操控機甲的實力有格外清楚,甚至清楚到有些惘然的低估。看著那台銀色機甲穩定而流暢的前行軌跡,他下意識地想到,自己應該不是對方的對手。然而是不是對手。並不是許樂此時考慮的重點,他所考慮的,只是怎樣發洩一下心中地郁悶,哪怕被對方暴扁一頓似乎也無所謂。這不是自虐,只是一個擁有平凡人的年輕人下意識里的反應。

    接受了對戰地請求,他操控著黑色的機甲,有些木然地向著那台銀色機甲走去。

    “里面應該是周玉,聽說他弟弟去了西林軍校,就是因為不能承受自己兄長的優秀。”小別墅沙發上的邰之源。表情有些奇怪,他當然清楚這一場第一軍事學院的表演是想表演給自己看,卻也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最后竟然變成了現今這般模樣。

    他輕輕啜了一口細杯里的香檳酒,似笑非笑地看著光幕上的畫面,自言自語道:“許樂你這次可慘透了。”

    邰家繼承人與許樂每晚都會在虛擬的系統里進行對戰,自然十分清楚許樂地真正實力。在他看來,先前許樂能夠擊倒那台藍黑色機甲,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許樂的取巧還有那個蠢貨的輕敵。而此時既然周玉親自駕馭著銀色機甲出戰,迎接許樂的。只可能是無比淒慘的下場。

    機甲對戰開始,正如邰之源的預測,許樂操控的黑色機甲,在那台銀色機甲的面前,連一瞬間都無法抵抗,直接變成了暴風雨中的野草,被精準地攻擊變成了不停搖擺,隨時可能倒地的存在。

    一聲悶響,黑色機甲半透明操作艙艙門被合金拳準確地擊中。許樂被強大的震蕩逼的心頭一悶。有些愕然地注視著光屏上的資料顯示。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避開對方的攻擊,不論是速度還是操控的細致度上。與對方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

    似乎只能輸了,許樂有些無趣地想到,手指依然快速地輸入著指令,讓黑色機甲避過了一些關鍵部位的傷害,眼睛看著那台像天神一樣的銀色機甲,卻充滿了挫敗感與……不甘心。

    (昨兒坐了一天飛機,我才知道,原來飛機這種東西也有可能坐一天,且是在國內。

    下午四點多鐘到地桂林,然后晚餐,然后集體活動看雜技……餓了,一幫子人去宵夜,見到了我非常鐘愛地許多作者,此處不具名,非常高興,宰了小口抿啤酒之土豆一頓,非常欣慰,回家便寫了這章,酒喝的不多,人還是清醒地。

    對了,張小花很干部,烽火和柳下揮喝酒很豪爽,更俗長的完全不意外……這都相當意外呀。雙手合什,不多說了,大家也知道我想說啥。)
作者: bobey    時間: 2009-6-19 12:44 PM

本帖最後由 inrainynight 於 2009-7-8 10:19 PM 編輯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三章 捧腹而走(中)


   看上去動作笨拙的黑色機甲,奔跑的路線忽然僵了一下。如影隨形而至的銀色機甲,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直接一個側撞,將高能電池賦予它的動作,全部轉換成為衝擊力,施放在黑色機甲的機身側方。

    合金表面的碰撞,在對戰室內激起了一道非常響亮的金屬聲,伴隨著聲音,黑色機甲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被狠狠地撞到了堅硬的牆壁上,雖然沒有真如風箏那般粉身碎骨,但那些結構固件與關節連動都發出了哀鳴的聲音,嘶嘶索索,似乎馬上便要停止工作。

    黑色機甲沿著牆壁滑落,幾處破損翹起的合金表面,磨擦著牆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同時在牆壁上留下了幾道新鮮的痕跡,最後頹然無力地重重摔到地面。

    銀色機甲先前那一擊的威力,在這個畫面中展現的一露無遺。

    梨花大學綜合館內的歡呼聲早就停了,從機甲對戰訓練再次開始的那一瞬間。而後隨著黑色機甲的連連敗退,就連那些猜想黑色機甲裏是誰的議論聲,對第一軍事學院銀色機甲裏那位最優秀的軍官周玉的介紹……也都漸漸停歇。當黑色機甲淒慘地撞到牆壁然後滑落,無數人同時陷入了最徹底的,他們心情異常複雜地看著光幕上的那個畫面。

    主席臺此時也早已經安靜了下來,兩所大學的教授官員們靜靜地看著光幕,不知內情的梨花大學方面表情都有些遺憾,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操控黑色機甲的學生是哪個系的,也沒有指望他能夠接連戰勝一院的兩個強者,但是總歸有所希望,此時便成了失望以及失望之中的擔心。第一軍事學院方面的表情比先前安達慘被痛扁時的表情要舒緩了許多,卻也沒有什麼得意的表情,因為在他們看來,周玉軍官生這個連機動系教官都無法輕言勝利地年輕人,理所當然應該輕易地獲得勝利。

    以為自己知道內情的從不知校長與鄺教授。代表著兩所大學,卻有著與眾人完全不同的心情。鄺教授知道一院的榮譽是保住了,可是邰家那位繼承人,只怕不會同意轉回一院,想到院長的囑咐,他的心情沒有絲毫喜悅。與他相反。從校長卻是微笑看著光幕,心想以那位年輕人外表溫和內心孤傲地性格,想必能清楚地知道,不是區的訓練條件不如一院,此番落敗,這一年他一定會非常無整而努力地在梨花大學度過。

    沉默安靜的綜合館,所有人盯著光幕上那個試圖重新站起的黑色機甲,在系統依然沒有宣判獲勝方的時候,這場實力看上去有些懸殊的對戰。還沒有結束。所有人都知道黑色機甲不是銀色機甲的對手,但看著黑色機甲沒有認輸的跡像,不禁都有些為之動容。

    不知是誰開的頭。綜合館裏忽然響起了很有節奏地掌聲,起始的聲音還極小,後來卻吸引了更多人的加入,掌聲漸漸變大,如暴雨般震耳,然後尋覓到了相同地節奏,雨聲變成了鼓聲,啪啪啪啪地響了起來,響徹了整個綜合館。替那台代表著梨花大學甚至是大學城的黑色機甲加油助威。

    看臺上一個角落裏,臨海州議員公子海清舟激動地鼓著掌,掌心都已經拍紅了。他的身邊,戴著黑框眼鏡的張小萌認真地看著光幕,心裏猜測著黑色機甲裏那人的身份,雖然也有些為那台黑色機甲擔心,但更多的還是平靜。

    她是信仰非暴力,屬於聯邦反對派裏溫和的一方,然而畢竟是一個體系。在環山四州時曾經接觸過不少當年聯邦軍隊與軍之間戰鬥的資料,知道那些戰鬥機甲,曾經如此無情的撕毀了那些熱情熱血地年輕軍士兵的身體。看見戰鬥機甲,她的眼前就會浮現出那些血淋淋的錄影與圖片,她的心中對機甲對戰有著先天的厭惡。

    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張小萌又陷入了這些天裏常有地發怔狀態。眼睛盯著光幕。思緒卻不知道早跑去了哪里。或許是野花。或許是清粥。或許是雪或許是雨。誰知道呢?

    這位天真而絕不稱職地女間諜哪里知道。她這時候在想地所有一切地源頭。其實就在光幕上。就在她地眼前。只是被機甲地外表所遮擋了。

    如擊鼓般令人熱血上湧。甚至生出一些悲壯感覺地掌聲。落在施清海地耳中。卻只讓他地唇角翹起一道表示嘲諷地曲線。他靠在看臺最下方一個通道牆壁處。仰著頭看著綜合館穹頂地光幕。微嘲想到。學生們果然是一群除了熱血什麼也沒有地蠢材啊。就連許樂那個有趣地傢夥。也曾經在夜店門口表現出如此這般地固執。

    夾在手指間地煙灰掉落在地面上。施清海閉上了眼睛。沒有注意到香煙快要燒到自己地手指。他在腦中重播著先前銀色機甲地那一擊。確認黑色機甲就算無比堅強地再次站起。在周玉地面前。也只可能再次倒下。情報應該無誤。除了那位太子爺之外。也沒有誰能夠進入梨花大學從未對外公開地區。坐在黑色原型機甲裏地那個人就應該是目標。

    看來那位太子爺在這方面也沒有太多天賦。不過稟性倒還算剛直。施清海睜開眼睛。有些苦惱地想道。如果這位太子真如他自己前些天才從組織獲得地情報所言那樣。是邰家地繼承人。怎麼也表現地如此熱血?這種大人物年輕時地熱血。對於他所服務地軍來講。可絕對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坐在沙發上。端著咖啡地邰之源。對於黑色機甲地表現沒有絲毫意外。這麼多天地接觸。他早就知道許樂是這樣性格地傢夥。而且此時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黑色機甲裏是誰。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知道許樂就算重新控制住機甲。在下一波銀色機甲地攻擊下。頂多也只能撐六秒。

    因為銀色機甲裏坐著的是周玉,是邰家已經暗中觀查了四年。將來註定要成為自己手下工作人員的周玉。邰之源舉起咖啡杯敬許樂的失敗,笑了笑。

    聯邦科學家們充滿智慧的設計,讓機甲裏地操控者,能夠最大限度地減低外部傳來的衝擊力量,所以黑色機甲艙中的許樂才沒有在那次撞擊之中昏過去。可是他此時的感覺非常糟糕,咽了幾口口水。才阻止了自己嘔吐的,視線才回復了清晰。

    他苦笑著,下意識裏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然後雙手開始重新操作,試圖讓黑色機甲站起來。

    失戀地少年想用一場無由而至的對戰,抑或是被虐來渲洩內心無處傾訴的苦悶與惘然。他已經預料到失敗的結局,甚至隱隱盼望著被痛打一頓,然而真當失敗開始,發覺自己在那台銀色機甲面前像孩子一樣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許樂下意識裏生出不甘心。這是性格使然,從小一個人長大的他,擁有東林人特有的堅韌樂觀和不服輸精神。他從未習慣不經努力便承認失敗,更不習慣此時心中微澀的挫敗感。

    輸給第一軍事學院優秀的軍官生,對於許樂來說,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會在那一擊之後,自己生出了認輸地念頭。

    非戰鬥狀態下的機甲機械臂前端,都安裝著擬人的合金指節,緊緊攏在一起時,便是一個強大地拳頭。黑色機甲的合金拳頭在先前擊倒藍黑色機甲的對戰中。其實已經破損的相當嚴重。

    就是這個破損的合金拳頭頂在了地板上,支撐著黑色機甲的平衡,讓它重新站了起來。許樂是很自然地這樣做了,然而呈現在光幕上,卻讓綜合館內響起了更熱烈的掌聲,其實許樂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掌聲在為自己響起,他甚至連有人在觀看著這場對戰都不知道,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掌聲的鼓勵。

    機甲艙內一旁古董級的擬真系統。忽然間吸引了許樂地目光。

    “你很厲害,我還想向你學習。”

    他打開了對戰系統的內部通訊,向著那台極有風度的銀色機甲駕駛員,非常誠懇地說道。

    銀色機甲裏面無表情的周玉,此時的表情終於愣了愣,下意識裏看了一眼通訊器,聽出了對方的誠懇與實在。那張英氣十足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其實卻不是因為對方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而是因為先前對戰裏他從資料分析中所捕捉到的細節。

    在所有人地眼中。黑色機甲先前那段時間內。已經敗的潰不成軍。只有銀色機甲內的周玉,這位年輕的機控天才。敏銳地嗅到了一絲怪異的味道---他此時已經確認,操控黑色機甲的人,無論是在手速還是控制細緻度上,都與自己有很大的差距,但問題在於,黑色機甲每次躲避時的反應速度,總比自己所推算出來的時間要快上一絲。

    快上一絲時間,似乎是件不重要地事情,但在電光火石一般地機甲對戰中,卻顯得極端重要。雖然黑色機甲的反應速度因為沒有超強地操控水準,而沒有得到完全的展現,但是那些資料裏的問題,依然讓周玉確認,對方的反應速度異于常人,甚至比自己都要快很多,他怎麼也不明白,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難道真有傳說中的直覺這種東西?

    銀色機甲裏的周玉,沉默片刻後,對著重新站起來黑色機甲裏的神秘人,認真說道:“互相學習……請。”

    (昨兒很得意地說自己沒喝多,都是狗屎,寫完那章上床後,才發現天花板在轉,今天看昨天那章後面寫的很不滿意,今天這章滿意多了,雙手合什,就一個字:真他媽的累……這其實是五個字,月票是兩個字,感謝大家,是四個字,以上都不算的字。)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四章 捧腹而走(下)


   (下午四點到的大慶,結果一路豔陽,到了收費站卻暴雨……到此時寫了六千八百字,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務,最後寫的險些捧腹,感覺很好,呵呵。從明天開始補章節,明天先來算個帳。另:其實年會之前一天的心情非常糟糕,具體原因就不說了,私事兒,然而年會時碰見了很多可愛的人和事兒,真真是讓心情好了許多……本想寫年會的事兒,但看到烽火柳下他們寫了很多,我也懶了……大家明天見。)

    對方說請,許樂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請……稍微等一下。”

    不得不說,同樣一種鍋底湯熬出來的白菜滋味也各有不同,這是菜的問題。第一軍事學院的學生們都是很驕傲的人,可是這份驕傲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駕禦藍黑色機甲的安達會表現的躁狂輕浮,周玉則是表現的相當優雅。

    聽到耳中傳來的聲音,周玉微微一笑,看著監控螢幕上那個勉強維持著平衡的黑色機甲,輕聲說道:“好的。”

    他不知道黑色機甲裏的那人要自己等什麼,或許是爭取一點休息時間,或許是想出戰勝自己的方法?絕對的自信讓周玉平靜而從容地表現著第一軍事學院的風度。而黑色機甲裏的許樂似乎也真的只是在休息,機甲呆呆地靠著牆壁站立許久,沒有任何動作。

    長時間的安靜與對戰的停頓,對戰室裏詭異的氣氛,呈現在綜合館巨大的光幕上,終於被綜合館裏那些不停鼓掌,摒著氣息替黑色機甲加油的學生們注意到了,掌聲漸漸稀落下來,回復到無比的安靜之中,所有人意外地看著光幕上一絲不動的兩台機甲,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施清海正百無聊賴地搓著被燙紅了的手指,秀氣的眉毛皺地極為好看。忽然間被四周環境裏的異動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看了一眼光幕,靜靜看了片刻,將對戰室裏兩位機甲操控者間的交流猜到了少許,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周玉這時候一定會給予對方最大限度的寬忍。以表現自己的風度,一院出來的人果然都是這麼臭屁,只是那台黑色機甲還想蹦什麼?實力地差距太大,哪怕再沉默地思考下去,黑色機甲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敗周玉操控的銀色機甲,除非黑色機甲裏那位太子爺忽然間小宇宙暴發。

    距離綜合館並不遙遠,卻格外森嚴安靜的小別墅裏,邰之源也正捧著咖啡杯,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光幕上兩台機甲的沉默。對戰的雙方一個是他不為人知的“朋友”,另一個是他將來的下屬,他很清楚雙方的實力。雙方地性格,笑眯眯地準備看許樂倒下再爬,爬起再倒,就像頻道那丫頭演的熱血太空劇般上演。

    便在此時,沉默了很久的黑色機甲忽然動了。

    施清海地眼睛眯了起來,綜合館裏的人們緊張而有些不忍地看著,小別墅裏的邰之源微笑喝著咖啡,屈起了擱在扶手上的左手拇指,在心裏輕輕數道:

    只有六秒。邰之源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許樂只能支撐六秒。

    在第二秒鐘地時候。黑色機甲與銀色機甲已經狠狠地再次撞擊在了一起。這次卻沒有響起清脆沉重地金屬碰撞聲。因為就在肉眼無法分辯地那一
作者: bobey    時間: 2009-6-19 12:53 PM

本帖最後由 bobey 於 2009-6-23 09:48 PM 編輯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五章 校園和內心的震動

    (筒子們,先算帳了……十一號十二號十三號都只更了一章,十四號請假未更,按承諾的每天兩章計算,俺一共欠了五章……這時候更五千字,然後晚上九點半再更四千字,一共九千字,那就是補了一章,呃,我第一次補欠帳,也第一次算帳,應該沒算錯。就是說欠了大家五章,今天之內補一章,那就是明天還欠大家四章,我慢慢補……媽呀,一算很多嘀,壓力巨大。)

    取過雪白的手巾擦拭掉身上的咖啡污漬,邰之源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心想已經多少年沒有笑的如此開心了。他從沙發裏站起身來,對身旁的靳管家說道:“今天記錄修改一下,就說我在區進行學習。”

    靳管家微微低首,馬上明白了少爺的意圖,停頓片刻後說道:“少爺,許樂既然擁有進入區的晶片許可權,我想他和靳教授的關係,絕對不是梨花大學檔案上顯示的那樣簡單。靳教授不可能隨便修改區的央控電腦程式,只是因為偶爾在新兵營裏遇到的一個士兵……這件事情是不是應該向夫人說一聲?”

    無數夜來,除了靳管家之後,沒有別人知曉邰家繼承人每天夜裏在區的學習並不孤單,而是有一個同伴。

    沒有人知道許樂也能夠進入區,靳管家今天在光幕上看到那台黑色機甲最後爆發出的那一擊,心裏微感擔憂,再次向邰之源提出了建議。

    邰之源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除了像成人禮這種事情之外,在沒有得到他允許的情況下,靳管家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及與他生活有關的一切細節,哪怕是他的母親。關於許樂這個有趣的傢伙,邰之源相信自己的判斷,只是很湊巧的相遇,並沒有隱藏著什麼陰謀。

    “不用想的太多。人生數十年,總要有些超出計畫外的出現,才會顯得有趣一些。”邰之源如是說道,微顯蒼白瘦削地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想起與許樂認識以來的點滴細節,他早已肯定對方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傢伙。

    “是。那我馬上去處理記錄。”靳管家微微低頭,他其實也願意看到註定無法享受絕大多數聯邦公民正常人生的少爺……也能夠擁有像友情之類比較奢侈的事物。

    “我這時應該汗濕了,應該洗了個澡,所以要……去換件衣服。”邰之源將手中地白手巾扔到桌上,笑著說道“想必呆會兒從校長便要過來和我商量晚上舞會的事情……也許還想最後確認一下剛才捧腹而走的黑色機甲裏……是我。”

    安靜幽深的區右手邊的那個房間裏,忽然想起一陣金屬機械的聲音。房間最遠方沉重的合金牆壁剛剛關閉,資料線和動力線都還沒有來得及重新置入黑色機甲的體內,機甲一直擋在腹部的兩隻變形合金拳已經猛地拉開。

    面色微白地許樂像受驚的老鼠一般,出現在破損嚴重的操控艙裏。他用最快地速度脫下身上那套堪稱古董的擬真作業系統。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強忍著腹中的饑餓,再次調用體內的神奇力量。雙腿一顫,便像一隻猿猴跳下了高達數米的黑色機甲,變成一道灰塵,沖到了房間正門處的終端顯示幕後方。

    將擬真作業系統和那個小工具吃力疊好塞進雙肩背包。許樂背起雙肩背包。還沒有忘記在終端上輸入了全面清潔地指令。隨著指令地輸入。自行清潔設備嘀嘀鳴叫著從區地四周走了出來。天花板上無數地除塵噴灑設備探出身形。開始對整個房間進行清理。尤其是黑色機甲所在地平臺更是被反復地打掃。想必過不了多久。許樂留在機甲操控艙和這個房間裏地所有指紋都會被抹去。

    再次抹去額頭上地汗珠。許樂沉默而沉穩地背起背包。走出房間。來到了緊緊關閉地合金門處。晶片掃描和命令輸入結束。他站在兩道門之間地走廊中。從最外面那扇門地縫隙處……謹慎地確認了外面地區暫時還沒有什麼勤奮地學生。這才一閃身走出了區。

    用帽子嚴實地遮住了面容。許樂低著頭。快步從安靜地圖書館區裏走過。不得不說他地運氣相當不錯。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鐘。平時地圖書館區裏早已有無數梨花大學地優質生開始勤奮地研習。一定會注意到從來沒有人進出地古怪區裏走出來一個學生。只不過今天第一軍事學院來訪。絕大多數人都在綜合館裏觀看那場驚心動魄地機甲對戰。而且晚上就是雙月節舞會。再如何書呆子地學生。都會嘗試著努力地收拾一下自己。祈望晚上能夠和自己心愛地女生能夠共舞一曲。在那成雙成對地月兒見證下。收穫一段甜蜜地愛情。

    小跑出了圖書館區。穿過那片幽靜地樹林。確認沒有人發現自己是從區裏出來。許樂終於放鬆了下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悶氣。放緩了行走地速度。此時地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背著雙肩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很尋常地學生。直到走出去很久。才遇到了幾個正興奮不已討論什麼地學生。卻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順著玫瑰河畔地草地行走。天上漸漸飄下細微地雪花。落在枯黃地草地上。許樂摘下了帽子。揉了揉微濕地黑色亂髮。有些不安地取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此時已經是十一點了。唇角不由露出了自嘲地笑容。心想自己果然是糊塗地厲害。居然在機甲裏睡了好幾個鐘頭。剛才和那兩台機甲對戰地時候。愚蠢地以為還是在淩晨四五點鐘。

    想到先前那一幕。尤其是後來對戰室天穹打開。無數地歡呼喝彩聲。無數地目光投來時地那一瞬間。許樂地心禁不住咚咚地跳了起來。此時他早已經判斷出來。不是一個簡單地地方。而自己誤打誤撞地和第一軍事學院地機師軍官生們進行了對戰。而且落到了這麼多人地眼裏。由不得他不感到震驚與惶恐。

    從東林大區逃出來一年了。許樂有時候會下意識裏忘記了自己逃犯的身份,從而顯得不夠小心謹慎,可是……今天居然在這麼多地人面前操控了機甲,而且最後還用的是古董擬真系統,調用了體內那股奇異的力量……雖然那股奇異的力量,已經不再會以顫抖的典型方式表現出來。可許樂依然無比擔心,黑色機甲最後的一擊會不會驚動聯邦某些方面?

    淡淡地悔意湧上心頭,他踩著被雪粒凍的僵脆的草枝,往梨花園的鐵門處走去,或許是少年初戀的無疾而終,或許是這些天裏的遭遇,讓他的心裏一直藏著股火,所以才會糊塗到了這種地步,犯了下這種錯誤。

    喀喳。喀喳……隨著腳步的前行,心中的悔意也越來越淡,既然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再去後悔也沒有什麼益處,許樂向來是一個乾脆俐落地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哈出一口白色霧氣,低著頭繼續前行,在心裏想著,如果真有人來查黑色機甲,大不了自己再換個身份,離開梨花大學,去別的地方過另一種人生。

    只是……好像有些捨不得。有些捨不得這梨花大學裏地像雪一樣的梨花,像梨花一樣的雪,像梨花一樣純潔可親,有時卻又像雪一樣冰冷無常的……那個女孩兒,還有施清海這個流氓官員朋友,還有每天夜裏一起吃夜宵的那個孱弱富家子。

    許樂急促的腳步聲緩了下來,帽子下那兩抹像飛刀一樣的眉毛漸漸柔順平和,最終他站立在玫瑰河邊,發現此時的自己和剛逃出東林時的自己已經有了不一樣地心境。他有了牽掛,愛情友情這種東西……是負擔,卻是他很喜歡的負擔。

    看著河上的薄薄浮冰和淡淡霧氣,許樂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就像是在笑一樣,他下定了決心,先不急著離開,而是要看看今天這一幕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如果沒有人能夠查到黑色機甲裏的人是自己。那自己為什麼要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淡淡的提琴弦律響起,許樂微微一怔。從懷裏摸出手機,放到耳邊,然後聽到了施清海懶洋洋卻格外迷人的聲音:“你在哪兒呢?綜合館裏沒見著你,我這時候在門房也沒有找著你。”

    “我在河邊讀書。”許樂的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略為沙

    “讀個屁的書……我在訂了兩套衣服,晚上參加舞會用地,你快點兒過來,我跟你去拿。”

    許樂笑了起來,知道對方是擔心自己這個木訥的傢伙不懂舞會的規矩,不由感到一絲溫暖,說道:“謝謝。”

    “謝個屁,你是有遺產的人,這錢歸你出。”

    許樂無奈,本想說自己已經有衣服,但再次想到那衣服是張小萌買的,不禁心頭微酸,而且他此時確實也不怎麼敢留在校園裏,說道:“我馬上過來。”

    “不行,我這時候有急事。”電話那頭,施清海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起來,“你先自己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許樂將手機放回衣服內,將帽子壓的更低了一些,遮住了他微微皺起的眉毛。他聽出施清海的聲音地忽然變化,總感覺對方似乎有什麼心事,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施清海一向是個神秘地人,或許是因為他的職業?

    許樂微感擔憂地向著梨花園鐵門處走去,一路上看見了許多剛從綜合館裏走出來地學生。這些學生不僅僅是梨花大學的,還有很多穿著大學城裏別的學校制服的學生,相同的是,這些學生們的臉上都殘留著興奮的神情,眼睛裏都泛著驕傲和激動的光芒,議論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響起在初冬樹林小道與教學樓間。

    這些學生們都在討論先前那兩場機甲對戰演練,尤其是最後黑色機甲和銀色的那一場對戰。梨花大學裏出現了一個神秘的機師學生,操控著原型機甲,居然能夠和操控著機甲的第一軍事學院王牌學生戰成平手,毫無疑問,這讓所有大學城裏的學生都感到了光榮與驕傲。

    他們興奮地討論著,甚至有些學生還忍不住擺動著身體開始模仿黑色機甲最後那淩厲的一踢。雖然他們都知道,銀色機甲地操控水準似乎要更高一些,最後的破腹一擊,也格外霸道,可是他們的注意力,依然只是停留在黑色機甲上。

    戴著帽子的許樂。從這些學生們的身邊快步走過,雖然他並不想刻意去聽,但那些黑色機甲之類的辭彙,依然不停地灌進他地耳朵裏。他越聽越是心情複雜,知道最後與自己對戰的銀色機甲果然是第一軍事學院的王牌生,他難名也會覺得有些喜悅,可是當他看到那些學生一這大笑,一邊模仿黑色機甲捂著肚子逃跑,又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當時他只急著遮著臉逃走。哪里還顧得上所謂機師的風度和形象問題。

    回到了屬於自己的門房臥室中,許樂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他灌了一大缸子涼水。補充了一下先前流失的水分,聊解腹中可怕的饑餓。背著雙肩背包進了洗浴間,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那面鏡子,鏡子後面的瓷磚基本上已經被他掏空了,足以放下一個雙肩背包。

    藏好背包後,許樂微微沉思片刻,又撬起下方的一塊瓷磚,取出那根被他命名為飛刀地電擊棍,放到了身上。接下來的幾天不知道要發生什麼。還是小心一些為好,上次在會所外遇到鉤子那些人,如果當時他的電擊棍放在身邊,也不至於在那枝冰冷地槍口下無計可施,只有冒險憑肉身搏擊。

    離開房間之前,他下意識裏打開了牆上的光屏。校園網路上不停閃動翻滾著的帖子標題,出現在光屏上,映入了他的眼簾,讓他的表情變得極為豐富。身體也僵在了原地。

    “黑色機甲……你在哪里?我們呼喚你!”

    “綜合館直播帖,黑色機甲的大逆轉!”

    “機甲為什麼這麼黑?這和黑馬是一個道理。”

    “捧腹而走的背後,梨花大學的傳奇究竟想隱瞞什麼“驕傲的一院黯然敗退,潛伏著地天才為什麼總在民間?”

    這是置頂的幾個帖子,而下方滾動的帖子列表也基本上被今天綜合館內那一幕所佔據。在資訊無比發達的首都星圈,校園網上對於綜合館內的機甲對戰一直在進行直播,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關注。尤其是在最後黑色機甲奇異消失之後,無數人在喝彩之餘,開始猜測黑色機甲的真實身份。無數的人發起了尋找黑色機甲的活動。

    這才過去多久。居然就引起了這麼大地轟動?許樂不可思議,愕然地看著光屏上的那些文字。先前天穹打開的那一刹那。他已經知道機甲對戰時的情形,已經落入無數人的眼中,先前路上也看到了很多興奮討論的學生,可他真的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場機甲對戰演練,便能讓整個大學城的學生們興奮成這個樣子。

    許樂看著光屏,有些莫名地撓了撓頭發,眼睛習慣性地眯了起來,抬起手臂,點開了其中一個高清錄影的鏈結帖子,光屏上地畫面在極短地時間內,轉移到了聯邦最大的視頻網站番茄……

    看著畫面上那個笨拙地黑色機甲移動,看著那個身法迅疾無比的銀色光流,許樂的眼睛緩緩睜大,一刻不停地注視著,一想到先前有無數人就和自己一樣,盯著綜合館那個無比巨大的光幕,而自己就在光幕之中而不自知,他的心情便有些怪異。

    畫面上,黑色機甲倒了,站起來了,然後六秒鐘一掠即過,黑色機甲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劈出了那一腿!

    行進模式轉換中,在極短的時間內,機甲下半區塊護甲會出現問題。許樂看著每一禎畫面,心情漸漸平靜安樂,他學習的比誰都努力,梨花大學裏所有能夠找到的系列機甲結構圖,他全部背在了腦中,那些牢牢記熟的資料,和在東林大區時,封余大叔潛移默化教給他的技術混合在一起,讓他對機甲有一種天然的直覺判斷,所以才能準確地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

    這真的只能歸於直覺,和他體內的奇異力量和資訊傳遞通道無關,只是這種直覺要歸結于海量的資料集合與長年的實踐,才能擁有與機械元件的天然親切感。

    知道銀色機甲唯一可能露出的漏洞在哪里,卻也要有抓住這個漏洞的能力,許樂的操控水準依然遠不是第一軍事學院王牌學生們的對手,但他擁有對方絕對不可能擁有的能力,那就是體內的顫抖。

    已經被聯邦淘汰很多年的古董操控系統,與他體內強大的控制能力結合起來,就能讓機甲做出平時絕對做不出來的動作!

    三十度角,只能是三十度角,許樂靜靜看著畫面,唇角泛起一絲快樂的笑意,想到古鐘號上那個胖子船長向著自己劈來的那一腿……畫面上黑色機甲的那一腿,看上去已經有了田船長淩烈一腿的幾分神韻了。

    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開始充溢他的胸膛,或許叫做自信,或許叫做喜悅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他畢竟只是一個少年,人生每一次的勝利進步,都會讓他快樂,哪怕今天的快樂極為冒險和糊塗。

    他隱隱明白了體內那股力量的真實用處,也明白了大叔當初是怎樣從容面對聯邦一整隊的特種機甲。

    這個世界,只有大叔和他才懂得,人體本身就是第一序列的機器,機甲只不過是這個機器的外延,也只有大叔和他才能使用體內那股強大的力量,通過被聯邦淘汰了的手段,或者是像大叔那樣神乎其神的方式……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六章 GU店的年輕人們

    許樂應該得意,但他沒有得意,應該有的興奮也不如人們普遍認為的那樣強烈,他看著光屏上最後那個黑色機甲狼狽離開的畫面,只是開心地笑了笑。他的興趣始終還是停留在機修方面,駕馭機甲確實有快感,但終究不是他的人生奮鬥目標。聯邦與帝國之間的戰爭平息了十幾年,一個和平漸漸成為習慣的時代,許樂並不打算入伍參軍,自然不認為成為一名操控機甲的機師是自己將來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老闆大叔的遭遇以及自己的被迫流亡,還有來到首都星圈後所看到的像鄒氏兄妹那樣的特權階級,讓許樂對聯邦政府沒有太多的好感和信任感,與之相比較,他其實對以麥德林議員為首的方觀感要好許多。當然,如果將來帝國再次悍然入侵聯邦,許樂也不會因為自己對政府的厭惡就逃的遠遠的,他必然會盡自己身為一名聯邦公民的義務。

    只是一瞬間,許樂就從畫面上的黑色機甲聯想到自己很多年以後的人生,這種走神對於他來說,除了進行機修工作時,倒極少出現。腹中忽然傳來一陣極為響亮的鳴叫聲,許樂苦著臉朝下方看了一眼,險些被那道強烈的饑餓感擊昏。

    封余大叔傳給他的那套奇怪動作和體內神秘力量,除了那種顫抖太過顯眼外,最大的弊端大概便是每次動用力量之後的饑餓感。先前從區狂奔而出,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下的許樂,並沒有感覺到這點,此時真正的放鬆下來,頓時明白了饑腸漉漉四個字果然是乾瘦無比,清湯寡水,寫出來要人性命……

    光屏上的畫面回到了校內網的論壇上,一個被管理員標紅了的帖子進入了許樂的視線。他愕然地看著那個明顯是女生的,用無比花癡的語氣,徵求捧腹而走地黑機王子。當她今天晚上雙月節舞會的舞伴……

    關鍵是那位女生附上了照片,於是跟帖裏一片罵聲,主要是女生在罵,而正處於絕對饑餓狀態下的許樂,則是趕緊關閉了光屏,捂著肚子逃出了自己的臥室。想到那位女生的臉,竟似是一瞬間就飽了。

    臨海州最繁華的商業區裏有一條最安靜地街道,繁華與安靜並不矛盾,所謂鬧中取靜是一種格調,鬧中生靜則代表著某種散發著鈔票油墨氣息的清高。這條約摸兩百米長的安靜街道上,雲集了聯邦裏最出名的奢侈品商店,裝潢清雅卻蓄著貴氣的門臉,人數並不多卻個個面帶矜持之色的顧客,充分展現著拒窮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

    剛過中午。身份尊貴,或者是身家富貴的客人們都不會選擇在飄著微雪的此時前來購物,但是那家名為地名牌衣店裏的制服女士們。依然保持著極為標準的微笑,雙手端在腹間,極有禮貌地注視著店外地空氣,就像那裏隨時會冒出一個一擲千金的富家子來。

    叮咚一聲脆響,門口那個頗有古風的小銅鈴響了起來,穿著合身制服的女服務人員們同時精神一振,笑容更加溫和,迎向前去。然而當她們看到進來的那個年輕人後,笑容卻難以自抑地僵了僵。險些難以保持住一向被嚴格遵守著的禮儀形象。

    因為隨著微雪進來的年輕人,穿著一件大學城裏常見的學生制服,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依然穿得如此單薄,衣服還有些舊了,實在不像是什麼有錢人。這個世界上喜歡玩弄玄虛,扮窮人地富家子,這些小姐們見的多了,但她們更知道。那些富家子只是喜歡玩,沒有誰喜歡在這種鬼天氣裏,還要刻意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更令她們確認這名年輕人沒有絲毫購買能力的事實是……這名年輕人一邊往店裏走,一邊還用一種驚愕的表情觀看著衣物上面的價格標籤,最難以置信的是,他的手裏還拿著三張大學城小攤子上才能買到的油餅……最最令店員工們難以忍受地是,這三張油餅上留著同樣的缺口,明顯這個年輕人是在同時吃這三張油餅,一口就吞了如此之多……

    餓成這樣地窮人。進到以名貴著稱地衣店。難道會是來買東西地?當值經理面色微變。卻還是禮貌地對著那名年輕人笑了笑。然後用眼神示意一名女員工上前招待。雖然她非常不願意這個年輕窮學生身上地油餅氣息毀壞了店裏地淡淡薰香味道。但是窮人逛店地權利誰也無法剝奪。她也不能。只能想辦法請這位可能是來避雪地年輕窮學生快些離開。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助地嗎?”一名女員工輕聲開口問道。

    正盯著成衣上面價格標籤發呆地許樂醒過神來。忽然注意這名清秀地員工眼神不起眼地在自己手中地油餅上滑過。才發現了自己地不合適。帶著歉意地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太餓了。”

    那名女員工極為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接話。然而她地表情已經隱隱流露出了不歡迎地意思。許樂忍不住在心裏歎息了一聲。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是來拿衣服地。”

    “拿衣服?”那名女員工微微一怔。有些不相信自己地耳朵。店地訂做衣物極為昂貴。這個年輕窮學生確認沒有走錯地方?她下意識裏重複了一遍:“您確認?”

    這三個字說地很沒有禮貌。縱是好脾氣地許樂。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那邊地值班經理也知道自己地下屬犯了錯誤。趕緊往這邊走來。試圖緩和一些氣氛。許樂卻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施清海訂地兩套衣服。拿出來給我看看。”

    這是他第一次走進真正屬於有錢人的地方,尤其是想到呆會兒這兩套衣服就要花自己幾萬塊錢,許樂想到卡裏只剩下三十幾萬,便有些發呆。聽到那名女員工的話,換誰都會生氣,但許樂卻不想理會什麼,畢竟不是拍頻道的電視劇,難道自己呆會兒還要真的拿出金卡。買了這間衣店裏所有衣服,讓這些女員工眼泛桃花,大生敗倒之感?

    扮豬吃老虎固然很爽,問題在於自己確實沒那麼多錢,許樂苦笑著想道,然後接過了兩套衣服。掏出了那張銀行卡,準備付款。

    此時的值班經理和那位女員工已經多番致歉,而店裏其餘的女員工也成功地驅除了臉上的驚愕之意,只是覺得這世界上的事兒越來越古怪了。

    “裏面是試衣間,麻煩您跟我來。”值班經理並沒有接過那張額度不小地銀行卡,有禮貌地請許樂跟著自己往裏面走,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他手上被咬成月亮的三個油餅,微笑著說道:“您的食物我給您先包起來可好?”

    看著落地鏡前那個精神十足的年輕人,許樂有些滿意這身深色的禮服。小心翼翼地調整一下領節的位置,偏了偏頭,又看了幾眼。才將心裏地肉痛感稍微驅除了一些。這套泛著淡淡亮的深色禮服非常合身,許樂也不知道店是怎樣做到的,只能佩服施清海這個聯邦調查局特工的眼,居然把自己的身材記得如此清楚。

    窗外飄著的雪漸漸大了,許樂微感擔憂地看了一眼,心想施清海不知道被什麼工作耽擱了,希望不要太過麻煩。

    “非常適合您。”為了彌補店員工缺失而一路親自陪伴的女經理,非常簡短而禮貌地給出了評語,讓人聽著就心生愉悅之感。

    “我還要等一位朋友來試衣服。”許樂收回瞭望外窗外的目光。對這位女經理說道。

    女經理溫和一笑,指著店內一角的安靜區域說道:“請您在那裏稍微等一下,本店為您準備了一些糕點和咖啡,歡迎您品嘗。”

    許樂笑了笑,心情變得不錯,往那邊走去,有免費地東西吃他當然不會反對,反正這時候的肚子還非常饑餓。

    女經理陪著他往那邊走,心情也相當不錯。她沒有想到這位年輕人居然脾氣這麼好,先前店內員工犯了那樣不禮貌的錯誤,對方也沒有借機發揮。令她心情更好地是,雖然今天臨海州飄著微雪,天氣有些糟糕,但剛剛過午,店裏就已經出現了好幾批客人,看來今天的業績一定不錯。

    身為店的經理,她當然清楚今天晚上是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只是那些學生裏的富家子女們早就已經訂好了禮服。今天忽然出現的幾批客人,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如此著急。

    “時間急不急。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希望你們能夠幫我辦到。”一個冷漠而驕傲的聲音在店裏響了起來。

    那是一群正在挑選禮服的年輕男女,說話的是一位約摸二十歲地年輕男人,他的同伴此時都運氣不錯地挑好了禮服,唯獨是他沒有選中合適的成衣。店如果訂做禮服,需要提前很長的時間,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只是時間確實急迫,所以他有些著急。

    經理迎了上去,解釋了幾句,卻無法得到對方的體諒,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批客人進門,她已經知道這些都是在貴賓目錄上有姓名的人,她完全不理解這些慣常只會在首都特區或第一大城學新澤出現的大人物們,為什麼會同時出現在臨海州。

    坐在沙發上吃著糕點,喝著咖啡,享受著如春的暖氣,悠哉遊哉等著施清海的許樂,並沒有注意到那邊地麻煩,因為這和他沒有絲毫關係,但他沒有想到,下一刻麻煩卻找到了他的頭上。

    “這位朋友,你的身材和我似乎很像,我很喜歡你身上這套禮服,今晚有急用,把它脫下來,我出十倍的價錢。”

    許樂愕然地抬頭,看見那個年輕男人正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幫助人乃許樂所願,但他從來不會犯賤,尤其是這個人說話看似平和,實際上骨子裏卻透著股理所當然和意指氣使……

    於是許樂低下了頭,直接把這個男人當成了空氣。

    “你這個人很沒有禮貌,我們和你說話,你居然敢看都不看我們。”另一個打扮的有如公主般的驕傲女生皺著眉頭開口了,厭惡地看著沙發上不停吃喝的許樂。

    許樂的眉頭皺了皺,心想先前才在想生活並不是電視劇,怎麼自己就總能碰著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呢?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個並不難看,甚至有些漂亮地驕傲女生,認真說道:“這位姑娘,你地身材和我的女朋友很像,她應該很喜歡你這身禮服,而且我們也有急用,把它脫下來,我出兩倍地價錢。”

    那個男人願意出十倍價錢,許樂卻只願意出兩倍,相同的話就這樣刺了回去,說明性格沉穩溫和的年輕人,偶爾刻薄起來,也具有相當強大的殺傷力。

    聽到這句話,那一群年輕的男女同時呆住了,似乎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用這樣平靜而嘲諷的語氣回贈自己。那個漂亮的驕傲女生,更是氣的眼中寒光畢露。

    許樂溫和地望著她和她身邊那個男人說道:“我知道這是一個很不禮貌的請求,所以我收回。”

    他的意思很清楚,你們這樣做是不禮貌的,要不收回,要不只能成為自己眼中的空氣。

    “你晚上要參加雙月節的舞會?”那名男人冷冷地看著沙發上的許樂,說道:“我們也要去,到時候也許會再見,不過我再次重複一遍,你真的不願意脫下你這身衣服,以換取十倍的報酬,以及我對你先前不尊重的寬恕?”

    許樂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會沒品到這種程度,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想到了夜店門口遇到的鄒氏兄妹,想到大概這些所謂含著金鑰出生的人們,就是這樣沒禮貌。對方也要參加今天晚上的雙月節舞會?一個大學的例行舞會,這些明顯不是梨花大學學生的傢伙什麼也要來湊熱鬧?

    “你們是有錢人,我是窮人。”許樂望著他搖了搖頭,“舞會上你們可能見不到我,至於不尊重……我寬恕你先前對我的不尊重。”

    這句話一出,場間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那群年輕而富貴的男女安靜地看著沙發上的許樂,就像看到了一個怪物。許樂依然低頭喝著咖啡,心裏卻在咒駡施清海非要挑這麼個鬼地方,非要自己進入非人類的衣店,遇著一批非人類。

    (這事兒和施公子可沒關係,純屬巧遇,這批年輕人自然是要參加舞會的人……只差四章了哈,同志們,另外彙報一聲,信用卡今天寄到,俺也成為刷卡一族了……辦的張南航什麼卡,其實主要是為了攢積分換機票,以後可能就不停地奔波兩地,機票太可怕了,阿門。)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七章 反政府軍的間諜們

   (這故事裏的間諜們都很有愛呀……這章六千字,晚上九點還有三千,那我就只欠大家三章了哈。這章裏關於禮節的規則,是我規定的,聯邦嘛,反正不是地球……真是痛苦。說到刷卡,我終於第一次刷信用卡了,買了一百三十元一壺的一級花生壓搾油……)

    窗外的雪花飄著,酒吧裏的氣氛很清冷,剛過中午,沒有什麼生意。施清海薄薄的雙唇像吮棒棒糖一樣叼著根香煙,專注地看著煙頭上的紅光一閃一閃,百無聊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卻因為這種專注而往鼻間靠近,顯得有些滑稽。

    酒吧的木門被人推開,清冷的空氣灌了進來。施清海取下煙頭掐熄,拉開身旁的座位,看著那個人鬢角的白髮說道:“喝點兒什麼?”

    “酒。”臨海州局局長坐下後,很直接地吐出一個字。施清海的眉尖好看的皺了皺,對於這位曾經的老師,後來的領路人以及單線聯絡上級,他非常瞭解,知道對方一向謹慎,不怎麼願意喝酒。但他沒有詢問什麼,打了個響指,招呼店裏端來一杯烈酒。

    “邰家好像已經和帕布林議員接觸過了。”局長險些被烈酒嗆著,一邊咳嗽一邊輕聲說道:“如果帕布林能夠得到邰家的支持,明年的總統選舉,他的勝算應該會增加好幾分。”

    “邰家……一直很低調,低調到大部分聯邦人都忘記了它的存在。”施清海承認自己其實在這次情報收集之前,也沒有怎麼注意過這個曾經輝煌過無數世代的前皇族,他舉起酒杯啜了一口,說道:“就算他們家以前擁有整個聯邦,但畢竟已經過去了六十幾個憲曆,還能擁有多少隱藏的力量……居然可以影響到總統選舉?”

    “不要低估七大家的存在,這是聯邦的歷史早已經證明了的事情。邰家雖然是七大家裏最隱秘的一個家族,但如果我們推測的不錯,也應該是七大家裏實力最為強大的家族。”

    局長低著頭。用微有憂慮地聲音說道:“他們或許不能讓某個人直接當選總統,但可以很輕鬆地讓某個人的競選對手失敗。”

    “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這個我明白。”施清海的目光平靜,“不過雖然我對政客一向投以厭惡的眼光,但也不得不承認,出自東林的帕布林是政客裏的一個異數。如果這麼多年來他所展現地道德水準和實幹精神都是偽裝,我只能說,帕布林議員扮演聖人扮演的相當成功。”

    “你明白我的意思。”施清海繼續說道:“如果帕布林成為聯邦總統,對於組織來說,應該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如果要和議,也不用擔心聯邦政府會像以前的小人一樣反復無常。”

    局長擺了擺手,說道:“道德感不能代表一切,帕布林在他的競選綱領和這些年的政治實踐中。一直小心翼翼地沒有流露出對於環山四州的態度……關於聯邦政府與我們之間的關係,他究竟存著什麼樣地想法,誰也不知道。如果帕爾布將來在國防部那幫鷹派人物的影響下。選擇對組織採取強勢進攻的態度……”

    施清海注意到局長地眉宇間充滿了憂慮。

    局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如今地環山四州。好像已經被內戰結束。和平到來地喜悅籠罩了。麥德林議員那邊一直堅持非暴力原則。組織為了保持同志們地團結。無法對戰爭進行充分地準備。如果……帕布林當選總統後。選擇對環山四州進行武力鎮壓。我很擔心。我們地同伴們會潰不成軍。”

    “當今總統是一個怯懦無能之輩。但帕布林不一樣。”局長憂心忡忡說道:“一個從礦工家庭走出來地總統。想來在很小地時候就樹立了極為遠大地理想。這種人物性格堅毅。肯定不會允許聯邦境內。尤其是首都星圈內部。還有組織這種武裝地存在。”

    “可這都是提前地擔心。”施清海看了局長一眼。說道:“今天冒險用師生相聚地由頭來相見。我想你不應該只是想說這些。”

    局長搖了搖頭。看著窗外地雪花。忽然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最近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所以來見見你。將來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會第一時間內把你地檔案刪除……除了我之外。組織裏只有他知道臨海地老鷹就是你。你知道地。他從來不會理會具體地事務。就算你要脫身。組織也不會發覺……到時候你就可以真正自由了。”

    這句話極為不吉利。身為軍安植在聯邦政府內部最成功地兩名間諜。施清海和局長早就做好了隨時可能死亡地心理準備。可是突然聽到這句話。施清海地眉頭依然止不住地皺了起來。他靜靜看著自己地老師。緩緩開口說道:“自由……確實是我很喜歡地東西。不過我可不希望用你地死亡做為條件。”

    他拍了拍自己老師的肩膀,輕聲說道:“這幾年我確實很累,不停地往環山四州發回情報,卻還要看著麥德林那個老混蛋一個勁兒地向聯邦拋媚眼,心裏很不舒服……不過老師您應該清楚,我能堅持到今天,就是因為我認同組織的理念,這個世界確實需要改變,但組織從來不會將有可能波及平民的暗殺和恐怖襲擊當成戰鬥的方式……我只希望這個理念能堅持下去。”施清海往後靠在真皮地沙發上,點燃了一根煙,在煙霧之中緩緩說道:“如果哪一天,組織悖離了這個原則,那我也只有脫離組織,哪怕或許會迎來滅口地追殺。”

    “你想說什麼?”局長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是不是關於雙月節舞會,你發現了什麼?”

    “我只是不明白,組織為什麼對那位元太子爺地成人禮如此在意……麥德林議員派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過來,我倒能明白一些。”施清海彈了彈煙灰,平靜說道:“七大家是聯邦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我不認為邰家有可能與我們合作。既然如此,花這麼大的代價去獲取這份情報,究竟有什麼意義?”

    “你認為組織會利用這次雙月節舞會進行針對那位太子爺的刺殺?”局長認真說道。

    “是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任何可能。”

    “組織很少進行針對聯邦公眾人物地暗殺行動,因為這會極大的損害組織的形象。”局長很嚴厲地看著施清海的眼睛。說道:“更何況雙月節舞會在大學城進行,有太多的無辜公民……你這樣推測,本身就是對組織信念的不尊重。”

    “我誰都不信任,除了您。”施清海沒有在老師地嚴厲眼光下放棄自己的推斷,“而如果組織真的進行針對邰家繼承人的暗殺行動,我和您卻完全不知情,只能說將來我們必然是被拋棄的那一部分。”

    “你不能說服我,因為組織刺殺邰家繼承人,對於我們的事業沒有絲毫好處。”

    “清算七大家在歷史上的罪惡。本身就是組織的信條。”施清海微微眯眼,“而且正如您先前說的那樣,邰家已經和帕布林議員接觸了。您也分析出帕布林議員可能會向鷹派靠近……既然如此,組織為什麼不選擇在帕爾布議員成為總統之前,除去他最大地助力?”

    “邰家七代單傳,只有這一個繼承人。”施清海繼續平靜地分析道:“如果說這個家族是聯邦裏最恐怖的存在,但從某個方面看,其實也是最脆弱的存在,只要這個繼承人死了,這個家族必將因為無人繼承地問題分崩離析。”

    局長沉默許久,他今日突然想見見施清海這個學生。其實也是因為他對最近一段時間內組織的動態有些猜疑,無論是麥德林議員還是聯邦內部那些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都有對接近邰家,對邰家繼承人示好的必要,唯獨反抗聯邦數十年的軍,沒有道理去關心邰家繼承人的蹤跡,除非組織上層的大人物們真的動了某些心思。

    長久的沉默之後,局長緩緩開口說道:“可你想過沒有?在聯邦首都星臨海州,要暗殺邰家地太子爺。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組織裏就算有些激進分子,但我想應該沒有太多的蠢貨。”

    “這點我相信,連我也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確定那位太子爺的確切位置,足以說明對方的實力和謹慎。”施清海聳聳肩,說道:“我只希望您最近這段時間小心一些……對那邊過來的人和情報再注意一些。”

    “你準備怎麼辦?”局長緩緩喝光杯子殘餘的琥珀色液體,面色微紅問道。

    “今天晚上雙月節舞會,我會親自去盯著,組織那邊不管派誰來執行這個計畫。我都會讓他失敗。”施清海的語氣很冷靜。

    “你這是在對抗組織。”

    “我希望不會發生這種不愉快地事情。但如果組織真的瞞著我們兩個做這件事情……沒有了信任,只剩下無恥的利用與事後的滅口。我就不再是組織的人。”

    局長歎了口氣,望著這個平時無比憊懶,此刻卻像刀子一樣泛著寒光的年輕官員說道:“或許是我們想的太多了,或許今天晚上的舞會只是一場富家子弟們的名利場表演,或許組織上層真地只是想轉換一下思路,嘗試接觸下聯邦裏地實權階層,謀求一個更平緩的將來。”

    施清海挑挑眉頭,笑了起來,舉杯敬對方:“如果這樣,那是最好。上次地情報中說邰家的成人禮有一個很古怪的規矩,如果只是想接觸那位元太子,咱們組織裏面可沒有麥德林議員身邊那麼多女學生……我雖然生的也算漂亮,可我終究是男人不是?”

    局長哈哈笑道:“我們可從來不會出賣女色如此無品。”片刻後他平靜下來,微笑說道:“組織上層的最新指令,命令你想盡一切辦法接觸那位太子。”

    “媽的,你這時候才說。”施清海愕然片刻後罵出聲來,“看來今天晚上的舞會應該沒什麼問題?”

    “還是小心一點吧。”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先走了,和朋友約了見面,已經拖了太久的時間。”

    施清海披著輕雪,在臨海州安靜的大街上向著店的方向走去,沒有走多遠。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地腕表,推開了上層表蓋,只見下面隱藏著的顯示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舞會不用擔心,因為他來了,地址在……”

    施清海的表情一怔。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聯繫自己的,只有剛剛分手的老師、那位表面身份是局局長的老傢伙。很明顯老傢伙也是剛剛收到這份情報,轉發給他地時候心情異常愉快或者說是亢奮,才會說的如此不規範。

    施清海愕然地看著那一行字,看著第二句中的那個“他”字,忽然感到世界上的事情真是無比荒謬,先前和老師的談話中還提到他,他便來了?

    ……只是他為什麼會來臨海,他怎麼敢來!如果真是他來了。看來組織對雙月節舞會的態度真的是偏向于和平,因為組織不可能讓他來冒險。

    雪花飄落在長長的睫毛上,施清海忘了撣掉。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手錶上的字。想到馬上要見到那個大人物,不禁感到一陣心悸。

    每個間諜都有自己地代號以方便進行單線聯絡,施清海自己的代號是老鷹,他老師的代號是烈酒,施清海也知道一些不幸被聯邦逮捕地同仁,比如已經犧牲了的燕子和烏鴉……人類歷史上因代號而出名的間諜不知凡幾,然而在這一個憲歷時期內,最厲害的間諜卻幾乎全部出自環山四州軍的隊伍。因為軍的間諜系統最頂端,有一個代號為“他”的人物。

    他是軍的二號人物。是軍領袖最親密的戰友,在施清海這些人地心中,是非常了不起的專業人士----這樣高階的領導存在,居然一直沒有被聯邦獲得足夠的身份資料和資訊。軍在環山四州的抵抗已經進行了好些年,結果聯邦居然沒有人能夠知道對方的二號人物究竟長什麼模樣,僅這一點,便證明了他的恐怖。

    在薄雪輕風之中,施清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自己馬上就要去接那個人。然後……參加雙月節的舞會?他來到臨海州,自然是為了見邰家那位太子爺,只是軍和邰家能談些什麼內容呢?

    便是海堤在面前潰決,依然可以保持內心冷靜和臉上懶洋洋笑容的施清海,在得知這個情報之後,依然止不住有些心神搖晃。

    幾年來,他為軍獲取了大量地聯邦情報,幫助環山四州的人們不僅在戰鬥中成功地生存下來,也幫助軍裏的溫和派在地方選舉中謀求了大量利益。可以說。他是軍這些年最成功的間諜之一,可是面對著自己直屬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面對著那個從來沒有人見過真面目的“他”。施清海是一點自信都沒有。

    要保證他在臨海州的絕對安全,還要安排他在雙月節舞會上見到那個年輕人,巨大的壓力一瞬間內讓施清海地眉毛皺了起來。

    這種壓力也讓他直到走進店後,才發現了那邊地異常情況,聽到了那裏衝突的具體內容。只需要看上一眼,施清海便猜到了那群富貴男女地來意,眼睛微微一眯,直接走了過去,對還在喝咖啡的許樂說道:“走吧?”

    許樂直接把那群男女當成了空氣,卻也有些惱火,發現施清海終於來了,不由大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問道:“我陪你去試衣服?”

    “不用。”施清海微微眯眼看了那些人一眼,眼光中自然流露出一絲冷漠,“經理,店裏有多少雙鞋?我全部要了。”

    那群驕傲的富家男女,先前正與許樂發生著衝突,這時見到那小子的同伴來了,正準備搶先發飆,卻不料施清海居然是發飆於前。

    店的東西十分昂貴,如果說要將店裏所有的鞋全部買下。需要花多少鈔票?場間這些身份高貴的人都有這種經濟能力,但誰也不會去做這麼像暴發戶的事情。

    起先想讓許樂脫下禮服的男人,嘲笑看著施清海說道:“請繼續表演。”

    施清海卻是理都不理他,直接拉著那個漂亮的女經理去結帳,女經理倒是見過那些喜歡炫富的怪人,卻依然覺得要求把所有鞋子打包……實在是有些奇怪。許樂目瞪口呆地跟在後面。問道:“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你那兒不是有銀行卡?”施清海說道。

    許樂苦笑著壓低聲音說道:“還有十幾萬,這裏一雙鞋都要好幾千,全部買下來怎麼夠?”

    施清海極為親切地笑了笑,拍著他地肩膀說道:“兄弟,你還不知道你那張卡的額度是多少吧……可以透支的,而且額度很驚人亞……”

    許樂掏出大叔留給自己的三林聯合銀行卡,然後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兼且非常心疼地看著刷卡成功,此時店內所有的……鞋就歸了他一個人。

    女經理今天的業績實在是非常驚人。她笑眯眯地看著許樂,雙手奉還銀行卡,說道:“歡迎下次光臨。”

    施清海吩咐對方明天下午將所有地鞋送到某個地址。然後拍了拍許樂的肩膀,在店員工們的注目視下,傲傲然地向著店外走去。

    當他們走過那群富家子弟們身邊的時候,那個男人冷笑著說道:“原來臨海州果然有很多傻逼,居然還會玩燒鈔票這麼沒品的事情。”

    “傻逼說誰呢?”施清海這次沒有保持沉默,笑眯眯地轉過身來,望著那個男人說道:“小爺我只是很想知道,有一群傻逼買了的禮服,卻連一雙的鞋都配不到……到時候參加舞會。會是怎樣令人快樂的場景。”

    眾人愣了愣後馬上憤怒起來,他們這才明白這個穿著皺巴巴西服的傢伙,居然如此陰險。在帝國方面,聽說訂制禮服地地方絕對不會做鞋,而且混搭也是一種頗受讚美的風格,然而在聯邦……這卻是絕對行不通的事情……

    “時間已經不早了。”施清海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很誠懇地說道:“希望你們呆會兒還來得及在舞會前把所有地事情準備好,這條街上還有不少家店,你們猜我會不會把他們的鞋全部買光呢?”

    走在風雪中。想到先前那些富家子弟們精彩的表情,許樂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對於這種上層社會的禮節一竅不通,卻也能猜到,施清海的這一招,一定會讓對方非常痛苦。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變成了無奈的愁苦,望著身邊的施清海說道:“這麼多錢,我怎麼還?”

    “笨蛋。明天下午才送貨。上午就取消這次交易。”施清海看都不看他一眼,十分不屑地說道:“我說你這個人也太老實了。被那群人欺負也不知道還個嘴?連點兒小陰招都不會用,在社會上怎麼裝那個什麼?”

    許樂摸了摸後腦勺,本想說自己已經說了好幾句刻薄的話,卻只是笑了笑,說道:“我習慣動手,不大習慣動嘴。”

    施清海一愣,想到夜店那次許樂和那名軍中特種兵地較量,忍不住在臨海安靜富貴的名店街上大聲笑了起來。

    “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辦。”在一個街口,施清海停住了腳步,望著許樂微笑說道:“晚上可能舞會上我也有些事情,你就自己玩吧……說不定可以把那個張小萌追回來。”

    間諜的人生總是壓力巨大,先前知曉了“他”的到來,施清海習慣性地輕狂了一把,替許樂出出氣,也替自己減減壓。只是既然他來了,施清海知道今天晚上也不可能陪著許樂。

    許樂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了一抹沉重,聯想到先前電話裏的聲音,皺著眉頭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事兒?”

    “大麻煩。”施清海苦笑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的大麻煩。在一個無比熱鬧的飲食廣場中央噴泉外,他拿了一根香腸啃著,一面等待著那個最神秘地情報頭子的到來,一面腹誹合成肉真是不好吃,是不是應該讓老師再從局裏面整些野生動物來打打牙祭?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走到了他的身邊,問道:“好吃嗎?”

    施清海回過頭,然後……看見了一個長相極為猥瑣的中年人,盯著自己手中的香腸,雙眼放光。他愣了愣後,下意識將香腸遞了過去。
作者: bobey    時間: 2009-6-19 12:56 PM

本帖最後由 bobey 於 2009-6-23 09:51 PM 編輯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八章 他從山中來

   (年會的時候,星塵亂同學送俺一系列特產,俺非常的不好意思,且得認真謝謝……今天這章完後,就還欠大家三章了,明天繼續努力。雙月節舞會有點兒意思,我好好寫,希望能寫的有意思……望大家不吝投出手中的月票以為鼓勵啊,當然,我這兩天都是在補欠,米有暴發,然則……拉月票還需要理由嗎?呵呵)

    那個猥瑣的中年人似乎餓的十分厲害,一口將香腸吞了下去,歎息道:“媽的,偷渡的飛船居然不提供航空餐,實在是太過無恥……小夥子,你剛才跑哪兒去了,我都快餓死了。”

    施清海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和一個朋友去買衣服。”

    “那個叫許樂的小門房?”中年人的嘴裏還塞著香腸,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不說了,先帶我去吃飯。”

    施清海苦笑一聲,領著中年人往三樓的餐廳走去,根本不需要核對什麼接頭暗號----能夠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能夠知道自己有一個朋友叫許樂,而且如此猥瑣又平凡到讓人根本不想看他第二眼的人物----只能是他。

    在安靜的餐廳裏,施清海盯著桌子對面的那個中年人,心情已經從震驚中擺脫出來。是的,他怎樣也想不到,軍的二號人物,令聯邦調查局和特勤局無比頭痛,恨不得生吞其肉,生啃其骨的“他”居然就是這樣一個人物。雖說做間諜這一行,尤其是高級間諜,長相越平凡越好,但施清海看來看去,總覺得對方……長的實在有些難看。

    施清海是一個驕傲的人,從震驚中擺脫之後,面對著頂頭上司的第一句話就顯得並不恭敬:“知不知道聯邦裏有多少人想您死?”

    “不多,只有四個人。”中年人低頭對付著麵條。含糊不清說道:“總統,國防部長,特勤局長,聯邦調查局局長……只管野兔子,憲章局如果管我,我早就死了。”

    施清海微微皺眉。眼前這人的神秘光環消失後,總讓人覺得難以適應,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說笑話,實在是令他難以承受,忍不住說道:“您知不知道,您這樣身份的人突然出現在臨海,我是最有可能被害死的那個人?您才排在第二。”

    中年人吃完了麵條,笑著抬起頭來,說道:“怕死要來。不怕死也要來……怕死不怕死,我都帶著誠意撲面而來。既然入了這一行,就不能怕死……老鷹你這幾年做的很不錯。我相信你的安排能夠保證我地安全。”

    聽到老鷹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代號,施清海漂亮的雙眉皺的更加厲害,問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怎麼帶你進舞會見太子?”

    他看著這個聯邦級通緝犯。總覺得對方那張有些扭曲地面容上透著股讓自己感到熟悉地影子。他盯著對方地眉間和眼角。說道:“就算您這時候易了容。可還是太危險了。”

    被施清海看破自己地偽裝。中年人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知道面前地年輕同志擁有自己地驕傲。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相信你在這麼短地時間內已經做好了準備。”

    施清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從懷裏遞過去一份請柬。又像變戲法一樣從身邊摸出一個袋子。遞了過去。說道:“這是請柬和衣服。問題是……外勤處一直對我們這些職員有嚴密地監控。你這樣出現在我地身邊。還要跟著我進舞會。別人不想生疑都很困難。我怎麼向人介紹你?”

    “你有一個二叔叫施達。”中年人微笑著說道:“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施達。他剛剛結束了在外太空礦星地考察。回來找你。順便去舞會逛逛。”

    施清海自己都快忘記那位叔長什麼模樣。問道:“真正地施達呢?”

    “他還在礦星裏進行工程實驗。如果下面那些小子地情報沒有錯。這些天他應該在去旅行地途中。很湊巧。那艘飛船我們能夠控制。”

    施清海並不意外于對方安排的縝密。軍地情報首腦,如果連這些事情都會犯錯。那也不可能在聯邦的追殺下活了這麼多年。他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能夠把您帶進去,但能不能見到太子,不是我能左右,您應該從回執裏清楚地知道,直到現在,梨花大學將他保護的很好,除了校長從不知外,沒有任何人接近過他……鄒家兄妹也沒有。”

    “小夥子,其實有時候與某些人進行接觸,並不見得非要拐很多彎,或許最直接的方法,也就是最有效的方法。”中年人微笑著說道:“我不是像你們這樣的間諜,只會比較直接考慮問題。”

    施清海怔怔地看著他,心想人類社會第三十七憲曆裏最成功的間諜首腦,居然說自己不是一個間諜,如果不是從這位傳奇人物口中親自聽到,他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笑的笑話。

    “您要和邰家繼承人見面,一定只能用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事情結束之後,我地身份一定也會暴露……組織準備怎麼安排我?”涉及到最關鍵的部分,施清海問的很直接:“我可不想面對整個聯邦調查局的怒火。”

    “山裏的人們一直沒有管道和聯邦裏的實權人物們會面,我們畢竟不是麥德林委員那樣能夠出現在臺面上的人。”中年人微笑著說道:“現在這是一個機會,值得冒險。如果和對方的談判比較順利,對方一定會用他們家族在聯邦裏的力量,幫助我們隱瞞一切,如果談判不順利……估計我很難活著回去,既然如此,你陪我一起去見喬治卡林,或許也是個不錯地選擇?”

    施清海的臉色都變了,沒想到這位軍的領導人物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他馬上從這番話裏查覺到別的什麼東西,尤其是對方稱呼麥德林議員為委員,委員是軍的內部組織稱謂……他皺眉問道:“山裏……快撐不下去了?”

    中年人依然保持著微笑,但笑容裏卻出現了一抹滄桑和感慨:“環山四州的選舉取得了成功,麥德林委員獲得了很大的支持,堅持自有武裝的人們……包括我在內,都有些孤單。聯邦軍方的進攻準備一直在持續,如果局面再這樣發展下去,我不知道山裏還能支持多久。”

    施清海沉默許久,他很擔心山裏那些同伴們地安危,但他更想知道組織這次冒著天大地風險,讓“他”前來參加邰家繼承人的成人禮,究竟想獲得什麼樣地利益。片刻後,他放棄了詢問內幕的衝動,很認真地說道:“謝謝您告訴我實情。”

    “我相信你對信仰的忠誠。”

    “信仰無所謂忠誠,我只是不喜歡這個聯邦罷了。”施清海微笑說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除了那個太過簡單的代號之外,我應該怎樣稱呼您。”

    “你可以叫我山裏人。”中年人微笑說道。

    許樂並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雙月節舞會,已經成為聯邦內部那些權高位重的人們展示自己的舞臺,甚至已經漸漸演變成了方面兩大勢力的競爭。他更不知道這個漩渦的中心是那個叫做邰之源的年輕人,他哪里能夠想到,自己認識的朋友居然會是能夠影響整個聯邦的大人物。

    舞會在梨花大學一座清幽建築裏舉行,建築四周的青樹蒙上了一層冰霜,在燈光的映照下如瓊宮玉樹一般美麗。許樂在入口處百無聊賴地等著施清海,仰頭望天,只見天空中的雲層早已不知所蹤,無數的繁星包圍著那兩片漸漸靠近的圓月,風景清曠更令人發愁。

    張小萌會和那位議員公子一起出現在舞會上吧?許樂看著天上的兩輪圓月,眯著眼睛想到,心裏一片說不出的空虛,如果不是施清海要來,或許他更願意留在區裏進行似乎永遠也不會結束的第六級訓練……當然,今天綜合館裏那一幕發生之後,許樂也不能確定,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再次進入區的機會。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很高興地看到了施清海的臉,同時也注意到對方漫不經心的神情下隱藏著沉重以及對方身邊……那個中年人。

    施清海今天晚上本不想與許樂見面,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邊那位膽大包天的軍領袖居然指出了許樂的方向,笑著說要過來打個招呼。

    “我是清海兒的叔叔……你是許樂吧?我經常在信裏聽他說到你。”中年人呵呵笑著對許樂說道:“你也可以叫我叔叔。”

    許樂一怔,心想自己倒沒有聽施公子說過,卻依然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叔,渾然沒有查覺施清海的臉上表情異常豐富。便在此時,許樂的眼光忽然變得清淡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一列名貴的汽車緩緩駛到了建築前方的正道上。

    沉重的車門被依次打開,一行香衣美飾的男女矜持地走了過來。穿著紅色晚禮服的鄒家大小姐走在最前方,下午剛剛在店裏見過的那些男女與她並排而行,身份似乎也不低。

    麻煩似乎來了,施清海低聲對中年人說了幾句什麼,中年人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許樂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盯著這群人中間的那個女子,那個穿著淡藍色綢裙,像精靈一樣向著自己走來的張小萌。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三十九章 舞會前的衝突(召月票!)
   此次梨花大學的例行雙月節舞會,因為某位世家子弟的存在,而多了些極為重要的象徵意義。

    沒有人知道前皇族繼承者的成人禮早已經被一個叫做許樂的傢伙安排結束,那些通過各種管道知曉內情的政客名商們,紛紛派出了自己的下一代,前來參加舞會,為的便是希望能夠與那位邰家的太子爺拉上關係,如果他們家的女兒能被邰之源選中成為今後的生活伴侶,那更是無比幸運的事情。

    當然,七大家的人們,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肯定不會自降身份前來主動示好或表示聯姻的企圖,他們頂多會前來觀禮,這時候舞會中間究竟有沒有那些低調的七大家第二代,誰也不知道。

    此時下了名貴汽車,氣勢逼人緩緩向著入口走來的那一群人,雖然不是七大家的人,但家中的背景也非常深厚,在聯邦一般民眾看來,當然算是特權階層。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鄒鬱今天穿著一件紅色的無肩晚禮服,裸露的雙肩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些許性感,但巧妙的設計卻遮掩了她胸前的大部分春光,讓她更添幾分柔弱之感。與那日在夜店門口的冷漠不同,此時這位鄒家大小姐的臉上滿是平靜,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剛入青春期的少女,而不是一個囂張的天之驕女。

    鄒鬱一眼就認出了臺階上那兩個年輕人,尤其是那個帶著可惡笑容,穿著黑色正裝的漂亮流氓,她的眼神頓時變得寒冷火熱,寒冷是因為心情,火熱是因為她的怒意。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人打過,自從認識太子之後,連她父母兄長對她都無比客氣,除了這個叫施清海的聯邦調查局小官……誰敢扇自己耳光?

    她帶著身邊的夥伴們向臺階上走去。忽然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

    只是她清楚,身邊這些人的家庭在聯邦裏各有地位,今天忽然前來臨海參加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必定有所想法……鄒家大小姐不想自己在臨海吃癟的事情被這些人知道,所以她決定強行壓抑下心頭的憤怒,目不斜視。當做不認識臺階上的那兩個人。

    富家男女們向著臺階上走去,臺階上地那三個人卻似乎沒有讓路的想法。許樂是因為雙眼只看到了議員公子身邊的張小萌,心情複雜以致忘了讓開,他身邊的中年人卻是含笑看著這一幕,似乎不知道要讓,施清海卻是心事太重,一直在籌畫舞會結束後逃跑的事情,哪有心情卻管這些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兒……臺階上三人未讓,眼看著雙方便要撞到一起。

    令鄒鬱意外地是。她沒有鬧事的想法,她身邊那些來自首都的男女臉色卻搶先變了起來。這些人認出了攔住自己道路的兩個年輕人,正是今天下午在店裏狠狠羞辱了自己的那兩個人。

    “被教育好的犬類。從來不會沒禮貌地攔在人們前進的道路上。”下午店裏用輕蔑口吻要求許樂讓出衣服的那個男人,冷冷地看著臺階上的三人,用一種嘲諷地語氣說道。

    許樂地眼睛裏根本沒有他。只是盯著對面這群人裏地張小萌。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你來了?”

    這時候中年人和施清海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等若是臺階上地三個人都像是沒有看到那個驕傲地男人。回應挑釁地是無視。是最能讓人感到屈辱地無視。那個男人以及他地同伴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聽到許樂地話。臨海議員公子海清舟笑了笑。關切地低頭看了一眼身旁地張小萌。張小萌早就看到了臺階上那個熟悉地身影。下意識裏低下了頭。長長地睫毛搭在她白皙地臉上。輕聲說道:“是啊。你也來了?”

    聽到張小萌地回答。海清舟地臉色微微變了變。而這群男女也注意到了這三個人之間似乎有些問題。片刻之後。那個男人就從身邊人地嘴裏。知道了前一段時間內梨花大學地八卦消息。一絲冷笑浮上他地臉龐。

    他湊到許樂地耳邊說道:“原來你只是個運氣不錯地窮學生……看到這一幕。是不是感到心很痛?下午地囂張到哪里去了?對了……張小姐不是你這種人能夠接近地。醒醒吧。不過將來……如果我有機會能夠親近她地芳澤。一定會把心得體會轉述給你。要知道我還沒有玩過從環山四州回來地女孩兒……”

    這個人說話地聲音極輕。除了許樂和他身邊地施清海外。沒有人聽到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許樂從一開始看見張小萌小鳥依人隨著議員公子走進來後,心情便已經跌到了穀底,這時候聽到這句話。才反應了過來。緩緩退後一步,像是躲避此人的口臭。望著那個來自首都的男人,認真說道:“你想打架嗎?”

    那個男人哈哈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在今天舞會這麼重要的場合裏,居然聽到這樣沒層次的威脅,是件很有趣地事情,搖著頭笑道:“我不是你們這種野蠻無禮地學生……打架這種事情是不會做的,不過有機會我可以讓你試試被打地滋味。”

    說到最後這句話時,此人臉部的神情已經變得無比冰冷,他已經下定決心,舞會結束之後,一定要讓自己的保鏢,給這個敢不給自己面子的年輕學生一個最深刻的教訓。他認為自己這番話很得體,很有面子……

    然而許樂卻根本沒有理會他說了些什麼,舉起了拳頭,一拳向著他的臉上砸了過去,只聽得一聲悶響,兩道鮮血從這位公子哥的鼻孔裏飆了出來,一顆門牙飛了出來!

    “既然想打架,那就打吧。”

    許樂重複了一遍,又一拳頭揮了過去,直接把那位公子哥砸到在了地上。當他揮拳出去的時候,胸中的悶氣也消解了許多,他根本懶得理會事後會惹上什麼麻煩,就像下午和施清海說的那樣,面對著他人無理的嘲諷與惡毒的言語,這個來自東林大區的孤兒……只習慣動手。不習慣動嘴。

    青樹明燈下的舞會入口處一片大嘩,無數參加舞會的學生教師們投來了關注地目光。身處事件中心的那些人,更是難以掩飾自己臉上的震驚。他們只是看到孫公子上前和那個攔路的學生說了幾句什麼,那個學生便……揮了拳頭把孫公子打倒在地!

    那個學生難道瘋了嗎?居然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動手?可令這些富家子女們心寒的是,許樂並沒有什麼瘋狂地感覺,只是冷靜地出拳打人。這種冷靜更令他們感到了無比的疑惑。

    下午店裏那個漂亮的女生尖叫一聲,扶住了沿著石階往下滾的那個男人,指著許樂的鼻子尖聲痛駡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居然敢打我哥!”

    聯邦管理委員會能源委議員孫成村的這對兒女,絕對不會想到,離開首都來到臨海州,居然有人敢像打沙包一樣地打自己。許樂聽到那個女生的話後皺了皺眉頭,心想我當然不知道你們是誰,我只知道你這個哥哥很欠打。

    “保安,保安呢?”今天舞會當然不方便帶保鏢進來。那群富家男女們憤怒地看著臺階上的許樂,大聲喊道。

    這個時候施清海已經結束了與那位中年人的竊竊私語,走到了許樂地身前。迎接著那些人的怒火,沉默片刻後,忽然笑了起來,說道:“這個世界還真的是很有趣,我兄弟都問了你要不要打架……既然要打,那你被打也是很正常地事情。”

    他笑容一斂,平靜裏夾著淡淡諷意:“我當然不知道你是誰,我想你應該是想告訴我,你父母是誰……不過我們從來不會關心這種事情。我只是覺得好笑,打架還要問家世?你們也不是小孩兒了,難道被打痛了,就要哭著喊著回家找自己爸媽?”

    施清海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此時看似平靜的許樂,心情非常的糟糕。做為朋友,根本不需要什麼道理,他必然要站在前面。當然因為今天舞會上面有那個恐怖的叔叔在,他本來不想出頭。然而叔叔大人卻……給他下了命令。

    他盯著人群最前方的鄒鬱,認為就是這個刁蠻的女人造就了當前的局面,平靜說道:“鄒大小姐,上次那幾記耳光還沒有挨夠?是不是又要鄒主任把你揪回首都,你才甘心?”

    鄒鬱今天本想低調再低調,因為她認為今天晚上必將是她人生裏最重要的那個日子,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臺階上那個流氓官員居然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了她最感到屈辱地那件事情。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冷漠。盯著施清海說道:“施清海……今天有舞會。我不想讓你現在就死。”

    舞會入口處的人們,本來震驚于先前學生痛毆聯邦議員公子的一幕。馬上被這番對話吸引了注意力。他們不可置信地聽著,才知道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鄒家小姐也在這兩個年輕人的手上吃了大虧。

    這些年,鄒家兄妹在那個圈子裏無比囂張,誰能讓她吃虧?眾人看著許樂和施清海的眼光便有些變化,不停猜想對方的身後有些什麼人。

    “今天是我的主場,給我個面子。”鄒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對身旁地同伴說道。

    有人扶起那個滿臉是血的孫家少爺。孫家少爺用手帕擦去鼻前的血水,陰沉地看了許樂一眼,心想呆會兒舞會結束之後,一定要讓這個年輕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鄒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本想警告他幾句,轉念一想卻沒有開口,只是深深地看了許樂一眼----就因為這個窮學生,太子把鉤子廢了,還禁止鄒侑進入臨海州----對這樣的人,她的心裏都有些忌憚。大家強烈的號召月票!)
作者: bobey    時間: 2009-6-19 12:56 PM

本帖最後由 bobey 於 2009-6-23 10:09 PM 編輯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章 雙月節舞會(上)

    “你今天的表現不錯,我發現自己忽然有些欣賞你了。”施清海眉目含情且含笑,看著鄒鬱身上的紅色晚禮服。然而那兩道溫柔多情清純的目光,卻讓鄒鬱覺得自己渾身,十分難受。

    不知道為什麼,身邊帶著一位軍要犯的施清海應該低調,此時卻偏偏表現的如此囂張,“不過你還是要管好你身邊這些狗……當然,小萌不包括在內。”

    這群年輕男女本就不是什麼善類,尤其是當孫家大少吃了個大虧之後,他們心裏早就已經判了許樂一個終生殘疾的刑罰,眼神都有些不屑冰冷和憐憫,只是在鄒鬱的壓制下,此時才沒有馬上算帳,保持著些微的風度。此時聽到施清海咄咄逼人,分寸不讓的言辭進攻,他們快要忍不住了。

    “只有狗,才會懂有教養的狗的禮儀問題。”施清海望著這些人笑著說道:“其實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你們這些二世祖,罵不過人,打也打不過人,除了投了個好胎,你們這輩子還有什麼用?不要想著用那種眼光來威脅我,鄒侑做不到的事情,難道你們能做到?不要忘記,聯邦是個法治社會,是個講理的地方,真把我惹煩了,讓聯邦電視臺來曝曝你們的德性,想必你們家裏一定會很失望。”

    “施清海,夠了!”聽到這個流氓官員再次提到自己的哥哥,鄒郁嫩臉一沉,冷聲斥道:“如果你覺得還沒出氣,呆會兒舞會上由得你鬧,這時候不要堵在門口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的是你們,我並不擔心什麼。”施清海望著她溫和一笑,卻是拉著許樂的手臂往旁邊讓出兩個身位,“呆會兒舞會上我請你跳舞,希望你不要拒絕。”

    鄒鬱面色變幻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對身邊的同伴們說了幾句什麼。那群人神色各異地從許樂施清海的身畔走過,卻也沒有再用眼光與動作表示挑釁。

    說來也確實奇妙,許樂和施清海這一個組合,用來對付這些二世祖,確實極有殺傷力,小門房性格平穩。但事到臨頭卻是二話不說便會動手,施公子又生著一張足以令人吐血的嘴,所謂文武雙全,指的便是這對兒了吧。

    舞會還沒有開始,輕曼的音樂已經從建築裏響了起來。許樂收回了投往那件淡藍色小禮服的目光,舉頭望天。施清海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就算失戀已成定局,也沒必要在我面前模仿孤獨,這太肉麻。”

    許樂苦澀地笑了笑。先前把那個人打了一頓,本以為接下來就是一場劇烈地衝突,但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強行忍下那口氣。他搖頭說道:“我發現我的性格有問題。以前總以為自己是個很能隱忍的人,但來到梨花之後,卻發現很多事情我都沒法忍。”

    “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如果不是孫家村的兒子觸到你的底線,以你那老實地性情,怎麼可能暴發?”施清海微笑說道:“呆會兒舞會結束後,你小心一點兒,不過他家和鄒家不同,沒有什麼軍方背景。對方沒槍在手,以你的身手,到時候再打他家保鏢一頓……出出氣也好。”

    便在此時。一直沉默微笑看著少年人鬧劇地那位中年人。忽然也抬起頭看起了天。片刻後悠然歎息道:“你們看天上那兩輪月亮……真像是一對美極了地豐乳啊。”

    許樂和施清海愕然抬頭。只見幽藍地夜空上。兩輪皎潔地圓月逐漸靠近。掩去了四周穹空處地繁星光暉。兩輪明月渾圓潔白。如果真往那處去想。確實有些像那個部位。

    白天還在飄著細雪。晚上卻已成了賞月地好時辰。聽說梨花大學為了此次舞會。動用了極為強悍地關係。出動了聯邦軍方地氣候干擾小隊。才營造出了今時這般地幽藍晴夜……美景當空。似乎多花一點錢也無所謂。

    施清海仰頭看月。品咂半晌。花花公子地性情讓他不禁對身旁地“叔叔”大生知己之感。這般一想。隱藏在心中對於此人地疏離敬畏感也少了許多。才知道原來山裏那些打遊擊地傢伙們。也不是都會言必稱聖喬治般無趣。

    許樂則是搖頭想著。身旁這位大叔果然不愧是流氓施公子地親叔叔。家學淵源。雙月映空地美景。竟也能往地路子上想……一時間。他也將這位大叔歸於了色狼一屬。卻絕然不能想到。身旁地此人在聯邦官方地檔案中。是一個地地道道地恐怖人物。

    伴隨著達曼小提琴曲悠揚地旋律。梨花大學不知道第多少次雙月節舞會正式開始。還沒有到共舞地階段。那些臉上帶著隱隱興奮與新鮮感受地男生學生們。穿著平日裏難得一見地正式服裝。端著酒水。像成年人一樣五六成群。聚在一處閒聊著什麼。許樂三人則是不引人注意到走進了會場。選擇了一個安靜又偏僻地地方。

    “我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許樂微垂眼簾,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香檳,心想校長為了這次舞會倒真是砸下了不少鈔票。

    “我倒真希望你今天沒有來。”施清海忽然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話,然後鄭重將自己的叔叔交給許樂管理,優雅地端著香檳杯,往酒會另一處安靜而顯眼的地方走去。

    許樂微感驚訝,抬起頭來注意到施清海行去的方向,正是鄒郁、張小萌和那些富家子女們聚集地地方,不由擔心說道:“他又要去鬧事?平時沒發現他是這樣熱血過頭的人。”

    “噢,可能是因為他瞧上哪位姑娘了。”那位叔叔在他身邊呵呵笑著說道:“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有個傳統,男孩子用第一隻舞做為求愛的信號……只是在邀請之前,男孩子總要事先去做些安排,才會保證呆會兒不會被拒絕,你是梨花的學生吧,難道不知道這個傳統?”

    許樂看著施清海走到一身紅色晚禮服的鄒鬱面前,看著鄒鬱身旁那個穿著藍色小禮服,像一朵幽蘭一般的張小萌,聲音微澀回答道:“我知道這個傳統,本來以為今天會有舞伴……只是舞伴忽然不要我了。”

    “這方面你要多學習清海兒的厚臉皮。”施叔叔笑著看著那邊。

    那邊施清海和鄒鬱似乎正在低聲而隱含殺意地互相說服什麼,許樂一頭霧水地看著那裏,心想難道施公子還真瞧上了那個蛇蠍一般的女人?必須承認,鄒鬱是一個非常美麗地女子,然而經歷了夜店前地那次風波,在許樂的眼裏,那些誘人地曲線和眼波都成了虛妄。

    緊接著,施清海和鄒郁在那些富家子弟們驚訝的目光中,離開了舞會現場,不知道去做什麼去了。

    許樂搖了搖頭,目光再次落在那件天藍色的小禮服上。他身旁那位中年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開口說道:“喜歡她?”

    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是的。”

    中年人微笑著說道:“相信我,今天晚上她的舞伴應該就是你。”

    樂隊的聲音此刻忽然大了起來,掩住了他們兩個人的談話。樂聲落處,一身莊重服裝的梨花大學校長,出現在了二樓的麥克風前面,面帶微笑地審看了一番樓下密密麻麻的年青學生們,心頭生出欣慰之情,說道:“歡迎大家……”

    校長致辭的時候,施清海和鄒鬱同時回到了舞會當中。許樂看著身邊的施清海,注意到他的嘴唇上有一處血漬,馬上聯想到後花園裏發生了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驚訝萬分歎息道:“色膽原來真的可以包天……只是她怎麼會跟你出去?”

    施清海低聲罵了幾句什麼,快速地掃了那邊一眼,注意到鄒鬱正神色愴地用手巾擦拭著嘴唇。

    讓一個今夜夢想成為公主的女孩兒,在一份處女膜修補檔案面前潰不成軍,這並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施清海雖然花,卻慣能憐香惜玉。看著鄒鬱眼眸裏的那絲落寞,他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心裏對這個驕傲而冷酷的大小姐惡感淡了幾分。

    他更不理解,就算今天晚上那位太子爺不挑選鄒郁成為舞伴,對於組織的任務又有什麼幫助。想到此節,他不由厭惡地看了身旁的“叔叔”一眼,身為軍的二號人物,卻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女孩子的之上,雖然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的恐怖情報網絡,但他依然難以接受這種一切都以目的為先的行事手法。

    校長致辭說了些什麼,根本沒有人認真去聽,所有不知道今天舞會內幕的年輕學生們,都興奮地等待著舞曲響起的那一瞬,他們要盡情地享受自己的青春與愛情,或許今天晚上的舞會有很多幸運兒,也有很多失敗者,但向著自己的愛情努力地伸出過手,這已經足夠他們日後回憶許久。

    波廷舞曲終於響起,像流水一樣漫過舞廳,雖然此時人已經相當多了,但舞廳裏依然顯得比較空曠。優美的曲調聲撫慰著人們寂寞的心靈,催促著他們的腳步隨之舞動。

    許樂一直看著遠處議員公子身邊的張小萌,眼睛微微眯著。身旁的中年人忽然開口說道:“剛才就說過,她今天晚上的舞伴一定是你。”

    許樂苦澀一笑說道:“謝謝,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呆會兒你帶我上二樓去逛逛。”中年人笑的很誠懇,“上天一定能夠滿足你的想法。”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一章 雙月節舞會(中)

    (補欠還差兩章……真累啊……淚。)

    “二樓?”

    許樂這才注意到與下面熱鬧無比的舞池相比,二樓顯得格外安靜,而走道處有幾名穿著深色侍者服飾的男人,正警惕地注視著靠過來的人們。他不解地看了上邊兩眼,發現除了梨花大學的校長之外,沒有任何屬於學校的人出現,包括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們。難道二樓有什麼需要校長一個人陪的大人物?

    他看了身邊的中年人一眼,笑著說道:“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學校的什麼貴賓在樓上。連鄒家大小姐和那些年輕人都知道規矩,沒有上去,我怎麼成?不過如果我呆會兒能上去,帶著你便是。”

    這和願意幫助人無關,許樂純粹認為自己是在說一句笑話,他只不過是梨花大學的門房兼旁聽生,今天能參加舞會就已經算是不錯了,雖然他並不想參加---只是有些想看到她。

    然而這句笑話落在那位中年人的耳裏,卻讓他難看的三角眼裏閃過一道亮光,呵呵笑了兩聲,拍了拍許樂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的舞會已經變得熱鬧起來,那些臉皮更厚一些的高年級男生,偽裝成熟、彬彬有禮地向著那些穿著各式禮服的女同學們發出了邀請,在這種帶動下,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人們也開始紛紛向著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出動,好在區的性別別例和東林大區是相反的,粥確實算是不少,一時間場內成功了很多對,隨曲而舞的年青人們臉上掛滿了快樂幸福的笑容,那些女孩子們的臉上卻顯得有些羞怯,不論長相如何。至少在這一瞬間,她們是最美麗的。

    出乎許樂地意料,居然有女生膽子很大地主動前來邀請他共舞。他從來沒有想到長相普通的自己,也會得到女孩子的親睞,吃驚之餘。有些慌亂地拒絕了,不敢去看那個女生失望地表情----他其實低估了自己在梨花大學的知名度。周教授在機修課上最欣賞的學生,創造了實驗樓裏幾個紀錄地他,在經過那一場風花雪月梅園守佳人的故事後……早已經擁有了暗底裏地愛慕者。

    為了回避尷尬,許樂下意識裏抬頭向著遠方望去,恰好看到張小萌躲避自己目光的動作。他的心微微一顫,知道對方剛才在看著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氣。\直直地盯著那邊,一直盯了很久,看著張小萌溫和地拒絕了很多男生的邀請,也沒有和身邊的議員公子海清舟步入舞池……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他在看你。”海清舟看著曠大舞池裏那些幸福相擁地同學,輕聲對身旁的女孩兒說道。

    張小萌目視前方,唇角掛著淡淡地微笑,應道:“我知道,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海清舟笑一笑,說道:“可是……你剛才也在偷看他。看來你和他的關係,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是追求者與拒絕者的關係。”

    張小萌的眼睫毛眨了眨。沉默片刻後說道:“都過去了。”

    “真的不和我去跳舞?你知道我現在越來越喜歡你。”海清舟為了掩飾自己的傷感,輕輕聳了聳肩膀。“雖然我知道跟我一起參加舞會,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很抱歉。”張小萌略帶歉意說道:“上次就和你說的非常清楚,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她地表情變得有些落寞,不著痕跡地看了舞池那邊一眼,說道:“我以前很愚蠢,已經傷害了一個人,不想再傷害第二個人。”

    海清舟知道她在看許樂,笑容有些難堪,苦笑說道:“遺憾地是,我連被你傷害的資格都沒有。”

    不得不說,這是一句很有風度地話。這種家世良好的年輕人,在自己階層的圈子裏總是容易表現出風度來。比如他們二人身邊的那些富家子女們,包括那位剛剛治療完畢的孫家少爺,都極有禮貌地注視著場間的一切,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驕橫之氣。

    這些年輕人所處的圈子,在這熱鬧的舞會裏十分另類,因為他們太過安靜,而且從他們的衣著打扮和氣質上,就能明顯的看出,他們並不是梨花大學的普通學生。他們沒有人下去跳舞,那些學生們自然也不會前來邀請那些像公主一樣的女生,如果不是他們認識張小萌,知道張小萌是梨花大學的學生。只怕先前也不會鼓起勇氣邀請她。

    只有一個人例外,穿著正裝的施公子再次面帶微笑,無視這群人殺人的目光,來到了他們面前,對著鄒郁極為優雅地行了個彎腰禮,柔聲說道:“能與我舞一曲嗎?”

    鄒鬱的臉色異常冷漠,她看著面前這個十分漂亮,萬分可惡的年輕男人,知道對方是在用那個秘密要脅自己。*****沉默片刻後,她不著痕跡地帶著施清海往安靜的地方走了兩步,避開了那些同伴們的耳朵,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施清海微微垂下眼簾,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緩緩說道:“就是先前那個卑微的請求,請你與我舞一曲。”

    “你怎麼能夠這樣無恥?”鄒郁的雙眼寒光如刀,配上她那一身火紅的禮服,反襯出一種懾人的美感,“因為那天的事情,你要進行報復?你應該知道,雙月節舞會的第一支舞代表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會被你威脅,葬送我渴望了十幾年的人生?”

    施清海微微皺眉看著面前的麗人,緩緩說道:“說不定你渴望已久的將來,並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然一年前的那個夜晚,你怎麼會把自己灌醉,然後隨便就交出了自己的貞……”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張小萌身旁的那群人,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因為已經過去了好幾曲的時間,那些衣著光鮮的男女依然沒有下場跳舞。****如果不是來跳舞,他們為什麼會來到梨花大學?他敏銳地觀察到。那些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事情地發生……忽然想到那天夜裏在酒吧裏與施清海的對話,他心裏咯噔一聲,無比憂慮地看了張小萌一眼。

    就在此時。一記耳光聲響起,許樂吃驚地看到遠方的角落裏,鄒家大小姐憤怒地將杯中地香檳潑到了施清海的臉上。同時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他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正準備過去看看。卻被身旁的中年人拉住了。

    舞會裏地音樂雖然輕柔,但無數人的甜言蜜語加起來卻有些嘈雜,除了那群人和一直盯著那邊地許樂外,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濕漉漉的頭髮有氣無力地搭在了施清海的額頭上,他沉默地走了回來。盯了“叔叔”一眼,然後並排站到了許樂的身邊。歎息道:“帶刺的花兒,果然很妙。”

    喜歡穿紅衣地鄒郁在拒絕施清海的威脅之後,走回了夥伴中間,只是握著空酒杯地手指有些微微顫抖,面色略顯蒼白。

    站在許樂和施清海身後的那位中年人忽然笑著說道:“清海兒,你以後可以改名字叫憐花。”

    就在這個時候,一曲罷了的雙月節舞會忽然變得安靜起來,大提琴的琴弦被琴師輕輕拔弄出嗡嗡的聲音,提醒著場間的所有人,有人將要發言。

    燈光漸暗。一道雙圓形的銀白光束打向了二樓。就像此時透明穹頂能夠看見的雙月一般。光束中,滿頭銀髮的從不知校長站到了麥克風面前。溫和地望著所有人說道:“現在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梨花大學的一段美妙歷史。”

    掌聲響起。

    “梨花大學地雙月節舞會,不知道促成了多少美滿地愛情故事。”從校長微笑看著樓下的孩子們,想到二十幾年前地那個故事,心情也不禁有些搖盪,他非常感謝邰家今天願意在舞會開始之後,才進行挑選舞伴的程式,至少這樣不用擔心禍害了那些已經有了感情歸宿的單純女生。然而他卻沒有考慮到,如果呆會兒那人真要挑選已經有了舞伴的女生,其實也不過是完成祖傳愛情試煉的另一種方法。

    “在這些愛情故事中,二十幾年前在本校就讀的修束基金會繼承人邰智和他後來相伴一生夫人的相遇最為動人。”從校長笑著繼續說道。

    “我很高興,今天邰智先生和他夫人的愛情結晶也在本校就讀,而且他今天將在本次舞會上完成他的成人禮,他將邀請一位幸運的女士成為他的舞伴……當然,如果我的女學生選擇拒絕,我身為校長,也只會感到驕傲。”校長呵呵地笑了起來。

    修束基金會,是聯邦境內規模最大的私人基金,雖然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基金所有者的真實姓名,但誰不知道這個基金?當校長說出今天那位神秘嘉賓的身份後,舞會裏頓時響起了一陣興奮的議論聲。場中的女孩兒們頓時將那個還沒有露面的邰姓男同學想像成了騎著白馬來的王子,雙眼裏露出了惘然而激動的神情。

    空曠的會場內一片黑暗,只有天上那兩輪將要依偎在一起的圓月將銀光通過透明穹頂灑落下來,還有那兩道如月光一般的光束離開了二樓校長所在的位置,開始緩緩地行走。

    所有人都知道,這兩束光芒最後停止時所籠罩的女孩兒,便是那位神秘嘉賓今天所挑選的舞伴。光束漸移,無論美醜、不管有沒有舞伴的女孩子們紛紛緊張起來。哪怕她們並不是貪慕虛榮的人,但在這童話般的場景中……怎能壓抑住心裏的那絲渴望?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6-21 09:32 P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二章 雙月節舞會(下)

  一首明媚而憂傷的小提琴曲緩緩響起,曲終時,那兩道光束的移動便會停止。

  當校長說出那位神秘嘉賓姓邰的時候,許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驚愕地微微張開,第一時間內猜到了二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邰之源這個連油餅也沒有吃過的可憐富家子,就是今天雙月節舞會的主角?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震驚,昨天夜裏他本還想著要問一下邰之源,今天要不要一起參加舞會,哪里能夠想到,對方早就來了,而且像一個君王一樣居高臨下地準備挑選自己的舞伴。

  美麗的雙月在夜穹之上灑播著清光,室內的光束在緩緩地移動,只要被光束照的女孩兒都難抑面上的緊張,就在此時,校長那煞風景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混進了美妙的小提琴曲,帶著笑意點明了今天上午那名替梨花大學爭光的黑色機甲的真實身份。

  許樂有些不明所以地聽著,心想機甲裏明明是自己,怎麼卻變成了邰之源?不過他也清楚,這個學校能夠進入區的人大概只有自己和邰之源二人,如果對方願意替自己隱瞞,他當然非常高興。

  這個消息,在黑暗的舞池內再次引發一次騷動,那些本來還有些矜持。刻意躲避著光束的女孩兒們,也露出了歡喜的神情。一個家世驚人的年輕男學生,還是一個能夠讓一院王牌機師鎩羽而歸的傳奇人物,怎能不令人心動?

  光束依然在緩緩地移動,那些單純地女學生們只是充滿著興奮與渴望地祈求光束能夠落在自己身上,而那些知道邰之源真實身份的人們。則是心理活動異常劇烈。唯一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的大概就是許樂了,雖然他很吃驚于邰之源的家世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恐怖,可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眼前這幕場景,落在他的眼裏,就像是一位帝王在挑選妃子,在他看來,這是對女性地極大不尊重,連帶著,他對那位一起吃宵夜。一起逛窯子的孱弱富家子也生出了幾絲不滿。

  場面十分安靜,無數雙眼光順著那兩道光束在不停地遊走。男學生們羨慕而微感不爽地看著這幕場景,女學生們矜持而渴望地看著……有月光灑下。並不是完全的一片黑暗,可以隱隱看到,在建築最空曠的一角,那些遠道而來的富家子女們極有默契地分出了行列,女孩兒站到了最前面一排。

  最中間的是一襲紅衣的鄒鬱,只是光線暗淡,看不出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究竟是平靜還是什麼。她微微閉上了雙眼,平伏了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很多年前認識邰之源之後,她地父母兄長以及身邊那些人,似乎都有意無意間,讓她覺得自己的這一生,應該只能和那個其實這兩年很少見面的年輕男人在一起……然而在這關係到她一生幸福地瞬間,她緊閉的眼中,卻忽然浮現出了一張可惡而無賴的漂亮臉龐,那個漂亮臉龐的主人卻擁有著一顆無比惡毒的心,她的心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站在鄒郁身旁的張小萌。一身藍色小禮服本來並不如何引人注目,然而在這漸趨黑暗的環境裏,禮服的衣料卻開始泛著幽幽地光,顯得十分醒目,就像是一個森林裏忽然出現的純淨小精靈……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她微微低頭,自然懸在身畔的雙拳下意識地可愛握緊,心情十分緊張。是的,她有自己喜歡的人,她根本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太子爺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她必須幫助麥德林議員與對方搭上關係。哪怕犧牲自己的愛情與人生……據最近傳回來的情報,聯邦軍方地鷹派勢力開始加快了備戰的步伐。而議員在首都進行的遊說活動收效也十分的不好,為了環山四州那些可親可敬可愛的同伴與人民,她必須做些什麼事情。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控制著自己轉身離開或是在黑暗中尋找許樂地衝動。她並不知道麥德林議員為什麼會如此相信自己。怎麼看來。那位二樓地太子爺也不應該會選擇自己吧?張小萌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她們身旁那幾位遠道而來地女孩兒們也異常緊張。在掃動地燈光下展露著自己微羞等待地風姿。她們比場間別地普通女生知道地事情多很多。清楚二樓上那位姓邰地年輕人可不僅僅是什麼修束基金地繼承者。雖然修束基金確實也是聯邦境內排地上號地私人基金。可是在邰家擁有地財富與實力中。或許只是可以隨便被拋棄地障眼法吧?

  二樓綠色植物掩映地房間裏。端著咖啡杯地邰之源有些無趣地通過光屏。看著光束下那些女孩兒們地表現。忽然開口說道:“已經是三十七憲曆了。聯邦裏居然還會有這樣像選妃一般地活動。實在是很可恥地事情。”

  他渾然沒有身為當事人地自覺。對著眼前地一幕發表著感慨。靳管家在一旁非常不贊同地說道:“這是家族地傳統。而且少爺應該清楚。**禮中從來沒有非自願地事情發生。”

  邰之源笑了笑。想到先前從校長介紹自己時所用地愛情結晶四個字。心情便有些怪異。他在光屏上看到了鄒鬱地面容。心情微沉。問道:“鬱子今天地心情好像有些差。是不是她知道了些什麼?”

  “沒有。”

  邰之源點點頭,他只是習慣性地對朋友表示關心,既然靳管家說沒有問題。那自然是沒有問題。

  忽然間,他的眼光落到了一個穿著藍色小禮服的女孩兒身上,在那一片黑暗中,在那一襲紅衣的鄒鬱身旁,那抹藍竟是如此的純淨,瞬間息令人地雙眼開始放鬆。開始對那個女孩兒生出憐惜之情。

  “楚楚……動人。”邰之源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孩兒,沉默許久後,輕聲說道:“看樣子這個女孩兒根本不想來,此時卻固執地站在鬱子的身旁……這種驕傲執著的氣質,我總覺得有些熟悉,我很喜歡。”

  靳管家在一旁平靜地提示道:“張小萌,一年前從回來,曾經在麥德林議員辦公室從事過義務文職工作,雖然聯邦調查局已經將她判定為回歸者。不再進行監控,可我認為她不是一個適宜的物件。”

  “你錯了,如果我喜歡一個女孩兒。哪怕她是帝國的人,我也不會介意。”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看著光幕上那些看似平靜,其實從緊握的雙手裏早已洩露了緊張與抗拒地藍衣女孩兒,眼眸裏閃過一絲溫柔而複雜的情緒,輕輕說道:“只可惜……我認識她晚了一些。”

  提琴曲已經到了尾聲,許樂雖然沒有音律方面的知識,但也聽了出來,有些漠然地看著光束的移動。此時光束已經在場內禮貌地掃了一圈。來到了那一群富家子女的身前,那些女孩兒的表情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只有鄒郁和張小萌還保持著平靜,鄒鬱是相信場內沒有誰能夠和自己競爭,因為邰夫人很喜歡自己。張小萌則是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以致於忘記了緊張。

  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光束的移動,先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許樂,忽然間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起來,咚咚咚咚,他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地兆頭。總覺得張小萌今天來這個舞會就為了等待這一刻,而那兩道光束似乎也就是會落在她的身上!

  心跳像打鼓一樣,許樂終於明白自己的內心根本無法放開這個藍色地粉色的,戴著惡魔角,戴著黑框眼鏡,時而如冰雪,時而如火的女生,他根本不能接受她在舞會上成為別人的舞伴。

  就在小提琴曲快要結束的那一霎那,許樂忽然間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大步向著張小萌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而只邁了三步。許樂便被一道強光照住了臉龐!

  他下意識裏眯了眯眼,在心裏咒駡了一聲。十分擔心張小萌那個糊塗女人,真的為了自己不清楚的內幕,而成為了邰之源那個病秧子的舞伴。片刻之後,他地視力馬上回復了正常,眯著眼睛往四周看去,卻發現自己只能看見一片黑暗,只能聽到一陣無比震驚的呼聲。

  因為他此時正在光束籠罩之下!

  許樂怔怔地看著四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套昂貴的禮服正在如月一般的銀光下散著光輝,一時間也有些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而四周的驚呼聲,議論聲早已如爆炸一般響了起來,間或夾雜著不敢相信的驚呼聲,是的,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童話般的場景到了最後,那束燈光籠罩著的物件……竟然是一個男生!

  受此刺激,眾人大嘩,那些本來覺得自己大有希望地富家小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位議員的女兒甚至是傷心的昏了過去,那位孫家小姐捂著嘴,看著場地中間光束籠罩中一臉惘然的那個男學生,吃吃說道:“難道……太子爺……是同性戀?”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三章 月光下,你是我的


聯邦並不歧視同性戀,甚至在區已經有些州開始推動同性戀結婚的法案。如果聯邦最古老,最神秘的邰氏家族,七代單傳到了今天,忽然出現一個有同性戀傾向的繼承者,只怕聯邦總統以及其餘的幾個大家族都會高興的幾個晚上都睡不著。然而除了像孫家小姐那樣太過吃驚以至於思維出現混亂的人,誰都不會認為邰家繼承人真是一名同性戀。

  場間所有的震驚和不解的目光投向光柱下的許樂,驚歎之聲久久不能平息。越是知道此次舞會真相的人,越是不可思議,尤其是那一群遠道而來,特意參加舞會的男女們,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們下意識裏認為,應該是央控電腦的燈光控制出現了問題。

  然而光柱一動不動,許樂平凡的面容沐浴在銀色的光芒中,竟多出了幾分迷人的氣息,就連他不解皺著的眉頭,看上去也十分有味道。

  鄒鬱靜靜地、直直地盯著場地正中央的許樂,她認為自己是場間唯一知道邰之源與許樂認識的人,然而看著這幕,她知道雖然太子哥哥不可能是同性戀,但在他的眼中,今天這場自己準備已久,盼望已久的舞會……不過是場鬧劇罷了,甚至可以胡鬧到這個地步!

  太子哥哥不會挑舞伴,說不定早已經有了舞伴,就算他要挑,也不會挑自己,鄒鬱的眼眸裏毫無情緒,哀然地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

  二樓處空無一人,她緊緊握著空香檳酒杯的手顫抖了起來,無盡的失望與疲憊湧上她的心頭,身上那件明媚的紅色禮服就像是血一樣令人心悸。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手指頓然無力,空著地香檳酒杯摔落於地,啪的碎成無數塊。再也拼湊不回來。

  人群後方的施清海皺著眉頭,收回望向香檳酒杯的目光,看著場地正中間無比愕然的許樂,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先前許樂沖出去地時候,他還準備看一場好戲。看自己的兄弟怎樣在那位太子爺的面前橫刀奪愛……結果沒想到,那位古怪而神秘地太子爺,竟然玩了這麼一出?難道許樂以前就認識太子?施清海的眉頭皺地更深了。清亮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他下意識裏轉頭去看自己身邊那位“叔叔”,想要從這位情報領袖處獲知一些訊息。\\\\\\卻意外地發現,對方的臉上根本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只是溫和地看著燈光下的許樂,似乎這一切他早就猜到了。

  “你知道什麼?”施清海壓低聲音,冷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許樂和太子認識。所以才想通過我認識許樂?”

  那位**軍地二號人物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情報裏只是說許樂和那位太子爺曾經一起去嫖過。我想這種交情應該不錯,但我也沒想到這位太子爺居然如此貪玩,把你的朋友推了出來。”

  施清海秀氣地眉尖一顫,忽然想到了前幾天許樂給自己的那個電話,難道那天清晨許樂不是因為失戀之苦而去墮落,是陪邰家繼承人嫖娼去了?一念及此,施清海大感震驚。

  比施公子更吃驚的,毫無疑問是許樂對面的張小萌,她緊緊地捂著嘴唇,看著面前不遠處沐浴在銀光之中的許樂。第一時間內就猜到剛才許樂跑到場地正中是為了什麼。卻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這道光就籠罩了許樂。

  許樂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二樓裏的人是邰之源,所以知道這道把自己亮於眾人面前的燈光肯定是那小子搞的鬼。他轉過頭,準備在二樓欄桿後面找到邰之源的身影,讓他趕緊把這道該死的光束關了。自幼地生長經歷,讓許樂非常不適應成為眾人地關注焦點,更何況他還背負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更令他不適應地是,自己的背後又沒有翅膀,在這樣一道光柱裏,難道還能飄起來……

  就在他轉頭的刹那,伴隨著場地四周的再一陣驚呼,他愕然發現頭頂有些刺眼的光束離開了自己……向著身側不遠處的張小萌飄了過去!

  情況突變,看著那道光束的移動,驚呼之聲再起,張小萌不可置信地看著向自己移來的光束,右腳下意識裏往後退了一步,想讓躲開,卻在最後那刹那停住了。

  銀色的光柱下,像天空一樣純淨的藍衣女孩兒,瞬間佔據了所有人的眼簾。

  許樂急了,回頭沖著二樓喊道:“邰之源,這是我的!”

  今天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的驚奇已然太多。然而當光束下如夢如幻的場景中,這位年輕男學生當著眾人面,擲地有聲、甚至是有些粗俗地宣告對某個女孩兒的所有權,依然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吃驚,尤其是有些有心人想到他先前似乎是在直斥修束基金會繼承人的姓名。\\\\\

  二樓光屏前的邰之源,聽到這句聲音極大的話後,險些笑了出來,只是斂去的笑容裏有些不自在,輕聲自言自語道:“當然知道是你的。”

  一個平靜卻又能令聽者安靜的聲音,在舞會現場響了起來,這個聲音聽上去十分尋常,但又似乎帶著一絲魔力,瞬間將場內所有的驚呼聲和議論聲壓了下去,讓場內一片安靜。

  那是邰之源溫和而禮貌的聲音,他在先表示了歉意之後,輕聲地解釋道:“……現在站立於場中,站立於雙月銀光之下的,是我的一位友人與他所鍾愛的姑娘……雙月節舞會上曾經出現過很多美好的故事,包括我的父母在內……

  “我希望我的成人禮上,也能有一個可以流傳很多年的美好故事,請大家給他們掌聲祝福。”

  故事進行到了這個程度,舞會上的人們以為自己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陣安靜之後,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掌聲裏的一小部分是讚賞二樓那位修束基金繼承者地慷慨。****讓自己的成人禮變成友人求愛的現場,更多的掌聲則是想給場間那一對沐浴在銀色月光中的男女以祝福。

  許樂這時候才注意到,自己頭頂地光束並沒有消失,那束移往張小萌處的光束只是兩道光裏的一道。此時夜深沉,掌聲響起。透明穹頂上地清光灑下,昏暗的舞會裏只有兩道光束分別落在他和張小萌地頭頂,十分顯眼……

  張小萌驚愕地放下嘴唇上的手掌。不可置信地看著籠罩在燈光中的許樂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走來。在四周那些旁觀者的眼中,隨著許樂的步伐。他頭頂地光束也隨之移動,漸漸要和那位月光下的藍衣女孩兒合攏在了一處。

  就像頭頂夜穹裏漸漸要合在一處地兩輪明月一樣,這是一幅多麼美好的畫面,掌聲響的更加熱烈,還間雜著幾聲調皮的口哨。

  許樂終於走到了張小萌的面前。他看著女孩兒身上那件斜抹肩的藍色可愛小禮服,卻陷入了沉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的,此時的美妙的場景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足以令所有人陶醉,許樂也深深感激邰之源居然會替自己安排如此意外的場景,然而他是個實在地人,總覺得夢只是夢,不是生活。

  張小萌也沒有說話,緊緊抿著嘴唇,帶著一絲倔強看著他。在每個年輕男女對將來、對愛情地想像憧憬中,今天晚上舞會上的這幕。一定是最美妙地求愛場景。她也不是沒有幻想過,只是眼看著變成真實。她的心情卻異常複雜和怪異,她不知道這場舞會怎麼會忽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因為男女主角的沉默,場間的掌聲漸漸平息。

  張小萌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樓上那人叫邰之源?”

  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許樂的心情有些低落,微澀笑道:“所有的一切……你都只是為了接近他?”

  他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很低,沒有人能夠聽到,在別人的眼睛裏,只怕還以為他們兩個人在說著甜蜜的情話。

  張小萌緩緩抬起頭來,月光映在她吹彈可破的嬌嫩臉頰上,將那些耳畔的微毫都照的清清楚楚。她清秀可人如同精靈一般的雙眼眨了眨,強自壓抑著心頭的那絲惱意,輕聲問道:“你是他的朋友?你知道我要接近他,所以你卻一直在騙我?”

  許樂的眉頭皺了起來,回答道:“是你一直在瞞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接近他,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些天,那個夜,對你究竟意味著什麼。”

  張小萌的眼神黯淡了少許,知道許樂說的是真話,她以前一直以為許樂只是一個樸實誠懇的窮學生,根本想像不到,自己回到大學城的目標結果卻是對方的友人……邰家繼承人,怎麼會和許樂成為朋友的?她的心情非常地複雜紛亂,聽到這句話後,心像是被針狠狠地紮了一下,無比疼痛。

  “對不起。”張小萌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太荒謬了,就像身後不遠處如冰塊一樣的鄒家大小姐一樣,她覺得這個舞會,尤其是自己,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在雙月銀色的光輝下,女孩兒非常難過。為了自己所信仰的,所願意犧牲的……她曾無比心痛地放棄了自己的愛情,可在故事的結尾,她才發現,原來當時……自己根本不需要放棄什麼,這等疼痛,何其令人悵然無助。,碎碎念中……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四章 那個邰家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美好的結局,不是每個童話的最後,王子公主都會永遠地幸福生活在一起。今天雙月節舞會兩束銀月光束下,相對無言的這一對男女,本身就不是什麼王子和公主,而且他們之間的故事有些複雜,上蒼在刻意製造名為誤會和不巧的障礙,最最關鍵的是,他們本身就是行走在不同人生軌道上的人們,此時的他們,彼此擁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理想與目標。

  “我不會跳舞。”許樂沉默片刻後,望著張小萌露在小禮服外的柔滑雙肩,盯著這女孩兒可愛的鎖骨,忽然想到了鎖清秋這三個字,說道:“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接近邰之源有什麼重要而必要的目的,或許我可以幫你轉述。”

  “我也不會跳舞。”張小萌垂在腰側的雙手微緊握著,聲音有些清淡,“而且和我一起跳舞,會給你帶來麻煩。”

  許樂抬起頭來直視她的雙眼,平靜說道:“就像那天在教學樓外說的一樣,我總覺得你是喜歡我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我有我的不得已。”張小萌微微仰起臉來,臉上的淡淡不甘和倔強展露無遺,“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種模樣,我這時候心裏很亂,這時候和你說什麼,向你要求什麼……總會讓我覺得我是在利用你,而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許樂沒有聽明白這句話,心裏卻自然感覺有些沉甸甸的,片刻之後說道:“什麼時候,你想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時,請聯繫我,我隨時都有時間。”

  張小萌微微低身,向他行了一禮,輕聲說道:“或許沒有那一天……對不起。”

  “這些天你已經說了太多的對不起。”許樂的眼睛有些惱火地眯了起來,說道:“我不喜歡聽。”

  “好吧。”張小萌忽然鼓著臉笑了起來,顯得無比可愛。偏著頭向他眨了眨眼,說道:“既然都不會跳舞,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這個可愛乾淨的模樣裏,許樂卻看出了女孩兒心裏的難過,心情隨之一沉,眼睜睜地看著張小萌很乾淨俐落地轉身。向著舞會的出口處走去。

  舞會現場又是一陣大嘩,人們的目光跟隨著張小萌的離去,那道光束也極不識趣地跟隨著張小萌地離去。眾人本以為這將是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歷史上又一幕將被牢記多年的浪漫故事,但誰也沒有想到,故事的女主角竟然就這樣沉默地離開了。

  看著隨著光束漸行漸遠地藍衣女孩兒。注視著這幕地人們。總覺得自己是在首都哥特大劇院觀看一場舞臺劇。心裏自然生出一種說不出地淡淡哀愁。許樂沉默地看著張小萌地背影片刻後。很乾脆俐落地轉身。向著相反地方向離開。

  他頭頂地那束燈光依然籠罩著。隨著他略顯孤單地背影移動。如果說先前地光束無比浪漫動人。那此刻地光束卻顯得格外刺眼。許樂地心情有些鬱鬱。抬頭眯眼看著頭頂地燈光。忽然說道:“又不是拍悲劇。還搞什麼氣氛!”

  這句話裏地情緒很不對勁。有一種掩藏在平靜之下地怒意。光束似乎也感到了害怕。瞬間熄滅。整個大廳陷入了黑暗。只有頭頂不知多少萬公里之外地那一對明亮圓月。將清暉灑了下來。

  燈光重新亮起。優美地舞曲再次響起。梨花大學地雙月節舞會再次繼續。侍者端著酒杯與食物恭謹地穿行其間。然而場間地氣氛卻已經有些尷尬。再也難以回復最先前那種熱鬧幸福地情緒之中。

  有些人已經走了。張小萌孤單地走了。鄒鬱表情絕然而哀切地走了。就連那一群來自首都地富家子女們也默然地離開了舞會現場。在他們看來。邰家繼承人今天地行為。是一場地道地鬧劇。當然。對方有這種資格。只是他們地心情並不好。尤其是聯想到來臨海之後地遭遇。這些人離去之前。冷冷地看了許樂地背影幾眼。

  生活還是要繼續。尤其是對一般地聯邦年輕人來說。舞會地重頭戲沒有圓滿地結果。但是他們地愛情還要在月光下發酵。伴隨著舞曲地悠揚。氣氛漸漸活絡。不少對舞伴走入了舞池。開始翩翩起舞。

  先前消失了片刻的施清海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平靜看著向自己走來的許樂,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特勤局地十二名特工都在樓外,樓內的應該是邰家自己的保鏢。”

  他身旁的中年人望著越來越近的許樂,微微一笑。這位**軍的間諜頭目很相信老鷹的辦事能力,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安全,反而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忽然想到,如果鄒郁屈服於你的威脅,如果不是忽然出現了這一幕,會不會是張小萌上了二樓?”

  “我不習慣評價業餘人士地能力。”施清海正視前方,神情平靜。

  “不,我很欣賞麥德林同志地安排。”中年人微笑說道:“越是業餘,越容易成功……像你這種專業人士,其實越來越不好混了。”

  施清海挑挑眉頭,沒有回答,拍了拍走到身前的許樂地雙肩,以表示朋友的安慰。中年人望著許樂笑了笑。

  就在這時,一位侍者來到了三人的身前,非常有禮貌地向許樂發出了邀請。樂驚訝地看著身邊中年人,問道:“叔叔,你是什麼時候上來的?”

  侍者在一旁保持著平靜的禮貌,他只是代表少爺發出邀請,至於那些長相難看的中年人是怎麼上來的,則是需要保安部門的過濾,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也沒人攔我啊……再說了,你剛才不是答應過我,只要你上二樓,就帶著我?”這話明顯不實,雙月節舞會的現場看似防備鬆懈。實際上由一樓通往二樓,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道環節,雖然有許樂當掩護,但這位中年人的能力實在是太過可怕。

  房門便在此時打開了,許樂無所謂地聳聳肩,在侍者的帶領下。陪著身邊這個奇怪的叔叔向裏走去。這是一間極大地套房,地面上鋪著仿毛地毯,四周的擺設傢俱頗有古意,看不到太多現代的電子風格,一垂簾,一盞燈,都顯得那些的雅致。

  就在套房的最深處,一張極大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面色微白地年輕人。或者稱他為少年更合適一些,因為每次許樂看見他的時候,總覺得他的身體非常虛弱。身材有些瘦削。

  “謝謝……”忽然間知曉了對面這位少年的真實身份,雖然遠遠不是他最真實的那個身份,可是許樂依然覺得像是有一扇門,關閉在自己與邰之源之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習慣,聲音微澀說道:“我沒想到你給了我這麼大的驚喜。”

  邰之源明顯猜到了許樂看見自己後的反應,微微一笑,指著身邊的一個椅子說道:“坐吧,不用太拘謹。”

  很奇妙。這種語氣一般是由上級對下屬說話的語氣,但邰之源說出來,卻顯得那樣地自然。許樂的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習慣,也有些不自在,卻依然還是坐到了沙發旁的一張椅子上。

  房間內竟有些沉默,兩個人似乎都不知道該揀些什麼話題來說,畢竟他們以往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通過通訊器以及那張紙,就算最後見面後。真正像普通人一樣說話聊天地時間並不多。許樂不知道修束基金會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邰家在聯邦中代表著什麼意義,他不知道邰之源的歷史,但總覺得此時沙發中的邰之源和平時自己夜晚裏認識的那個邰之源不是同一個人。

  夜晚的邰之源是一個有些驕傲,有些冷漠,有些無聊的普通少年,而此刻的邰之源,卻像是一個天生就擁有某種氣勢的怪物。

  就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唯一的另類便是跟著許樂進到房間裏地那位中年人。中年人背著雙手。像是一個遊客一樣,頗感興趣地盯著房間裏的小擺設不停觀看。看樣子似乎根本不想參與到這場談話之中。

  一直沉默站立在沙發旁的靳管家卻一直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著那位中年人,忽然開口說道“許同學,這位是?”

  許樂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邰之源和那位見過一面的靳管家介紹道:“這是我朋友的叔叔,先前要我帶他上二樓逛逛,我那時候可不知道你在樓上,隨口應了,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真的就跟了上來。”

  “你不知道,並不代表所有人不知道。”邰之源看了中年人一眼,微笑著說道:“您要不要坐下來聊兩句?”

  “你們先聊,你們先聊,我不急。”**軍二號人物,完全沒有身在險境的自覺,笑著擺了擺手。

  說來奇妙的是,他這樣一說,邰之源居然也就真地不再管他,由著這位中年人在自己的房間裏四處遊走。他轉過頭,溫和笑著望著許樂說道:“重新認識一下吧,許樂,我叫邰之源。”

  場間的氣氛終於輕鬆了些,許樂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我也猜到你家裏肯定挺有錢,但沒想到有錢到這種程度……我聽說過修束基金。”

  “不過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邰之源看著他平靜說道:“修束基金只是給普通人看的東西……我們家和其他一些比較有錢有閑的家族湊一起,聯邦的人們給了一個說法,叫做什麼七大家……我想你應該聽說過。”

  許樂愕然地聽著這句話,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就覺得邰這個姓有些耳熟,不可思議地問道:“是祖上當過皇帝的……那個邰家?”

  “沒有幾個人還記得數萬年前的事情,看來你地歷史學地不錯。”邰之源笑著說道。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6-21 09:34 P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五章 七大家


三十七憲曆以來,聯邦已經進行了很多次政治架構的改革,雖然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總會有新舊之分。聯邦最後一次大的改革,發生在六百多年前,人們也習慣於稱最近的聯邦為新聯邦。可無論是在新舊聯邦學校的歷史課本中,關於憲曆開始以前的人類文明史總是描述的相當含糊,或許是因為太過久遠而沒有翔實的歷史資料,或許是聯邦的教育家們認為應該讓沐浴在民主自由光輝中的公民們,更多地向美好的將來眺望,而不是因為時間的差異所造成的審美錯覺,去追憶那個其實並不美好的帝制時代。

  正是因為這種原因,除了那些專門的歷史學者之外,已經沒有多少聯邦公民還在關心幾萬年前以前的皇權社會,歷史課本上雖然教過這些東西,卻沒有多少人能夠記住,那個末代皇族姓邰。

  所以當許樂脫口而出邰家的本源時,邰之源也不禁有些意外,笑著讚揚了他的歷史知識。許樂沉浸在震驚中,沒有聽到對方的讚美,只是下意識裏回憶起東林大區的那些年,那些封余大叔讓自己天天在圖書館裏泡著看書的日子。

  皇朝的歷史太過久遠,然而聯邦的七大家,卻是深深地烙刻在所有聯邦公民的腦海中。即便許樂當年遠在偏僻的東林大區,也知曉聯邦有七個影響力無比巨大地家族,這些家族的產業分佈在聯邦的方方面面,在暗中影響著整個聯邦的能源開發、金融、福利、就業……

  無論聯邦總統怎樣更迭。議員選舉如何波瀾迭起,都不會影響到這七個大家族在聯邦內的地位,就像某句諺語說的那樣:聯邦就是七大家。

  這句話或許誇張了一些,但誰都無法漠視這七個家族橫亙在聯邦文明史當中的影子,最可怕地是,誰都不知道這七個家族的影子究竟有多大的面積。

  憲曆早期地年代中,每隔一段時間。聯邦政府或許都會出現一位元深得民眾信任支持的總統或是強勢地管理委員會集體,這些政治人物總會嘗試著在民眾和媒體的支持下,讓聯邦的運轉完全脫離這七個家族的影響力。然而無論那些成功的總統和強勢地管理委員會通過何種法律和總統命令,卻也依然無法查清楚這七個家族的真正實力。

  公民財產申報法、法團財產透明條例、反壟斷法。反壟斷法第一修補議案……無數地法律規章,在這些家族的沉默面前,最後並沒有完全起到它本應起到的作用。

  那些時代的聯邦,等若是政府與這七個家族之間拼命搏殺的戰場,有三位總統死于暗殺。至今沒有查出真相,而七大家也在政府的嚴格控制下。損失了極大的利益,據傳有一個家族險些中斷傳承,就此覆滅……

  然而除卻那些腥風血雨之外,在歷史學家的眼中,那些年代的殊死鬥爭,也不見得一點好處也沒有----聯邦政府對七大家族的控制,在很大程度上完善了聯邦地法制架構,而七大家族對聯邦政府地反制,也避免了一個過於強勢的政府地出現。

  時代在發展,七大家族本身就是屬於聯邦的一部分。不可能永遠這樣地爭鬥下去。七大家族隱藏在社會中的龐大產業。必須在一個相對長久而穩定的社會架構中才能持續的發展,它們不可能明目張膽地選擇站立在政府與民眾的對立面。

  而那些需要選票的政治人物。也開始發現,如果他能夠獲得這七大家的支持,那麼在今後的政治道路上,一定能夠走的非常順利。

  雙方都有需要,於是在利益的潛移默化引導下,聯邦開始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政治家們開始暗中尋求七大家族的幫助,而七大家也開始挑選自己在政界的夥伴,用家族自身強大的實力,幫助這些合作夥伴獲得廣大聯邦公民們的選票……

  只能是合作夥伴,政治家們不可能完全成為七大家的代言人。因為喪失了獨立存在必要的政治家,必然會全面地屈服於七大家的壓力,而七大家龐大財富天然具有的升值渴望,則會讓這些政治家變成它們謀利的工具,必然會在短期內侵犯大多數普通公民的權益……隨之而來的社會動盪,是聯邦內部任何有遠見的人,甚至是七大家本身都不想看到的恐怖後果。

  這是一種同生共存、卻將這些勾結強行壓制在聯邦公民能夠承受的底線之內的本能選擇。又因為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那些從來沒有見諸紙面的默契,七大家族在聯邦公民心中一直保持著有些神秘和高遠的形象。

  ----人類心中一直有種天然地對強者的渴求欲望,七大家的存在,恰好滿足了聯邦公民們的這種心理需求,恰好充抵了公民們對社會裏某些不公平的不滿。

  不得不說,媒體在其間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神秘而高遠的七大家,究竟有沒有做什麼具體傷害到普通公民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這一切直到喬治卡林這位學者的出現,才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原先那些在山區裏苦苦支撐的**軍,忽然間尋找到了一個比較符合聯邦公民需求的政治綱領,他們將鬥爭的矛頭直指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的關係,從喬治卡林的學說中,提出了自己最需要的那一部分,要求聯邦的政客與那七個從來不肯出現在聯邦公民面前的龐大家族,歸還無數年代以來,剝削自普通公民手中地財富,要求這七個家族必須為自己在歷史中對聯邦民主自由的損害付出真正的代價……

  **軍漸漸放棄了武力鬥爭。以麥德林議員為首的溫和派,手執著喬治卡林的大旗,成功地影響了大區的環山四州,並且在聯邦年輕人的心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可是……這其實依然不能威脅到七大家在聯邦中地地位,這七個家族甚至非常樂意看到麥德林議員的存在,因為任何鬥爭只要進入了選舉的軌道,那便是一種可以操控。可以影響,至少是可以談判地過程。至於那些年輕人中盛行的思潮,也並不為這七大家所畏懼。年輕人總是熱血地,當他們離開校園。進入社會,進入那些各式各樣的公司或者是政府部門之後,自然清楚,妄想與聯邦的歷史傳統對抗,那是怎樣吃力不討好而且無趣的一件事情。

  七大家冷漠而強橫地存在於聯邦誕生後的每一天裏。並且一天比一天強大,如果有人說他們已經控制了聯邦大部分地命脈。只怕也談不上是危言聳聽。而且它們似乎將繼續存在下去,一直存在到聯邦結束的那一天,這個事實不由不令人感到震撼。

  七大家之所以神秘高遠,是因為那些真正大人物地生活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新聞紀錄片當中,只存在於想像和聯邦電視頻道中,只存在於長青城的電影膠片上。也沒有哪個學者或者是政府機構能夠真正地調查清楚,哪一家究竟控制著聯邦哪一部分的產業。

  只有一個特例,那就是西林鐘家,因為鐘家所在的第四軍區世代替聯邦駐守宇宙邊緣,早已因為第一憲曆初期的某次意外事件。坦露在公眾的視線之中。無法隱去自己的龐大身影。

  相反,這七大家的名字並不是什麼秘密。就連許樂都能輕易地說出其中六個家族的傳承姓氏。

  七大家當中真正絕對低調神秘的,只有一個家族,那就是邰家。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邰家竟是久遠之前統治整個人類社會地皇族後代!

  當許樂聽到邰之源自承……他是七大家中邰家地繼承人,他一時間不由愣了,許久說不出話來。這個身份不是什麼富家子弟,政客的公子,而是代表著一種歷史,一處無處不在地影響力!七大家的繼承者,換在古時候,至少應該算是個國王……

  陷入震驚之中太久,許樂才緩緩醒過神來,第一時間內想到一個問題,怔怔地望著沙發中的蒼白少年,喃喃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邰之源為什麼要告訴自己,他的真實身份?這是許樂擺脫震驚之後的第一個疑問,如果說對方是高懸于夜空的明月,自己頂多算是玫瑰河畔一棵不起眼的桂花樹,雙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前些天曾經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過,可是一旦對方的身份出現,就像是一道鴻溝橫亙在二人之間,再怎樣也無法再填回土去。

  “你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邰之源從說出自己身份後的那刻起,便一直在平靜而專注地觀察著許樂的神情,他很滿意沒有在許樂的眼眸裏看到任何一絲他所不喜的反應,更相當欣賞于這位友人,居然能夠這麼快從震驚裏擺脫出來,能夠像一個正常人那般和自己說話。

  “我以前曾經有過朋友,但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後,都沒有勇氣像朋友一樣和我相處,要不是悄悄地離開,要不就是變成了像侑子那樣的人……我想如果我們要繼續做朋友下去,總有一天,你也會面臨這個選擇題。”邰之源溫和笑道:“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提前就說出來。”

  許樂之所以這麼快回復平靜,是因為他這些年的經歷。

  一個擁有聯邦唯一一片偽裝晶片的逃犯,在古鐘號上他甚至替鐘家的繼承人小西瓜洗了好些天澡。這次忽然發現和自己一起**的傢伙,居然也是七大家的大人物----他對這種驚奇甚至都有些麻木了,只是覺得自己的遭遇實在是太離奇了一些。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六章 榮幸


“ 這種事情也怪不了別人。”聽到邰之源的感慨後,許樂頗有些不以為然,沉默了一陣,決定還是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你是七大家的繼承人,和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天生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自己或許從來沒有注意過,你再怎樣扮出溫和的樣子,可是只要在人面前……比如這時候,你總會自然流露出某種氣息。”

  邰之源頗感興趣地看著他,問道:“什麼氣息?”

  “我說不大准。”許樂苦笑了一聲,“反正不是什麼我太喜歡的東西,也許過於平靜了些,就像是世界上一切的東西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或許你身邊的人們都習慣了你這副模樣,可我和你認識的時候,你只是個有些錢的普通學生,所以我不習慣。”

  邰之源聽到這番話後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我從沒想過,原來在你眼裏的我竟是如此不堪。”

  許樂解釋道:“不是不堪,是不適應。”

  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認真開口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不應該苛求什麼。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天生就擁有比別人更多的資源與權力,比如像我。我不會矯情地說,這是一種苦惱,因為……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似乎都想擁有這種苦惱而不能。”

  他看著許樂那張平凡而可親的臉,平靜說道:“說說別的吧,今天上午在對戰室裏玩的開心嗎?”

  換了話題,談到了捧腹而走的黑色機甲,許樂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不再將眼前沙發中的少年當成某種怪物。他撓了撓腦袋後誠懇說道:“謝謝你替我遮掩。”

  “在這個社會上生存,需要很多機遇。而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到發光發熱的機會。你今天上午遇到了一次,卻像懼之如鬼般逃了。”邰之源搖了搖頭,不贊同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出名。這實在是很不像一個正常的年輕人。”

  許樂心想我有我地苦處,正如你有你的苦惱,這怎麼解釋?難道我要告訴你,我是一個協助叛國罪犯的聯邦逃犯?為了掩飾心頭的那絲複雜情緒,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很自然地轉了話題:“先前就謝過。這時候再謝謝你一下,畢竟是你的成人禮,結果你幫了我這麼多。”

  “噢。關於男女這種事情。我幫你再多。那位小萌姑娘不理你。你也是白搭。”邰之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至於成人禮。幾十個小時之前。你已經帶我去了。今天這些。都應該算是我對你地回禮。”

  說話間。邰之源從懷裏摸出一封紅包。苦澀地笑道:“看見沒有?這是星辰會所裏地姑娘給我封地紅包。”

  許樂看到他手上拿著地紅包。強行壓抑著笑意。十分辛苦。覺得這件事情極為荒謬。但不知為何。他地心裏竟生出幾分得意來。聯邦七大家裏兩位繼承人。一個被自己養了好些天。一個被自己帶著去破了處。這要編成一套電視劇。只怕要破頻道地收視紀錄。

  不得不說。邰之源是一個很能掌控談話節奏和場間氣氛地人。就在這封紅包之下。兩個年輕人之間地那種敏感觀望態度漸漸消失。兩個人地坐姿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除了會所地事情。我還要謝謝你這些夜裏給我帶地油餅清粥。”

  “這麼算起來。你身為堂堂邰家繼承人。似乎也太小氣了些。”許樂也有了說笑話地心情。“甚至比那位牌姑娘還要小氣一些。她至少給你封了個紅包。你就給我打了兩道燈……”

  正說著,他的眼光卻變得疑惑起來,因為他看到了邰之源微笑遞到自己身前地一張紙。接過來一看,許樂的眼神都有些變了,吃驚地看著邰之源:“簡水兒的演唱會門票?我怎麼沒聽說過?”

  “下周,簡水兒將要發行她的第一張個人專輯。”邰之源收回了手,微笑看著他。“以她在聯邦內的影響力。大概一個月後就要開慶功演唱會……而且事實上,她已經訂好了演唱會的時間和地點。我知道你對這丫頭的花癡……這份謝禮能不能及得上你買的那些隔夜油餅?”

  許樂裝作沒有聽到對方話語中的促狹之意。不可思議地撓了撓腦袋。大概也只有七大家繼承人這種身份,才會在簡水兒地演唱會尚在籌備中的時刻,已經拿到了貴賓票。對於許樂來說,簡水兒不是個偶像如此簡單,那個夜夜出現在頻道上的紫發小女生的容顏,對他而言,代表著這些年的陪伴,這些年的不再孤單,代表著他在東林大區的那些回憶,鼓樓街上的那些遊行……

  看著手中那張薄薄的門票,想到再過一個月,自己就會親眼看到簡水兒,許樂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呃……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見簡水兒。”許樂說地是真心話,他不是一個追星族,簡水兒對他而方,是一種極具象徵意義的形象,他其實更願意保持著距離,遠遠地觀看……不過話雖然如此說,心裏如此想,他卻小心翼翼地將門票收進了禮服的內襯口袋裏。

  “不過還是謝謝了。”許樂看著沙發上熟悉而又陌生的邰之源,說道:“你本沒必要做這些。”

  邰之源坐在沙發上端著咖啡,毫無滋味地喝著。許樂離開之後,他竟一時間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雙月節舞會對於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很清楚自己應該要些什麼,應該做些什麼,那個叫許樂的年輕人,現在還算不上他真正的朋友----他一直在懷疑,他這一輩子究竟有沒有可能擁有真正的朋友。

  如果許樂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是一種意外,邰之源不排斥這種意外的出現。甚至願意讓這種意外存在地更長久一些。這些天遇見了這個有趣地窮學生,邰之源也很意外於自己竟能和對方像普通人一樣相處對話,可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後呢?

  邰之源地眼光很敏銳,從這些天地細節裏,他確認許樂是一個值得信任的誠懇的人,只是性格似乎有些擰了些。而且邰之源越發地發現。許樂其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只是這個傢伙有意無意間,總是在隱瞞自己某些方面的能力。

  邰之源欣賞許樂的性格與能力,甚至生出過將這個年輕人納入家族地視野中,注視著他成長,將來吸收成為自己得力屬下的念頭,然而今天這番對話之後,他敏銳地注意到了許樂對某種可能性的天然抗拒。雙方雖未明言,卻已經在言語表情中展露無遺。

  “許樂離開的時候。問過你在哪里,我說你已經走了。”邰之源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回復慣常的平靜。看著從書櫃後方轉出來的那個中年人,“這時候沒有別的人,我想自我介紹也應該開始了。”

  跟隨許樂上了二樓的那位中年人,在先前的談話時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他走到了邰之源地身前,也沒有等待主人家的吩咐,便很自在地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望著少年微笑說道:“有很多人想找你,但還是被我搶了先……”

  靳管家給這位神秘地中年人遞上一杯咖啡。然後退到了邰之源的身後,沉默不語。

  邰之源輕輕用銀匙劃動著杯中黑色的咖啡,說道:“我既然亮明身份,就知道有很多人想找我。但我更清楚,許樂只有三個朋友,而無論是張小萌還是施清海的叔叔,都不應該出現在舞會上,就算他們出現,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跟著許樂偷溜上來……我當然更沒有一個當特工的叔叔。”

  “你應該清楚。上樓的這條道路上,你隨時可能死掉。”邰之源抬起頭來,平靜而充滿壓力地望著對面的中年人,“但你一點都不害怕,你身上沒有武器……所以我願意給你這個冒險者一個對話的機會,只不過你必須先報上自己的姓名,畢竟我不願意自己成年後第一次談判地物件,是一個故弄玄虛的傢伙。”

  在那雙充滿壓力的眼光下,中年人沒有絲毫不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說道:“我很感謝你先前沒有直接把我斃了,而是給了我一個開口的機會。”

  “我來自山裏。”中年人放下咖啡杯。平靜地看著沙發上的少年,“希望沒有令你意外。”

  邰之源聽到這句話後陷入了沉默,而他身後的靳管家的雙眼更是眯了起來,寒意漸透。聯邦的特權階層與山裏的**軍向來水火不融,對方居然是山裏來地人?

  邰之源思考片刻後,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問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母親已經拒絕了麥德林議員的求見。南水領袖應該不會讓一個什麼都無法承諾的人來進行這次談話,如此看來,你在山裏的地位應該不差……”

  “麥德林同志已經好幾年沒有進過山了。”中年人很自然地解釋了邰之源的疑問。

  “你在山裏的排行是?”邰之源微微皺眉,盯著中年人那張異常猥瑣的臉。

  “我直接協助南水同志工作。”中年人認真說道:“所以我有全權代理的資格。”

  邰之源再如何冷靜,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眼瞳依然忍不住縮了縮,而他身後的靳管家更是後悔了起來,如果早知道這個人地真實身份,他一定不會讓少爺冒這種險與此人見面。

  沉默許久之後,邰之源才輕聲歎息道:“沒想到竟然能夠看到三十七憲曆裏最成功地間諜頭目,這真是我的榮幸。”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6-22 08:44 P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七章 影響整個聯邦的談話




  “能夠見到聯邦裏最神秘,最古老家族的繼承人,而且還是這樣一位年紀輕輕便兼富勇氣與判斷力的繼承人……這才是我的榮幸。。”中年人似乎並沒有山中那些軍的氣息,反而像個商人一樣溫和地表達著自己對邰家的尊敬。

  “我沒想到你們這些軍的人物,居然也會像聯邦裏的政客一樣拍馬屁。”邰之源微微嘲諷說道。

  “如果能讓你的心情好一些,我不介意把馬屁拍的再響幾分。”

  邰之源看著面前不遠處的軍二號人物,將與資料中的那個形象逐步對照,卻發現這兩個形象怎樣也重合不起來。

  “不管是聯邦還是你們組織內部,似乎對於你只有一個代號,那就是……他。”他的心情漸漸平靜,說道,“可是談話中,總是需要一個稱呼。”

  “邰公子可以稱呼我為山裏人。”中年人說道。

  邰之源平靜而堅持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種文藝腔太濃的稱呼。”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那你就叫我仲才好了。”

  “好吧,仲才先生,我不想說什麼你如何愚蠢之類的話,聯邦有多少人想你死,這種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邰之源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普通角色,而是聯邦裏非常麻煩的厲害角色,而且這是他成年以後。第一次真正以邰家繼承人地身份,獨立代表家族與各大勢力之間進行談話,所以他顯得格外謹慎,多說了幾句話,以爭取時間讓自己更冷靜一些。

  “請直接說出你的來意。”他盯著中年人難看的三角眼,直接問道。

  “我帶著山中七萬戰士的囑託。環山四州一千三百萬聯邦公民的希望。南水同志的信任而來。”中年人地語氣在這一刻顯現地格外嚴肅,“我帶著和平的意願而來,希望能夠得到聯邦的回應。”

  和平?這是一個多麼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尤其是對於聯邦政府與軍之間,軍在環山四州進行武力鬥爭已經多少年了?雖然最近這二十幾年,逐漸淡化了軍事的色彩,但聯邦上層人物都清楚,勢力的根基依然在他們的軍事力量之上。雙方無數年來的清剿反擊,不知有多少人犧牲於其間,無數的鮮血已經染紅了那座大山裏的每一寸土地,和平!

  邰之源攪動咖啡地手指瞬間僵硬。微白的臉頰上漸漸生起一絲怪異的表情,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軍二號人物開門見山,居然就拋出了這樣一個重量級的炸彈!

  聯邦政府與軍之間的和平談判,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輪,得出了多少次和平協定,然而最後都會因為某一方的背信棄義或是意外事件的爆發,而讓這紙協議付之一矩。哪怕這些年,軍裏的溫和派早已經登上了聯邦的政治舞臺,開始以非暴力的形象。尋求選民地支持,可是實際上,在那些媒體觸覺之外的地區,政府軍與軍之間的武裝衝突,一直在持續。

  如果說是一般的和談。邰之源斷然不會如此震驚,但他眼前的這人既然是軍地二號人物,深得南水信任的中堅力量,他所說的和平,自然不是那些紙面上的和平,而是真真正正,可以落到實處的和平。

  “您應該和總統辦公室或者是國防部直接聯繫。”邰之源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那絲隱隱激動,平靜說道:“如果貴方真的願意讓聯邦回到沒有內戰的和平時期,我會代表邰家對此表示十二分的歡迎。並且馬上對環山四州進行全面的支援。”

  這話說地很漂亮。實際上等於沒說。政府與軍之間地和平談判,本來就應該是由那些政治家與職業軍人去談判。邰之源並沒有參與其中的衝動。他知道這固然可以為自己帶來豐厚地政治資本以及公民中的美譽度,但是這種註定複雜而風險極大的事務,一不留神,便會成為吞噬一切的黑洞。

  “邰公子說笑了,如果能和聯邦總統或者那些軍人談,我自然不會來找您。”中年人平靜回答道:“聯邦政府習慣了背信棄義,如果我們真的放下了手中的槍械,停止了裝甲車的發動機轟鳴聲,說不定第二天,便會有無數機甲與飛機開始進攻山區……”

  “那您也不應該找我。”邰之源盡可能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一個還在讀書的年輕人,您不能奢望我能做些什麼。”

  “可是各大勢力裏所有人都想搶在這個時候接觸你,因為大家都知道,成人禮之後,邰夫人便會將家族事業逐步放回到你的手中。”中年人微笑著說道:“更何況,邰夫人不是那麼好見的。我不是麥德林議員,我是一個還在聯邦戰犯名單上的人,如果我敢在首都特區亮明身份求見,想必三分鐘之後,就會有無數的軍人開始追殺我。”

  “這話倒不錯,要見我這樣一個學生,總是件比較容易的事情。”邰之源說道:“可問題在於,雖然我剛剛完成成人禮,可是依照家族的規矩,我也不可能馬上就決定家族裏的一切事務。”

  “我相信邰夫人會逐步將決策權轉移到你的手上。”中年人平靜說道:“神秘低調了無數年的邰家,雖然今年依然沒有宣揚你的成人禮,可是逐漸來到梨花大學的那些人都證明了,邰夫人並沒有繼續向公眾隱瞞您存在的意願……如果我猜測地不錯。梨花大學的學習結束之後,您會進入軍方,說不定還會去西林前線,積累軍功,然後開始進入政府部門開始事務性的工作,大概在十餘年之後。您就開始要進入政界。為那個最後的目的做準備。”

  “最後的目地?”邰之源地眼睛眯了起來,他再一次發現,這個在聯邦檔案裏無比神秘的男人,果然不是一個能夠被輕易控制的人物,至少對方擁有一個極為強大的情報系統和分析判斷能力,這種能力本身就足以令人震驚。

  “除了總統……堂堂邰家第一次走出幕前,還會對什麼臺面上的角色扮演感興趣?”中年人微笑著說道:“不過那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我們現在談的是馬上的事情。”

  談到馬上的事情,這位中年人的語氣變得嚴肅而慎重許多:“聯邦軍方最後一直在做地對山區武力入侵準備,讓南水同志以及我在內。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聯邦連年的禁運和制裁措施,讓山裏的物資極度匱乏,聯邦裏同情你們的公民,就算想繼續前些年的秘密捐助,卻也因為管道的不通暢,而無法送抵你們的手中。而且因為麥德林議員的存在,你們在環山四州的民眾支持基礎也被分化了許多。”

  邰之源輕易地點出了軍眼下地窘境,“支持你們的人越來越少,所以你們才想到了和平這兩個字?”

  “時勢比人強。”中年人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滄桑之色,“所以我帶著誠意而來。尋求您的家族的回應。”

  “我依然不能理解。”邰之源並沒有因為對方一語揭穿家族將來對自己政治前途地安排,而感到絲毫不安,冷冷說道:“就算我已經能夠在家族內部做出決策……可是這對你們軍與政府之間的和平談判有什麼關係?我從來不否認家族對聯邦政治的影響力,但我也從來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就可以改變整個聯邦政府的態度。”

  “可是你可以試著改變聯邦總統的態度。”中年人看著邰之源,微笑著說道:“明年便是總統大選。我知道帕布林議員已經與夫人見過面了。”

  邰之源端起咖啡杯,卻沒有喝,沉思許久。這位軍的情報頭子,再一次向他證明了,他屬下那些情報網絡強悍的力量。

  中年人並沒有因為邰之源的沉默而住嘴,繼續平靜地分析道:“所以說,有幾點讓我必須冒險前來與你進行對話。一,相對于本屆聯邦總統與政府,我們軍更為信任帕布林議員的道德水準。二,帕爾布議員雖然在中下層聯邦公民中的聲譽極好。但對於首都星圈。尤其是這個選民最多地大區而言,這個出身于東林礦工家庭地律師……始終還是一張有些陌生的面孔。他需要一個爆炸性地新聞事件。幫助他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廣大選民的認可。三,帕布林議員沒有從軍的經歷,從來沒有表現過他在處理突發事務時的魄力與決心,在國家安全方面的能力一直廣受人置疑……選舉當中,這毫無疑問會成為競選對手攻擊他的軟肋。”

  “所以我們希望邰家能夠從中幫助,讓我們與帕布林議員直接談判大和解的協定。”中年人繼續緩聲說:“我們信任邰家的風度以及帕布林議員的政治道德操守,而一旦協定達成,帕布林議員,也會從中獲得極為美妙的政治資本,從而確保他明年在總統選舉中的成功。”

  不得不說,這位軍的情報領袖,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說客。在這一瞬間,邰之源承認自己有些心動,心動之餘卻是更加警惕,一個軍的傢伙,居然比首都管理委員會外的那些職業掮客更加老練,這樣的人物,實在是不可掉以輕心。

  “你們需要什麼樣的條件?”邰之源平靜問道。“帕布林成為總統之前,開始進行談判,談判途中,聯邦軍方集結的部隊是不是可以先休個假?同時聯邦政府的經濟封鎖……是不是可以私下開個口子?”中年人笑著開價:“帕布林議員當選為總統之後,自然是什麼事情都好商量。”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四十八章 歷史當事者


(有書友提到,關於晶片和憲章局,為什麼**軍不會被捉住。其實很久以前在張小萌剛出現的章節裏,我就提到過,後面又重複了許多遍,第一憲章必須在聯邦內部的鬥爭中保持中立,這是定律,在我的設定中,大約類似于現行國際法裏關於**組織的地位。要知道第一憲章的存在,遠在憲曆之前,遠在聯邦之前……故事裏肯定有,但我會儘量少一些,太過明顯的,我會儘量避免。

  長久的沉默,證明**軍提出的這個請求,對於邰家,對於邰之源,對於他和他的母親已經確定將要支持的帕布林議員來說,都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交換條件。

  邰之源十分清楚,如果不是現在環山四州複雜的政治環境,以及聯邦鷹派人物一日強過一日的武力壓力,以南水領袖為首的**軍肯定不會主動提出和平的請求。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即便如此,**軍依然有足夠的籌碼以換取相應的條件。

  “競選前期進行談判,帕布林議員無法影響到聯邦政府的內部決策。”邰之源打破了沉默,提醒對方。

  “ 帕布林不能,但是輿論能,邰家暗中擁有的影響力能。”中年人平靜地說道:“如果讓聯邦公民們知曉,總統候選人帕布林議員,正冒著極大的政治風險,與我們這些兇殘的**軍進行和平談判……而這時聯邦政府卻逆勢而為,強行發起對我們的軍事打擊,他們一定會對聯邦政府發出最強有力的斥責聲。”

  “我承認您所說的有道理,這種利益的交換確實也很有吸引力。”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說道:“但是我不能馬上回答您的請求。請給我一些時間。”

  “我不能在聯邦核心區域停留太久,你應該很清楚。”中年人微笑著說道:“憲章局雖然不會來管我,但我對於國防部地那些獵犬和聯邦調查局的蜘蛛們依然保持著尊敬,如果我在聯邦境內停留的太久,也未免太小看他們。”

  邰之源將咖啡杯推到一旁,微笑著說道:“您既然已經冒險來了。再冒險多等幾個小時,難道也不行?”

  “我今天之所以敢冒險過來,是因為我知道聯邦政府的任何人都不會猜到我敢冒這種險。”中年人平靜說道:“如果呆的時間太久,這就不是冒險,而是愚蠢。”那我應該怎樣聯繫您?”

  “我怎樣進來的,以你地能力應該很容易查到,到時候通過請你把最後的決定告訴那位小夥子就行了。”

  邰之原地唇角微微翹起。笑著說道:“這樣我還必須保證那個小夥子在聯邦境內地安全。伯才先生。您地考慮果然從來沒有什麼遺漏。”

  “不。我甚至不清楚。從二樓下去之後。留給我逃命地時間還有多少。”中年人微笑著說道。

  邰之源靜靜地盯著他地眼睛。似乎想要分辯出對方這句話究竟是猜到了什麼。還只是習慣性地玩笑話。片刻之後。他看著對方認真地說道:“您所考慮地不錯。利益地交換確實是我所看重地。但我更看重地是聯邦地將來……如果有機會抓住你。殺死你。我並不介意通知聯邦軍方。”

  “現在我沒有通知。是因為尊重一位談判者地角色。”邰之源平靜說道:“您一旦離開舞會現場。也許我真地會讓聯邦政府想盡一切辦法捉住您……一直有一種說法。**軍如果沒有你。早就成了政府手中地一盤菜。這種誘惑。其實並不比達成和平協定來地更小。”

  聽到這番話。中年人微微笑了起來。與聯邦政府鬥爭了這麼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聯邦地特權階層。是多麼地想要山裏地事業毀諸一旦。這些聯邦真正地控制者們。是怎樣地冷酷無情。但他確認對方至少在這一刻不會動手。因為這並不符合對方家族地真正利益。

  他這次冒著巨大地風險。甚至不惜暴露隱藏在聯邦內部最成功地間諜屬下。也要與邰家地繼承人見面。一方面是因為**軍地形勢確實已經十分危急。而還有很更要地一個私人理由。則是他想親眼看一看。聯邦將來地新一代領袖人物。是一個什麼樣地人。這種第一手地資料。遠比任何地情報更要重要。

  看到邰之源,中年人沒有失望,又有些失望。沒有失望是因為他確認這位邰家的繼承者,並不是一個愚蠢之輩,而失望也恰恰是因為這一點,並且他看出對方對**軍沒有絲毫的同情或道義上的支持,談話中所呈現的,全部都是**裸的利益評判。

  似乎猜到這位**軍的二號人物在想什麼,邰之源緩緩說道:“在帝國隨時準備發動侵略戰爭的今天,**軍的人,卻依然為了那些虛無縹渺地道理,分化著聯邦地人心,消耗著聯邦的資源,牽制著聯邦地軍力……在我的眼中,其實你們都應該算是叛國賊,憲章局不應該賦予你們法定的地位。”

  中年人思忖片刻後認真說道:“你與你身後的家族是聯邦政治架構的既得利益者,你的看法不見得是正確的。如果帝國真的入侵,我相信山中的戰士在抵抗外敵方面,會比聯邦四大軍區的那些人表現的更為令人尊敬。”

  “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不需要去進行評斷。”邰之源說道:“任何說辭都無法改變**軍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們從來不在意聯邦大人物們怎樣看待我們的事業,也許在很久之後的將來,我們註定是不可共存的一對天敵,但至少在眼下,我們可以合作。”中年人說道:“貓與老鼠的共存,也許會是一件很有趣地事情。”

  “我很想知道,誰是貓,誰又是老鼠。”

  “民眾的意志不可抵抗。七大家這種畸形的存在,即便再如何強大,終有一天,也會在歷史的潮流面前,變**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中年人平靜說道:“這是喬治卡林先生的論點,以此與你共勉。”

  “這個我從來不會否認。”邰之源說道:“但我始終認為。你們才是人類社會地碩鼠。”

  “道不同,仍然可以共謀,但話不投機,則不需要進行更深入的交談。”中年人笑著站起身來,說道:“有任何好消息,請通知那個小夥子,如果沒有好消息,我會在山中,替你朋友的朋友灑一杯酒。以為祭奠。”

  邰之源笑著站起身來,沒有理會對方這句心理上的攻勢,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確定離開舞會之後,聯邦不會捉住你……就像剛才你跟隨許樂上樓時那樣,確定沒有危險。”

  “情報,是一切力量的來源。”中年人很不符合他猥瑣氣質的優雅一禮,“而我的能力,則是一個秘密。”

  邰之源沉默許久後,說道:“短暫的合作之後,我會在更長久地歲月裏,以消滅你們的武裝力量為目標。但我必須要說。在整個宇宙之中,我只佩服五個人,您就是其中之一,今天能夠與您進行我**禮之後的第一次談判,受益匪淺。”

  “我很好奇是哪五個人,不知道邰公子能不能滿足我這小小地虛榮心。”中年人的眼睛亮了亮,恰到好處地展露出好奇。

  “除了您之外,還有湖畔的那位匹夫,不知生死的喬治卡林。我家那位八代遠親,現任的憲章局局長,以及……帝國那位據說十二歲就能達到機甲六級的公主殿下。”邰之源認真說道:“我的人生,以你們五位元為努力的目標。”

  “噢,人力有時竭,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方面,比如在情報這方面,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誰還能比我更強大,當然。這也依然是我地秘密。再如費城那位老人家。我想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誰比他個人的武力更強大……邰公子,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努力不見得要達到。”邰之源微笑說道:“其實我只是奢望。將來聯邦裏的優秀人物全部成為我的屬下。”

  中年人讚歎道:“世家子弟,雖然令人噁心,但這份自信確實可怕。”

  **軍的二號人物,就這樣出現在了聯邦的核心地帶,然後悄然遠去,就連一抹影子都沒有留下,只是留給邰家一個可以追查的線索,只是如果邰家願意接受**軍的條件,那個線索則是邰家必須保守的秘密。

  邰之源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在心中默數了幾聲之後,對身旁地靳管家說道:“準備一條秘密線路,我要與母親進行對話。”

  靳管家點頭應下,他們已經為那個人的離去留下了足夠的時間,如果對方真的落在了聯邦軍方的手中,也只能說明傳奇也有失去光彩的那一日。

  “ 他用的是施清海叔叔的身份。”靳管家向下屬們發出指令之後,輕聲說道:“施清海畢業於一院,是聯邦調查局裏很受看重的年輕一代官員,沒有想到,居然是** 軍地間諜。”“我更好奇,三十七憲曆最成功地情報頭目,為什麼要故意留下施清海給我們。”邰之源閉著眼睛說道:“用一名間諜的生命,來做為試探家族誠意地安全閥,這似乎有些不符合那個人一慣的行事風格。”

  “盯著許樂和施清海。”邰之源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保證前者不受騷擾,準備聯絡後者……或者逮捕他。”

  離開舞會的許樂,根本不知道那位“施叔叔”與邰之源進行了影響極為深遠的一次談話。此時的他,正心情低落地走在大學校園的雪樹之中,渾然沒有歷史當事者的自覺。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然而這個小人物,卻間接導致了大時代的一次小小波浪的產生。

  當然,**軍勢力在當前的困難時局中,連他們一向信奉的政治理念都可以暫時放棄,甚至那人冒了極大的風險親自前來聯邦談判,想必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許樂這個人,他們一樣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邰之源。但問題在於,如果沒有許樂,那麼這場舞會上,極有可能是麥德林議員的人,或者是別的什麼勢力搶在了他們的前面,說服了邰家以及邰家挑選的合作夥伴帕布林議員。

  玫瑰河畔的草地上依然積著薄薄的雪,在月光下泛著清淡的光芒。穿著禮服的許樂感到了一絲寒冷,他往手上呵了呵氣,卻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凍感冒,自從跟隨大叔練習那套奇怪的動作之後,他似乎再也很難生病了。目光從頭頂的雙月往著東方的方向移轉,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女生公寓樓,梅園依然在彼處,許樂的心卻異常平靜,他知道張小萌有秘密,但如果對方不告訴自己,他也不想再去探究。

  禮服的裏面全部是冷汗,知曉了邰之源那個令人震驚的身份,許樂的心情很複雜,先前那刻的對話讓他很緊張。他很倔強地在對方面前保持著平靜,只是為了保有自己那點自尊,哪怕小人物的自尊在聯邦特權人士的面前,顯得有些可憐。

  區暫時不敢去了,雖然所有人此時都以為黑色機甲裏坐的是邰之源,許樂依然不敢冒險。此時夜色已深,他忽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又不想回到梨園鐵門的房間裏,這才明白,原來從東林大區逃往首都星圈一年之後,他依然只是一個孤獨的可憐的傢伙。

  便在這時,他忽然看到寒冷的玫瑰河畔一處偏僻的河堤上,有一抹在夜裏如火一般燃燒的紅色,正在寒風中不停閃動,正是穿著紅色禮服的鄒鬱。

  夜河畔有孤女,許樂雖然很厭惡鄒氏兄妹的為人,但見著這一幕依然止不住擔心起來,向著河堤的方向安靜走去,生怕驚動了對方,讓對方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來。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靠近河堤,便發現一個很熟悉的身影,從河堤外的霜草從中飛奔了出來,直接將那襲紅衣撲倒在地。遠處傳來鄒鬱的掙扎,低沉而憤怒地咒駡,嗚嗚的哭聲。

  許樂怔怔地停留在原地,當然能分辯出眼前並不是一幕半夜**的戲碼,只是有些不明白,施公子這個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作者: Besn    時間: 2009-6-23 05:23 PM

本帖最後由 Besn 於 2009-6-23 05:26 PM 編輯

間客* 第四十九章 餘波




晚明時代畫卷。金戈鐵馬中的繁華尾音

    相同的歷史事件。全新演繹不一樣的明末

    特莫爾《明末十年亂》。書號1256818。的。大概九點左右寫出來。努力補欠中。)

    施清海的心情非常糟糕。從那位頂頭上司來到臨海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便沒有好轉過。

    身為一名專業人士。他在聯邦內部當了這麼多年的間諜。一直小心謹慎的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完成了許多組織交付的任務。他確實覺的很累。但有時候想起來。也會覺的驕傲與的意。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在聯邦境內辛苦努力了這麼久。卻因為組織一個突然發生的想法。便要面臨如此兇險的局面……

    無論**軍與那位太子爺的談判結果如何。施清海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也無法隱藏。就算聯邦方面暫時不理會自己。但在這件事情之後。邰家一定不會在意自己的性命。如果被聯邦政府逮捕。迎接自己的必將是無期徒刑。施清海知道自己的面前已經沒有任何光明可言。只看那道黑暗什麼時候會來。

    他也曾想過就這樣離開。但在聯邦中。他又能走到哪里去?除非他回到的環山四州裏。可是組織沒有給他命令離開。他無令而回。和背叛組織也沒有什麼兩樣。

    在**軍的事業中。他們這些人。只是時刻可以被犧牲的棋子。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安全。這個事實令他的心情很糟糕。那張英俊的臉龐上充滿了陰鬱的線條。

    他坐在玫瑰河堤旁。等待著最後宣判的到來。結果沒想到。卻等到了一個紅衣少女投河的場景。

    將鄒鬱撲倒在的。看著這個女人冷漠的眼光。漂亮的臉蛋。對人對己都極為殘忍的神情。施清海不知為何感覺到了無比的憤怒。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不過就是一個小男生沒有挑你當床伴。至於要生要死?”

    被撲倒在草的上的鄒鬱眼眸裏全是寂沒之意。盯著施清海那張可惡的臉。忽然用力掙扎起來。像頭憤怒的母獅子一樣咆哮道:“都怪你!都怪你!”

    鄒郁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歡那位太子哥哥。因為這兩年裏。她一共也只見到對方兩面。但是這些年裏。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服她。她應該喜歡邰之源。必須喜歡邰之源。然而今天的雙月節舞會。卻讓一切的一切成為了泡影。想到那位一直不吝於表示對自己喜愛的貴夫人。想到自己這些年的等待。她便覺的心中一片冰涼。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值的自己再去珍惜。

    所以她離開了她的夥伴們。離開了舞會。來到了安靜的玫瑰河畔。或許只是想在寒月裏祭奠自己的過往。不曾想卻招來了一頭餓狼。

    施清海是個很秀氣的傢伙。但力量卻是非常大。被他摁住手腕的鄒鬱。再如何掙扎也沒有辦法起身。施清海感受著身下彈嫩的身軀。在時刻準備死亡的當下。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許久不見的刺激。當了好幾年的花花公子。他對女人似乎都有些麻木了。可是今天的草的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鄒郁那張無助而陰狠的漂亮臉龐。卻漸漸有了反應。

    寒冷的夜裏。這一對敵對的男女。因為彼此不同的遭遇而生出了同樣失望和悲哀的情緒。滾在了草的上。狠狠的互相對望著。鄒鬱發現自己的力氣遠不如這個男人大。靜靜的看了她片刻後。腰腹用力。一口咬到了施清海的手掌上。

    施清海英俊面容一陣扭曲。手掌背面頓時流出了鮮血。他一陣惱怒。一巴掌拍在鄒鬱的頭頂上。罵道:“你還當我真憐香惜玉?”

    鄒鬱冷冷的看著他。說道:“要不你今天殺了我。要不你就等著被殺死。”

    “這種威脅有一次就夠了。”施清海盯著女人臉上那抹狠厲。忽然覺的很刺激。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不要忘記剛才在花園裏。你威脅我的時候。我是怎樣對付你的。”

    施清海薄唇上的傷口。驗證了舞會後花園裏那一幕的香豔與激烈。薄雪草的上的年輕男女似乎同一瞬間想到了那一幕。眼眸裏都生出了些許怪異的情緒。幾乎是同時做出了同作。狠狠的吻在了一起。

    許樂站在樹林邊緣。怔怔的看著河堤畔的這幕景象。怎麼也不明白故事竟然會發展成了香豔的戲碼。心想施公子這個流氓果然是流氓。而鄒郁這個變態女人果然很變態。生出無限敬佩之意。

    沒有他的事情了。他又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了。有些無趣的撓了撓頭。往梨園鐵門處行去。州一幢公寓樓某個房間內。響起了自動鬧鈴的聲音。施清海馬上睜開了雙眼。雖然在所有同事的心中。他都是一個懶到了極點。墮落到了極點的花花公子。但是一名間諜所養成的良好生活習慣。總是在某些細節處發揮著作用。

    躲開床下那些散亂著的酒瓶。施清海走進了洗浴間。用極快的速度梳洗打扮之後。又給自己做了一份極富營養的早餐吃了。開始閱讀今天的電子報紙。看完報紙之後。將盤碟扔進水池中。他走回了臥室。開始看著床上那些猶在酣夢之中的女人發呆。

    窗外已是寒冷冰雪天。窗內卻是溫暖如春。大床上的那個女人全身**。紅色的禮服扔在了床的一角。同樣是大紅色的絲綢薄被。胡亂的搭著……露出了光滑如玉的後背。腰臀處那道觸目驚心的**曲線。

    女人面朝著窗戶的方向在睡。只將自己曼妙的後背展露給了施清海。像象玉一般的肌膚與大紅色的絲綢一襯。顯的格外誘人。她那豐潤的臀被遮住了一半。修長光滑的大腿全部被遮住。只能看出隱隱的線條。更添媚感。

    施清海忘記了昨天夜裏喝了多少酒。他這一生不知有過多少次這種露水姻緣。但是靜靜的看著床上的女人。看著她那充滿了魅惑力的曲線和那一頭如波浪般自然散發的頭髮。心裏卻有些異樣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他陷入了時刻被聯邦逮捕的恐慌中。他或許永遠不會和這種麻煩的人物發生性關係。尤其是他很清楚這個女人的背景以及她的冷酷。

    “不要裝睡了。”施清海冷漠開口說道:“我今天還要上班。”

    鄒鬱在床上很慵懶的翻了一個身。雙眼依然緊閉著。眉間殘留的那些殘妝並不難看。反而有一種雨後紅花的豔感。她下意識裏將大紅色的薄被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胸部春光。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問道:“幾點了?”

    “十一點。”聽到鄒鬱有些沙啞的聲音。施清海這個花花公子竟有些心神搖盪。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瘋狂。床上這個女人看似**實則生澀的迎合。起始的緊澀。最後的河流。

    鄒鬱從床上坐了起來。背過身去開始穿衣服。微微低頭。冷漠說道:“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昨天夜裏發生的事。”

    “我也是這樣想的。”施清海平靜說道。

    鄒鬱的背影微微僵了僵。片刻後說道:“以後不要說認識我。”

    “我也是這樣想的。”施清海的回答依然是這樣的平靜而冷酷。

    鄒鬱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公寓的門口。然後全無預兆的放聲痛哭。淚水從她的臉上像雨水一般洗過。把那些殘存著的妝粉哭成一片花。一片殘花。

    施清海靜靜的看著她。知道這個女人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態度而哭。或許是在哭某些她自己都不能完全清楚瞭解的事情吧?他知道鄒鬱是真的在哭。撕心裂肺的哭。無比絕望的哭。哭過去。哭當年。哭自己。哭他人……

    這位聯邦調查局的流氓官員無比瞭解女人。女人哪怕哭的時候。都會無比在意自己哭的好不好看。只有真的把自己當破罐子看待時。她們才會咧著嘴。冒著鼻涕泡。痛苦的扭曲五官。就像此時的鄒鬱。

    “不要哭了。我都是快死的人都沒哭。你有什麼好哭的。”施清海的表情格外陰沈。

    便在這個時候。公寓裏的通話器響起。施清海拿了起來。注意到紅色的光芒從通話器上響起。這代表著是一個來自未知線路的秘密電話。並且已經穿越了調查局對下屬職員的法定監聽。他沈默了片刻後。接通了電話。然後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初步設想達成。我們需要更細節的東西。”

    就這樣一句話之後。電話戛然而斷。施清海的臉色越來的凝重。此時他還不知道昨天夜裏那個中年人與太子爺的談判細節與結果。但這個電話表示。這次談判似乎成功。而自己也不用馬上開始逃亡。

    工作開始了。施清海放下了電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頭時才發現那個紅衣的女孩兒早已經消失不見。

    “最近我會非常忙。”

    許樂安靜的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沒有回答。非常認真的聽著施清海的話。

    “你知道我是調查局的官員。經常要執行一些見不的光的任務。所以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消失不見。”施清海在電話那頭輕鬆的說著:“如果哪天我真的失蹤了。你不要太擔心。也不要試著找我。”

    聲音輕鬆。但許樂卻嗅到了一絲不怎麼吉利的兆頭。他想開口詢問。卻從朋友的語氣中。聽出對方不可能說出真實的原因。

    “現在的問題是。我的任務都是秘密任務。我失蹤之後。也許調查局會對你進行調查。”施清海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變的極為認真。“你按照實話說就好。不要試圖在那些專業人士面前隱瞞什麼。你瞞不過他們。再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他們應該能調查清楚。”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認識邰之源的。現在也沒有必要知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我失蹤後。你碰到了大麻煩。可以試著把他的名字報出來。相信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許樂一直安靜的聽著施清海的交待。但到了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再秘密的任務總有執行完畢的那一天……如果你的失蹤代表著不再回來。我希望你還是能通知我一聲。畢竟我在聯邦裏沒有幾個朋友。”

    電話那頭施清海的聲音停頓了片刻。說道:“我儘量爭取。”

    許樂緊緊的握著手機。雙眼習慣性的眯了起來。認真說道:“不管你現在處於什麼麻煩中。希望你能保重。”從這個電話之後。施清海便消失在了許樂的生活中。過了好些天。許樂甚至跑到臨海外勤辦事處去找了他一次。結果那些四科的科員們說。施科長請了兩個月的長假。誰也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許樂忍不住有些擔心。但是在聯繫不到對方的情況下。卻根本無法做什麼。

    與施清海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位神秘的邰之源。

    許樂在一個夜裏。曾經冒險進入過一次區。卻沒有在休息室裏發現咖啡的存在。不過他確認邰之源應該還留在學校裏。只是似乎在忙碌什麼事情。

    有那麼一瞬間。許樂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了極大的不滿意。難的的兩三位朋友。卻都顯的那些神出鬼沒。神秘兮兮。說消失便消失。他有些惱火的想道。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身份更神秘的傢伙?

    深秋過後是寒冬。豐厚的雪堆積在臨海大學城的大街小巷上。凜冽的寒風讓大部分學生都選擇了遠端教學。而不願意離開公寓樓去聽那些教授的課程。許樂卻依然穿行於梨園之中。穿著那件鍾夫人送給自己的綠色軍風衣。頂著風雪。沈默的學習。沈默的過著日子。

    雙月節舞會的餘波已經消散。路上學生們對許樂的指指點點早已消失。唯一的插曲便是那名曾被許樂兩拳打落門牙的孫家公子。托人送來了禮物。表示了和解的意願。也正是通過這個細節。許樂才明白原來邰家的繼承人。在聯邦某些圈子裏。果然是被無限敬畏的存在。

    新年快要到了。就在許樂都快要被風雪凍的心情麻木的時候。他在食堂裏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張小萌有些猶豫的聲音:“舞會上你問我的秘密。明天下午在鐵塔上見。可以嗎?”



                                     間客* 第五十章 鐵塔之別



    許樂拿著電話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後很乾脆俐落地說了聲好。他將手機放入懷中,才回過神來,距離舞會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天,自己也和張小萌二十幾天沒有見面了。

    他調出課程表看了一下,這才發現明天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天,當然沒有課,才發現這段日子的平靜孤獨竟維持了這麼久,久到自己竟忘了新年的到來。

    這時候張小萌正在自己的單人公寓裏發呆,她看了一眼擱在手邊的黑框眼鏡,清秀的面容裏帶著一絲愁苦與掙扎。雙月節舞會之後,邰之源再次隱去了蹤跡,她再也找不到任何機會去接近那個人……

    這次任務的失敗,並沒有讓麥德林議員感到不滿,相反那位像父親一樣慈愛的長者,好好地寬慰了她幾句,要她自己注意隱藏身份,同時暗暗點出,那個叫許樂的男學生既然機緣巧合結識了邰之源,或許從那邊出發,會有不錯的結果。

    要利用許樂接近那個人嗎?張小萌長長的睫毛眨動了兩下,第一時間內否認了這個做法,她不願意在傷害了那個男子之後,再一次地重複傷害。

    三十七憲曆六十六年的最後一天,聯邦沉浸在歡度新年的氣氛之中,雖然遙遠光年之外,與西林大區隔著星河互望的帝國,依然是聯邦公民們心中的陰影,但前線畢竟太過遙遠,所有人都下意識裏不去想那個問題。

    聯邦的人們,真正焦慮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區。在環山四州選舉結束之後,聯邦zf對反對派議員們的指控愈演愈烈,指控對方並沒有真正的放下武器,聯邦軍方也開始加緊了備戰,內戰的再一次爆發,似乎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出身反zf軍的麥德林議員。已經成功當選為新一屆的聯邦管理委員會議員,真正進入了聯邦政治核心區域,但無論他在首都特區地各個會議上如何大聲疾呼,都無法將內戰的危險真正消除。因為所有人都清楚,麥德林議員可以影響環山四州的那些民眾,卻無法影響山裏那些拿著槍桿的反zf武裝。

    聯邦連年禁運和經濟制裁之後。山裏的反zf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們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地等著被聯邦軍隊鎮壓,而必然會選擇某種反擊地方式。

    雖然有這麼多的憂愁,可是對於聯邦的普通公民們來說,生活總要繼續,這些關於政治,關於生死的問題,只能讓他們在閱讀電子報紙的時候唏噓感慨幾聲。

    新年前夜,所有出名的餐館都被預訂一空。而彩燈與遊樂場的霓虹,在白晝裏開始閃耀,營造出了一種和平富庶快樂的景象。擁有假期的家人親人戀人們。佔據了那些大大地摩天輪與冰雪世界裏的特色餐廳。

    與那些熱鬧相比。臨海州那個高聳入雲地鐵塔。卻失去了旅遊勝地地風采。變得無比安靜。因為沒有多少人願意在這樣冷地冬天裏跑到四處透風地鐵塔頂上。

    許樂沒有乘坐電梯。背著雙肩包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鐵塔。臉龐微紅。汗珠滲出了他地發際。他地呼吸卻依然平穩。沒有一絲疲憊之感。如今地他已經能夠在每天地日常生活中。\\\\不停地鍛煉自己地神經與肌體。讓體內那股神秘地力量越來越平和。也越來越強大。

    鐵塔地觀光層上寒風呼嘯。桔黃色地彩燈被拉成孤伶伶地線條。依偎在冰冷地金屬構件身軀上。沒有什麼人。只有遠處欄桿旁邊。有一個穿著深褐色風衣地女孩兒。正撐著下頜。出神地看著臨海州地城市風景。

    她戴著一頂可愛地絨帽。雙手套著粉紅色地手套。長長地睫毛在寒風中一眨一眨。卻像是感受不到寒冷。只是靜靜地看著欄外。

    許樂在她身後十幾米地地方。靜靜地看著她。有些出神。有好些天沒有見了。然而再次見面。他地心境又回到當初地那些情境之中。無比平靜而安樂。

    “你來了。”張小萌轉過身來。向著他笑了笑。

    許樂走上前去,溫和地笑了笑,將身後的雙肩包取了下來,扔到她的腳邊,站到了她的身旁,順著她先前的眼光往欄外望去。只見無雪的天空裏飄浮著幾抹沉雲,臨海都市的建築頂部,卻能看到這個冬天留下來地冰雪痕跡,整個城市都在一片新年地氣氛之中,可是他依然覺得有些落寞。

    “這裏的風景並不怎麼樣。”許樂想像著先前女孩兒在這裏觀看時地情緒,說道:“怎麼想到約在這裏見面?”

    “我小時候父母工作很忙,我又不願意坐在摩天輪那些小房間裏,所以喜歡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看風景。”張小萌呵了一口霧氣,怔怔地看著遠處摩天輪的影子,說道:“那天在舞會上,我拒絕和你跳舞,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那天就說過,我不會跳舞。”許樂依舊眯著眼睛看著天空裏的灰色,說道:“如果你今天還是想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我覺得真沒有什麼意義。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也知道,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對錯。”

    “你有些變了哩。”張小萌忽然轉頭看著他,笑了起來,“那時候在教學樓前,你可是比現在要振振有辭的多。”

    許樂也想到那一次對話,笑著說道:“那時候把事情看的太簡單。”他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張小萌眼眸裏流動著的光彩,注意到對方今天沒有戴那副黑框眼鏡,輕聲說道:“直到今天,我依然認為事情很簡單,只是好像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上的人們,總是習慣把簡單的事情弄的很複雜。”

    張小萌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段話,微垂眼簾,陷入了沉思之中,許久之後輕聲說道:“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很複雜的人,而你是一個很簡單的人。”

    “不。你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卻想做很複雜的事情。”許樂的手握著欄桿,才感覺到欄桿寒冷如冰,收回手來哈了口氣,問道:“你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呢?”

    張小萌沈默很久後,開口說道:“一年前。我在麥德林議員辦公室裏做義務支援工作。”

    “這我知道,聯邦有很多年輕人都去環山四州做這種工作。”許樂說道:“你回來了,而且被zf判定為回歸者,這應該不是什麼麻煩。”

    “問題是,直到今天為止,其實我都還在為麥德林議員工作。”張小萌忽然笑了起來,笑容顯得有些清冷。

    聽到張小萌地真實身份,許樂陷入了沈默,許久之後才輕聲說道:“然後呢?”

    “雖然我沒有受過專業的間諜培訓。但我所做的事情,其實和間諜沒有太大區別。”張小萌低下頭,看著腳邊那個沉重的雙肩包。說道:“我回到梨花大學,其實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接近邰之源,幫助議員與他搭成某種直接聯繫。”

    “然後呢?”

    張小萌微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除了雙月節舞會,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接近那個神秘的邰家繼承人……對了,你現在或許還不清楚他地真實身份。”

    許樂搖了搖頭,阻止了這個問題,很平靜地問道:“然後呢?”

    不論張小萌說什麼。許樂只是回答她三個字:然後呢?張小萌靜靜地看著他,從自己的手上脫下一隻粉紅色的棉手套,戴在了他的手上,低著頭輕聲說道:“你好像一點都不吃驚,也不憤怒。”

    “其實……我這輩子遇到的奇怪的事情,比你能夠想像的更要多一些。”許樂左手戴上了手套,右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認真說道:“我只是不明白,這些事情和我們之間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我是一名間諜。”張小萌很認真地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說道:“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地害怕?”

    許樂惱火地咕噥了幾句,心想我還是個逃犯。他歎息著搖搖頭,輕輕拔開張小萌帽沿下面的頭髮,看著她光潔的額頭,憐惜說道:“如果這就是你地秘密……很久以前,我就猜到了,只不過當時還真沒想到,猜到的真相就是真相。”

    張小萌苦笑了一聲,轉過頭去。望著欄外的天空。說道:“我知道自己傷害了你,而且我這些話本來就不應該說。可是如果不向你解釋清楚,我心裏很難受。”

    “你想接近邰之源,所以你離開了我……”許樂替她梳攏這些紛亂的資訊,沈默片刻後說道:“結果你現在發現,我居然認識邰之源,如果想接近他,就留在我的身邊或許更方便一些……這麼多天你沒有找我,很明顯你不願意再次回頭。”

    “在這種情況下我再回到你的身邊,是對你也是對我的一種侮辱。”張小萌鬆開握著他的手,捧著自己的臉,眉眼間全是解脫之後地輕鬆與堅定,“我不會讓自己做出這種事情來。”

    許樂的心情略微愉快了一些:“你曾經問過我怎樣看待喬治卡林的學說,以及大區的那些人們。我曾經說過,我同情並願意支援他們,但是我不明白……難道就因為你願意為之犧牲的東西,你就可以犧牲我們之間的愛情?”

    張小萌的鼻尖苦惱地皺了起來,歎息道:“或許在你看來可笑,但這畢竟是我的信仰……而且將來我肯定是要回環山四州的,你地理想卻是因為果殼機動公司的首席工程師,我們兩個本來就沒有什麼將來。”

    “不談將來,只談現在。你今天來了,看樣子你所服務的人群對你又有了新的要求。””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嘲諷說道:“我尊重任何信仰,但是一個需要犧牲自己情感,背叛自己情感的信仰……在我看來,實在是很噁心的東西。”

    張小萌感覺到了他的怒意,沈默著轉了話題:“環山四州現在的壓力太大,那些生活在山區裏地戰士與工作人員們,馬上便要迎來聯邦軍方地打擊……而唯一能夠改變聯邦zf意志的,只有那幾個大家族,邰之源是七大家裏邰家地繼承人,麥德林議員如果能夠獲得他的信任,才能夠幫助山裏的人們度過這段艱難的歲月。”

    “在你看來,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情感,只是為了某個虛無縹緲的信仰,但實際上,我所為的是那些鮮活的生命。”

    許樂沈默了很久之後說道:“我也有很多天沒看見邰之源了,你們那邊的事情我或許幫不上什麼忙。”

    “我只是想向你坦白這一切。”張小萌看著他,眼中有水霧彌漫。

    許樂將她攬進懷裏,雙手穿進她的褐色風衣,貼著柔軟而溫暖的青春身軀,將她緊緊抱著,不肯放開,嗅著她耳頸處的淡淡體香,說道:“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張小萌伏在他的懷裏說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我是喜歡你的。”

    “我也是喜歡你的。”

    “真的要離開我?”

    “是的。”

    “那我們之間究竟算什麼?那個夜晚算什麼?殉道之前對我這個可憐男人的施捨?”許樂的聲音忽然憤怒起來。

    張小萌低頭,像小貓一樣頂著他的下頜,幽幽說道:“你就想成是你對我的施捨,或許就不會這樣不高興了。”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玩政治的大人物,只是在利用你……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兒,你很幼稚……”許樂站直了身體,忘了自己也還只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憂鬱地看著張小萌的雙眼。

    張小萌笑了起來,眼眶裏卻有淚花開始閃動,鼻音極重,一抽一抽地說道:“我還年輕,得趁著能幼稚的時候好好幼稚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許樂知道無法說服對方脫離那個他很陌生的世界,隱隱理解了世界上某些人的理念與想法,在這一刻,他開始體諒這個女孩兒的倔強,開始體味提前來到的傷感。

    於是他們兩個人開始生澀的接吻,吻到了女孩兒的淚水,就在寒風凜冽的鐵塔上。此時,一朵新年的禮花在天邊綻開,映著這兩個年輕人的身影,顯得無比寂寞。



                               間客*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一章 新年禮物




    禮花綻放過後,許樂和張小萌走下了鐵塔,樓梯是那樣的長,兩個人卻希望還能更長一些。就在新年的鐘聲裏,他們彼此溫暖,手牽著手,真正地像一對情侶那樣,在熱鬧的臨海州街頭漫步,什麼都不去想,不去考慮。當他們手拿著剛出爐的麵包,走到市中心十字路口的大光屏前時,恰好到了憲曆六十六年最後一分鐘倒數的時間,街口處人山人海,臉上流露著興奮與祈願神情的年輕人們,都注視著光屏上不停變化的數字。

    許樂笑了起來,看了懷中的張小萌一眼,說道:“看見沒有?其實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這樣平常而充實。”人群擁擠,寒冬之意被逼退,臉頰有些微紅的張小萌,將帽子摘了下來,說道:“可是總不能一直只看表面。”

    兩個人在人潮人海中同時沈默,靜靜地依偎在一起。說來奇妙,這一對年輕男女在人前的時候,總是習慣於沈默,也只有彼此在一起時,才會顯得有更多的話語和表情。

    “十,九,八。七……”隨著巨大光幕上的數字變化,街口廣場中的人們開始大聲地倒數,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直震天穹上的那兩輪明月。

    數字終於歸零,憲曆六十六年就這樣踏出了它最後一步,新年地秒針迎接無數人的歡呼與廣場上的彩帶。

    “新年快樂!”

    “六十七年快樂!”

    人們興高采烈地揮動著手中的圍巾或是帽子,吹響著喇叭,為新年的氣氛增添噪音。同行的夥伴們開始互相擁抱,那些年輕的男人們更是借著新年氣氛。開始勇敢地擁抱那些並不認識的女孩子。

    張小萌忍著笑,被許樂拖離了這片嘈雜而“危險”的區域,在某些特定時刻。年輕男子所表現出來的佔有欲與小醋意,反而會顯得無比可愛,讓女孩子地心中甜甜的。只是那絲甜蜜轉瞬之間,便變成了平靜和一絲悵然,她靜靜地看著許樂,說道:“我的任務失敗,也是結束,再留在梨花大學沒有什麼意義,大概後天,我就會回到。”

    許樂沈默不語。沒有說什麼要等她之類地話,此番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見,他也沒有試圖留住她,環山四州的局勢太過危急,她必然要回到她所想念的地方,與那些陌生的人們一起戰鬥。

    “注意安全。”他低下了頭,將手套戴回她的手上,輕輕地握了握,然後給了她一個新年的擁抱。

    忽然間。他的目光從張小萌的肩頭,疑惑地移向了光幕之上,因為他發現,聯邦電視臺正在做新年問候的簡水兒的頭像忽然消失不見,換成了那位很眼熟地新聞主播。

    同時注意到光幕變化的不止許樂一個人。街口廣場上的人們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光幕。

    那位女性新聞主播神情略顯慌亂,說道:“現在插播一條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說出這句話後,良好的新聞素養讓這位女主播馬上平靜了下來,“一條來自可靠消息來源的資訊證實……”

    聯邦電視臺的新聞經常有突發新聞事件的插播,但是在新年特別時刻,進行插播,毫無疑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街口廣場上地人們都安靜了下來,略帶一絲不安地看著巨大的光幕,聽著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有些急促,但她的眉眼間有著掩之不住地喜悅。整個聯邦收看到這次新聞插播的人們。頓時放下心來。看來不是總統遇刺,也不是帝國趁著聯邦新年的機會。悍然發動了入侵。那是什麼樣的好消息,會讓聯邦電視臺的主管,在第一時間內做出了插播的決定?

    “就在半個小時之前,聯邦管理委員會議員帕布林先生所乘坐的運輸機,已經降落在了大區青龍山機場。青龍山機場是青龍山與外界唯一的空中通道,目前還處於**武裝的控制之中。以下是本台剛剛收到的畫面。”

    街口廣場上地人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光幕上地畫面。只見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高大男子,在幾位幕僚侍從地保護下,從一架破舊的運輸機舷梯上走了下來。而在運輸機的下方,幾名**軍的首腦人物,正表情嚴肅地迎了上去。

    那名高大的男子面色有些黝黑,面部的線條像刀削一般分明,展露了此人堅毅的性格,雙唇有些厚,正是聯邦這兩年裏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深得廣大中下層民眾支持的帕布林議員。

    光幕的新聞畫面中,帕布林議員闊大的右手與**軍委員會的領導成員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同時聯邦電視臺新聞主播的畫外音,一直在不停地響起:“我們不知道帕布林議員是什麼時候離開首都特區,前往青龍山軍管區域,但據議員辦公室發來的新聞通稿稱,帕布林議員此行,是受**軍領導南水委員的邀請,談判和解協定一事。”

    “據最新的消息稱,雙方已經就協定的具體細節達到了一致,在今後的四十八小時之內,**軍將全面撤出環山四州,與政府軍之間保持有效的平靜地帶。”

    “帕布林議員辦公室,公開呼籲。在和解協議簽署之前,請政府軍方保持克制的態度,同時表示,和解協議地具體條文,將在最短的時間內送至管理委員會及總統辦公室……帕布林議員相信,此項和解協議,一定能夠滿足各方面的尊嚴與要求。”

    “據本台駐環山四州記者稱,昨天晚八點之前,**軍已經開始了撤退行動,只是沒有人意料到。這是為了迎接帕布林議員的突然造訪。”

    “據分析人士稱,帕布林議員辦公室之所以在新聞通稿中展現如此的信心,是因為議員先生已經獲得了**軍領袖南水的某種承諾。**軍將在談判中做出極大的讓步,接受政府方面提出的三項關鍵性條件。”

    街口廣場上安靜聽著新聞的人群,在這時終於爆發了一陣喝彩聲,不論是從新聞裏,還是從麥德林議員忙碌的遊說行動中,聯邦地人們,都猜到了大區的軍事行動馬上將要開始,內戰一觸即發。這個事實讓這個新年都蒙上了一層陰影,然而就在新年剛過,那個乘坐著運輸機冒險前往**軍區域的帕布林議員。卻給人們帶來了如此大地驚喜,由不得人們不歡呼雀躍。

    “總統新聞發言人,剛剛做出反應,歡迎**軍在新年到來時,所表現出的和平意願。同時感激帕布林議員為了和平而做出的不懈努力,感激帕布林議員冒險親自前往山區。但是新聞發言人又稱,總統先生暫時還無法瞭解該協定的具體內容,無法做出具體的評價。”

    “管理委員會方面則暫時保持了沈默,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議員辦公室聯絡官,對於帕布林議員此行的真實用意表示懷疑。並且他堅持認為。沒有得到總統及管理委員會授權的渥旋行動,並不合法,傳說中的和解協議實際上並沒有法律上的效用。”

    廣場上地人群傳來一陣極為刺耳的噓聲,在這種時刻,聯邦管理委員會如果敢給這來之不易的和平進程潑冷水。只會引起所有聯邦民眾的不滿。那位官員不敢表露身份,很明顯是不願意自己服務的議員,在下一次選舉中,被憤怒的民眾無情拋棄。

    光幕上的新聞畫面,換成了電視臺剛剛收到的**軍撤軍的畫面,那些穿著深色軍服的**軍,有條不紊地乘坐著裝甲車,沿著崎嶇地山路,向著深山叢林裏退去。

    緊接著新聞主播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國防部始終還沒有正式的回應,據分析人士稱。聯邦軍方為了春季攻勢已經籌畫了兩年之久。不可能因為帕布林議員單獨與**軍達成的和解協定,便放緩備戰的步伐。國防部新聞發言人。以今日為公共假期地原因,拒絕了本台的採訪要求……”

    說到這一點的時候,女主播的表情很嚴肅,聲音卻故意地頓了頓,明顯是要將國防部這個荒謬的藉口,接受全體聯邦民眾的噓聲。

    “國防部後勤主副主任鄒應星將軍,在接受本台採訪時,以私人的身份表示。身為一名忠誠的聯邦軍人,他會堅定地執行總統先生以及管理委員會的每一次命令,但是他更願意聯邦軍隊的機甲和彈火,傾洩在帝國人地土地上……他對於此次和解協議地未來前景,十分看好。”

    “種種跡像表明,帕布林議員的冒險之旅,已經結下了豐碩地果實。和平也許會來到,內戰也許不會打響……”光幕上的新聞女主播,看著鏡頭,微笑著說道:“毫無疑問,這是憲曆六十七年,帕布林議員送給全體聯邦民眾,最好的一份新年禮物。”

    聽著四周的歡呼聲,呼喊著帕布林議員的聲音,許樂收回了投向光幕的目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心地笑了起來。他望向身邊的張小萌,說道:“看樣子,你不用急著回去了。”

    張小萌不可置信地看著光幕上那些畫面,驚喜而疑問地說道:“為什麼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議員那邊好像也並不知情。”

    就在這個時候,許樂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而又有些天沒有聽到的聲音,那個聲音裏充滿了疲憊與淡淡的滿足:“我的工作做完了,你在哪里,陪我喝一杯。”

    在新年的第一天,許樂聽到了施清海的聲音,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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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encys10    時間: 2009-6-26 03:46 PM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二章 敬我們的總統

    酒吧裡滿是歡慶新年的人們,受到酒精和先前新聞裡播出的好消息雙重刺激,人們高聲地談論著什麼,向著認識不認識的人敬著酒。許樂很辛苦地走到酒吧一角稍顯清靜的一角,看到施清海面前兩個空著的烈酒瓶子,忍不住搖了搖頭。

    施清海依然穿著那件皺巴巴的西服,整個人都在散發著一股酸臭的味道,桌面前除了幾瓶琥珀色的烈酒和兩個酒杯,一桶冰塊之外,別無它物。

    「張小萌沒有和你一起來?」施清海懶洋洋地睜開眼睛,雖然已經灌了兩瓶烈酒下腹,但這個看上去更像雅痞一樣的調查局官員眸中依然清亮,沒有一絲醉意。

    許樂最佩服施清海的酒量,歎息著給自己倒了淺淺一層酒,卻加了七塊冰,回答道:「她家裡今天有聚會,所以先回去了。」

    實際上,張小萌根本不想回去那個充滿陳腐氣,只知道在上流社會裡不停交際的家中。然而她今天向許樂坦承了自己的間諜身份,許樂自然不會把她帶來和施清海相見,畢竟施清海是聯邦調查局的官員。想到張小萌,許樂的表情漸凝,關於少女的心事,他怎樣也不能完全明白。「有些天沒見,那個女人怎麼又回到了你的身邊?」施清海看到他的神情,秀氣的眉毛皺了皺,在電話裡知道張小萌和許樂在一起,他馬上推想到麥德林議員那方面。想到那個女學生或許是想通過回到許樂身邊繼而接近邰之源,他便很難掩飾心中的反感,冷聲說道:「難道你忘了舞會前的事情?」

    許樂老實地笑了笑,雖然猜不到施清海的具體擔心,但也能聽出來,對方是在關心自己。避開這個問題,說道:「說說你吧,調查局什麼秘密任務要你離開這麼久,我去四科找過你,連你的科員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

    「嗯,既然是秘密任務。那些小崽子們自然不清楚。」施清海的眉梢一挑,說不出的風流得意,「名義上我只是請了兩個月地假,去南方熱帶度假去了。」

    「既然如此,這個任務自然也是不能告訴我的。」許樂笑著說道。

    施清海聳聳肩,默認了這個說法,很舒服地躺倒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酒吧的電視。電視光幕上依然在不斷地重複著那個突發新聞。畫面上走上舷梯的帕布爾議員顯得那樣的沉穩,青龍山區的風把他身上地風衣,刮的呼呼作響。

    看著這個畫面。施清海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眼睛也瞇了起來,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這幾十天的日子裡,他過的非常忙碌,邰家與反政府軍之間的聯絡,全部通過他一個人完成,雙方條件的討價還價,資料的來回傳遞,彼此意志的碰撞……讓他過地非常辛苦。

    反政府軍地二號人物早就離開了臨海州。所有地這一切必須由他獨立完成。他動用了秘密線路。全身心地投入到這件驚天地幕後交易之中。不僅要避開聯邦政府地注意。還要防止邰家方面地監控。像大山一樣沉重地壓力。壓地他快要不能呼吸。更沒有洗澡地時間。

    如今一切都暫時結束了。雙方達成了協議。幾十天地辛苦與緊張似乎換來了一個不錯地結果。看著畫面上面色黝黑如鐵地帕布爾議員地風姿。他竟一時間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知道嗎?畫面上這個像岩石一樣地傢伙。明年就會成為我們地總統閣下。」施清海放下酒杯。點燃了一根香煙。美美地吸了一口。滿足地歎息了一聲。在心裡苦澀地加了一句。至少在這個傢伙正式當選為總統之前。自己在聯邦中應該是安全地。

    看著光幕上正在與反政府軍首腦握手地帕布爾議員。施清海地心裡對於邰家在聯邦地影響力生出無比地驚歎。選擇在新年地時刻。以這種突發新聞事件地方式。讓帕布爾出現了全體聯邦公眾地眼前。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能將利益最大化地操作方式。但關鍵是。邰家必須要有這種對於媒體地控制力。以及對於聯邦政府內部無數勢力派別地判斷能力。才能讓這個新聞事件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聯邦公民們如果真地能擺脫內戰地陰影。那麼他們一定會在很長地一段時間內記得。當人人都在歡度新年地時候。一位身份尊貴地聯邦議員冒著極大地風險。秘密前往反政府軍控制地山區。與對方達成了和解協議。從今天起。人們將很難忘記。一身風衣。表情沉穩地帕布爾議員從運輸機舷梯走下來那一瞬地畫面。

    「是今年。」許樂提醒施清海此時已經過了十二點。搖著頭說道:「雖然我也很喜歡帕布爾議員。但政治方面地事情離我們太遙遠。我可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當選。」

    「相信我,他已經是總統了。」施清海略顯疲憊地笑了笑,心想如果在這樣的輿論風潮之下,帕布爾議員還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那只能說明組織裡的上層和邰家都同時看走了眼。

    他同時想到,聯邦普通的民眾,只看到了今天新聞上的這一幕,卻不知道為了這一幕能夠準時在新年時刻發生,事件的雙方暗中進行了多少次談判,彼此進行了多少輪的磋商,最後才能夠在協議上簽字。普通的民眾,更不知道在這看似傳奇的議員和解旅程的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內幕。

    這些內幕施清海都知道,因為他就是當事人。他靜靜地看著許樂,想到雙月節舞會時的那一場談話,想到面前這個好朋友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在這個事件裡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將煙頭摁熄,施清海舉起了酒杯,對許樂說道:「敬聯邦的和平。」

    許樂舉起酒杯,笑著應道:「敬我們未來的總統。」

    施清海將烈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對。敬……我們……的總統。」

    忙碌的工作人員已經散去,被光纖聯在一起地光幕區塊也已經拆卸完畢,準備運走。邰之源站在二樓,看著下方冷清的大廳,卻像是依然能夠看到那些呈現聯邦各大勢力重要情報的電腦光屏,那些負責擬定具體環節。分析事件發生後各方反應的工作人員。

    這裡是臨海州郊外的一處別墅,是邰家的產業。在這幾十天中,這幢別墅成為了一個臨時地決策室,專門負責處理與反政府軍談判的事宜。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裡,那些光屏一直亮著,那些工作人員一直忙碌著,像奔跑一樣行走著。

    邰之源的唇角微翹,笑了起來。

    度過成人禮的他,終於擁有了全部的權限。第一次真正獨立地開始操作一件能夠影響到整個聯邦的大事,在邰夫人的密切關注下,在整個家族無數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在付出了很多天地精力透支之後,他終於滿意地看到,自己的工作有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光幕上地新聞他只看了一遍,但他比聯邦裡任何人,甚至總統閣下,都要提前四分鐘看到這條新聞。因為這條新聞本來就是通過了他的審查,才傳送到了聯邦電視台的新聞部。

    聯邦電視台是國家電視台,任何企業,富翁。哪怕是傳說中的七大家族,都沒能力完全掌控。但無數的勢力都會試圖在聯邦電視台裡探出自己的手。而一向低調沉穩的邰家,則是對聯邦電視台最重要的新聞部,擁有最強悍的影響力。

    邰之源雙手撐著欄桿,回想著腦海裡新聞地那一幕,很滿意於帕布爾議員先生在鏡頭前的表現,他相信在不久後的將來,帕布爾議員的競選辦公室,一定會將那個畫面挑選為最主要的海報封面。貼滿整個聯邦的大街小巷,為他爭取到無數的選票。

    想到這一點,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於自己這些天的工作感到滿意。與反政府軍之間的談判進行地格外艱難,因為對方對於聯邦政府提出的最關鍵的三項條件,始終不肯讓步,而如果邰之源這方面不能說服對方讓步,那麼就算勉強簽署和解協議的意向,只怕在總統和管理委員會面前。也不可能得到一絲認可。

    談判一直進行到了最後一刻。那時候帕布爾議員已經秘密乘坐邰家的私人飛船抵達了大區的環山四州,那架不起眼的運輸機已經加滿了油。老式發動機已經開始轟鳴,可是負責談判的雙方依然沒有搭成一致。

    達成和解協議很重要,達成協議的時間點……其實更為重要。雙方都很清楚,選擇新年這個時刻,對於帕布爾議員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反政府軍方面一直拖延,未免不是存著用時間換取利益地想法。

    最後是運輸機下地帕布爾議員自己發了話,如果反政府軍依然堅持,那麼他寧肯冒著事情暴露後成為政壇笑柄的風險,直接乘坐飛船回到首都。

    正是通過這個小小插曲,邰之源再次確認自己對於帕布爾議員地看法是準確的,這位議員確實擁有聯邦政壇少見的誠懇與執著----邰之源很願意看到這樣的人成為聯邦總統。

    「少爺,我們應該走了。」靳管家走到他的身後,靜靜地看著他的側面,微微一笑,很清楚一位年輕人第一次獨立完成這種政治操作後,會有怎樣的滿足感和疲憊。

    「是啊,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了。」邰之源歎息道:「明天我有什麼行程安排?」

    「明天簡水兒小姐的新歌發表演唱會,將在大學城綜合體育館召開。」靳管家沉默片刻後說道:「但根據不同渠道的情報消息,我建議您不要參加,因為可能存在危險。」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三章 關於簡水兒的故事

    「有誰能知道我第二天的行程嗎?」

    「沒有。」

    邰之源看著靳管家微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危險又從何而來。」

    「聯邦調查局的內部分析,在當前情況下,支持那幾位總統候選人的家族,應該對少爺有足夠的憤怒。」

    「都只是推測。」邰之源說道:「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離開梨花大學,前往西林服兵役,難道你還指望在兵營裡,我的身邊也佈滿了家族的保鏢?」海州大學城的風雪如往年一般肆虐地下著,將整座面積極大的城市群,都掩蓋在冰雪之中。歡慶新年的家庭快樂地逛著街,而那些獨自在外地的學生,更習慣躲在公寓暖和的被子裡玩遊戲,只是今年這個習慣被一場演唱會所打破了,各大校園裡顯得無比安靜,而大學城西北角玫瑰河畔的綜合體育館內,卻是無比熱鬧。

    許樂撣去了身上的雪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體育館上方無比巨大的光幕,看著光幕上那個無比熟悉的紫發女生麗光四射的面容,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當年在東林大區的時候,他們這些孤兒只能對著電視光屏上的簡水兒發發花癡,喊些不切實際的口號,哪裡想到自己這一輩子。居然也能有在首都星圈親眼看見簡水兒的一天。

    簡水兒是聯邦地超級明星,用超級明星這四個字或許都有些不大合適,因為聯邦電影電視方面的明星多若繁星,而像簡水兒這樣的明星卻極為少見。應該說,這個未滿十八歲的紫發小女生,從她出現在聯邦頻道的那一天起。便迅速佔據了所有聯邦公民的心。

    不論是她那頭時而俏皮,時而柔順地紫色頭髮,還是她那雙大大的,彷彿會說話的眼眸,還是她在電視劇裡所穿著的各個歷史時期的戰艦指揮官軍服,在這幾年裡,都是聯邦公民們茶餘飯後,最喜歡談及的話題。

    許樂這樣一個遭逢離奇的人,每當想起簡水兒。也會覺得這個女生才是真正的傳奇。據說簡水兒自幼父母雙亡,因為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走上了聯邦電視台地屏幕。那時候她只是扮演一個長壽家庭喜劇裡被收養的孤女……那個時候簡水兒還未滿十二歲,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露出地像可憐小兔子般的神情,那張稚嫩可愛容顏上時不時閃過的樂天開朗笑容,只用了一個晚上,便擊倒了所有天生有憐惜弱者傾感的聯邦公眾們。

    這出長壽家庭喜劇在播放了六年之後圓滿結束,簡水兒雖然只參於到了其中最後期的一年半,然而她所扮演的那個時而柔弱,時而像大人一樣堅強的小女孩兒,卻成為了這出喜劇裡最受觀眾歡迎的角色。

    聯邦電視台二十三頻道十分精明地抓准了公眾地喜好。在一個半月之後。推出那套一直演到今天地星際電視劇《全金屬狂潮》。這部電視劇描寫一位聯邦戰艦女指揮官。從進入軍校。再到實習。以及最後加入到與帝國之間戰爭地全部歷程。編劇地功力非凡。成功地描寫了一位擁有成年人地智慧與冷靜。卻同時擁有少女嬌俏地女主角。這個女主角自然是由簡水兒出演。

    這部電視劇一經推出。馬上獲得了前所未有地迴響。成功地打破了除新聞頻道之外所有聯邦電視台頻道地收視率紀錄。而那個將頭髮染成紫色地小女生。更是成為了聯邦中首屈一指地偶像人物。

    如今這套電視劇地劇情。剛剛演至簡水兒上校所率領地企業號。突破了亂石流。將要抵達西林大區地情節。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或許真要按照簡水兒地年齡。一直拍到她度過自己整個青春期。直至邁入真正地成年。

    電視台地長官不著急。聯邦地觀眾也不著急。他們眼看著一個電視史上地神話誕生。心裡只有快樂地份。一個十一歲半出演電視劇。十四歲地年齡便紅遍整個星空。開始承擔聯邦電視台廣告壓力地明星。絕對稱得上是傳奇。

    更傳奇地是憲歷六十四年發生地那件事情。

    憤怒地兒童權益保護基金會。在與電視台交涉無果之後。一紙訴狀將聯邦電視台。以及電視台地主管部門。總統辦公室無線電管理委員會。告上了法院。該基金會認為。聯邦電視台身為公共財產。竟然無視兒童權益。不停地壓搾簡水兒地休息與學習時間。是一件不能忍受地事情。而簡水兒在聯邦中地知名度。更會帶來一股非常不好地風潮。會讓聯邦政府忽視了對兒童權利地保護。

    這個官司在聯邦哄動一時,事情越鬧越大,從初審法院打到了地方巡迴法院,最後直到鬧到了最高法院,訴訟雙方依然在不停爭吵。輿論對於這件事情保持著沉默,因為聯邦的公眾在這件事情上也無法站穩立場,那些白天忙於工作的人們,回到家中後,最習慣做的事情,便是去看光屏上那個無比可愛的小女孩兒,而他們對簡水兒的憐惜又是發自內心,不願意這個小女生天天忙於拍攝,而沒有了自己的人生。

    官司越打越大,頗有背景的兒童權益保護基金會,不停地擴充著被告的名單,聯邦電視台,衛星服務商,甚至還有莊臣收視調查機構,都成為了這場官司的被告。基金會最後甚至將兩位負責審核電視內容的聯邦議員也告上了法庭!

    總統辦公室那位公開表示應該允許簡水兒有自主選擇權利的主任。自然也未能倖免。

    這一場風波在最高法院的高潮,是憲歷六十四年秋天簡水兒的親自出庭應辯。

    在莊嚴地法院庭上,一身便衣的簡水兒,可愛的揉了揉一頭蓬鬆的紫色頭髮,對著現場直播的鏡頭說道:「我很感激基金會為我所做的努力,我也明白基金會是擔心未成年人地權益。不能得到最充分、甚至是沒有任何先提條件的保護……但是我只想說一句,我所做的決定全部是我自己做的,我喜歡。」

    我喜歡三個字看似簡單,卻表達了這位聯邦頭號明星的態度。兒童權益保護基金依然沒有放棄,以簡水兒與聯邦電視台簽約時不足十四歲,該協議上沒有法定監護人的簽名為由,要求判決此項協議無效。

    便在這個時候,早已不堪其擾的聯邦大法官,那位已經七十九歲高齡。滿頭白髮的何英大法官,狠狠地瞪了基金會代理律師一眼,搖晃著手中那幾張薄薄的紙。說道:「我手裡拿地是簡水兒今年的成績單,全部,我這裡還有無數材料,可以證明,出演電視劇,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學業。」

    「簡水兒地智商測試結果,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們。」聯邦首席大法官,像個老小孩兒一樣。笑著望著法院裡的攝像機與目瞪口呆的律師們,「我只是想說,像她這樣的孩子,將來無論從事什麼職業,都會為聯邦做出極大的貢獻,但既然她選擇了填補聯邦人民的精神生活……我這個老頭子只會表示尊重。」

    基金會的律師舉手示意發言,首席大法官何英厭煩地擺了擺手,說道:「未滿十四歲,所簽署的法律文件確實沒有效用。但是這一份法律文件,我認可它的效用……因為她是簡水

    曠日持久,影響巨大地官司,成為了聯邦電視台新聞頻道,除了內戰之外最好的新聞素材。而官司的最終結果,尤其是聯邦首席大法官最後那句話,讓簡水兒在聯邦公民心目中的地位更上了一層。

    當時有一個極為有趣的現象,整個聯邦收視率最高的兩個頻道,都在播放簡水兒。只不過頻道播出的是她所演的連續劇。而新聞頻道播放的,則是關於她地那場奇特的官司。兩個頻道依靠著簡水兒。不停地打著擂台,一時引為趣談。

    不過誰又能說,那場官司不比電視劇更精彩呢?

    今天是簡水兒新歌發表會兼個人首場演唱會。除了那部電視劇的片尾曲,簡水兒從來沒有唱過歌。今天這一場新歌發表會沒在首都特區,也沒有放在最大的那個都市,而是放在了臨海州大學城,這令臨海州的官員與民眾,都感到了無比驕傲,只看館外的那些名貴交通工具,便知道今天不知道有多少州議員攜家帶口前來觀賞。

    許樂掏出了懷裡的那張門票,向著館內走了進去,表情平靜,心中卻有些異樣的感覺。

    對於東林的人們來說,這位聯邦地超級明星簡水兒,絕對不僅僅是偶像那般簡單。工業衰敗後靠著聯邦福利勉強度日地東林公民們,習慣於在百無聊賴的生活裡,每天都能看到簡水兒地容顏。長時間的陪伴,讓東林的人們覺得簡水兒不是遙遠不可及的明星,而更像是他們的鄰居小妹,日復一日地陪伴著他們的晚飯時間,他們的咖啡時間,他們的醉酒時間……習慣是一種很強大的力量,潛移默化征服了東林人的生活,習慣是一種愛,或許不是那種男女之愛,但也是愛。

    許樂很愛簡水兒,曾經在夜裡說過要娶她當老婆,然而他今天馬上就要看到她,才知道,原來僅僅能看到那個遙遠不可及的身影,他就會如此的快樂。
作者: chencys10    時間: 2009-6-26 03:48 PM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四章 我來聽她的演唱會

    按照門票上的標識,許樂來到了一個專用的通道。通道處十分安靜,讓他略感不安,美麗的驗票女士在他那張門票的條形碼上掃過,又核對了他的芯片第一層身份,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旋即微笑著將他迎了進去。

    「這位置比市長和海議員的包廂都要好,不知是什麼人。」

    「是怪人吧,穿的這麼寒酸,誰能看出來是個大人物?」

    許樂這些年一直堅持不懈地修煉體內的力量,他的聽力也比一般人好一些,直到走出了十幾米遠,還能聽到後方那些驗票的女孩子們的議論聲。他的唇角不由浮起一絲苦笑,今天雪大風大,他依然穿著那件被洗的有些舊了的軍風衣,手裡卻拿著一張貴賓票,確實有些怪異。

    他旋即想到這張門票是邰之源贈予,一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結識了一位大家族的繼承者,心情愈發地複雜起來。

    體育館主席台上方最好的單獨包廂外,許樂被那些穿著黑色西服的特工攔住,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問題,才放行。許樂的心頭沒有什麼不滿,他知道要進入包廂,與那小子呆在一起,肯定會被不停地檢查,唯一令他有些不解的是,明明自己的靴子裡藏著那把精巧的電擊棍,為什麼檢查自己腳下的特工卻有意無意間遺漏了?

    推開包廂沉重的木門,一抹清淡的花香撲面而來,並不會讓人覺得發膩,許樂精神一振,看著落地窗畔的那一大盆千星花,看到了約一人高的花樹畔。站著一個面色微白,身形瘦削的少年。

    是地,雖然許樂已經知道邰之源的家世,知道對方是這個擁有數百億人口的聯邦裡,站在最頂端的那些人之一,可是當隔了幾十天後再次相見。許樂的心裡依然下意識裡把對方當作那個昏倒在自己懷裡,用冷漠與平靜掩飾自己對平民食物喜歡的……可憐傢伙。

    「我還正在想你會不會來。」邰之源轉過身來,對著許樂微微一笑說道:「這張門票是我對你地謝禮,如果你不接受,我會失望。」

    「你既然送給我了,我當然要來,而且以前在通話器裡也說過,我從小就喜歡簡水兒。」

    許樂向著他那邊走了過來。像飛刀一樣地眉毛挑了挑。他很清楚面前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不可能像普通地朋友一樣與自己交往。因為在人前地時候。對方總是會自然流露出那些氣息。然而他試圖像對待普通人那樣對待對方。因為他認為這才是朋友相處地道理。如果他們兩個將來能夠成為真地朋友地話。

    邰之源並不意外聽到許樂這樣回答自己。因為他知道許樂是什麼樣性格地人。他地唇角翹了翹。相當欣賞對方在自己地面前依然表現地如此擰。笑著說道:「簡水兒年紀可比你小。如果讓她聽到你這句話。一定會傷心地吃不下飯去。」

    許樂走到了他地身畔。嗅著身旁傳來地千星花香。看著落地玻璃下方不遠處那個空曠無人地舞台。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遲疑著問道:「你是不是認識簡水兒?」

    雖然簡水兒是聯邦裡最紅地明星。可是以邰之源七大家繼承人地身份。想要結識對方。應該不是什麼困難地事情。

    邰之源搖搖頭:「她出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各地轉學。怎麼可能認識她……不過她地電視劇我倒是看過幾眼。確實是個挺可愛地小女生。」

    對於他來說。世間沒有什麼值得花癡地明星。站在他地位置上。他會以欣賞地眼光去看待一切。卻永遠不會像許樂那樣全情地投入進去。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哀。

    許樂笑著說道:「那就挺好,我挺擔心從你們這些大人物的嘴裡,聽到這些明星光鮮背後的血淚史……偶像幻滅,對於我們這種人的打擊有多大。你應該想不到。」

    「你想的太多了。」邰之源聽出許樂這句話裡隱藏的意思。哈哈笑道:「我們這些人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鱷魚,你不用總把我們往陰暗處想。當然。我並不否認有些傢伙很喜歡把明星當成自己的實力的標牌……不過,那些人裡並不包括我。」

    他在心裡加了一句,而且也沒有誰敢把簡水兒當成自己地標牌來招搖撞世,除非那些公子哥真是活的不耐煩。

    靳管家將食物與酒水安排好之後,對著二人行了一禮,便出了豪華包廂,此時包廂裡就只剩下兩個年輕人,對話的氣氛頓時顯得輕鬆了許多,更像是回到了區的休息室。

    然而對話並沒有開始多久,便戛然而止,因為許樂的眼神忽然凝住了,就像是體育館外的風雪凍成了兩道冰柱,一眨不眨,一動不動,怔怔地望著落地窗下。

    體育館裡一片黑暗,只有舞台,舞台只有一個人,一個未滿十八歲,從黑暗中走來,沐浴於燈光下的紫發女生。

    音樂響起。

    這間豪華包廂正對著體育館的闊大光屏,又離舞台並不遙遠,正是觀賞演唱會最佳的位置。不需要望遠鏡,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光屏上那個奪人眼眸地紫發女生美麗而可愛地臉頰,單獨的聲音輸入,更讓包廂裡能夠聽到最真切地簡水兒的聲音。

    可是許樂依然怔怔地站在落地窗邊,看著舞台上那個遠遠的身影,看著她換著服裝,看著她略帶生澀地介紹自己的新歌,看著本應只存在於想像中的她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一站便不知道站了多久,那些清曼的歌聲曲聲不知道換了多少首,許樂的姿式沒有絲毫的變化。

    邰之源早就已經不耐煩陪他站了,坐回了舒適地沙發上,端起一杯低度酒緩緩地飲著。目光時不時地瞥一眼窗外光屏上的簡水兒面容,間或閉著眼睛仔細聆聽一下這位聯邦最紅明星的初試啼音,但更多的時候,他的目光是若有所思地落在了窗畔許樂的身上。

    他自認自己很清楚許樂是個什麼樣地人,冷靜熱情,誠懇正直。不貪戀虛榮,對攀附權貴有先天的反感,是個運氣不錯,得到了靳教授青眼的傢伙,這個傢伙在機甲方面有他至今沒有弄明白的天賦,卻格外的低調……

    然而此時看著許樂的背影,邰之源卻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小子。一個面對著自己都要辛苦保持尊嚴與平靜的年輕人,為什麼會對著一個少男少女們才會瘋狂迷戀的女明星,如此失態?不。這不是失態,而是一種完全沉浸其中,忘乎身週一切事物的狀態。

    邰之源地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尤其是當他敏銳的眼光,注意到落地窗反射出許樂的眼睛裡,竟似乎有些亮點,似是濕了地時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訝異,站起身向著窗邊走去。

    許樂靜靜地看著窗下舞台上那個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紫發女孩兒,看著她在燈光下像女神一樣釋放著自己的魅力,覺得自己整個的身體都僵硬了,扶在落地窗邊的手指有些發麻。心臟跳的快了許多。

    在簡水兒出現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間,許樂想到了聯邦裡的一句諺語:當夢境變成真實,出現在人們地面前,人們總還是會把這種真實當成夢境。

    許樂看見簡水兒的第一眼,就覺得舞台上那個紫發女生是不真實的,是只存在於自己夢中的人,覺得此刻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他以為自己此時不聽話的僵硬身體,微麻的手指,都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無法醒來,然而……

    隨著歌聲的響起,許樂便醒了過來,知道這是在首都星圈體育館的豪華包廂裡,不是在東林鐘樓大街地咖啡店外,也不是在廢棄礦坑的坑頂。

    隨著歌聲的進行,許樂漸漸地平靜,卻依舊怔怔地看著舞台上的簡水兒,雙眼一眨不眨。他不知道唱了幾首歌。唱了些什麼歌。他只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注視著。直到雙眼漸漸濕潤起來。

    幾年前在河西州首府郊區的青樹下,他曾對著光屏中的簡水兒淚流滿面,說要娶她當老婆,但是他清楚,當時的淚水只是白天在礦坑操作間裡盯了許久的元器件,眼部肌肉疲勞所造成,而此時,他是真的覺得心裡很酸,很有想哭地衝動。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直那麼喜歡簡水兒,哪怕逃到臨海大學城後,依然沒有中斷對那個紫發女生地喜愛,原來……並不是喜歡她那麼簡單。

    在鐘樓街的咖啡店外,他和李維強子那群孤兒,笑鬧著看著她。

    在大街上,穿著黑色破舊衣服地孤兒們,笑著喊著要看她的口號。

    在礦坑的上方,在東林灰蒙的暮色之中,他和大叔端著紅酒杯,沉默看著她。

    簡水兒對於他來說,不是一個只存在於光屏上的角色,一個紅遍聯邦的偶像,更是他的回憶,那些單調而充實的,在東林區的回憶。

    而他如今是聯邦逃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東林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在這一刻,許樂想起了封余大叔,想起了不知音訊的李維與強子,想起了河西州的人們,心中平靜而又無比酸楚。

    「怎麼了?」邰之源走到他的身旁,皺眉問道。

    許樂沉默片刻,微笑著,用力而認真地回答道:「我想告訴一些人,我來聽她的演唱會了。」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五章 刺殺與白色的石粒

    就在看到簡水兒的那一刻,許樂這一年來一直沉重的心漸漸開啟了一扇門,他很自然地想起了東林大區的一切,才明白原來自己根本沒有忘卻。那是他的過去,無論他現在頸後的芯片裡冒用著誰的身份,可他依然還是許樂。

    他那張平凡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安靜地看著窗下那個正在唱最後一首歌曲的紫發女生,開口說道:「我以後得好好地活著。」

    邰之源微微皺眉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從來沒有發現,你這樣實在的傢伙,居然也有當哲學家的潛質。只不過看到了心目的偶像,居然能和怎樣活著聯繫到一起。」

    「那是因為你這種人,從來不知道活著本來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許樂笑了笑,那一對像飛刀一樣挑起的濃濃眉毛,開始釋放本屬於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體育館裡的歡呼聲,被闊大的落地玻璃隔阻,讓瘋狂的氣氛降低了許多。已經回到後台的簡水兒也沒有返場的意願,在舒緩的退場曲與柔和的燈光陪伴下,臨海州的公民們開始依依不捨的退場。許樂看著窗下如潮水般退去後的場地,平靜不語,雖然沒有真正地看到簡水兒,沒有近距離地接觸對方,可是他已經很滿足了。

    他下意識裡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想要把今天的記憶牢牢刻在腦海裡,然後在夢裡去告訴大叔、李維,鼻翼處卻傳來了淡淡幽香,正是那盆齊人高的千星花樹,在柔順地陪伴著少年。

    那盆花樹裡的土壤上面覆著一層白色的小石粒。

    便在此時,豪華包廂的門被打開了,邰之源將手中的酒杯擱在窗邊,正準備穿上外套離開,眉宇間卻忽然湧現了一絲疑問,因為他發現推門而入的靳管家臉色有些難看,這位跟隨自己家族很多年的忠心下屬。向來沉穩平靜,很少有這種情緒的表現---發生了什麼事?

    「聯邦調查局臨海外勤處駐無線電管理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在體育館附近,發現了異常地電流波段。」靳管家看著邰之源,輕聲說道。

    許樂這時候也已經轉過身來,卻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無線電管理委員會會監督電視台的轉播,異常電流波段和自己這些人有什麼關係?

    靳管家用極快的語速繼續說道:「應該是某種大型設備熱啟動所發出的雜流,只是被對方隱藏在衛星信號波段之中,極不容易被發現。」

    這時候豪華包廂地門再次被推開。那群來自特勤局地黑衣特工面色警惕地魚貫而入。領頭地那名特工組長沉聲說道:「特勤局方面有風聲傳來。今天地臨海。應該有些問題。」

    說完這句話。這位約摸四十年歲地特工組長偏過頭。仔細地凝聽著耳麥裡地聲音。然後抬起頭來。很直接地說道:「我們必須馬上撤離。」

    一股緊張地氣氛頓時瀰漫在整個豪華包廂中。特勤局特工開始與體育館外地同事聯絡。開始進行備案處理。而他們地手也已經放到了腰畔地槍套上。門口地兩名特工探出頭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許樂心中大驚。他完全沒有想到。剛剛看完了簡水兒地演唱會。居然馬上又捲入了這樣一個事件之中。緊接著。他地眉毛卻微微動了動。因為他注意到房間裡一個奇怪地現象。垂在身邊地右手緩緩地垂下。觸到了那盆花樹地邊緣。

    聽到特工組長地話。邰之源卻沒有動。將外套搭在左臂上。靜靜地看著靳管家。昨天夜裡。靳管家已經警告過他。最近似乎有些勢力開始不安分。但是他想到這畢竟是在法治地聯邦社會裡。那些家族怎麼可能有膽子在光天化日下進行暗殺。而且他身邊地安全措施一向做地不錯。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今天會來看演唱會。所以還是按照既定行程來了。

    「有可能……那段被監聽到地熱啟動電流雜聲……有可能是軍用機甲。」靳管家面帶憂慮看了邰之源一眼。

    這個判斷頓時加重了豪華包廂裡的緊張氣氛,聯邦機甲被嚴格控制在軍方範圍之中,如果有人想對邰之源不利,居然動用到了軍用機甲,那只能說明對方的勢力深不可測,更關鍵地是。這是聯邦詭異的政治史中極為少見的暴力手段。說明對方已經喪心病狂。

    許樂沉默地站在邰之源的身後,聽到這個消息後。一絲沉重壓上了他的心頭。他靜靜地看著邰之源,不知道這位朋友究竟做了什麼事,竟然能夠讓某些人物……如此不惜一切代價前來暗殺他。

    好在邰家的護衛措施實在是密不透風,而且在聯邦政府部門的配合下,竟是提前監控到了異樣,首都方面也給出了明確的警告信息,這時候包廂裡的人們,提前做出反應,應該還來得及離開。

    包廂門口地兩名特工雙手持槍,微低著身子,沉著地走出了沉重的大門,開始確認走廊裡的安全。而包廂裡幾名穿著黑色西服的特勤局特工,也已經將制式手槍從槍套裡取了出來,右手的大拇指開始推動保險。

    便在此時,十幾道無比淒厲的破空聲響起,十幾粒堅硬的白石全部砸到了一名特工的臉上,蓬地一下綻開,打的他滿臉是血,血花四濺!

    一聲悶哼,那名特工手中地手槍也開了火,向著邰之源開了火!啪啪啪啪,一陣急促而乾脆利落地槍聲,在豪華包廂內響起,經過處理的特工用槍槍聲脆而不響,更像是炒黃豆地聲音,辟辟啪啪響完之後,包廂裡回復了安靜,只有低沉的槍聲還在房間裡產生著細微的回音。

    淡淡的槍火味道瀰漫其間。

    地面上躺著那名特工的屍體,一片血泊,至少中了四槍,而他的臉上更是被那些石頭打的血肉模糊,有一顆眼珠直接迸裂開來。

    四十多歲的特工組長將槍口下壓。環視了一下房間,確認這名特工最後開地那槍,只是擦著邰之源的身體射入了牆壁,自己的組員只有一人的大腿中了流彈,並不會致命,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驟遇內奸襲擊。特勤局特工們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斃了那人。然而特工組長怔怔地看著血泊中地那具屍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輕聲說道:「巴默,這是……為什麼?」

    能夠入選特勤局的特工,都會被審查無數遍,確認他對聯邦和法律的絕對忠誠,才會擁有貼身保護的資格。這名叫巴默的特工為什麼會向邰之源開槍,他什麼時候被人收買成為暗殺者。已經成了一個謎。

    就算他還活著,也不可能會回答這個問題。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行刺邰家的繼承人。他的後路早已注定,所以特工組長怎麼也不明白自己地組員,為什麼會成為一名罪犯。

    「我們必須馬上撤離。」特工組長通過通話器,將包廂裡發生的事件,通報了自己的組員,同時更改了撤退方案。他望著邰之源,語氣沉重說道:「已經出了內奸,撤退路線也已經不再保密。」

    這名特工組長用最快地速度向特勤局官員匯報了巴默叛變的消息,然後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窗邊那名少年一眼。他本應該感激對方,沒有讓邰之源死去,沒有讓自己這一組特工成為聯邦的罪人,但是他的心情很複雜怪異,因為那個年輕人居然比自己這些職業人員更早發現巴默的問題,並且僅僅用一把石頭,就干擾了巴默的射擊……

    落地窗邊,許樂的胸膛不停起伏,依然停留在緊張與後怕之中。他的腳邊散落著幾粒白色的石頭,他在想如果先前自己反應稍微慢了一剎那,只怕這時候地邰之源就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從那名叫做巴默的特工進入包廂之後,許樂便注意到他的異常。因為最開始在包廂外檢查自己的特工就是此人,這名特工居然沒有搜出自己藏在靴子裡的電擊棍,要不是對方職業素質差到了極點,要不就是對方當時的心裡有很重要的事情,遺漏了這個部分。

    特勤局特工專門負責保護總統及一些政治要人,怎麼可能職業素質差到這種地步?但真正讓許樂開始警惕的是。這名特工進入包廂之後的反應。當靳管家說出可能有一台軍用機甲已經在體育館周邊範圍內熱啟動地消息時,這名特工雖然和其他的特工一樣保持著平靜。但他顯得太過平靜,平靜到眼眸裡竟然一絲疑問與震驚都沒有……

    封余大叔曾經讚歎過,許樂擁有識察人心的天賦,在常年的機修生涯裡,他擁有一雙敏銳且擅於觀察的眼光,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注意到身週一切的細微變動。

    所以當他發現特工們取出了手槍,開始推動保險時,眼瞳便開始緊張地瞇了起來,而當他注意到那名叫巴默的特工,拇指推動保險,槍口卻開始極為不引人注意的偏移,悄悄對準邰之源地時候,他動了,哪怕是誤會,他也必須動了。

    他垂在花樹盆邊地右手,抓住了一把細小的白色石頭,體內腰後地那股灼熱猛地湧起,化為強大的顫抖力量,從他的肌膚下傳至手掌中,猛地扔出。

    白色石頭挾雜著他體內的神秘力量,在那一刻竟然變得像子彈一樣凌厲,於是包廂的地面多了一個眼珠迸裂、面目血肉模糊的屍首。(
作者: chencys10    時間: 2009-6-26 03:52 PM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六章 從體育館撤退

    「看見沒有,其實我活的也並不容易。」邰之源沒有去看地上的那具屍首,不能說話的人沒有什麼地方值得被多加關注。他一面笑著一面對許樂說道,這句話明顯是針對先前,許樂說他這種人不知道活著本來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許樂偏了偏頭,沒有說什麼,實際上他還沒有從先前那幕的震驚中完全擺脫出來,雖然是他最先發現了那名特工的異常,但一場槍戰發生在眼前,原本很開闊的豪華包廂,頓時顯得無比狹小,那些炸黃豆似的槍聲,結束的太快,快到他還來不及害怕流彈。

    邰之源沒有說什麼謝謝你又救了自己一命的廢話,救命之恩總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報答,彼此記在心裡便好。

    「我們應該走了。」中年特工組長,看到邰家少爺依然像個沒事兒一樣地與許樂聊天,忍不住皺著眉頭再次催促了一聲。

    這時候一直拿著手機在通話的靳管家走了過來,平靜說道:「我已經和特勤局局長通過電話,你們暫時就留在這個房間裡面,不要出去。」

    特工組長微微一怔,馬上明白了這位老年管家話語裡的意思,自己的小組裡面出現了一位背叛者,邰家已經不再相信自己這些人,至少在眼前這種局面下,他們只能選擇不相信。他沉默了片刻,判斷出這是眼下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點了點頭。

    靳管家對著邰之源的側臉說道:「安全組的工作人員已經進入了體育館這個區域,目前正在交火,三分鐘之後,應該便能清除乾淨。」

    從那個電話開始,邰之源的安全工作便從特勤局特工的手中,轉移到了邰家自己的安全小組。既然對方連特勤局都能滲透進來,還有可能啟用了機甲,那麼從體育館離開的道路上,肯定已經佈滿了負責狙擊的殺手。此時邰家的安全小組成員已經開始與這些人交火。靳管家既然說出了三分鐘地時間,一定是對自己的那些屬下有充足的信心。

    邰之源安靜地聽著,忽然開口說道:「三分鐘後,能找到軍用機甲的位置嗎?」

    「不能。」靳管家的餘光看著特勤局的特工開始向包廂側邊地房間走去,輕聲回答道:「正因為不能,所以必須搶時間離開。」

    邰之源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透著落地窗看著下方人潮退去後的體育館,輕聲說道:「三萬多名觀眾,就算緊急撤離也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三分鐘後我出去……如果那台軍用機甲選擇那時發起攻擊,到時候會死多少人?我可不想讓無辜的市民來做我的肉盾。」

    許樂聽到這句話。臉上浮起一絲真誠地、讚賞地笑容。

    邰之源望著他笑了笑。平靜地坐回了沙發。對靳管家和聲說道:「對方一定會把你們地反應時間計算在內。如果我們這時候出去。說不定對方等地就是這個時間點。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等一等?畢竟他們應該比我們更心急一些。」

    靳管家沉默了許久。然後轉身離開。手裡地電話再次接通。用低沉地聲音不斷地發出指令。尋求家族地支援。在此刻。他地電話便代表了邰家地意志。每一條指令必將得到有效地執行。每一句信息地外遞。都將在聯邦內部引起一場難以平息地震動。

    「你讓我很意外。」許樂坐在沙發地另一邊。端著一杯酒大口大口地喝著。以壓制自己心中地焦慮與緊張。除了大叔被聯邦軍隊追殺時外。他這一生還沒有經歷過如此大地場面。

    「不用表揚我。我知道我是一個很有道德感地特權階層。」邰之源飲了一口酒。自嘲一笑說道:「其實你更讓我意外。且不說先前你地反應……至少你這時候還有膽量留在這裡陪我喝酒。就實在是很了不起地事情。」

    「我不知道一旦出了房門。會不會被掃射成馬蜂窩。既然如此。還不如留在這裡陪你。想來這裡應該更安全些。」許樂很誠實地苦笑著說道:「其實我很緊張。」

    此時邰家的安全小組成員已經完全接手了特工們的工作,體育館的頂層已經被確認安全,然而包廂外依然不時能夠聽到篤篤篤篤的輕響,那些正在緩慢離開體育館的人流,肯定注意不到這些聲音,然而包廂裡的兩個年輕人都很清楚,那是特製槍械正在不停開火。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分鐘,邰家的安全小組正在逐步掃清撤退的路徑,然而沒有人感到輕鬆。據那些組員地回報。對方的人似乎都是些訓練有束的職業軍人。再聯想到那個已經熱啟動了十幾分鐘,此時依然沒有查到準確方位的軍用機甲。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緊張。

    許樂亦是如此,他雖然經歷過一些事情,也曾經在河西州首府郊區的山谷裡親眼目睹了驚心動魄的機甲作戰,更曾好幾次被人用黑洞洞的槍管頂住太陽穴,可是他此時依然緊張。畢竟他只是一個未滿二十歲,自幼過著尋常日子的普通年輕人,這種看不見地凶險,就像是某種化學霧劑,讓包廂裡地空氣都顯得凝重起來,讓他的呼吸有些不順。

    「很抱歉,把你拖進了這件事情。」邰之源靜靜地看著許樂,唇角地笑容裡卻閃過一絲深意,笑著說道:「你這時候的臉好像比我還白一些。」

    「那是餓的。」許樂沒有說假話,先前調用了體內那道神秘的力量,腹中頓時感到了飢餓,連著吃了幾塊小點心,灌了幾杯酒,臉上依然沒有太多的紅暈。

    他卻不知道,自己在沙發上隨意吃喝的景象,落在邰之源和靳管家的眼中,卻成了他心境清明,不畏外物的表現。

    「看來你們這種大人物活的確實也很艱險。」許樂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邰之源沉默許久,笑著舉起了自己一直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左手。那只瘦若女子的手在空中微微顫抖:「我當然怕,因為我還年輕,我這一生注定要做很多大事,我捨不得死,所以我怕死。只是我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在怕。」

    他停頓了片刻後,笑著說道:「實際上我的生活裡並沒有太多這種事情發生。對於我來說,被暗殺也是很陌生地遭遇。」

    「以前一次都沒有過?」許樂好奇問道,似乎想用談話減弱心頭的緊張。

    「小時候,我隱藏了身份,在首都一所小學裡讀書,那時候和鄒郁一個班。」邰之源的眼神忽然變得空朦起來,回憶道:「後來小學六年級有一天,我正準備上車,忽然從街的那頭衝過來了一輛重型卡車。那輛卡車一路衝了過來,我本來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沒想到那輛卡車最後的輪胎忽然爆了。車子在我身前十米遠地地方強行扭了方向,撞斷了一棵大樹。」

    「不是交通事故?」

    「後來警局定的事故性質,是肇事逃逸……那輛卡車在街上撞壞了四輛車,還包括我們的校車,只看現場,確實很像是車禍。」邰之源的眼神忽然陰冷了起來,「一共死了十七個人,我們班上就死了兩個學生。」

    「那輛卡車最後轉向,是被我家隱藏在學校對門的安全人員用反器材槍打爆了胎……」邰之源的眉宇間閃過一絲陰沉。「從那天起,我便轉了校,除了偶爾還和鄒郁有聯繫之外,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學校,我也再也沒有和聯邦裡的普通人一起上過學。」

    「我的生命只遭受過一次危險。」邰之源的表情平靜了下來,說道:「我們家族七代單傳,對這些方面向來很注意,今天是第二次……第一次我地運氣不錯,希望今天的運氣也還可以。」

    許樂看著邰之源略顯蒼白瘦削的臉頰。心裡忽然很同情對方,覺昨這樣地人生,比自己孤兒逃犯的人生也好不到哪裡去。想到在區那個夜晚,面前比自己年紀還要小的傢伙,昏倒在自己懷裡無助的模樣,他的心裡便湧起了一股想要保護對方的衝動。

    「放心吧,今天你會沒事的。」許樂很認真地說道。

    「通道通暢,沒有密集人群,可以通過。」

    通話器裡。有人用快速而沉穩的語氣匯報道。穿上了防彈衣。戴上了頭盔的邰之源與許樂兩個人,在十幾名全副武裝地安全成員護衛下。走出了豪華包廂,向著體育館的外面走去。

    貴賓專用的電梯裡躺著兩具屍體,電梯門一關一閉,進行著永遠不會停止的重複。

    空無一人的步行樓梯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跟在邰之源身後的許樂透過玻璃面罩,看到牆壁上的彈痕與轉角處的血水,聽著耳邊傳來自己急促地呼吸,快速地跟著眾人往樓下走去,心裡在想,不知道今天邰家有多少安全人員死在了這裡。

    體育館這個區域已經被安全人員清空,確認了安全,那些在槍戰中僥倖未死的服務人員被集中在了某個房間裡。一行人路過那裡時,許樂忍不住往裡面看了一眼,看到那些女孩兒們臉上的驚恐表情,心裡微感惘然。

    樓梯直接通往地下停車場,一行人打開那扇門,便看了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汽車,黑色汽車的後門已經打開,靳管家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七章 破牆而出的黑色機甲!

    看到這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汽車,穿著深色作戰服的安全人員在最短的時間內衝了出去,分佈在了汽車的四周。雖然這些明顯出自軍方的保鏢臉上依然保持著警惕的神情,但眼眸裡的焦慮卻少了許多。許樂注意到自己身前的邰之源,一直緊繃著的後背的肌肉,在這一瞬間,也鬆弛了下來。

    危險沒有解除,在場的要莫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要不就是邰之源這種擁有不符合年齡冷靜的人,能解釋他們忽然輕鬆的理由,只可能是那輛黑色的汽車。許樂判斷出,同伴們對於這輛黑色汽車似乎擁有無窮的信

    然而就算這輛黑色汽車是特製的,可以防彈,可是難道還可以抵禦住一台軍用機甲的攻擊?許樂的腦海裡閃過一絲不解,同時他的目光越過了黑色汽車反襯著停車場燈光的頂蓬,落在了正對大門的那堵水泥牆上。

    在豪華包廂裡,他能比特勤局特工更早發現那名內奸,一來是因為他是個局外人,二來是他擁有極為敏銳的眼力與聽力,三來是這一年來的經歷,自從逃離東林星之後,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與警備四周的一切,時刻擔心有一天聯邦的警察或是特種兵,會來對付自己,所以在沒有感到絕對安全的時候,他會用懷疑一切的目光注視所有人。

    以及所有不尋常的地方。

    漸漸的,這竟似成了他的一種直覺本能。他的目光落在那堵水泥牆上,發現那堵水泥牆有些濕潤,同時隱隱聽到一聲滋的響聲,他的心尖顫抖了一下。

    這番注視與思考,沒有消耗多長時間,這一刻,邰之源正在一名保鏢的護衛下,用最快的速度向著黑色汽車地後車廂裡鑽去。

    許樂的眼瞳忽然猛地一縮。力隨意動,那股灼熱再次在腰後暴發,讓他的雙足在水泥地面上猛地一蹬,像一隻猛虎般,將邰之源撲倒在地,大喊一聲:「小

    他的反應依然慢了一刻。

    大門對面那堵微濕的水泥牆上。忽然間生出了一個黑色的金屬尖端,嗡嗡地旋轉著,在極短的時間內,刺破了整堵水泥牆,十分輕鬆,就像是一把刀子刺破了一張薄紙那般。

    水泥牆承受不住金屬鑽頭所帶來地巨力。瞬間內四分五裂。散落成無數地水泥塊。向著地下停車場地四面八方飛去。

    煙塵大作。隱約可見一台高約五米地黑色機甲。從那堵破裂地水泥牆後緩緩走了出來。這一幕場景無比驚心動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殺神自幽冥中行來。泛著金屬光澤地機體在初起地灰塵中時隱時現。似將要收割場間所有人地生命。

    黑色機甲地左機械臂上地高速轉頭依然在旋轉。而右機械臂上地達林制式旋轉槍管。則開始向著大門處地黑色汽車與四周地邰家安全人員噴吐子彈!

    達林旋轉槍管處噴出六道色彩藍艷地火苗。無數地金屬子彈開始在空間裡飛舞!

    許樂只來得及把邰之源撲倒在地。只來得及喊了那一聲。黑色機甲地火力巨響便充蕩在了整個地下空間之中。一直跟在邰之源身旁地那名安全人員地身體瞬間被那些高速飛行地子彈。擊穿撕裂。變成了籠罩在了黑色汽車旁地一蓬血肉!

    黑色機甲射擊地聲音很怪異。很沉悶。就像是無數汽球正在炸開。噗噗噗噗。並不如何噬魂恐怖。但是那些在地下停車場內飛舞地子彈。卻是異常恐怖。軍用機甲秒速驚人地彈藥渲洩速度。讓那些子彈像雨點一樣籠罩了整個區域。巨大地呼嘯聲。彈體貫入聲。聲聲驚魂……

    黑色機甲右機械臂噴吐而出的無盡槍火,割裂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尖鳴聲。挾著巨大動能與殺傷力的彈體,瞬間將停車場的水泥牆壁擊碎,無數尖銳地水泥碎片脫落,激飛,以不規則的路線。在空間裡四射。

    聯邦科技與軍事用途結合而成的殺人機器。在這一刻完全展露了它的無窮威力,再如何訓練有素的軍人。在這台從灰塵中走出的黑色機甲面前,都只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生出無窮的絕望情緒。

    而邰家那些精銳的安全人員,卻是連絕望情緒都來不及生出,便在黑色機甲破開水泥牆壁後地第一秒鐘內,被那台機甲噴洩而出地槍火,全部掃射成了無數的殘軀碎肉!

    邰家地安全人員先前已經對地下停車場進行了全面的控制,他們也知道,體育館的周邊區域,可能有一台已經完成了熱啟動的機甲,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台軍用的制式機甲,居然一直藏身於體育館的地下,就等候在那堵微濕的水泥牆的後方。

    那堵水泥牆明顯應該是新近剛修的,甚至有可能是對方知道了邰之源行蹤之後,在昨天晚上連夜修成。如果給邰家更多的反應時間,更充分的準備時間,他們或許不會出現這種漏洞,如果給聯邦的快速反應部門更多一些時間,或許他們這時候已經查到那台機甲正藏身何處。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一台流落出軍方控制的機甲,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其中的重重內幕又有誰能夠完全瞭解?而籌劃今天針對邰之源行動的那方勢力,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制定出了如此縝密的一套計劃,還有能力在簡水兒的演唱會之前,將一台高達五米的機甲秘密運抵臨海,運進體育館地下停車場……

    種種跡像表明,制定並且執行這次暗殺計劃的人物,不止像邰之源所說的那般喪心病狂,更擁有一種天才或白癡般的異想天開設想。

    這台黑色軍用制式機甲的出現,毫無疑問擊中了邰家一切應對措施的軟肋,最最的關鍵地,便是它出現的時機以及它出現的地點。

    只用了一秒鐘。那台黑色機甲便清除了所有的敵人,威力之強悍,實在令人絕望。

    只有活著的人才能感覺到絕望,比如倒在那些安全人員血水中的許樂。然而邰之源似乎並沒有絕望,他蒼白地臉頰上冷汗初出,雙眼卻死死地盯著前方不遠處的黑色汽車車門。似乎他確認,只要自己能夠進入那輛黑色汽車,就算對方是一台軍用機甲,他也能夠活下來。

    在這第一秒的機甲攻擊之中,這輛黑色汽車也確實展現了令人不可思議的抗擊打能力,不知道這輛汽車的車體和輪胎是用什麼特殊材料製成,在黑色機甲達林旋轉槍管的瘋狂掃射之下,車身上出現了無數泛著金屬光澤的深洞,有些邊緣區域更是已經被射穿擊翻。頹然無力地裂開,但是……黑色汽車的車體,卻沒有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那些看上去十分淒慘地巨大彈孔雖然泛著可憐的金屬光芒,但沒有一個彈孔能夠貫穿進車體內部!

    本應安靜的地下停車場裡,滋滋地電流聲響起,合金履帶碾壓水泥地面的奇異碎聲響聲起,氣氛格外陰冷肅殺。

    在響聲中,在煙塵中,在空氣裡的血霧中,那台黑色的機甲向著黑色的汽車靠了過來,它右機械臂上的達林旋轉槍管。依然在狂肆地渲洩著彈火,一瞬間也沒有停止過。

    黑色汽車被彈體不停地射中,淒慘地彈離地面,然後再次重重落下,輪胎在水泥地面上滑動,黑色機甲噴吐的槍火,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把它往大門的方向在推移。

    在巨大地火力面前,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汽車就像是暴風雨中的一艘小船。隨時可能被那些耀著艷麗光澤的槍火巨浪掀翻,然後被撕扯成無數的碎片,沉沒於海底,再也浮不起來。

    而黑色汽車唯一能遮蔽的角度下,血水之中的許樂與邰之源,更是在那些四濺的金屬碎片與水泥塊下,根本抬不起頭來,更無法向著體育館內部退去,只有等著被那些金屬彈殼撕裂成血肉。

    許樂躺在血水之中。口中不停地碎碎念著,透過黑色汽車的底部。看著那台已經提前進入行進模式地機甲履帶,緊張而憤怒地發現了這台強悍機甲的型號。

    無窮的恐懼讓許樂的臉色異常蒼白,卻也讓他此時的大腦異常的清醒,腎上腺素的分泌讓這個年輕人在絕境之中,終於展現了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強悍的神經,在這一刻,他就是一塊石頭,一塊東林的石頭。

    石頭在黑色機甲地攻擊下,也會像豆腐一樣碎去,但一直到它真正碎去那刻之前,石頭總能保持可怕地冷靜,就像此時的許樂。他瞇著眼睛,渾身寒冷地回憶著腦海裡型機甲地全部圖紙,回憶著加林旋轉槍管的射擊速度,回憶著鏈式彈匣的裝彈量,計算著時間……

    黑色機甲出現的第四秒鐘,地下停車場便只剩下了許樂與邰之源兩個活人,黑色汽車裡那位靳管家在這種層級的衝擊力量下,有沒有被生生震死,許樂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只來得及計算了兩秒。

    就是在這一瞬間,他已經被震的有些嗡嗡作響的耳膜,捕捉到了一個聲音,那個極細微的聲音,就像是一張紙與另一張紙的磨擦。聯邦的科學家,一直沒有辦法解決系列機甲固有構造所造成的……鏈式彈匣續彈時的零點二秒停頓。

    許樂雖然是機修方面的天才,但他也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但他知道這個問題,知道自己只有零點二秒,而他一直在為這零點二秒準備。

    所以當他聽到那個細微聲音的同時,想也未想,腦中一片空白,一直像樹根一樣緊緊蹬著地面的十根腳趾猛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右手抓住邰之源的脖頸,就像一隻逃亡的野牛般,悍不畏死地向著黑色汽車的車門衝了過去。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6-28 07:22 A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五十九章 風車也要顫一絲



  他是父母雙亡,幼妹夭折的孤兒。他是誠懇善良的年輕人,喜歡幫助鄰居,扶老太太過馬路。他是機修方面的天才,他是創造了梨花大學多項紀錄的旁聽生,他是對人誠懇,對己誠實的小人物,他是……一個有能力有品德有擔當的三有青年。

  但他也是自幼在礦坑與地下道的黑暗裏長大的少年,是一個體內擁有神奇力量的聯邦逃犯,有時候他自己都忘了,很多年前他就已經是一個敢於殺人的沉默少年。

  在那個深沉而充滿了哭泣的夜裏,十歲的許樂,用垃圾場裏撿到了一根廢棄機甲肘部液壓管尖,戮死了一個河西州的黑道大佬。

  充滿了血腥味與壓抑氣氛的地下停車場裏,未滿二十歲的許樂,像一隻豹子般從地面躍起,像一道黑煙沖到了那台軍用機甲的下方,不假思索,渾身顫抖,狠狠的一腳踹在了那根顯眼而欠踹的液壓管上。

  在他的一生裏,液壓管這種東西或許真的和他很有緣分,每次都能見證他最恐懼、對自己最狠,最絕的那種時刻。

  無論聯邦科學家再如何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機甲這類龐大的機器身軀,控制系統與結構系統的最關鍵聯動裝置,依然像無數萬年前地時代一樣。全部是這種最原始的液壓裝置。也曾有科學家提出過別的設計,然而冷酷無情的戰場實踐早已證明,只有最原始的才是最可靠,最堅固的。

  機甲地機械腿至少有七根以上粗細不同,用途不同的液壓管。大部分隱藏在護甲之下,有的深在合金構架之中。而袒露在外的那根液壓管全部由合金一次成形,比人類的大腿還要更粗,堅固到足以抵抗密集火力的打擊,所以設計者從來沒有想過在這根液壓管之上,再安裝什麼防打擊裝置。

  因為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應該存在機修師封餘那樣的怪物。

  許樂身體劇烈的顫抖,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瞬間通過他體內地無數路徑,全部遞送到自己的大腿上,自己的關節上。自己地腳上……那只挾著猛烈呼嘯聲的腳,狠狠地踹在了冰冷而堅固的合金液壓管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腳下的那雙皮靴。在接觸到液壓管的那一刹那,便開始變形,撕裂,在極短的時間內,綻放成無數碎片,就像蝴蝶一樣在許樂的腳畔飛舞掙扎,卻沒有來得及飛走。

  那股發自他腰後地力量。從腳底傳至液壓管上。只見液壓管上地金屬光澤竟是黯淡了一絲。然後微微一顫……旋即卻是回復如初。冰冷地金屬根本沒有一絲波紋。

  液壓管沒有斷。更沒有像一年前在河西州郊外被封餘擊中地那台機甲一般。沐浴在如瀑布般地機油中。頹然倒下。那台黑色地機甲一動不動。冷酷地對準著將要逃離地下停車場地黑色汽車。轟出了自己地主炮!

  在這一瞬間。許樂覺得自己地腳踢中了一塊鐵板。不。是踢中了一個生根於地面地鐵柱。一股足以令人昏厥地痛苦。從他地腳底傳至踝部。再傳至膝關節。最後傳到了他地大腿根部!

  他甚至能感覺到。無數條裂痕。從自己地腳趾頭開始伸展。無數地肌肉纖維開始撕裂。腿骨也開始裂開!

  手無寸鐵地人類。用自己地血肉之軀。向著龐大地金屬機甲發起了進攻。這是一種瘋狂地舉動。而從那台機甲金屬軀體傳回地無比巨大地反震力。更是證明了這種挑戰。顯得過於悲壯而沒有效果。

  許樂直接被反震力震地飛了起來。控制身軀地力量早已被機甲反震成虛無。他地身體像一隻斷線地風箏般頹然飛至空中。

  巨大的痛楚還未來得及完全佔據他的腦海,腿骨卻已經全碎,在空中無力垂下。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全部已經被震散架了,胸腹部開始有一股甜甜的感覺在蘊積……

  被震飛的許樂,在空中飛舞著,眼眸裏的餘光看著面前的黑色機甲,,他知道自己不是封余大叔,沒有以一人之力制服機甲的本領,他本身也沒有這種奢望,所以他沒有失望,更沒有絕望,眼眸裏反而燃燒起了無比快意的火焰,因為他知道……這一腳絕對起了效果,只是效果在哪里,誰也不知道!

  黑色機甲機械腿處的那根液壓管,在他的腳下只是微微一顫,便回復了平靜,但在肉眼與機甲監控系統都沒有發現的地方,在那些管腔內被絕對密封的流動液體之內,在那些機甲控制系統所依賴的電感元件線路之間,一股顫抖開始蔓延!

  就像此時痛楚與骨面裂痕在許樂身體內的蔓延。

  那絲顫抖與許樂先前的顫抖何其相似。

  許樂結束自己被震飛的旅程,頭部向後一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

  就在他落地的同時,黑色機甲也已經完成了主炮的發射。

  聯邦裏有一句諺語,當你開始旅程時偏移正確方向一公分,當你結束旅程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目的地一千公里。

  許樂的腳面踹到液壓管上,將體內的顫抖力量全部傳遞過去,讓液壓管內的密閉液體在瞬間內產生了一絲變形,這本是機器程式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誤差,但這個誤差在那一刻發生了。大概只有零點零一毫米等級的波動,伴隨著液體地蕩漾。傳遞到了龐大機甲的身軀內部,逐漸蔓延,經過那些電路元件線路,經過那些電流與資料流程的通道,蔓延……而且被逐漸放大。

  黑色機甲的右半部機體在那一瞬間,在肉眼看不見的程度內。微微顫抖了起來。

  零點零一毫米等級的波動,傳到黑色機甲地右機械臂時,已經變成了一毫米的誤差。主炮甚至已經超出了一般的速度概念,只見地下停車場內的空氣驟然間出現了一道漩流,漩流的正中間是無比空洞的……空洞!

  就在主炮瞄準的路線上,地下停車場三堵厚厚地水泥牆面,幾乎在同時出現了籃球大小的三個洞口,三個洞口被切削的無比整齊。處於絕對地直線上,洞口的那方便是正在加速逃離的黑色汽車!

  然而因為低於毫米等級的誤差,這恐怖的一炮卻是擦著黑色汽車的車頂轟鳴而過。直接又擊穿了兩道水泥牆,不知道落到了何處----瞬息後,體育館地下層遠處的某個房間內,響起了一陣極為恐怖的爆炸聲,整個地面都開始震動起來!

  直接射穿了五道水泥牆,最後引發出如此劇烈的爆炸,軍用機甲地伽工主炮的威力,實在是太過驚人,實在令人難以想像。如果這一炮直接轟到了黑色汽車上,車上的邰之源和靳管家,會死的多麼難看。

  落在水泥地面血泊中的許樂,被這次爆炸震的再次從地面彈起,身體無一處不劇痛,然而被血水變的微紅的目光,看著遠處黑色汽車終於駛離了地下停車場,他忍不住咧開嘴,在硝煙中露出白白的牙齒。快活地笑出聲來,同時右手在身旁半具殘破屍體地身邊,摸到了一把冰冷的槍械。

  那台巨大的黑色機甲明顯沒有想到自己的主炮攻擊居然會偏離目標,雖然先前在那個人類瘋狂地踢了機甲之時,機甲操控艙內的機師感到了一絲訝異,但是強悍的神經控制,邏輯判斷能力以及身為軍人服從命令的本能,讓他根本沒有理會那個瘋子用脆弱身軀踢出來的一腳,只是瞄準那輛汽車。發出了主炮。

  這時候機甲內的機師。終於察覺了機甲腳下躺著地那個穿著綠色軍風衣地傢伙,好像有些不同尋常。然而他卻沒有時間去探尋這個傢伙體內的不同尋常究竟在哪里。就在黑色汽車消失於地下停車場地那一瞬間,這名機甲戰士通過聯絡器向自己的隨隊士兵發出命令,同時雙手如風,在指觸式光屏上輸入了十七條資料指令。

  在巨大的電機響聲中,這台龐大的機甲猛地滑動了起來,就像一名滑冰運動員,憑籍著合金腳上的履帶式裝置,在狹小的地下停車場內快速啟動,瞬間內提速,黑色的金屬機身伴隨著漂亮的前行滑步動作,向著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處追了過去,只留下一陣刺耳的空氣震盪聲……

  黑色機甲追擊的如此果敢,如此絕決,如此冷漠,根本看都沒有看一眼引起他無限興趣的許樂,用人類身體成功地讓自己主炮發生偏差的許樂。

  除了聯邦軍方的特級王牌機師,誰還能做出如此迅捷的反應,如此漂亮的操控動作?

  龐大而恐怖的黑色機甲追擊著邰之源所在的汽車,伴隨著煙塵與空氣震盪聲,消失在了出口處。許樂此時震驚之余,卻根本無法去擔心邰之源的死活,因為他此時只能擔心自己的死活。

  安靜的地下停車場間,充滿了焦糊味與血腥味的場間,四周被機甲火力擊成酥皮的水泥牆壁,依然不停簌簌墜落水泥塊與鋼筋碎片,停車場隔斷水泥牆上那五個觸目驚心的渾圓彈洞,正在冒著青煙。

  停車場內的燈光早已全部熄滅。因為為爆炸和高溫而自動感應的滅火裝置,不停噴吐著水花,就如同是在下雨一般。此時此景,像極了雨夜,那個許樂第一次殺人的雨夜。

  他看著雨水中逼過來的那幾名武裝分子的身影,知道對方一定帶著夜視設備,自己只怕便要報銷在這裏了……他臉色蒼白,緊抿雙唇,心頭冰冷,卻一聲不響,右手猛地揮起,手中扣著的槍械開始突突響起,豔麗的槍火照明了漆黑落雨的空間!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章 生與死的掙扎搏鬥



  揀到的那把槍械瞬間噴吐出火苗,照亮了槍口前的水霧,泛出了一道豔麗若彩虹的折射光線。他右臂抬的極高,揮動的極快,那道火苗與四周瑰麗的光線折射迅疾散開,就像是一道忽然打開的紅色扇面。

  噗噗幾聲悶響,不知道有多少子彈射中了那些武裝分子,又有多少子彈射中了堅硬的水泥牆壁。黑暗之中,只能見到六七名武裝分子影影綽綽的身影,其中一個黑影悶哼一聲,脖頸一折倒了下去。

  許樂沒有參過軍,只是為了國防部的機修士官考試,記下了無數軍中的作戰條例與作戰陣形,其實這些知識對於他的考試來說,並沒有太多作用,但是封余大叔讓他學,他便老老實實地學了,沒有想到在此刻卻起了作用,在緊張中胡亂散射的子彈,居然成功地擊中了一個目標。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開槍,手腕處沉甸甸的感覺與微微酥麻的反衝力,讓他躺在水泊中的身體有些不適應。這把制式連發槍式應該是屬於某名邰家的安全護衛人員,只是那名安全人員早已死在了那台軍用機甲的突襲之中,屍首都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片段,也幸虧這把槍械的保險早已打開,才讓許樂能在第一時間內完成了射擊。

  許樂的反應很快,更令人敬佩的是他那永不服輸,沉默而堅定的性格,被機甲震飛到地面上,他下意識裏的動作便是在地上摸索到了一件武器。要為自己地生命不停歇地進行奮鬥……哪怕僅僅是掙扎。

  黑暗中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標,許樂舉槍射擊的右臂抬的極高,饒是如此,那群訓練有素的武裝分子,依然準確地判斷出了他的方位,一陣急促地彈雨響起。尖銳的破空之聲大作,無數水花與水泥碎片被擊起亂飛!

  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許樂靠在後門急促地呼吸,胸膛不停起呼,感覺著右臂上的幾處痛楚,知道自己溜進門後之前,已經被那些武裝分子擊中,只是在黑暗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中槍的位置在哪里,只知道右臂上多了一道貫穿傷。子彈射中了他的上臂,鮮血正在流淌,痛楚正在摧毀著他的神經。

  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黑暗中的他臉色蒼白卻無人見。雙眼明亮到了一種十分可怕的程度,他大口地呼吸著,不再理會那些武裝分子能不能聽到,不停地重複著與蚊子有關的話語,說服自己不要在意自己受地傷,說服自己在這樣的艱難時刻,自己還能活下去。

  比槍傷更嚴重的,是他右腿地傷情。先前為了震動那台龐大而沉重的機甲,他將體內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了腿上踢了出去。雖然成功地破壞了機甲伽工主炮的攻擊,然而那股巨力的反震,直接毀了他的右腿,此時他的右腿正以一種很恐怖的姿式扭曲著,裏面斷裂的骨頭正在戮著他紅腫地腿部肌肉。

  很痛,痛到極致卻是麻木,許樂根本感覺不到。

  地下停車場地雨水還在噴射。血腥味比先前淡了一些。焦糊味道卻是越來越重。不知道體育館遠處被機甲主炮擊中地房間。是不是正在燃起熊熊烈火。

  許樂躺在地上沉默地握著那把陌生地金屬槍械。門地那方是幾名參與暗殺行動地武裝分子。那幾名武裝分子很明顯有軍方背景。習慣於跟隨機甲進行編組行動。然而對於單兵作戰。也並不陌生。

  這種沉默而氣氛緊張地對峙並沒有維持多久。至少不像許樂此時感覺地那樣久。那群武裝分子沒有太多地時間陪他耗。他們必須趕在聯邦強力部門反應過來之前撤退。雖然在第一憲章地光輝下。他們就算撤退。估計也很難出聯邦。

  突突突突槍聲再起。無數子彈射擊在那扇沉重地門上。濺起火花與碎屑。如果地下停車場地這扇門不是金屬打造。只怕此時門後地許樂早已經被打成了馬蜂窩。

  門後地許樂盡可能地像縮著身體。以免自己被那些在通道內四濺地流彈波及。根本不敢抬頭。也不敢動作。然而那把槍械卻被他有意識地舉了起來。對準了身旁某個角度。這完全是出自他地直覺。

  槍聲初停。一道淩厲地身影便撲了進來。許樂地食指輕輕一摳。子彈從自己手中地槍管裏噴射而出。直接將那個身影擊倒……

  然而他摳動食指之後,才發現自己錯了,因為這並不是那群武裝分子中地一人,而是一名被機甲彈片削去了半截身體的安全人員屍首!

  許樂雙瞳緊縮,知道自己到了生死間地那一刻,本又空空蕩蕩的身體內,不知何時又湧起一股新生的力量,他悶哼一聲,用唯一完好的左腿一蹬門背,強行在地面上向側方滑動半米距離。

  就在他滑動的時刻,一枝黑洞洞的槍管悄無聲息地從門後探了出來,擊中了他原本所呆的地方,激起一片火花險之又險地躲過這拔射擊,許樂微眯的雙眼綻出一道極亮的光芒,猛地往側方一撲,手中的槍械再次開火。

  雙手端著衝鋒槍沖進門來的那名武裝分子頓時被籠罩在這蓬彈雨之中,子彈擊中此人的防彈衣,發出沉悶的響聲,將他直接擊的重重撞在了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許樂槍口微提,直接將此人的頭顱射成了空高墜地的西瓜。裏。就像是一張傳說中怪獸的大嘴,似乎要吞進一切的生命。門對面的武裝分子們應該是這般想的,而門後地許樂更是這樣想著,他艱難地半蹲靠在牆壁上,不知道手裏的槍械還能剩下多少子彈。

  他本應該去揀那名死去武裝分子的衝鋒槍,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向著那邊移動。將自己的身體躲在了那具死屍的身後,右手緩緩垂下,摸到了自己的靴子旁邊。

  便在這個時候,許樂身後那條安靜黑暗的通道裏,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很輕,不是小孩兒便應該是體重極輕的女人,腳步聲應該不是一個人。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居然體育館裏還有民眾沒有撤出去。許樂地眼眸湧出極深的憂慮,如果讓那些無辜的民眾來到這裏,那只能是死路一條。

  “我操你媽的。我操你媽的。”許樂面無表情地說著髒話,不知道這些髒話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但他那雙永遠笑眯眯,顯得誠懇無比的眼眸卻是越來越亮,越來越絕決。

  “不要過來!”他對著黑暗後方那些腳步聲的主人大喊了一聲。

  隨著他的聲音出現,門外的槍聲再次密集響起,槍火割裂了許樂面前的空間,他根本無法進行任何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武裝分子的身影沖了過來。進入了門後。

  “我操你媽的!”許樂輕聲罵了一句,然後朝著那兩個身影撲了過去。那兩名武裝分子,明顯沒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悍不畏死地躲在這麼近地地方,更沒有想到對方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快。

  許樂此時的動作確實極快,在生死之際,他暴發了體內所有力量,那些顫抖開始擠壓著他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似乎要將他每一對肌肉纖維都擠出點滴的力量來。

  他就像是一道灰影,撲了上去。在極短的距離內摳動了扳機,點射倒了稍遠一些的那名武裝分子,瞬間丟掉了手中的槍,便在槍械離手的同時,他身體猛地撞到了另一名武裝分子地身上。

  突肘,擊中對方的咽喉軟骨。

  頂胯,用自己的腰側硬骨,狠狠地頂中對方的**要害。

  探指,指尖狠狠地戮進了對方的眼窩。

  從礦坑開始的練習。到梨花大學當門房後也沒有一天落下。艱苦的訓練。讓封余大叔教給許樂的十個姿式已經變成了他身體的某種本能。就在這一瞬間內,他地實力全面暴發。淋漓盡致地發揮了出來,那種舒暢而暴戾地感覺,竟是讓他忘了自己拖著一條廢腿,身中數彈。

  全是詭異而壯烈地進身技!

  喉斷,陰囊碎,眼珠綻,鮮血汁液狂飆中,那名武裝分子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在許樂的身前倒了下去。

  然而此時他地身體已經暴露在了門口。許樂沒有絲毫停頓,頂著那具武裝分子的屍體,沉默而勇敢地沖了出去。

  篤篤篤的中槍聲響起,許樂突肘的右手忽然出現了一件金屬工具,他的手指一摁,一道幽藍的電弧頓時照亮這片地下停車場的角落。

  側方的一名武裝分子被電弧擊中,身子一抽倒了下去,手中依然在掃射的衝鋒槍子彈,卻是射中了一名同伴的大腿。

  許樂沖了過去,手中的電擊棍刀尖已經探了出去,直接戮向了那名向著地面跪倒的傢伙。然而這些武裝分子不愧是軍中的精銳士兵,雖然被許樂這個突然出現的變數,莫名其妙地殺死了好幾位同伴,可是這個被同伴誤傷的傢伙,在這關鍵時刻,依然展現了聯邦軍人極為優秀的單兵素質。

  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這樣近的距離內,無法舉槍射擊,那名武裝悶哼一聲,在極短的電弧照明時間內,看清楚了許樂刀刺的方位,將手中的衝鋒槍一格,極為巧妙地格住了許樂的手腕。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6-28 07:47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一章 身心皆臨冰雪之境



  被許樂命名為“飛刀”的電擊棍,被他巧妙地改造成了多重用途工具,前端的電擊效果依然保留,把手後面卻設計了一個可以伸縮的匕首鋒尖。先前那刻,他電昏了一名武裝分子,右肘一抹,虎口緊緊握著的匕首便向最後那名武裝分子的咽喉處刺去。

  但沒有想到,在最後的時刻,那名武裝分子居然將手裏的衝鋒槍變成了冷兵器,直接格住了他的手腕。

  長年經受殘酷訓練的軍人,身體擁有強悍的力量,尤其是他拿著的是一把槍,而許樂拿著的只是一把小匕首,兩相比較,只不過瞬間,從手腕處傳來的劇震,便讓許樂感到了不妙。

  此時重傷之餘的他,早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用,苦練了很多年的那些奇怪姿式,成了無源之水,又受了傷勢的拖累,無從發力。

  隱隱的亮光裏,看著近在咫尺那個人冷漠而噬血的眼神,許樂感到渾身發冷,就如同裸露在體育館外臨海州的風雪之中。

  便在危急關頭,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再次從他的腰後生出,迅速向著他的上半身湧去,直接通過了他頸後某個區域,傳到他的雙臂!

  許樂沒有來得及享受這種戲劇性的變化,便悶哼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一陣劇烈而深入骨髓的疼痛,在他的頸後某處炸開,炸的他雙眼通紅,瞳也緊縮,嘴唇不停顫抖,裸露在外的皮膚直欲裂開一般的痛楚,而他的腦子裏更像是有無數根針在不停地穿插……

  “啊!”

  一直沉默,習慣沉默,哪怕自忖必死時,也只是輕聲或在心裏罵著髒話的許樂,在這種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下。終於叫出聲來!

  隨著這聲淒厲的吼叫,他的左手搭在右腕之上,順著那股痛楚向前一送。

  噗哧一聲。

  在巨大沉重而無比堅固地機甲面前。許樂只是一個肉身凡軀。再如何強大地力量。也只不過讓機甲顫抖了一絲。而和一般地普通人比起來。被封餘教了很多年地他。其實比那些鐵打出來地軍人。更像是一個機器……不是冷酷地殺人機器。而是他地身軀。他體內地肌肉纖維。神經束乃至每一個細胞。都在不斷地向著第一序列機器地方向邁進。

  在機器地面前。再強悍地軍人又如何能夠抵擋?

  那把從手柄後方探出來地匕首鋒尖。就像是撕破一張薄紙輕鬆地突了過去。瞬間將那名武裝分子地手臂震開。那柄衝鋒槍震飛!

  許樂在無比痛楚狀態中下意識地最後一刺。竟讓那只小小地匕首生出了摧枯拉朽地感覺!

  鮮血一飆。這柄匕首輕鬆而隨意地刺入了武裝分子地咽喉。便往地上癱去。在此時他地身體裏再也找不到絲毫地力量。那股劇烈地痛楚依然在他地頸後不停地散發著波動。一萬根針。一億根針在他地腦內紮進抽出。完全讓他忘記了自己地廢腿還有那些槍傷。

  就在倒地前的那刻,他的餘光……無比痛苦地看到先前被自己電暈的那名武裝分子,此時正試圖從地面上爬起來!

  看來這些軍人所穿的作戰衣。對於電流也有一定程度的抵抗作用!

  許樂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昏過去,而且再也無法醒來,因為除了昏厥,沒有別地方法,可以讓他的身體能夠承受頸後那種痛楚,這是人體為了保護大腦而自然形成的本能反應。

  如果那名武裝分子爬了起來,面對著昏厥中的自己,那自己死定了----許樂在昏過去之前的那瞬間,有些無奈地想到了自己無比悲慘的結局。

  此時此地。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救他,他必將死亡。就在死亡前的那刹那,許樂的腦子裏閃過很多人的畫面,想到了很多事情,就像電影裏拍地那樣,可是他悲哀地確認,這並不是在拍電影。

  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小爺我見過簡水兒了。也有過女人。就算死了,這人生間走的一遭也算圓滿。人活著。不就是要做對的事情?死,不是因為邰之源,不是因為那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政治傾軋或者黑幕,只是為了……那些人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自己就應該阻止他們。只是……只是……自己還這麼年輕。

  許樂被施清海影響,用小爺的自稱,在腦內快速地向自己交待了一篇遺言,然後重重地摔落在滿是污水的水泥地面上,雙眼一黑,就此昏了過去,那張陷入昏迷的平凡臉龐上猶自掛著一絲苦笑。

  繁華的臨海州大學城,因為入冬後地嚴寒與暴風雪,而變得冷清了許多。而今天簡水兒在聯邦地第一場演唱會,卻將繁榮熱鬧重新帶回了這一大片城市群。

  看完了演唱會的人們,餘興未消地離開了體育館,沿著發達地公路與軌道交通網絡,往各個校園或是臨海州本市散去。在體育館東北方向,有一條高速公路卻與別的地方相比格外冷清,因為這條高速公路直接通往聯邦另一個州,需要在冰原與高山間行進約十二個小時才能抵達,在這樣冷酷的天氣中,沒有誰會選擇經由這條公路通行,更何況因為連續的風雪天氣,這條高速度基本上已經處於半關閉狀態。

  然而此時這條半關閉的高速公路上,卻有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汽車在飛速行駛。

  因為處於半關閉狀態中,聯邦交通管理委員會將這條高速公路的自動加溫除雪功能連同關閉,道路上的積雪很厚。這輛汽車一路碾壓過厚厚的積雪與冰屑,已經無比破爛的車體竟是沒有絲毫偏移,依舊穩定地保持著平衡與穩定。

  黑色汽車一路駛來,沿路竟沒有見到一輛汽車。邰之源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雙向安全帶緊緊地扣住他的身軀,他的表情異常冰冷,雙眼淡淡地看著窗外不時向後掠過的冰雪荒原。

  “目標再次接近。預計七秒鐘之後,進入攻擊區域。”

  黑色汽車地央控電腦,再次發出警告聲。邰家為自己繼承人準備的座駕,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無比強悍的存在,車載央控電腦的智慧判斷程式。竟隱隱有些與太空飛船央控電腦相似的感覺。

  電腦的語音剛落,黑色汽車後視光屏上,便出現了一個令人驚心動魄地畫面。

  只見高速公路後方不遠處,一台黑色的軍用機甲,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快速迫進,那台機甲已經完全轉成了行進模式,伴隨著巨大機體破開空氣的震盪聲,機甲的合金履帶不停碾飛冰雪,壓毀高速路面的水泥塊。聲勢十分驚人!

  而黑色汽車裏的邰之源與靳管家的臉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出來之後,沒有經過邰之源的命令,靳管家便很自覺地選擇了東北方向這條人跡罕至地高速公路。雖然這可能會給後方軍用機甲的追擊帶來一些便利。但是至少可以保證軍用機甲的攻擊,不會在聯邦民間造成太大地恐慌。

  那台黑色軍用機甲從體育館裏殺出,追擊汽車而去的景象,自然落在了一些聯邦公民的眼中,但只要戰爭不是發生在人員密集的地帶,將來總是可以被遮掩下去的事情。

  沉重的軍用機甲,一旦馬力全開,在平原開闊地帶,可以輕鬆地超越坦克或是裝甲車。就算在民用的高速公路上,追上聯邦昂貴貴的跑車,也不是什麼難以相信的事情。

  但是被邰家安全人員當成信心保障地黑色汽車,當然是特製的產品,本不應該只能達到一百多公里的時速……或許是因為在地下停車場裏,那輛黑色汽車被攻擊的太過慘烈,動力裝備受到了損害,速度始終無法提到極致。

  黑色機甲對黑色汽車的追擊已經持續了兩分鐘,此時冰雪覆蓋的

  道路已經進入了沒有什麼建築的荒涼地帶。

  後方的黑色機甲追的更近了一些。眼看便要進入機載武器地攻擊範圍,靳管家依然是一臉沉穩,輕聲說道:“太不安全,要不要甩掉它?”

  看來邰家的這輛黑色汽車不是不能甩掉後方的機甲,而是基於某種原因,一直隱忍不發。

  “不要。”邰之源的眼睛盯著窗外的冰雪,心情比冰雪更加寒冷凝重,他的手緊緊地抓著車窗下的扶手,指節用力。微微發白。就在先前那一瞬,他的心裏忽然顫抖一絲。有些酸痛,像是體育館裏發生了什麼他不願意想像的事情。

  “軍方地人參與到了暗殺平民地行動,等於叛國。”邰之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在第一憲章地光輝下,他們都做好了隨時死亡的準備,不可能交代什麼情報,既然如此……”

  “不要給他們機會逃到大三角去。”

  “讓他們都死……尤其是這台機甲。”

  靳管家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幾聲怪異的鳴叫,似乎有某種飛行物正在快速靠近,而且是以低空的姿態,所以才會震的空氣不停嗡鳴,公路兩旁的冰雪不停顫抖。

  靳管家的眼睛微微一眯,輕聲說道:“他們來了。”

  說話間,冰雪公路的盡頭天際線上,七個黑點迅速靠近,在視野裏迅速擴大,露出了它們的真面目。

  嗡的一聲,公路兩側冰雪大震而碎,七架聯邦最先進的戰鬥機,以低空作戰的姿態高速飛行,撲向了黑色汽車以及汽車後方的那台驍勇的黑色機甲。臉中。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二章 機甲末路


那具黑色的機甲從體育館的地下停車場高速駛出,一路追擊那輛黑色的汽車,上了被冰雪覆蓋的高速公路。雲軒閣駕控這台機甲的機師,一直保持著絕對的冷靜與完成任務的強烈決心,但是他的心態卻已經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黑色機甲裡的機師叫那多,他是聯邦軍人的典範,最優秀的精銳,四枚紫星勳章的獲得者。

他操控下的機甲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一舉一動是那樣的簡潔明瞭而殺傷力十足。十年前,他曾經親自操控機甲,在聯邦軍隊跳躍空間門的大反攻中,在帝國控屬的那個星球上,殺入草原,擊毀十四輛帝國機甲。

他所操控的黑色機甲第一次露面,便像一個凶神般破開厚重的水泥牆,自水泥塊與煙塵中突兀出現,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便清除了除黑色汽車區域外所有的邰家安全人員!

這台黑色機甲完美地控制了自己扇形射擊的角度,盡可能地讓每一個彈著點都產生最大限度的殺傷力。以他的能力,潛伏一夜,用機甲來襲擊一位聯邦公民,本不應該給對方任何逃脫的機會。

然而暗殺的過程裡出現了兩次意外,這兩次意外都無法由他控制,更不是他的責任。

第一個意外就是那輛黑色的汽車。

黑色機甲裡的聯邦少校那多,從來沒有想像過聯邦裡居然會有如此堅固的汽車。雖然他非常清楚自己襲擊的目標是誰,那個年輕人背後的家族擁有怎樣恐怖的實力,可是……那畢竟是一輛黑色汽車,而不是機甲!

怎麼可能打完了一個鏈式彈匣,那般恐怖的火力,居然也只在這輛汽車的車身上留下那些難看的金屬深坑,而沒有擊穿對方!

正是因為黑色汽車無比恐怖的防禦能力,讓車內的靳管家活了下來,更給了反應奇快地許樂和邰之源兩個人生存的機會。

對那多來說。今天執行任務當中的第二個意外便是那名穿著西林軍服的年輕人。

這名優秀地機師。不知道為什麼目標地身邊。會忽然出現一名西林軍人。但他起始地時候並沒有在乎那個非目標……直到對方悍勇而瘋狂地向著自己機甲地機械腿踹了那一腳。

當時地情況很像聯邦裡地一句諺語:高速公路上。一隻可憐昆蟲正舉著自己地甲臂。耀武揚威。試圖阻止一輛高速運行地車輛。

然看這個看似瘋狂而愚蠢地動作。卻成功地干擾到了黑色機甲地主炮發射!

那多不明白在自己地手中一向無比穩定地機甲。為什麼會在那一刻出現了些許顫抖。無論是自動平衡儀。還是自己地手動操控。都無法進行最後地校準。從而讓伽工主炮地第一次發射。居然偏離了目標。

這是那多軍旅生涯二十年當中。從來沒有遇見過地怪事。那個年輕地西林軍人地一腳。得需要有多大地力量。才能撼動重達數噸地機體?而且那一腳地力量又怎麼能干擾到了機甲內部地控制系統?

便是此時高速行駛在冰雪公路上。那多依然覺得一向如自己身體般地機甲體內。似乎依然有那麼一絲若隱若現地波段干擾存在。讓他地操控一直不是特別順暢。所以一直跟著那輛黑色汽車。卻無法快速靠近。

聯邦公民大多數是唯物主義者,尤其是首都星圈這三個行政星球上的人們。軍人那多感覺到了自己的機甲出了一些小問題,但他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是先前那個年輕西林軍人的手段依然在在影響,他下意識裡判斷為,前方邰家的那輛黑色汽車。正在使用某種干擾設備。

從地下停車場開始的追擊,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黑色機甲看似凌厲的追擊,卻總是無法觸及到有效攻擊的範圍內。機甲地動力依然十足,但自攜的彈藥卻剩下的不太多,那多珍惜著自己每一次的發射,不願意浪費。雖然他露在黑色頭盔外的半張臉依然冷峻而平靜,但非常不好的推斷已經開始在他的心中生起。

這名聯邦精銳軍人的信心已經漸漸消退,感到了一絲心慌。一點淡淡的絕望。雖然這場追擊發生在人跡罕至地高速公路上,但畢竟還在聯邦內部最核心地區域,政府的強力部門所做出地反應馬上就會到來,他今天此行的任務看樣子只能以失敗而告終。

便在此時,遠處天邊如有雷鳴響起。

那多盯著眼前光屏上出現的七個光標,確認是聯邦的戰鬥機,確認這七架先進的戰機以低空通過的方式,躲過了機甲覆蓋方圓二十公里的監控雷達設備……機甲內部的警告聲響了起來,提醒他戰機已經鎖定自己的機身。隨時可能被攻擊。

是聯邦裝備最多的型戰鬥機。最多可以懸掛九枚空對地導彈,七架飛機。那就是六十三枚。只是一瞬間,這個數據便浮現在了那多的腦海裡,然而在此時他反而平靜下來,今天就算失敗,也不是戰鬥不利的責任,而是那些古怪的意外與命運在打擾他的工作。

軍人那多堅毅的面部線條在這一刻變得像刀割一般凜烈,無數條動作指令,輸入了指觸式光屏,而一直保持著全速行進模式的機甲,也開始在極大的電流噪音中,迅速轉換形態,下方的履帶脫離,機械腿再次探出,在水泥地面上勾刻出深深的傷痕……

嗖嗖聲音之中,十幾道灰線從天邊高速射來,正是聯邦戰機標準配備的「牛尾」空對地導彈,這些導彈擦著前方黑色汽車的邊緣,射向了後方那台正以奇怪姿式快速前行的黑色機甲。

便在此時,黑色機甲機械腿猛然在地面上一蹬,整台機甲在高速的狀態中忽然前傾,像是要撲倒於地,然而機身卻是憑恃著慣性,在空中翻轉騰挪了起來。做出了一個類似於戰機偏翼的美妙動作,在密集的導彈群射中,找到了唯一的那條通道,滑翔向前,竟是躲了過去!

那些恐怖的導彈,擦著黑色機甲巨大的體身偏過。擊中了高速公路地路面,發生了爆炸,不知掀起了多少冰雪與水泥路面,煙塵頓時大作。

然而一枚導彈卻是射在了黑色汽車與機甲的中間,機甲雖然在極危險的一瞬間內,成功地挽救了自己的生命,卻無法避開在自己身前水泥地面上爆炸的那枚導彈……

那枚導彈直接在機甲身前二十米的地方爆炸。

黑色機甲在最後這一刻,依然展現了自己強大地戰鬥力,輸出功率瞬間超越鋒值。冒著機體脫控的風險,那多操控著機甲在地面上做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躍起動作,避開了導彈所造成的衝擊波。直接向著天空飛去。

然而令人感到恐怖的是,那枚導彈爆炸後,比煙塵的升騰更快,在一連串奇異尖銳的呼嘯聲中,彈體猛然炸出無數道反襯著雪光的線狀物質!

黑色機甲避開了正面的衝擊波與彈片,在空中卻根本無法避開那些絲絲縷縷,像柳絮一樣四處亂飛地反光線狀物質。

嗤嗤嗤嗤,那些細碎的線條就像是有磁力一般,迅速粘在了黑色機甲光滑而緊固的表面上。那是一些深色地類似於石墨束般的東西。

「電磁束炸彈……」機甲內的那多心頭一寒,放棄了所有的希望,聯邦救援部門,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飛機懸掛了專門用於針對機甲的電磁束炸彈,他再也沒有任何逃脫的希望。

滋滋電流聲響起,那些粘乎在黑色機甲表面的深色金屬線,開始猛烈地閃耀出藍色的電弧光芒。此時機甲依然在慣性地作用下,在空中悍勇地滑行。瞬間被藍色電弧光芒籠罩,顯得無比詭異。

藍色電弧光芒瞬間消失,卻似乎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動力,在空中的動作猛然一僵,就像斷線的傀儡一般,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然後僵硬地向前滾去,在水泥路面上,撞擊出了一個大坑。碾壓出一道筆直的痕跡。導彈之後。戰機終於飛臨,幾道悶響幾乎同時響起。對地空炮所發射的彈體,在地面上深深地犁出數條深溝,水泥四濺,煙塵一路行來,直指那台已經喪失操控能力的機甲。

無數聲悶響,同時在黑色機甲的表面響起,那些堅固的機甲合金護甲,在威力強大地空炮射擊中,開始變形,開始洞穿,開始破損,開始變成像垃圾一樣的存在……

沒有警笛響起,聯邦第一軍區的特種小隊,沉默而警惕時靠近了公路正中間的那台黑色機甲,在他們的身後,火力儲備已經全開的裝甲車已經做好了準備。這台黑色機甲的控制系統被戰機的電磁束炸彈摧毀,又被空炮殘忍地密集掃射了一番,整個機身已經變得無比破爛,十分淒慘地歪斜在路面上,看上去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作戰能力,然而在聯邦軍人地眼中,機甲是最強大,也是最不可捉摸地作戰機器,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黑色機甲的艙門緩緩打開,機甲下方地路面上,那些軍人抬起了手中的槍口,後方的火力構件金屬碰撞聲紛紛響起。

取下了頭盔,那多抹去了被震出唇角的鮮血,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逼近機甲的那些士兵,聽著那些有些模糊地命令自己棄機投降的聲音,緩緩搖了搖頭。

先前面對著那七架聯邦飛機的時刻,其實他有信心至少可以擊落一架冒險低空飛行的飛機。就算此時機甲的自動操控系統已毀,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夠控制著機甲,讓下方那些軍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然而任務既然已經失敗,他不願意對那些軍人下手,身為同袍,他們本應該在戰場上一起廝殺,本就不應該成為敵對的雙方。

軍人那多看著遠處轉彎處那輛黑色的汽車,微微瞇眼,輕輕拍了拍身下微燙的金屬機體,取出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沉默地摳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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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497500497    時間: 2009-6-29 02:2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demonchen    時間: 2009-6-29 09:16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五章 國防部長之死

  聯邦的天空下,不可能有永遠不被揭穿的黑幕,更不可能有完美到找不到任何線索、不留任何痕跡的計劃。一旦黑幕被揭開,發起者曝露,那必將迎來另一方勢力無比狠厲的打擊。所以在最近十個憲歷的漫長時期內,聯邦的政治爭鬥,早已經遠離了暗殺之類無法見光的手段,再也沒有什麼勢力敢膽大包天去刺殺總統,各方勢力至少在表面上也總能保持和乎。

  所以憲歷六十七年新年第一天,發生在遠離首都的臨海州體育館事件,會驚動了首都裡的所有知情的大人物,這已經脫離了遊戲規則,是不被整個階層所接受的一種手段,所有勢力在這一刻,都隱晦地表達了對邰家的支持態度,至少是保持了中立和沉默。

  聯邦政府的調查工作,在那一個清晨裡取得了重要的進展。雖然第二軍區七名軍官的自殺身亡,給聯邦調查局的工作帶來了另一方面的壓力,但是那些工作人員只不過換了一個方向,繼續查了下去。

  進攻體育館貴賓區的武裝分子身份已被查明,那些全部陣亡的武裝分子,是臨海警備區特種連的士兵。然而是誰發出了出兵的直接命令,誰又能夠讓那些忠誠於聯邦的戰士變成了可恥的暗殺工具,暫時沒有查到。但是聯邦調查局細心地官員。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那堵新修的水泥牆中,挖掘到了另一條相當寶貴的線索。

  第一軍區北半球指揮部下屬工兵大隊,在事發前夜,接到了這個任務,而發出這項命令的人,雖然已經很用心地抹去了電文中代表身份的信息片段,但是軍方系統專用的二層信息烙印。卻被那個發出命令的人忽略了。

  一位聯邦調查局特工,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在該項命令文件地核心語句層裡,找到了標註身份的幾個字母。

  這位特工在調查局內部有個綽號,叫做毛球,因為一年四季,他都很喜歡穿著一身合成毛衫。

  聯邦調查局通過二層信息烙印往下調查,將所有的矛頭對準了國防部大樓裡的一位男性秘書。

  六十七憲歷一月三日清晨,國防部大樓保持著一如既往的莊嚴肅穆……以及空曠。建築大廳明亮的大理石地面上用金粉繪著聯邦的軍章圖案,沉默而表情輕鬆的男女軍官們。在這幅圖案上走過。在無比宏大的建築內部,看上去就像聯邦電子圍牆那邊,無邊無垠的草原上,時不時行過地幾匹駿馬。前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國防部大樓地上層軍官已經知曉,昨天大樓旁邊的培訓中心發生了什麼,這幢大樓裡大部分人已經知道。至於第二軍區軍官集體被捕後,有七名軍官自殺身亡的消息,相信這幢大樓裡負責打掃清潔的中年婦女也已經知道了。

  但是這些聯邦軍隊核心區的人員們,依然保持著表情的輕鬆,唇角的合適笑意。因為這個龐大機器從來不會因為某個部件地鬆動或是鏽蝕便會自我坍塌。

  國防部大樓的設計風格以冷峻的風格為主,外牆沒有採用能吸附太陽能的玻璃幕牆,而是選擇了灰黑色調的天然石材。整座建築方方正正,而十七層樓地高度,整讓這種方正的建築風格,看上去顯得有些呆板,就像是一個盒子。

  在聯邦政府的內部談話中,一般都習慣用「盒子」來代稱國防部,因為在一般的事務官員眼前,國防部的那些軍人們就像套在盒子裡的人。無論是走路的方式還是說話行事的方式。總是那樣的方方正正,有稜有角。

  在國防部大樓頂端倒數第二層。等若是緊貼著「盒子」上蓋的樓層裡,走廊盡頭有一間十分安靜與豪華地辦公室。

  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便在這間辦公室裡辦公。他今天一如往常那般提前半個小時來到房間,喝了一杯茶醒醒神後,便調出了光屏上地大區軍事地圖,放大到了環山四州的區域,眯著眼睛認真地審看,確認聯邦軍隊春季地攻勢,儘可能地少出現一些指揮上的問題。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了,他的秘書依然沒有叩開門,然後端上西紅三明治。

  楊副部長輕輕摁動手中的搖控器,光屏上的地圖消失不見,他沉默地走到了窗邊,看了一眼窗外美麗的首都冬景,然後轉身坐到了沙發上。

  秘書還沒有來,然而辦公桌上的電話卻響了。楊副部長接通電話,仔細而認真地聽了許久,一言不發。

  然後他再次坐回沙發上。這一次他沒有端起茶杯,而是從書櫃裡找出了一瓶烈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緩緩地啜著。

  一邊喝著琥珀色的液體,這位聯邦軍方的重要人物一邊眯著眼睛想著事情,全然沒有察覺自己平日裡最厭惡的酒精,竟是如此的刺喉。

  他的秘書已經被請去調查,看樣子再也無法回來。而剛剛電話裡得到的消息,總統的安全顧問這時候已經進入了國防部大廳,正要乘坐電梯,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楊副部長微有風霜之色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從身旁的密件櫃裡取出一封文件,有些出神地看了起來。關於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他雖然沒有參加到調查工作,但關於此事件的細節以及調查的進展,都會按照一定的時段,送到他地手中。

  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一步步接近自己。這種滋味並不好受,知道秘書被捕的消息後,副部長的心情反而變得輕鬆了一些。憲歷六十七年的第一天發生的一切,全部是在他的授意與指示下進行。

  楊勁松副部長從前線回來後,擔任過很多職務,其中最為人所尊敬的便是第一軍事學院院長一職,以他在聯邦地地位。足以令那些與自己合作的大人物,甚至是總統先生本身,都不惜一切代價保住自己,就像……前天夜裡自殺的那七名軍官一樣。

  可是他不希望這樣做,他放下了酒杯,來到了電腦前面,寫了一封電子郵件,發給了擁有接收權限的相關工作人員。

  「四十年前,我是第二軍區機修連的一名普通士兵,我曾親眼看到無數的聯邦士兵。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犧牲在青龍山的土地上。四十年後,我是聯邦國防部的副部長,全權處理憲歷六十七年春季攻勢計劃。」

  「我從來不相信政客的話語,更不願意把聯邦地未來,交付給那些連血都未曾親眼見過地人們手中。」

  「曾經擔任過一院院長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軍隊必須在法律與聯邦集體意志下行事的神聖規則。但我時常在想,如果法律與聯邦的集體意志,已經變成了某些人手中的玩具,或者是他們彼此間妥協的結果,軍隊究竟該何去何從。」

  「一個生長在和平環境中的律師先生。在未經政府授權地情況下,與叛國者們達成某種協議,在我看來,這是勾結,這是投降。我認為自己必須阻止這件事情。」

  「也許歷史會宣判我是錯的,但我……死不認錯。」

  電子郵件發出之後,楊副部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眼前浮現起很多犧牲在與反政府軍戰爭中的同袍,眼光再次落到了手中的文件上。

  這次的暗殺,就是為了阻止所謂和解協議地達成。殺死邰之源。那個歷史悠久的家族會自然陷入衰落甚至是崩潰,而他們所支持的帕布爾議員。在這樣的局勢下,肯定無法當選總統,那麼新年前那個夜晚,帕布爾議員與反政府軍之間達成的協議……或許將永遠沒有實現的那一天。

  這位副部長之所以選擇邰之源而不是被他輕蔑稱為律師的帕布爾議員為目標,是因為在他看來,殺死帕布爾,骨子裡怯懦而時刻準備投降的邰家,依然可以選擇其他的政治合作夥伴,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部長平靜的目光落到了文件上一個不顯眼地名字上。如果說他此時心中有什麼遺憾,自然是因為他那些忠心下屬們精心準備地暗殺計劃,竟沒有能夠成功,邰家那位繼承人,居然在機甲的攻擊下活了下來。據事後地筆錄調查,在其中起了最關鍵作用,接連兩次挽救邰之源生命的人物,毫無疑問是那個已經死亡的年輕學生----許樂。

  楊副部長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烈酒,然後打開了抽屜,取出那把陪伴了他很多年的老式手槍,有些笨拙地倒轉了槍口,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他停頓了片刻,沉重而急劇地喘息了數聲,然後摳動了扳機。

  沉悶的響聲傳遍了整個樓層。

  部長辦公室的門被用力地撞開。頭發花白的總統安全事務顧問與國防部長推開擋在身前的憲兵,擠到了最前方,他們看著沙發椅上楊副部長的屍體,看著椅後雪白牆壁上那一大灘觸目驚心的紅,許久無語。

  「他無法接受審判。」聯邦安全事務顧問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

  國防部長緩緩取下自己的軍帽,接過身旁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那張紙,看著紙上打印的那封電子郵件,沉默許久後說道:「死不認錯,這至少……是一種有尊嚴的死法。」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六章 來自未知的主動聯繫

  「已經是第五天了,我想每個人的耐性都是有限度的。」

  邰之源今天沒有用平靜的目光掩飾心中的憂慮,直接盯著面前的靳管家,提醒對方,憲章局確認許樂芯片狀態的期限已經過去了很久,而自己還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非常抱歉,少爺。」靳管家似乎也無法相信自己從憲章局得到的答案,斟酌許久之後,才用一種比較合適的方法說道:「但是憲章局那邊的芯片確認工作確實出了問題,在體育館裡犧牲的安全人員以及那些喪命的軍方匪徒身份都已經得到了確認,但是……據說……在確認許樂芯片的時候,中央電腦的雲計算程序恰好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

  「什麼問題?」邰之源也感覺到了一絲意外。

  「不清楚,憲章局的科學家與工作人員也不清楚,但是這個問題的修復據說是單一性的,大概隔一段時間會出現一次,至今也無法摸清楚這個問題發生的規律。」靳管家微笑著說道:「大概需要六天的時間才能修復,那時候便能知道許樂究竟在哪兒……很可喜的是,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他還活著。」

  知曉許樂依然活著地邰之源。心情頓時變得輕鬆起來,雖然對於許樂當天是怎樣在機甲與那些職業軍人的襲擊中活下來感到震驚,對於他之後的失蹤更是感到不解,但邰之源總算是有心情去處理一下和自己相關的事情。

  靳管家看著手中的手機屏幕,用非常平穩的語速匯報導:「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因急性心臟病死亡,今日遺體火化,國防部長提名鄒應星接任副部長一職。已通過總統辦公室及安全事務委員會的認可。」

  邰之源閉著眼睛靠在了沙發上,想著這幾天裡遙遠首都方面地政治波動,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鄒應星由國防部後勤副主任一職直接晉陞為副部長,連升兩級,明顯不尋常,然而這項任命卻在政府內部沒有遇到任何阻力,想來首都的政治人物們為了平息邰家的怒火,在這些方面做出了極大的讓步。

  然而邰夫人似乎並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至少這起案件沒有完全查清楚之前,聯邦上層必然還會再次經歷無數次衝突與妥協。必須要有更多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這起暗殺事件實在是太過瘋狂。如果邰家沒有做出足夠強硬的反應,身為唯一繼承人的邰之源,日後在聯邦裡的日子,想必會過地比較艱辛。

  就在邰之源沉默思考自己將來地時候,靳管家已經將聯邦這兩天裡最重要的事件,整理成條目匯報完畢,然後這位老管家微佝著身子說道:「少爺。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如果許樂先生真的不幸離開人世,我們總應該通知一下他的親人。」

  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說道:「許樂曾經和我聊過,他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親人了,連朋友也不多……」他的唇角微翹苦澀笑道:「是一個很可憐的傢伙。」

  「張小萌和……施清海那邊要不要給個消息?」靳管家說道。關於施清海地間諜身份,聯邦內部真正了解的人,其實並不多,其中就有邰之源與靳管家。

  邰之源陷入了沉思,眉尖緩緩地驟攏在了一起,因為這兩個名字卻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自己去聽簡水兒的演唱會,這個消息究竟是從哪裡洩露出去的?楊副部長自殺身亡,軍方那邊的線索早已經斷了。

  他緊鎖地眉尖忽然平伏,冷漠說道:「不用。」

  聯邦調查局臨海州外勤辦事處大樓燈火通明。在咖啡間裡連續抽了三根菸的施清海。走到水池前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憔悴的精神稍好一些。推開門,各著鑑定科的方向走去。

  為了帕布爾議員與反政府軍之間的和解協議,擔負橋樑與信息渠道的他,在新年前的那幾十天裡,壓力沉重,忙碌異常,精神已經非常的委頓,而新年第一天體育館的那件事情,又讓整個外勤辦事處都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這次暗殺事件地內幕,不是所有的聯邦官員都能清楚,但這次惡性事件畢竟是發生在臨海州,所以臨海州外勤辦事處必然要承擔大量地工作。

  施清海負責的四科其實需要做的工作並不多,因為直至目前,並沒有發現這起事件與大區的反政府軍勢力有什麼瓜葛,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過濾事前臨海州被監控的大量的信息情報,從中試圖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可是施清海依然精神極差,因為他一直在擔心某人。

  「--證物。」施清海走到鑑證科的庫房外,對著玻璃幕牆後面的工作人員說道,同時遞過去了一份證物調取表。

  工作人員詳細地檢查了一遍表格上的簽字,又核對了一遍內部工作網絡上的電子二次認證,這才緩慢地起身,向著庫房裡走去。這名工作人員不清楚施科長為什麼對這件證物如此感興趣,連著來要了好幾次。不過這件證物對於體育館案件,並沒有什麼重要性,只是一把經過改造的軍用電刺,而真正關鍵的那些證據,早在三天前。就已經被全部送到了首都聯邦調查總局鑑證室。

  施清海接過被真空袋封好地那把軍用電刺,平靜地說了一聲謝謝,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將辦公室的門關好,然後開始盯著袋子裡這把外形有些粗糙,設計卻極為巧妙的軍用電刺發呆。

  在臨海州體育館案件的案宗中,許樂的存在被某些人有意無意間掩蓋了,就算以施清海的層級。也應該不能知道許樂曾經出現在體育館中。

  但施清海知道,因為新年十二點地時候,他正與許樂在酒吧裡快樂地喝酒,同時聽到對方快樂地說明天就要和邰家那位太子爺一起去看簡水兒。

  他是許樂的朋友,不,是兄弟。

  所以他知道許樂很多的事情,比如許樂強悍的技擊實力,比如許樂在機修方面的興趣與天分。他盯著袋子裡的那把軍用電刺,確認許樂一定參與了此事,並且在其中起了異常重要的重用。因為筆錄中寫的很清楚。這把軍用電刺。已經發射過一次電弧,並且最後是出現在一名武裝分子的咽喉中。

  那名武裝分子是臨海警備區特種連的副隊長。

  施清海地私人電話響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了臨海州局局長清淡地聲音:「院長死了。」

  施清海的身體微微一僵,知道老師說的是楊院長,如今的國防部副部長,只是這個消息已經見諸新聞,而且自己與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間沒有什麼關係。頂多是畢業典禮的時候,曾經與對方握過手。他不明白老師專門打這個電話來是什麼意思。

  「最近小心一些。」局長的聲音十分平靜,「我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地事情正在發生。」

  施清海沒有開口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沉默片刻後。又開始拔打許樂的電話號碼,卻依然是無法接通的聲音。

  依然是無法接通的聲音。

  張小萌有些落寞地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走在梨園地雪樹之間,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鐵門處的那些房間。已經好幾天都沒有看到許樂了,不知道這個傢伙究竟跑去了哪裡。

  她雖然服務於麥德林議員,卻根本不知道體育館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許樂去看了一場演唱會,便忽然間消失不見。

  「不會是被簡水兒迷住,跑她家去當花農了吧。」張小萌自嘲地笑了笑。心裡的擔憂卻是越來越重。她忽然想到了隔壁室那個女生前兩天看的一份八卦報紙上面所寫的內容……一陣寒風吹過。她的身體頓時無比寒冷,忽然轉身向著自己的室走去。她要去探聽一下,那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許樂確實是個很孤獨的人,在聯邦裡活到快要二十歲,然而在數百億的人海之中,卻只有三個人在關心他的生死,他地安全。很遺憾地是,他此時並不知道這三位朋友流露出來的真誠,因為他這時候依然處於昏迷狀態中。

  他在做夢。

  在臨海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那個充滿了焦糊味,血腥味與水濕氣息地灰暗空間裡昏倒,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許樂便進入了昏迷。

  也許是過度使用了體內的力量,也許是最後體內那股熱流,對頸後那塊偽裝芯片造成了什麼損害,總之那種劇烈的疼痛,瞬間擊倒了他,讓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了他。

  黑暗之中沒有知覺,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黑暗中忽然閃過了一道亮光,忽然而至,再不離開,將他從昏迷中喚醒,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之中。

  夢裡沒有青青草原,奔馳的野牛,熟悉的礦坑,昏沉的暮色,掛念的容顏,只有無邊無際的白色光芒,在眼前的空間裡用某種古怪的方式流轉運行。有時這些白色光芒連成一條筆直通過盡頭的直線,有時這些白色光芒自動截化為無數的閃亮片段,有時這些白色光芒會變成一個點,向著四周的空間不停鼓蕩出波幅。

  夢中的許樂無知無覺地看著這些奇怪的景象,然後發現這些白色光芒,在黑暗的背景下變成了一行自己能夠明白的文字。

  「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七章 憲章光輝下的陰影

  體育館地下停車場,生死之間的那一刻,許樂的意志起了最關鍵的作用,本已如無水之枯井的身體,竟然會再次爆發出力量。腰腹處那股奇妙力量的源頭,猛烈地開始噴吐他蘊積了五年之久,卻一直沒有機會真正完全暴發出來的能量。

  只是他並不知道如何去使用這種能量,只能任由股能量佔據了自己的每一對肌肉纖維,每一個細胞,迅沖而上,就像是電流一般地釋放了出去。

  或許是生物電流,或許是更神奇的超乎物質的存在,但總之這股力量在幫助他摧枯拉朽般殺死面前的武裝分子後,也順帶著侵襲了他的大腦神經,為他帶來了難以忍受的痛苦。

  最關鍵的是,當那股能量順著後背向上傳遞時,經過那塊聯邦公民人人皆有的芯片,對芯片裡的微電子運算,造成了極大的干擾。

  這才有了許樂的昏迷,以及後來憲章局中央電腦的雲計算錯誤,這種情況應該從來沒有在聯邦的歷史當中發生過,只是不知道當年的封余大叔有沒有遇到過如此機緣巧合的情況。

  正是這種極為罕見的芯片離奇狀態,直接造成憲章局官員們的緊張和那台龐大的中央電腦不停地掃瞄搜索與定位修復。

  此時的許樂,是夢中的許樂,是本能的許樂,他無喜無怖,只是看著面前的那行白字發呆,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許樂不明白什麼是主動聯繫,身處這黑暗空間裡的自己要聯繫什麼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停留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裡,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眼前那行白色光芒凝結而成的字符緩緩消散,然後以更快地速度重新凝結,只是越發地靠近了他的視界。

  「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許樂沒有反應。

  白色字符再次消失,再次重新凝結,更近了一些。

  「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許樂依然沒有反應,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接受。他只是愕然地看著黑暗背景裡的白色字符。想張嘴卻不知道嘴在哪裡,想伸手去觸摸那美麗曼妙的光影夢境。卻不知道手去了何處。

  那行白色的字符枯燥而穩定地再次消失,再次凝結,似乎永遠不會厭倦。

  這個夢發生在許樂昏迷的三天之後,那時候的他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體不停地抽搐,額頭上一片滾燙,雙眼緊閉。卻在那黑色的夢境空間裡愕然而惘然地看著眼前地白色字符,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有些什麼事情正在因他而發生。

  那一天首都郊區那幢安靜地建築內,憲章局的工作人員正在按照事件分級,進行著對全聯邦範圍內地監控。其中有一份被標註為三級序列事件的加緊文件。被輸入了中央電腦,列為優先處理等級。

  幾乎是同時,中央電腦便給出了運算與定位結果。憲章局的工作人員隔著厚厚的隔斷牆,滿意地看著終端輸出設備吐出來的那幾張白紙,看著紙上那些臨海州體育館死者的姓名與編號。

  只要不是太過久遠發生的事情,只要給出確切地時間點與精確的方位,中央電腦便能通過人類頸後的芯片,準確地判斷出那些芯片所代表的身份,並且通過芯片的失效時間,判斷出死亡時間。兩者一相對照。便能給出一份接近事實真相地死亡名單。

  第一憲章光輝籠罩著整個聯邦。

  憲章局不是無所不能的,但是聯邦的有序發展與和諧。卻離開憲章局裡這台中央電腦。

  這名工作人員將政府方面傳送過來的事件列表與手中的名單相互對照,忽然間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因為事件列表中專門被注紅的那個名字,並沒有出現在中央電腦的定位結果之中,那個叫做許樂的人,依然沒有被標明狀態。

  非第一序列事件,在第一憲章的苛刻條款之下,憲章局地中央電腦極少會對單獨人類進行不間斷定位。但是在已知姓名與身份編號地情況下,中央電腦判斷一個人的生存狀態,從來都是非常輕鬆地事情。

  這名工作人員的表情嚴肅起來,手裡拿著文件,走進了電梯,不知道經過了多長時間,電梯才停了下來。他走進局長助理辦公室裡,對著桌後那名中年文官報告道:「出現了一個問題。」

  「嚴重嗎?」憲章局局長助理頭也沒有抬起來,平靜問著,心裡卻想著老局長的高爾夫是不是應該換新的了,天天下午局長都會去那片草坪上散步,卻將局裡這些繁雜的工作扔給了自己,這很辛苦,但他也很高興。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算不算嚴重?」工作人員聳聳肩,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說道:「一個自然人的生存狀態,老東西居然沒辦法馬上得出答案。」

  局長助理聽到前半句話時,正愕然地抬起頭來,因為在憲章局裡的一切工作都按照著相當規範的流程在進行,聯邦裡的事件分成了十二個序列等級,怎麼可能這名下屬卻會說出不知算不算嚴重的話來。然而聽到後半句話,這名局長助理的眉頭皺了皺,說道:「是不是資料不全?要知道老東西已經很老了,在上百億的人口基數里進行搜尋,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名工作人員沒好氣地走到桌後,摁動了光屏按鈕,說道:「遞過來的名單裡,恰好就是那個人的編碼有備案。因為以前有人查過他,結果就偏偏是他無法確認。」

  很明顯,憲章局的工作氣氛與外界人們所猜測地模樣相差甚遠,不僅沒有什麼神秘古板的感覺,反而階層之間很是隨便。

  「你說的是臨海州那個案子?」局長助理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個案子是臨時排期,算是插隊進來,一方面是那個案子牽扯到聯邦的上層,甚至和軍方有牽連。所以才被定成了第三序列事件。而更關鍵的是,因為那個案子的當事人……是老局長的那個遠親家族。

  局長助理皺著眉頭。看著光屏上不斷滾過的電腦語句顯示,沉默許久後說道:「這個叫……許樂地,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你問我,我問誰?」工作人員沒好氣頂了回去。

  局長助理有些不安地摸了摸漸生皺紋地額頭,頓了頓後說道:「自檢程序?」

  工作人員在通話器裡輕聲問了幾句,然後抬起頭來,無助搖著頭說道:「自檢程序剛剛結束。老東西顯示,雲計算域內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邏輯錯誤。」

  他看著局長助理,疑惑輕聲問道:「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我記得聽老局長提過一次。」局長助理痛苦地揉著太陽穴,不停地翻找著腦海中地回憶,「好像需要六七天的時間才能自動修復。」

  憲章局的核心區域深地面之下極深的一處所在。當年設計憲章局地下建築的五人小組,非常驕傲地宣稱,在所能想像的文明時代,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在短時間內,摧毀憲章局的核心。

  憲章局地核心,便是那台中央電腦,也就是憲章局的工作人員言談中那個老東西。這台電腦本身的歷史無比久遠,僅從年齡上判斷,足夠成為憲章局裡所有人的祖宗,所以在漫長枯燥而無聊的生涯中。憲章局那些性格開朗地工作人員。才會給它取了這麼一個可愛又親切的外號。

  核心區域離地面太深,雖然空氣調節系統不停地發揮著作用。可是那種心理上的問題,依然讓絕大多數人,都難以適應這種氣氛。好在中央電腦的運算處理以及信息蒐集,也從來不需要人類的幫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憲章局從局長到清潔大嬸,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在為這台中央電腦,這個老東西服務,而老東西則是為整個聯邦服務。

  空曠的房間裡空無一人,堅固而厚實的物理隔阻,將中央電腦呈現在合金地表之上的顯示光屏與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員隔絕開來。半空中那面兩維信息顯示屏上,不停地閃動著來自聯邦各個角落,由電子監控網絡所捕捉地電波信號,視頻信號,音頻信號,畫面閃動地極快,變成了一道道光束或數據流。

  這些光束或數據流,有時候像是一條筆直的線條,有時候又分成了無數地片段,有時候在兩維信息顯示屏上,卻像水波一樣地綻開,用只有它自身才能明白的方式,進行著數據的整合梳理與擷取。

  雲計算域的異常邏輯錯誤,並沒有干擾到聯邦中央電腦的日常工作,它依然沉默而忠誠地過濾著能夠看到的一切畫面,平靜地等待著來自人類的命令調用。

  沒有工作人員注意到,或許他們早已經習慣於不注意,這個他們怎麼也看不清的二維信息顯示屏。就在顯示屏下角極小的角落裡,出現了一列一列順序下行的微小光符文字。

  「公民編號:捕獲,姓名:許樂,備註:聯邦刑事案件:::當事者。」

  「警告,信息節點異常,定位再次失敗。」

  「嚴重警告:百分之零點零零四可能性,公民許樂與編號異常情況信息重迭。「應對:主動建立聯繫,嘗試定位。如目標拒絕,則建立觀察體系,提交報告供政府處理。」

  微小的光標字符消失,另一列字符不停地重複出現在聯邦中央電腦的顯示光屏上。

  「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6-30 09:15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八章 黑色夢中



  三十七憲曆六十五年的那個夏天,聯邦頭號通緝犯,中央電腦判定為第一序列事件的當事者----封余大叔在西林軍區古鐘號飛船的打擊下變成了一片飛灰。當天夜裏,他的學徒,他的小跟班許樂,在一場雷雨的陪伴下,陪隨著一聲痛嚎,將手腕上金屬手鐲裏的晶片,替換到了自己的頸後。

  從那一刻起,東林孤兒許樂死,上林退伍年輕士兵許樂生。

  這個世界裏沒有人知道,就在許樂替換晶片的那一瞬間,遙遠的首都星圈星球,特區郊外憲章局地下無比深的核心區域裏,那台聯邦中央電腦曾經做出過如下的反應。

  “公民編號:420500481資訊節點消失,姓名:許樂,備註:聯邦4427計畫目標2,死亡確認。”

  “警告:此為一級序列事件之外延。”

  “嚴重警告:百分之三十可能性,公民許樂進入異常情況,編號為第72,公民許樂進入異常情況,編號為第72。”

  “應對:自主搜尋,如能尋找到,主動建立聯繫,如目標拒絕,則建立觀察體系,提交報告供政府參考。”

  “ 異常情況處理程式一,結束。”序一,重新開始啟動。雖然聯邦中央電腦當初只是判定東林區孤兒許樂,有百分之三十可能性進入異常情況,而臨海州小門房許樂與前者資訊重迭,進入異常情況的可能性更低,可是這台中央電腦依然沉默而忠實地執行著程式,不停地通過遍佈無數星系的龐大網路,不停試圖重新定位那片已經受損的資訊節點,嘗試與對方構成主動聯繫模式。

  在中央電腦的記錄中,歷史上曾經出現過七十二個異常情況或疑似異常情況,這些情況全部屬於第一序列事件。在中央電腦的運行優先等級中。屬於絕對優先。

  憲章的光輝試圖分出一點點,靠近像塵埃一樣存在於這個世間的許樂。所以那些白色光符的字句,開始不斷地重複又重複,出現在那個黑暗背景的空間裏,出現在他地眼前……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因為他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憲章局大樓下方極深處地那個空曠房間裏。那面兩維投射顯示光屏下方。出現了一列細小地游標字元。

  “主動聯繫建立失敗。判斷對方是否拒絕。”

  陷於昏迷與夢境中地許樂。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與人類社會裏最尖端地科技文明。開始了某種接觸。他只是在夢中怔怔地看著面前不停消失。又不停凝結地光符。然後發現那道光符消失不見。刹那間。一種叫做失落地情緒。竟開始在這片空間裏開始蔓延。

  光符消失。其實正是中央電腦判斷出對方沒有接受主動聯繫。開始了下一步地地程式啟動。如果判斷許樂是拒絕了主動聯繫。按照異常情況處理程式一。中央電腦將會建立觀察體系。同時在最短地時間內。生成一份情況報告。交給聯邦政府以供參考。

  毫無疑問。如果憲章局裏真地出現了關於許樂地詳細報告。一定會引起很多人地懷疑。這個偽裝身份地過去。歷史。都將被挖出來。在聯邦無孔不入地國家機器面前。許樂必將無法完美地扮演那名退伍士兵。聯邦逃犯地真實身份。將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將面臨著第一序列事件後續當事者所將遭受地嚴厲打擊。

  這一刻。是許樂逃亡以來最關鍵地一刻。最危險地一刻。或許就在下一秒。尚在黑夢中地他。就將面臨無處不在地追捕與撲殺。就像封余大叔當年那樣。

  中央電腦的程式在這一刻微微停滯片刻,然後給出了它認為最符合邏輯的判斷。

  “否定。”

  “開始進行第二類聯繫。”

  昏迷中的許樂,大腦皮層的神經並沒有異常的變化,他頸後地晶片被判斷為受損。而中央電腦似乎能夠通過某種方法。經由晶片感應到他的腦電波變化,從而確認許樂並沒有拒絕自己主動聯繫的建議。而是……基於某種原因,對方無法做出應答。

  中央電腦此刻判斷它不停搜尋的目標,處於完全失覺狀態,也就是人類社會裏常用的植物人這個詞。

  無比先進的人類科技智慧結晶,無比發達的監控方式,無比機械的程式伸展,最終讓中央電腦得出了一個機械而可笑,卻又是最可能接近真相的判斷。

  不得不說,許樂地運氣在這一刻起了最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隨著中央電腦第二類聯繫程式的啟動,更奇妙的事情,開始在他的身上發生。

  無數的畫面,開始通過晶片向他的腦海裏灌輸,雖然那些畫面時不時地會出現扭曲變形,偶爾還會中斷,然而卻一直堅定不移地湧入,不停閃現在他的眼前。

  什麼是第二類聯繫?

  沒有人知道。

  許樂在黑色的夢中,無法醒來,只能看著一望無際地黑,黑代表著虛無,代表著死亡,代表著什麼都沒有。然後他看見了一幅畫面,畫面上一位元穿著白色睡裙地少婦,正抱著一個嬰兒,少婦的臉上充滿了不容置疑地關愛,似乎她恨不得將自己的全部生命,都投注到懷中的嬰兒身上。

  這是人類最珍視的母子親情。

  許樂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和妹妹,他想念他們,但必須承認,家人的容顏在他的心裏早已經模糊了。他看著畫面上的那一對母子,感到微微羨慕,卻沒有太過強烈地反應。

  那個未知的存在。似乎感應到了這一點,第二幅圖畫呈現在了他的眼前,那是一群在草地上奔跑踢球的孩子,這代表著少年,代表著友情。

  許樂沒有幾個朋友,他珍惜卻沒有太多的感應。

  黑色夢中。那些奇怪的圖畫越來越多,出現地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充斥了整個空間,那些畫面上出現了西林星球上最壯觀的雪山,上林S3沙漠中無比瑰麗的紅色岩石,費城郊外若繁星一般密佈的美麗湖泊,而更多的則是令人頓生敬畏純淨之感的無盡星空,那些宇宙裏存在了無數億年的星辰,似乎將要永遠這樣地存在下去。

  黑色夢中。出現了東林大區星球上空那層昏紅色的人工塵埃,出現了塵埃下那些可見的露天礦坑,那些礦坑曾為人類文明做出了巨大地奉獻。如今安靜地躺在青色的草原中,看上去像是星球的槍傷痕跡,有一份驚心動魄地美麗。

  許樂覺得很熟悉,心很酸,卻下意識裏生出了抵觸的情緒。隨著他的情緒,他大腦皮層裏的細微反應,黑色夢中的畫面再次變換,變成名貴的汽車,變成了令人睹之生津的各地美食。變成了冒著微小汽泡的香檳,琥珀色裏透著甘冽感覺的烈酒……

  黑色地夢中出現了無數抹明媚的色彩,那是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穿著學生制服、長著虎牙,梳著馬尾辮的女學生,穿著禮服,緩緩行走的貴婦,穿著網球裙,用裸露的大腿。散播著青春氣息的少女……

  成熟的、青澀的、明媚地、羞澀的、陽光的、柔弱的、穿著衣服的、輕衫半解的、一絲不掛的、全裸且擺著媚惑姿式的……女子隨著那些光亮的畫面撲面而來,輕柔而走。

  黑色夢中地畫面包括了人類最為看重,欲望最為強烈地那些方面,然而卻依然沒有能夠讓渾渾噩噩的許樂有太過強烈地反應。

  快速湧入的畫面資料流程,讓整個黑夢空間都開始有些不太穩定,而無數看不見的裂痕似乎正在撕扯著什麼,許樂感覺不到身體,卻感覺到難以承受的痛苦,他想痛哭。想叫嚷。卻沒有淚水,喊不出聲音。

  黑色的夢中。不停閃動的畫面更襯托出意識的孤獨,而孤獨之餘還要承受如此的痛苦,空間在膨脹,似乎隨時可能炸開……如果不是許樂存在於夢中的意識,就像他的人那樣的堅韌與頑強,或許他早就已經瘋了。

  他必須想起一些什麼,抓住一些什麼,便在此時,那些快速閃動的畫面裏,出現了一塊晶片板,上面的微焊點在黑色背景下泛著淡淡的亮澤。

  意念一動,畫面的轉換變得緩慢起來。

  各式各樣去除了外殼的工具,那些熟悉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家用電器,那些裸露的電路板,那些堅硬的金屬支架,那些圖紙,那些操作間裏的精密設備,全部用畫面的方式展現在黑色的空間中。

  他盯著一張圖紙仔細地觀看,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疼痛感終於減緩了一些,他覺得圖紙上的那些線條與構架十分眼熟。

  是M52,是黑色的M52,是體育館地下停車場裏那台破牆而出的軍用機甲!

  一動念,無數的機甲內部結構圖紙像雪花一樣自黑色空間週邊飛來,飛至他的眼前,飛進他的腦中,似乎很喜悅找到了一個能令他感到專心致志的東西。

  有的圖紙他見過,但更多的他根本沒有見過,那些線路與設計思路是如此的新穎,那些控制系統的設計是如此的……美麗。

  許樂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漸漸想起來了一些,卻開始貪婪地去看那些畫面,然而畫面越來越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楚,但很奇妙的是,這些進入黑色夢中的畫面,就像是存在於了他的腦海之中……

  畫面的湧入速度越來越快,黑色夢境的空間再也支撐不住,碎成無數碎片,那種劇烈的疼痛回到了許樂的腦中,他嗡的一聲昏了過去,在夢中昏了過去。

  卻在現實中醒來。

  黑夢破碎,白光降臨人間,他眯著眼睛看著窗邊透來的淡淡陽光,看見了陽光下那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女孩兒,看到了那抹紫色,想起來自己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卻下意識裏判斷自己仍在做夢。

  如果不是夢中,怎麼可能會看見這抹紫。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六十九章 陽光中的聯邦偶像



這是一間干淨明亮的大房間,四周牆壁和裝飾的顏色都很淡,由白漸入芽黃,讓人看上去很舒服。在窗邊擱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下方是一整張絨絨的毛毯,毛毯上有個穿著普通白色紗裙的女孩兒。

    女孩兒坐在桌子旁邊,安靜地看著桌上的一本厚書,凌亂的紫色短發遮住了她的耳朵,晶瑩彈嫩的耳垂卻俏皮地從那頭紫色亂發里鑽了出來。明媚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光線之中沒有一粒微塵,那樣的澄靜,照在她的容顏上,那讓澄靜的神情愈發奪人眼目。

    長長的睫毛安靜地搭在女孩兒眼簾上,白玉般的臉頰在陽光下微生紅暈。那本書籍的厚度比她的手還要更厚一些,顯得她那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十分精致。

    午後陽光下的清純女孩兒,似在看書,卻更像是熟睡了,紫色的發絲從她光滑的額頭上搭下,像是一絡葡萄葉,正在輕撫睡夢中的女子。

    這是一幅令人動心的畫面。

    許樂心動了。他怔怔地看著床邊不遠處的陽光,看著陽光下的女孩兒,覺得自己的眼楮有些干澀,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不夠用,眼前這幅畫面像是靜止的,卻又如此生動,像是大叔當年掛在礦坑操作間里的那幅海報,但是這個本應該出現在海報上的女孩兒,卻比十四歲時要成熟了些許,依然是無比迷人的少女。但那眉眼,那俏直地鼻尖,那在光線下清晰可見的耳廓上的晶毫,都在告訴他︰

    這是簡水兒,這是真的簡水兒。這是活的簡水兒!

    許樂想去揉自己地眼楮,卻發現自己的右臂處傳來一陣劇痛,險些叫出聲來,卻因為咽喉處的失聲。而變成了喉嚨里的一聲悶響。他困難地移開投往窗邊地目光,往身體看去。只見自己的身上插著幾根不知道什麼用途地管線,而自己正躺在一張雪白床上,手邊有緊急呼救按鈕與氧氣通道,看來是一張病床。

    昏迷之前的回憶早已全部回到他的腦海之中,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夢,雖然很像夢。

    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將要死在那名武裝分子的手中,怎麼卻又活了下來。出現在這個病房間。許樂是個很冷靜的人,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他便知道,自己此時肯定已經離開了臨海州,那個風雪交加地世界。不應該有如此明媚的陽光,但是下一刻,他又不敢肯定,萬一自己昏迷了半年,已經到了臨海州的夏天呢?

    在當時的絕境中,誰救了自己?

    許樂怔怔地看著窗邊的紫發女孩兒,不明白簡水兒怎麼從夢里走了出來,並且安靜地在自己地床邊捧著書本睡著。【要找最新章節?就上爬_書_網】

    但是自己活下來了,這個事實令許樂感到了無比的放松與開心,人生近二十年里。第一次距離死亡那麼接近。讓他對于生活好像有了一些新的認知。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剛才昏迷中那個古怪的黑夢。卻馬上將那個怪夢拋到了腦後,因為他的面前就有一個夢。如果黑色空間里的怪夢是噩夢,那麼眼前的這幅動人畫面是美夢。

    美夢成真。

    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許樂漸漸清醒,他的大腦逐漸取回對身體的控制權,這也意味著他身體地感知也能夠準確地進入他地大腦,一種微麻的感覺之後,是無處不在地緊繃感與干澀感,緊接著,許樂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的右腿有了感覺,痛的感覺,他覺得這條腿就像是被打成碎片的玻璃器皿,再被重新組合起來,布滿了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是一道痛。

    而他的身體上也不知道究竟留下了多少傷口,都在同時疼痛。更恐怖的是,他的身體內部,頸後,每一塊骨頭,每一對肌肉縴維都開始酸痛起來,就像經歷了無數次的運動,造成了難以修復的損傷。

    一聲悶哼,許樂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習慣眯著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那處,瞪圓了很多,幾滴冷汗刷的一聲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順著耳畔的皮膚,流到了枕頭上。

    他很堅強,他的耐力很強,他是一塊來自東林的石頭,可是在這種痛苦下依然快要承受不住,他要在身周的環境里尋找可以轉移感覺的方法,就像特工割肉取子彈時,喜歡看色情電影,這是一個道理。

    好在此時病房內有一個足以完全吸引許樂注意力的畫面,他極為困難地轉了轉脖頸,望向了窗邊桌旁的那個紫發女孩兒。

    許樂在病床上的一聲悶哼,驚醒了窗邊陽光中的紫發女孩兒,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絲,她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顯得有些迷糊,看著手中的那本厚書,可愛地伸出舌頭笑了笑,然後站起身,在陽光下盡情地伸了一個懶腰。

    她在陽光下握著拳頭,把手臂舉了起來,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這個姿式把她身體的曲線完全地展露出來。

    病床上的許樂,看著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穿過縴淨無塵的空氣,灑在了白衫少女的身上,一時間不由怔了,忘記了自己身體里無處不在的痛楚。

    陽光灑落,穿透了女孩兒身上那件白色的裙衫,白裙的材質很輕薄,在這樣直接的陽光下,起不到太多遮掩的作用。白色的衣料在陽光下近似透明,輕輕柔柔地覆蓋在那具青春少女的**上。尤其是從背光的病床角度望過去,更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具如白玉蘭一般的身體。

    澄靜光幕中,少女柔嫩地胸部曲線在一件白色抹胸的包裹中,腰身小腹都在泛著白光,十分美麗。

    許樂愕然地看著這一幕,下意識想閉上眼楮。

    以前封余大叔曾經告訴過許樂。如果他在少年時代踫見一個女生,明明長的很漂亮,但你卻根本不想去窺視她的身體,更不敢在腦中幻想那些與**有關的事情。那就證明你喜歡上了她,而且還是真正地那種喜歡。

    許樂的少年時代已經結束。進入了青年,但在漫長的二十年歲月中,他只對兩個人產生過這種情緒,一個是張小萌,一個便是眼前這個紫發的小女生。

    對于他來說,簡水兒是一個遙不可及地夢想,是他大聲呼喊要娶她為妻。內心卻無比自卑的對象,卻又是日日夜夜陪伴著他地回憶,在許樂的心中,簡水兒是很多情緒的復合體,在某些時刻。他甚至很自嘲地想道,自己其實把這個聯邦的偶像當成自己的妹妹,因為對她有一種很先天的親切感,就像看見先藝一樣……

    所以他想閉上眼楮,總覺得自己窺視那件白裙下風光的眼光,對她都是一種褻瀆。

    然而許樂已經看到了那些春光,在此時他根本無法將對方當成親切地親人看待,他只知道自己看到了無數聯邦男人想看而絕對看不到的美妙……在這一瞬間,無比虛弱的他,覺得受到了最強烈的刺激。甚至比……那個奇怪黑夢里所有各式各樣、渾身**、無比魅惑的女人加起來地殺傷力更大!

    穿著白裙。一頭凌亂紫發的聯邦偶像,在病房的陽光中。微微眯眼,享受著撲面而來的陽光,檀唇微啟,滿足地嘆息了一聲,更添嬌憨明媚美感。

    病房里響起了哧的一聲輕響,她的眉毛微微一皺,偏頭望著自己的白裙,苦惱地說道︰“可憐陪伴了我四年的連衣裙,怎麼一揮手就破了呢?”

    “難道我真的長胖了?”她的眉尖蹙起,可憐兮兮地自問道。

    “不,你是長大了。”

    許樂盯著那身白裙下地青春身軀,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地夢中小情人,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無厘頭的話。他在心里替對方解釋了一句之後,再也承受不住精神上地刺激和**上的雙重折磨,兩眼一黑,腦袋一偏,干脆利落地昏了過去。

    似乎是注意到病床上的些微動靜,簡水兒微微一愣之後,向著床邊走了過來。她怔怔地看著床上那個仍然陷于昏迷中的年輕人,看著年輕人平凡普通的面容,很自然地想起演唱會結束後那驚險的一幕,想到自己和桐姐怎樣將這個家伙從血泊中救了出來。

    看著年輕傷者臉上的冷汗,簡水兒偏了偏頭,從枕頭旁邊取出一塊毛巾,胡亂地替他揩拭起來,然後將毛巾扔在了一旁,又開始盯著許樂的臉發呆。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簡水兒不用回頭,也知道這個敢不經自己同意,便闖進病房的人,肯定是桐姐。

    一位三十幾歲年齡的女士走進了病房,她看著病床旁的一幕,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眼神里充滿了不贊同的目光,看著簡水兒說道︰“小姐,就算是為了躲避記者,準備春天的入校聯考……但我想,也不用天天跑到醫院來呆著,更何況,在我看來,您的時間並沒有花在復習功課中。”

    簡水兒笑著回答道︰“功課應該沒有問題。電視台的長官和記者們同樣煩人,選來選去,好像只有這家醫院最隱蔽了。”

    她轉過頭去,靜靜地看著病床上許樂的臉,心里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自己看見這個人就覺得很熟悉,對方一直在昏迷,為什麼總能給自己一種安靜和……親切的感覺?就像是很久以前在哪里見過一般。

    簡水兒的目光滑過許樂露在被外的手臂,在那個金屬手鐲上一掃而過,並沒有太過在意。

    (終于發上來了,長出了一口氣。今天是六月的最後一天,這時候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距離最後的時刻還有十個小時,目前的差距是四十張月票,這是我今天更新的第一章,我在努力,大家一起,加油。)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1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3 09:30 PM 編輯

第二卷 第七十章 大明星救了我

那個叫做桐姐的中年女人,並不是簡水兒的經紀人,因為整個聯邦都知道,簡水兒小姐沒有歸屬於任何一家經紀公司,也沒有什麼出名的演藝經紀人在她身後做背景,她甚至與電視台之間都僅只存在著合作關係。

簡水兒有一個工作室專門替她服務,而桐姐也不在這個工作室的範疇之內。她的目光掠過簡水兒的身體,皺著眉頭說道:「我記得這是四年前的連衣裙……小姐,為了您的形象,我建立還是將這件裙子捐給區的難民。」

簡水兒無奈地攤開手,說道:「已經被我一個懶腰撐破了,想捐都沒辦法捐……本想著在醫院裡沒有人打擾我,可以好好地看看書,放鬆一下,穿一下平時沒可能穿的衣裳。」

隨著她的動作,那頭凌亂的紫發晃來晃去,看上去虎虎可愛。這位聯邦的偶像真是一個具有各種風姿的絕世人物,舞台上是一面,電視光屏上是一面,私底又是一面,但無論是哪一面的簡水兒,都是這樣的迷人。

看到簡水兒依然坐在病床旁邊,桐姐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盯著她身後那個昏迷的年輕人說道:「這個人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

簡水兒吃驚地噫了一聲。

「已經聯繫上了邰家。小姐至少可以放心,他不是暗殺事件的參與者。不過我很奇怪,第四軍區的高手,怎麼會喬裝打扮……忽然出現在邰家繼承人的身邊。」桐姐的眼睛瞇了起來,盯著病床上的許樂,目光極為警惕。那股銳利地寒光,曝露了她軍人的真實身份。

在幾天前的地下停車場內,她曾親眼看見病床上昏迷地小子。像頭悍不畏死的狼一樣撲進了黑暗,那種絕決狠辣。那個身影裡所裹脅地力量速度以及最後所表現的技巧,都說明了這個小子是個地地道道的殺人機器。

但偏偏這個殺人機器陷入昏迷之後,那張平凡地臉上除了噩夢中的痛苦扭曲表情之外。便只有平靜,安樂,樸實。

桐姐盯著許樂的臉,怎樣也無法想像這樣一個平凡老實的表情下面。隱藏著那樣恐怖地手段,這種反差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心寒,所以她根本不願意簡水兒出現在這個病房裡,更不願意讓她與那個傢伙如此之近。水兒在臨海州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場演唱會。雖然她是聯邦無數人的夢中情人,標準的國民偶像,但是就如同每個年輕的少女一般,在完成自己某一個夢想之後。會陷入歡愉興奮的情緒,於是,她決定做一件很大膽的事情。

未滿十四歲便登上了聯邦頻道地光屏,引發了兒童權益保護基金與聯邦各大方面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得到了聯邦首席**官那樣的評語。簡水兒從小到大,都習慣自己管理自己的人生,她的任何決定,都沒有人能夠阻止,包括名義上由兒童權益保護基金派來的桐姐都不能。

簡水兒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去臨海逛逛,因為她還從來沒有去過歷史悠久的大學城。在首都特區的時候。她便經常喬裝打扮之後。在桐姐的陪伴下,坐公車與老人們聊天。乘坐地鐵冒充普通女學生,工作室裡地工作人員們,對於她時常異想天外地想法早已習慣。

而桐姐一如既往,雖然表達了強烈的反對意見,卻無法阻止她。

助理乘坐地豪華汽車,在臨海警察總部專門派來的警車護送下,在臨海州大學城熱情的民眾歡呼聲中,呼嘯而走。而簡水兒則與桐姐兩個人做好了喬裝打扮的準備,安靜而開心地在一個房間裡安靜的等待。

直到確認體育館內的觀眾都已撤走,她們才從後台轉向了貴賓區,沿著那些空曠無人的區域,向著早已準備好交通工具的地下停車場走去。

一路走去,只見鮮血屍體,交戰之後的痕跡,遠處還隱隱能夠聽到開火的聲音。電梯不敢坐了,樓梯裡的燈光卻在一閃一閃,在雪白的牆壁上,時不時照出血痕,場景異常恐怖。

這一段歷程,簡水兒再也不想回憶。她自幼便生活在聚光燈下,聯邦國民的掌聲歡呼聲中,備受呵護,什麼時候親眼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然而她遺傳的那個強大姓氏,至少沒有人讓臉色蒼白的她,雙腿發抖,就此蹲在樓角,真正地扮演一個可憐的少女。

她堅強而勇敢地跟著桐姐,在忽明忽暗的體育館裡一路前行。此時桐姐已經通知了她的下屬工作人員,取出了一直藏在腰間的槍械,然而這名優秀的女軍人,並沒有馬上改變路線,帶著小姐從體育館別的出口逃走。

因為她敏銳地查覺到,似乎正有一隻隊伍在前方不斷地清除著一路上的武裝分子,為她們的前行掃清了障礙。她更清楚地判斷出,簡水兒小姐只是運氣不好,碰到了聯邦難得一見的大場面,這些武裝分子,並不是針對自己。

有能力,有膽量在聯邦民用區域佈置暗殺的勢力,應該很清楚簡水兒背後有一個無比巨大的身影,而殺死簡水兒對那些勢力來說,沒有任何利益可言。

當時這位桐姐更是馬上判斷出,這場暗殺應該是針對貴賓包廂裡的那位年輕人。雖然邰家那位少爺從來沒有與小姐見過面,但出於禮貌,這次對方前來觀看演出,演唱會前,還是送了花的。

桐姐相信邰家的實力,既然對方在前面開路,那麼這條路應該就是最安全的,體育館別的出口,不知道還隱藏著怎樣的風險。

只是她根本沒有想到,想要殺死邰家少爺的勢力。居然在地下停車場裡藏了一台機甲。當機甲火力全開地聲音傳來,主炮發射的聲音響起,體育館下層建築一陣搖晃。簡水兒與桐姐二人已經身處地下停車場的通道之中。

槍聲戛然而止,死一般地沉寂。

她們的正前方是一片黑暗。通過停車場地大門半開,空氣中全部是血腥味與焦糊的味道,天花板上的水花向下灑落。一片安靜,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活著,不知道前方還有沒有什麼危險。

「小姐,您等著。」桐姐地眼眸裡閃過一道寒光。準備強行開路。簡水兒擔憂地看著她,輕輕拉著她的袖角。

就在此時,她們聽到了一個聲音:「不要過來!」

然後她們看到一個身影猛然跳了起來,衝出了大門,而先前她們根本沒有發現,那具死屍的身下,居然還有活人!緊接著門外槍聲響起,火光大作。藍色的電弧滋滋作響,慘嚎連連,一切地一切,在極短暫的時間內發生,然後停止。

「當時他躲在那具屍體下,掩藏的極好,位置選的也不錯。如果不是擔心我們的安全,他就不會大喊那一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將自己陷入了危險之中。」

病房裡的簡水兒靜靜看著許樂在睡夢中扭曲的容顏。在心裡想著。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覺得自己欠了對方一些什麼,才會拜託桐姐出手。將這個根本不知道身份地傢伙救了下來,同時麻煩了那些一直不願意聯繫的親戚,將對方連夜轉送到了第一軍區總醫院進行搶救。

事實上,簡水兒一直不知道這個昏迷中的年輕人是誰,連對方究竟是邰家的安全人員還是進行暗殺的武裝分子,她都不是很清楚,她只是救了對方一條命,算是償還了那一聲大喊。當時時間急迫,在沒有知道對方確切身份之前,她不願意把這個傷的極重的傢伙,交給政府或者是邰家。

「他叫許樂,是梨花大學的學生,那天剛好和邰之源一起看你的演唱會。」桐姐平靜地說道:「能夠和邰之源坐在同一個包廂裡,看來這傢伙與邰家的關係不淺……雖然我對小姐當時地決定一直表示反對,但眼下看來,倒也不錯。畢竟老爺子和那位夫人地關係一向良好。」

「今天才知道,邰家為了找到這個小子,花了很大的力氣。」桐姐皺眉說道:「可他明明穿著第四軍區地軍服……這真是令人費解。」

「邰家和我有什麼關係呢?至於什麼第四軍區,我更不懂了。」簡水兒嫣然一笑,說道:「不過知道這個傢伙究竟是誰就好。」

「我已經通知了邰家方面,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派人來接他。」桐姐看了病床上昏迷的許樂一眼,微微一笑,心想小姐果然還是不想聽到與老爺子有關的任何消息。

「第二類聯繫建立成功。」

「信息節點重新捕獲成功。」

「建立觀察體系,預留數據往復通道。」

「報告……報告……報告……五人小組?」

首都特區郊外憲章局那台中央電腦,在程序裡記下了這樣的語句,出乎所有工作人員預料,那個所謂的雲計算域錯誤,只用了一天便修復成功。很奇妙的是,憲章局深處的聯邦中央電腦,自己都對這個程序設置感到了懷疑,因為五人小組……已經死了無數萬年了。

機械的命符層級讓第一憲章的光輝出現了一道缺口。

而許樂頸後的芯片就在這道缺口之中,在醫院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剛剛莫名其妙的度過了他逃亡人生當中最危險的關口,他依然在做夢,做著關於機甲與偶像的美夢。面的,向鵝考大叔學習,只不過設計是反了過來,後來發現太占篇幅,所以選擇了倒敘的方法。



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無間

「我叫許樂。」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好幾天沒有通過口腔補充水分的關係,還是在停車場一戰中爆發的太厲害,震傷了聲帶,還是……說因為他看見面前這個聯邦偶像,從骨頭裡感到了緊張。

簡水兒那頭蓬亂的紫發已經被梳的很整齊,很隨意地紮了個辮子,只是因為頭髮太短的緣故,小辮子顯得非常短,在頭後一彈一彈的,非常可愛,比先前的打扮顯得可青澀了許多。

「我叫簡水兒。」她對著病床上那個年輕人微笑著說道。

許樂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回答真的很妙,人生能有許多想像,但誰能想像過簡水兒會親自介紹自己是簡水兒?要知道聯邦以百億計的公民中,不認識簡水兒這張可愛臉龐的人,絕對要比不認識席格總統的人少許多。

笑聲戛然而止,因為牽動了身體上無處不在的傷勢,許樂感到了痛苦。於是輪到簡水兒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因為她很清楚這個叫許樂的傢伙為什麼發笑,而她確實也已經很久沒有做過自我介紹了,除了在星雲獎做頒獎嘉賓的時候。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對方的自我介紹後,她下意識裡回答了一句。

笑聲之後,便是沉默。當許樂醒過來的時候,剛好那位桐姐離開了病房,去打一個重要電話,於是他第一眼看見的,又是這個紫發的小女生,這一次他無比確認,這不是自己在做夢,而是對方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他變得無比緊張。有些糊塗地聽著對方講述自己昏迷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企業號,前進!」

聽著簡水兒嘴唇裡輕瀉而出的詞語,許樂卻想到了別的事情。聯邦偶像在電視劇裡說出那句經典台詞的嘴唇。居然也會談到與自己有關地事情?

略顯尷尬的氣氛中,簡水兒唇角帶笑,頗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年輕男人。直到剛才之前。她一直不知道對方地姓名來歷,因為除了政府部門,就連第一軍區總醫院,都沒有權限可以掃瞄出任何公民地檔案。

如果僅僅是為了躲避記者,除了這個充滿了藥水味道的醫院之外,其實簡水兒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可是她這幾天都會抽時間來醫院一趟。她認為對方是為了保護自己而陷入了生死難料的危險境地,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和這個年輕男人在一起,她地心情會變得平靜許多。

昏迷中的年輕男人,像有一種舒神安眠的作用。連著幾天,簡水兒都會在陽光中睡去,她偶爾會靜靜地看著對方平凡的臉龐,因為確認對方不會醒過來,越看越熟悉。然而此時對方既然已經醒了過來,簡水兒自然不會再盯著他的臉看。可那張微笑著的可愛的容顏下面,依然止不住地回憶想那天地黑暗地下停車場裡,那個堅毅勇敢的身影,以及後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戰鬥中許樂的強硬與迅捷給簡水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雖然見過許多軍中地強者。可是一向很厭惡那些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厭惡許樂的氣息。

許樂是一個並不怎麼喜歡說話的人。除非必要的情況下,他寧肯選擇沉默,沉默地學習,沉默地練習,沉默地出手。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他的話語才會更多一些,比如在大叔、張小萌、施清海、邰之源,李維面前……

尤其是面對著只在自己夢中出現過的偶像,他更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兩個相處本來極為遙遠的年輕男女,就在這樣尷尬的沉默中相鄰而坐,在這一刻,東林大區礦坑與首都星圈的無數萬公里距離不見了,就連信息傳遞都需要四分十二秒地距離不見了。

終究還是許樂打破了沉默,他看著簡水兒那張明妍動人地臉,用沙啞的聲音,十分認真說道:「謝謝您救了我一命,今後有什麼用得著我地地方,請不要客氣。」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彆扭,太像電影裡面的那種江湖口吻。但許樂是發自真心而說,每個人都習慣往自己的偶像身上,加注更多的美好成分,更何況簡水兒是真的救了他一命,他無比誠懇,無比認真地說了出來。

簡水兒也聽出了對方話語裡的誠懇,微微一怔後,淡淡紅暈浮上她的臉頰,美麗不可方物,因為她總覺得是對方救了自己。

許樂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卻想到自己昏迷了這麼久,臨海州那幾個關心自己的人,說不定擔心成什麼模樣,一絲焦慮浮現在他的眉宇之間。

簡水兒看出他的想法,笑著說道:「是不是想通知你的朋友?放心,我們已經通知邰家了。」

許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身體依然不能移動,只有笑容還像過往二十年裡一樣誠懇老實:「我想給別的朋友打個電話。」

「女朋友?」簡水兒好奇問道。

「前任……」許樂微澀回答道:「我正試圖把前這個字去掉。」

握著並不小巧精緻,反而透著金屬氣息的手機,許樂並不認識這是聯邦最新一代觸紋式手機,他只是從虎口的微溫想到,剛才是簡水兒親自打開手機遞給了自己,金屬面上還殘留著簡水兒手指的餘溫……

他的心頭一蕩,馬上在心裡罵了自己兩聲。在男女方面,他是一個很老實的傢伙,至少他認為自己現在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最的是……雖然在河西州郊外的青樹下,他敢大聲說要娶簡水兒做老婆,但那是因為當時他認為簡水兒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一旦真的出現,他又怎會有絲毫不著邊際的野望。

電話那頭傳來張小萌驚喜地聲音,接著便是極力壓抑的哭泣聲。在這一刻。許樂的心裡再也沒有旁地人,連簡水兒也沒有,只有那個在臨海等著自己消息地女人。是的。她本來就是我的女人,而且是個喜歡自己地傻女人。

緊接著他的眼眸裡卻出現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因為他想到了某些事情。

給張小萌的電話之後。緊接著便是打給施公子的,許樂一邊按著牢記於心的號碼,一邊微顯惘然想著,原來這個世界上,自己也只有這麼幾個親近人,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公墓旁邊哭泣地傢伙會不會太少了一些?還是說。根本沒有人會為自己準備葬禮?

這種感覺很不好,而施清海的電話打通了沒有人接,許樂更感覺到了不好的兆頭,他很瞭解那位流氓官員朋友,自己失蹤了好幾天。對方應該會一直等著自己的電話。

病房的門打開了,那位桐姐走了進來,詫異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睜著眼睛地許樂。

「醫生已經來過了,說他的傷勢太重,要少說話,更不能動。」簡水兒微笑著替許樂回答道。

桐姐看著她說道:「邰家的人來了,小姐要不要見見?」

「不用了。」簡水兒站起身來,對著病床上的許樂微微躬身一禮,說道:「再見。」

許樂此時正在擔心施清海,下意識裡嗯了一聲。完全沒有留意到簡水兒的離去。過了不久。病房的門被推開,一大批穿著白外衣的醫生湧了進來。最中間的是一位官員模樣的人。

這名官員走到病床前,對吃驚的許樂深深一禮,鞠躬超過了九十度,鄭重說道:「少爺明天就到。」

第一軍區總醫院所在地州與臨海州有不小地時差,當那邊的病房裡正在演出一場豪門家族感恩夜會地戲碼時,臨海州的大街卻剛剛甦醒,來往於各個公司與政府機構的人們,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忽然行走。

施清海站在街邊,懶洋洋地靠在電話亭上,吃著麵包夾生菜,紅紅的番茄醬就像將要凝固的血水一樣,從他薄薄的唇角流了出來。他看著不停響動的手機,沒有接通的意思,直到那個執著的鈴聲在很久之後平息,他才將手機揣回上衣口袋,繼續朝著雙匯街的方向走去。

手機顯示的號碼很陌生,雖然號碼數字排列的很漂亮,就像是一乎樂曲一般,但是施清海沒有接陌生電話的習慣,尤其是當前這種緊張的時刻,任何一次不需要的聯絡,或許都會讓他身陷萬劫不復之地。

凌晨時分,聯邦調查局向各下屬部門收回某協查通知,施清海通過內部關係打聽了一下,確認了許樂已經被邰家找到,並且沒有生命危險。他不再擔心許樂,開始擔心自己以及那位在聯邦政府內當了幾十年間諜的老師。

最後這些天,施清海一直覺得身邊有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極高的天上籠罩著自己,隨時都可能落下來,將自己網住。經過他的細心觀察,確認至少有幾組目標正在監視著自己。聯想到那天老師暗中打來的那個電話,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凌晨是情報人員最容易放鬆的時候,身為一名優秀的情報人員,施清海抓住機會,擺脫了那些「同事」的監控,冒險去往雙匯街。

臨海州局就在雙匯街上。

施清海從局大樓旁邊的側巷裡走過,就像一個忽然上班的白領。然後他愕然抬頭,發現有什麼重物正從高空墜了下來。

一聲巨大的悶響,身旁的一輛汽車被砸扁,車頂上那個從高空墜下的人已經死了,花白的頭髮顯示他的年紀已經不小,而那些不停淌下的血漿,就像調稀了的番茄醬,看上去異常噁心。

施清海怔怔地看著那處,雙眼微瞇,手裡的麵包已經捏碎,裡面的番茄醬流了出來。
作者: demonchen    時間: 2009-7-3 11:47 A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二章 臨海的風雪

  十五分鐘前的臨海局局長辦公室。

  花白頭髮的局長結束了自己的錄音,然後開始在電腦裡進行資料銷毀工作。連接幾天的不安,在昨天夜裡的一個電話之後,全部變成了現實。局長離開了自己的家,那個已經被聯邦特工嚴密監視起來的家,像往常一樣,提前半個小時抵達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開始做起了眼下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的表情很平靜,臉上的皺紋就像脖上的紋條領帶一樣,一絲不苟。自從很多年前,他成為反政府軍一員後,他就知道自己的一生,總會以這種方式結束。無論是在第一軍事學院擔任心理學教授,還是後來調到了聯邦部門,他一直都有這種心理準備。

  局長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聯邦調查局盯住,而且針對自己的行動密級一定很高,因為施清海就在四科,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想來施清海也已經進入了監控範圍。

  銷毀了電腦裡所有的通話紀錄,局長打開保險櫃,有些困難地佝下身體,從夾層裡取出一疊紙,這些紙上面記載的是一些代碼與代號,是他負責的整個網絡的根本。在科技無比發達的當下,任何記錄在智能工具裡的東西,在事後都能至少被修復一部分,反政府軍的間諜網,一向很小心謹慎地使用這種最原始的記錄方法。

  將紙張塞進碎紙機裡,用廢紙簍裝好那些變成碎紙絲,局長走進辦公室附屬的洗手間,用濕毛巾遮住煙霧溫度感應器後,點燃了打火機,開始燃燒那些事關很多人生命的代碼與暗號。

  將灰燼衝進了水下道中,局長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聯邦調查局的官員們,大概是想獲取更多的情報,才給自己留下了處理善後的時間。

  走回辦公室。局長粗粗的手指下意識裡玩弄著那個打火機。這是施清海送給他地五十歲生日禮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取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確認離自己和施清海約好的時間還有幾分鐘。那小子這時候應該還沒有進咖啡館,這才放下心來。

  笨拙的手指摁下手機上地一個按鈕,事先準備好地一段錄音加密之後,上傳到網絡中的一個臨時文件貯存地。

  局長轉身回去,迅速地反鎖上辦公室的厚門,然後走到落地玻璃旁,仔細地注視著行人漸多地雙匯大街以及玻璃窗下那條安靜的側巷。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他平靜地服了一顆藥丸,又從抽屜裡取出一把手槍,向著落地窗摳動了扳機--啪啪的幾聲脆響,堅固防風的落地窗上出現幾個渾圓的小洞,只是排列有些不夠合適。局長聳聳肩。心想當初在山裡受訓的時候,總認為槍法不是很更重要的事情,現在看來果然錯了。

  他氣喘吁吁地扛起沉重地轉椅,向落地玻璃上砸去,轉椅彈了回來,而玻璃窗上卻出現了令他高興的裂紋。

  這時門外也傳來了砸門的聲音。

  局長將手機重新握在了手中,看著滿是蛛絲狀裂紋的落地玻璃,一頭撞了過去!

  大門被特工們強行砸開,而同時,局長肥胖的身體也撞破了玻璃。開始向著很高很遠地地面落下。

  風聲呼嘯。空中的局長看見了樓下那些正在吃早餐的下屬,忍不住笑了笑。

  然後死去。

  雙匯大街與側巷的接口處一片尖叫與慘呼。大清早的,無論是誰看見這樣一個慘劇,看見那具變形的屍體,噴射的血水漿狀物,都會噁心恐懼的說不出話來。

  施清海手裡緊緊握著夾心面包,沒有引人注意地走入人群之中,他瞪著汽車局長花白的頭髮,臉色迅疾變的有些發白,與身邊地人們臉色倒是相差不多。

  離汽車不遠處地地面積雪上,是一個已經被摔成粉碎,很難在短時間內拼湊起來的手機。

  雪白,血紅,施清海瞪圓地眼睛,像是受不了這種反差極大的鮮豔色彩刺激,眨了眨眼。

  今天臨海州的風雪已經停了,但是人們依然習慣穿著帶雪帽的風衣,他也並不例外,他就像一個被驚恐噁心佔據了的行人,掀起雪帽遮住自己的臉,步履微快卻又不太快地經過局大樓的正門,向著遠處走去。

  就在他離開之後不久,七八名來自首都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衝出了大樓,衝到了那個汽車之前,開始緊張地在通話器裡呼喚著什麼。表明你還沒有暴露,或者你還沒有被政府抓住。我的所有聯絡工具已被監控,只能用最後這個方法與你通話。」

  「我曾與國防部楊勁松副部長接觸,本想用當年的同事情誼,試圖從他那裡獲取某些情報。但是不久前,他死了,而我似乎也暴露了。」

  「我自問與楊副部長的接觸,一直保持在當年的一院院長與一位教授接觸的範疇之內,他更是一位頂端的反青龍山軍人。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死,會讓我暴露。」

  「楊勁松的死,應該與臨海體育館事件有關,如果有心人想要將那個事件與組織扯上關係,那麼我與楊勁松之間的聯繫是最好的方法。」「你是與我接觸最密切的人,而且你和許樂認識,所以你應該也是這個計劃中的一環。」

  「我確認,組織上層出了叛徒,從現在開始,你誰也不能相信,除了他。如果暴露,你可以嘗試去港都市找一個人,那個人的地址在……」

  在臨海一條安靜的街道旁。耐寒的樺樹下,有一個小小的被薄雪覆蓋著的電話亭。電話亭中裡,施清海仔細地聽完了局長老師最後留給自己地話。陷入了沉默。眼睛變得濕潤起來。

  走出電話亭,他舉起手中已經冰冷的夾心面包啃了一口,酸甜的番茄醬讓他地胃部一陣抽搐。險些吐了出來。把面包扔進了垃圾箱,他揮手召了一部出租車。

  幾十分鐘後,出租車經過臨海外勤辦事處大樓,施清海隔著玻璃,看著四科所在樓層地奇怪安靜,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漸漸眯了起來。

  他對下排駕駛位的司機笑著說道:「大哥,如果包你車去上野。要多少錢?」

  一行車隊停在了臨海州機場地停機坪上。穿著一身褐色風衣的邰之源,從一輛全新的沒有標誌的黑色汽車裡走了出來,他的臉色一如往常那般蒼白,盯著手中的那份文件,蒼白之中漸漸生出幾絲憤怒的紅暈。這份文件他在車上匆匆看完。結果卻成功地破壞了他地冷靜。邰之源惱火地將那份文件扔到了雪地中,對著身旁的靳管家說道:「什麼狗屁東西!楊勁松,一個局的局長,然後是施清海……政府裡那幫廢物想做什麼?難道想告訴我,那些搞暗殺的軍人,是從施清海的手裡獲得地情報?」

  靳管家跟著他的腳步快速向著走著,在他身旁輕聲說道:「證據確鑿,聯邦調查局查到了楊副部長與那位局長之間過於頻繁的通話紀錄,雖然沒有涉及到體育館事件的部分,但誰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別的聯絡方法?」

  邰之源猛地停住了腳步。看著靳管家說道:「你相信這所謂的證據?」

  靳管家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楊副部長。局長,施清海。許樂……確實可以指向某種可能性,但問題是這種證據鏈太不牢固。」

  「不止不牢固,根本就沒有證據,何來的鏈?」邰之源的唇角泛起一絲少見的冷嘲笑容,「某些人就是千方百計,想把這件事情與反政府軍扯上關係。」

  「現在至少有證據證明,那位曾經擔任一院教授的局長,在一院地時候是施清海地老師,而這兩個人都是……反政府軍的間諜。」

  「我們很久以前就知道,施清海是反政府軍地人。」邰之源平靜地看著靳管家,「而政府並不知道,既然如此,問題肯定是出在那位局長的身上,某些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恰好他又能把楊勁松那些強硬軍人與施清海、許樂以及我聯繫起來。」

  「我不管反政府軍內部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邰之源盯著靳管家說道:「我只知道某些人正在試圖利用我差點兒死亡這個事實,搞風搞雨。」

  「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帕布爾先生與青龍山方面達成的協議。」邰之源加重語氣,「我更不願意讓那些調查局的狼狗,把懷疑的目光盯向我的朋友許樂……施清海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既然聯邦已經開始通緝他,你想些方法,幫助一下他。」

  「我們在這方面能做的事情很少。」靳管家堅持著自己的判斷,「而且聯邦政府只負責給出一個符合邏輯的答案,只要夫人無法質疑這個結果的合理性,我們便只能接受。」

  「特勤局的十二名特工,也是直到當天才知道少爺您的目的地,他們中的那個奸細,就算能送出情報,也不可能讓那些軍人提前半夜,便做好了準備。」

  靳管家繼續平靜說道:「家族內部的審查也已經結束,沒有任何疑點,眼下看來,唯一的疑點,應該就是許樂先生有可能把他的行蹤告訴了他的朋友……很抱歉,事前我沒有就此事對許樂先生進行專門的囑咐,犯了錯誤。」

  邰之源的眉尖微微皺了皺,沉默許久後說道:「不可能是施清海,反政府軍就算再怎麼想我死,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像我無限希望他們全部消失,可也不會在這時候推動聯邦出兵青龍山。」

  被飛機氣流激起的風雪之中,邰之源緊了緊頸部的圍巾,走上舷梯,踏上了探訪許樂的旅途,說了最後一句話。

  「許樂的朋友雖然少,但並不只有施清海一個人。」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三章 眼中生花

  黑色的邰傢俬人商務飛機,捲著風雪駛離了跑道,向著陰層多雲的天空仰首升高,不多時便消逝在天際,向著京州西南區域的聯邦第一軍區總醫院而去。

  停機坪上那些邰家的工作人員目送少爺以及自己的直屬長官們消失,才紛紛鬆了一口氣。新年第一天,少爺便遭遇暗殺,此後的持續緊張氛圍,終於隨著這架飛機的離開,而變得稍許輕鬆了些。一名中年女性工作人員,這時候才敢上前,俯身下去,在雪地上揀起那幾張被邰之源憤怒扔下的文件紙張,邰之源有憤怒的理由與資格,而這些工作人員卻不可能讓這些內部資料,有任何流出的可能。太多天的許樂,雖然依然衰弱,但卻沒有絲毫睏意。房間裡的電視開著,正在播放著廣告。他感到有些百無聊賴,施清海還沒有聯繫上,張小萌也不可能過來,邰家的人這時候都在病房外面,沒有誰來打擾他的休息。

  他隨意揀起腰畔的幾張紙,開始看了起來,誰知一看便再也無法挪開眼光。

  這是簡水兒小姐無意遺留在病房裡地東西。看那些題目應該是大學聯考的模擬習題。許樂在心裡算了一下年齡,簡水兒今天應該已經滿十七歲了,正好是聯邦普通教育結束的時間……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聯邦的國民偶像居然也要和正常人一樣,辛苦地進行複習,然後參加大學入校聯考。以簡水兒現在的知名度和擁有的財富,應該足以她愉快而懶散地過完這輩子了吧?

  許樂雖然沒有參加過聯考。但當初也為了國防部地士官考試準備了很長的時間,很輕鬆地分辯出,這是一套綜合類地試卷。許樂對政治經濟史之類的東西,只是在圖書館裡看過許多資料,並沒有系統的學習過。所以也不知道試卷上那些題目的答案究竟是對是錯……不過他對於數學和實踐物理學方面很是擅長,從卷一道道習題看下去,他有些驚訝地發現,簡水兒的答案竟然沒有一道錯地,更關鍵的是,那些寫在題目旁邊的解題流程與思路。竟是那樣的清晰。

  翻到試卷的最後一面,許樂愕然地用左手撓了撓頭,這才知道簡水兒準備報考的應該是第一軍事學院……指揮系。

  然而試卷下面還有一張紙,紙上是一些結構動力圖,看上去應該是某種大型設備地電源動力傳輸設計圖,題目要求答題者找出這張動力設計圖上的幾處錯誤,並且嘗試著將此設計進行優配調解,可以讓動力輸出效率提升三個百分點以上。

  題目下面是一片空白。許樂看著這道題,他的職業習慣又開始發作。在大腦裡開始認真地進行各種虛擬的管線重接。

  正在出神的許樂,並沒有聽到先前走廊裡密集的腳步聲,直到邰之源推門而入,才發現他的到來。靳管家接過邰之源脫下的大衣,很誠懇而充滿感激地向著病床地許樂行了一禮,然後退出了病門,將大門關上,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剛剛共過患難的年輕人。

  「全身上下就是左邊的手臂還能動。」許樂有些困難地扭過頭,看了邰之源一眼。笑著說道。在一台軍用機甲的襲擊下。許樂不僅活了下來,而且看著自己救的那個傢伙也是毛髮無損。他感到了一絲快慰。

  邰之源平靜地看著床上的許樂,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隔了一陣之後,他忽然開口說道:「說謝謝確實是很俗的一件事情……但這聲謝總還是要說出口,謝謝你。」

  許樂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不過你的運氣不錯,居然能在那樣的絕境下,被簡水兒救了。」邰之源微笑著說道:「她既然是你的偶像,有沒有趁機要個簽名什麼地?」

  許樂一怔之後,微悔說道:「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從臨海直接趕到京州西南地總醫院,邰之源一直沒有休息,長時間的飛行,讓他地臉色愈發的蒼白。在許樂的勸說下,兩個人說了會兒話之後,邰之源便離開了病房,想來醫院裡已經安排了給他休息的房間。病房裡再次安靜,許樂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心想邰之源那小身板兒看著比重傷後的自己還糟糕,這到底是誰給誰探病來著?

  不過他也清楚,以邰之源的身份,當知道自己下落後,第一時間趕來此地,當然不僅僅是為了探望自己,更多的原因,還是對方要向自己表達某種態度,那種態度雖未明言,但大抵也不過就是類似電影裡那種感恩,將來必有所報之類。

  而更令許樂心情複雜的是,從邰之源的嘴裡,他大致瞭解了一些臨海體育館刺殺的真相,雖然邰之源沒有完全說明白,可是他也清楚,這件事情或許和聯邦軍方有關……邰家似乎是支持帕布爾議員的。

  此時的許樂,卻根本不知道,帕布爾議員的青龍山一行,其實和他的關係極大,一切的震盪,都發源於雙月節舞會。病房裡再次安靜,許樂閉眼休息了一陣,終是無法睡著,便將電視的聲音扭大了些。此時聯邦新聞頻道無休無止的廣告終於結束了,那位曾經在新年之夜,向整個聯邦的公民們報告了那個好消息的新聞主播,再次出現在了光屏之上。

  新聞主播表情平靜,語速微快說道:「今天,麥德林議員在參加京州某大型射電天文中心建成典禮後,發表了一份聲明。」

  畫面上出現了京州政務廳大樓,在大樓前,一位頭髮花白,衣著樸素的老者,正在新聞台前說著什麼,而他的身邊,則是一個約摸四十歲左右年齡,眉眼深陷,看上去極有魄力的官員。許樂看著光屏,心想這個老頭子就是……小萌服務的麥德林議員?不知為何,一股厭惡感從他的心裡湧現了出來,雖然他在情感上一向傾向於環山四州以及山裡的反政府軍,也知道麥德林議員這些年稟持非暴力原則,極大地促進了聯邦內部雙方之間的和解,但是一想到張小萌,許樂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通過畫外音的介紹,許樂知道了麥德林議員身邊的那名不怒而威的中年官員,便是京州州長。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這位州長閣下,竟然會和麥德林議員共同發表這份聲明,表達了極為明確的支持態度。

  麥德林議員的聲明裡隱隱點出,如今看似和平的聯邦內部,正有一股暗流在湧動,而軍方某些鷹派分子,正在或者已經在嘗試著幹擾聯邦政府與環山四州之間的和平進程。麥德林議員強烈地遣責了這些行為,憤怒地表示,帕布爾議員剛剛與青龍山反政府方搭成初步和解協議,在議員先生將要回到首都特區的時候,任何卑鄙而骯髒的手段,都只能被解讀為,這是對所有愛好和平的聯邦公民集體意志的挑戰。

  緊接著京州州長也發表了講了一番話,大力地表揚了麥德林議員、帕布爾議員這些政治家中的良心,嚴厲地批評了聯邦政府某些人的無恥行為。

  許樂並不知道這位京州州長是何許人物,他自幼所處的階層,所接觸到的信息,也不足以讓他從一條新聞就能判斷出政治上層出現了什麼問題,可是他依然感到了一些蹊蹺。他不是愚蠢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很聰明的人,他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聯想到了體育館的暗殺,聯想到了很多很多。

  從邰之源那邊應該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許樂沉默了片刻,從枕旁摸出邰家工作人員為他準備的電話,拔通了施清海的電話號碼,然而這次不僅是沒有人接,傳出的甚至是關機的聲音。

  許樂的心緒開始不安寧起來,他覺得什麼事情正在發生,而且是不好的事情。他不明白自己這個小人物,為什麼被捲進了這些事情當中,他只希望不要和頸後的那片假芯片扯上關係。

  一陣疼痛將他從思緒里拉了回來,他皺著眉頭,一聲不哼,雖然骨頭全碎的右大腿,還有身體上幾處槍傷,都不是普通人能夠忍受,可是他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也沒有自虐的想法。用左手的手指輕輕推動電子麻醉泵的調節開關,許樂平靜地躺在床上,等著睡意的到來,就在等待的時刻,他下意識裡再次拿起了簡水兒試卷最後的那張紙,想用解答那個難題,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助自己入睡。

  藥物的作用慢慢顯現,許樂覺得自己的眼皮子越來越重,眼前紙上的那張圖紙也越來越模糊,一張圖變成了兩張,時而重疊,時而分開,飄來飄去。

  可為什麼眼前的那張與紙上的那張圖……看上去並不一樣?許樂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惑,更靠近眼前的那張,似乎有某些地方已經被改動過了……嗯,這處改的很有道理,這處改的很沒道理,這根晶管根本沒理由放在這根線路上……

  許樂忽然發現了怪異,額上猛地冒出了一陣冷汗,左手手指微微顫抖,伸向了電子麻醉泵的調開關。
作者: bobey    時間: 2009-7-3 06:34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3 09:32 PM 編輯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四章 癲癇患者


藥力逐漸退去,許樂終於不再感覺到昏沉與似醉後般的困意,他死死地盯著那張白紙,臉上的表情異常慎重與緊張。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已經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大腿處傳來的劇痛,卻依然沒有擺脫眼前的“幻影”---那張距離無比之近,佔據了他視界約五分之一面積的結構圖!

圖紙上的線路很清晰,並不像是在空中出現的靈異現象,更怪異的是,許樂看了半晌之後,已經確認,這張結構圖上的某些設計,恰好可以幫助自己解答簡水兒留下的那道題目。雖然給許樂一些參考資料或書籍,他相信自己也能在十幾分鐘內,找出原先題目中結構設計圖的錯誤,並且將動力輸出的功率提升到題目要求的程度……可是絕對沒有眼下這般直觀,這般簡單,這般……不可思議。

這幅結構圖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出現在自己眼前?如果換成一般的人,或許早已瘋了,但是許樂的神經確實比一般人粗太多,在那個奇怪的、已經被他拋諸腦後的黑夢中,他沒有瘋掉,這時候自然也不會瘋。

他靜靜地、死死地、倔強地盯著眼前空中的圖,半晌後,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手掌一邊晃,一直往眼前靠近,直到快要觸到自己的眼睫毛,那副圖依然沒有任何波動,更沒有消失。

通過這個動作,他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這幅奇怪的動力結構圖,不是出現在空中的光束合體,而是出現在自己的眼睛裏!

自己的眼睛裏,居然會出現一張圖紙!

許樂的神經再如何強悍,這個時候,也不禁感到腦中嗡的一聲。有些癡了。

這是幻覺還是別地什麼?難道自己昏迷的時候,被醫院現了自己體內那個奇怪的秘密,所以他們拿自己當人體實驗小白鼠,在視網膜上放了個微型顯示光屏?

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想法湧入了許樂的腦海,因為他此時面對的就是一個最古怪的事實。

本來就失血嚴重他,此時臉頰愈地蒼白。躺在病床上,沉默了很久。他扔下手中的試題,開始不停地眨眼,閉眼,揉眼,想要把眼睛裏的那張圖紙吹掉,關掉。揉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惘然地放棄了這種嘗試,頹然無力地偏了腦袋,不再去想這個問題。不是他不想想,而是他有些不敢想。任何一個正常人,現自己的眼睛裏居然出現了不該有的東西,都會感到手足無措,雖然許樂的體內擁有很奇怪地力量,可是那終究還是能隱約捕捉到的東西,哪像此時,他真擔心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什麼機器怪物。

很奇妙的是。不知道是因為他不再想那張結構圖的關係,還是閉眼閉了太久地關係,那幅一直出現在他眼膜中,哪怕閉眼黑暗中依然呈現的結構圖,竟然……消失不見了!

許樂再次震驚,這次他卻不敢睜開眼睛了。只是儘量平伏著自己地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著。

過了一陣,他確認了眼前那張結構圖真的消失了。他才輕吐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卻依然無法明白先前生了什麼。

許樂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他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看著那片雪白的天花板,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電視上面的新聞依然在不停播放,他的心卻早已經亂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理清了自己地思想,確認了自己的身體狀態,咬了咬牙,眯起了那雙眼睛,就像一個勇敢而堅毅的戰士一樣,再次拿起了那張試卷,題目中的結構圖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不弄清楚剛才到底是幻覺還是什麼東西,許樂有些不甘心,他從來都是這種一旦對什麼事情感興趣,便要鑽研到底的傢夥,只不過以往很多年,他都是在研究機器,這時候卻是在研究自己的雙眼。

離他病房不遠處有一個房間,本應在休息地邰之源,此時卻正靜靜地看著電視光屏。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要通過新聞,才能知道如此重要地情報,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大和解嗎?”他的唇角泛起一絲嘲諷之意。

京州是大區第一大州,尤其是州府港都市,更是無數年來,聯邦毫無爭議地第一大都市。京州是聯邦經濟最達的區域,由於大區直屬聯邦政府管轄,不設行政大區行政長官一職,所以京州州長這個手握無數經濟資源的大州州長,隱隱中便成為了大區最高級別的行政長官,歷史慣例下,京州州長在聯邦中的地位,也只比各大星系行政大區長官低半級。

當然,這是在不計算都特區那些大人物的前提下。

更令邰之源警惕的是,他很清楚,羅斯州長的合作夥伴,是七大家裏那幾個家族。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忽然站到了前臺,並且和麥德林議一唱一和,這個州長,或說,他身後的那些家族究竟想做什麼?

    “這是在借勢。”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靳管家,微帶憂慮歎息道:“看來羅斯州長下定決心要參加年底的總統大選了。”

    “只有一年的時間,他來得及嗎?”邰之源馬上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皺著眉頭說道。

    “如今整個聯邦,都因為帕布林議員帶回的新年禮物而歡欣雀躍,如果現在就進行大選,帕布林議員可以直接當選了。”靳管家輕聲分析道:“原有的幾位總統候選人,因為他們一直闡述的對環山四州的強硬政策無法轉彎,在當前的輿論環境下,基本上已經未戰先敗。”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請出一位乾淨的,從來沒有對此事表過任何意見,並且擁有一定資歷與知名度的傢夥。”靳管家繼續說道:“京州州長羅斯。毫無疑問是最好的對象。這位州長閣下一向很小心謹慎,從來沒有表達過任何過激地言論……現在看來,他從很久以前,就對總統那個位置很感興趣了。”

    “關鍵還是麥德林……”邰之源靜靜地看著光屏上那個花白頭的老頭子,輕聲說道:“如果對方真的走一步險棋,當羅斯宣判參選之後,將麥德林做為副總統的候選人……”

    “麥德林去年才剛剛當選聯邦議員。而且他畢竟是環山四州的人,現在還列席**軍委員會……那些家族不會有這麼大的魄力吧?”

    “魄力都是被逼出來的。”邰之源低下頭,有些疲憊說道:“我們和青龍山那個他,成功地營織出了大和解地政治環境。在這次總統大選中,誰要參與進來,就必須在這個大環境下進行努力……而唯一能夠與帕布林議員。在大和解這三個字上做文章的,便只有麥德林。”“麥德林的故事,如果被那些人宣傳出來,又是一個傳奇。”邰之源的唇角微翹。嘲諷說道:“一個**的老傢夥,卻成為了聯邦的副總統。還有什麼局面,會比這種安排,更能體現聯邦地大和解?”

    便在這個時候,隔音極好的門外,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邰之源的思路被打斷,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靳管家推開門看了看後,回頭輕聲說道:“好像是許樂那邊有什麼問題。”

    邰之源微微一怔。心想自己剛進醫院時,院長便給自己打了保票,許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受傷過重,需要很多時間來恢復,怎麼這才過去了幾個小時。又出問題了?他地心頭微感緊張。披了一件睡衣,便朝著許樂的房間走去。
此時許樂地病房內。已經來了好幾位總醫院的專家,各式設備也已經移了過來。這名病人先是由簡水兒小姐親自送來,然後又有一位年輕權貴來探望,雖然第一軍區總醫院上下,除了院長本人以外,誰都不知道簡水兒的背景以及邰之源的真實身份,但是當許樂的房間響起鈴聲之後,整個樓層的醫護人員們都緊張了起來。

    “除了線條之外,還看見了別的什麼東西沒有?”病房裏傳來一位專家溫暖地聲音。

    “沒有。”回答他的是許樂微顯疲憊與惘然的聲音。
當許樂再次盯著那道試題看時,那幅古怪的結構圖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第二次的出現,讓他確信這不是什麼幻覺,而是真實生地事情。於是他按響了緊急呼叫鈴,雖然他知道自己地體內也有一些不能見光的秘密,但是面對著如此古怪地情形,他還是願意相信醫生。只是他很謹慎地沒有說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結構圖,而說成是一些很規律、又很複雜的線條。

    “這個現象出現幾次了?”

    “兩次。”

    一名專家走出病房,看見了披著睡衣的邰之源,不等對方開口詢問,說道:“依初步判斷,應該是出現了幻視。”

    “嚴重嗎?”邰之源微感憂慮說道,如果說許樂為了救自己而留下什麼終生的後遺症,他的心裏會非常不好受。

    “應該不嚴重,大概有百分之十二的病人,在長期昏迷之後,都會出現這種症狀。”

    第二天清晨,各項儀器的檢查資料,便匯攏成了最終的診斷結果。一位專家神情嚴肅地走了病房,對著臉色蒼白的許樂說道:“小夥子,有心理準備嗎?”

    許樂一晚上都沒再去看那張試題,強迫自己在麻醉泵的作用下睡了一覺,直到此時,看著醫生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您請說。”

    “形成幻視的原因有很多種,但昨天您入睡之後,我們進行的醫學觀察現,您大腦某個區域存在著異常放電現象。現在看來,正是這種放電現象,導致了幻視。準確地說,您在眼中所看到的那些線條,並不是真的出現在您的眼睛上,而是大腦中相關的區域裏有電波異常活動……”

    許樂怔怔地聽著,沒有去注意醫生後面說了什麼,開口問道:“這是什麼病?”

    “癲癇。”醫生用無比肯定地語氣說道。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五章 診斷與治療


    聽到癲癇兩個字,許樂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他並不知道癲癇的具體成因或深奧的醫學道理,但他知道這個病也就是一般人常說的羊癲風或抽風。再如何樂觀開朗積極向上的年輕人,如果知道自己得了這麼種病,只怕瞬間內也會讓悲觀二字寫上自己的腦門……

得病不可怕,哪怕身患絕症、或斷了條腿必須得演出身殘志堅……也不會擊倒像石頭般擰狠堅忍的許樂。

唯獨這種隨時可能渾身抽搐,口吐白沫,耳歪口斜的病,讓他感到了一絲寒意:得個肝癌捧腹忍痛而死,欣賞自己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那也算死的壯烈,死的瀟灑,可若要一直擔心自己時刻可能變成傻子,在地板上不停地抽抽,即便能夠和常人一樣生活……這種活法,未免也太不美型了些。

    “您確定我得的是……癲癇?”許樂滿懷企盼之色,看著床邊的專家醫生,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可能性極大,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那名專家這一生不知看過多少位病人,自然不會把癲癇這種病放在心上,平靜說道:“昨天晚上你入睡之後,腦電圖的顯示,和電極傳回的信號,都確認……在你大腦這個區域中,每隔一段時間,神經元便會生異常放電的現象。”

專家指著大腦成像的某一區域,很認真地說道:“正常人的大腦皮質錐體細胞的放電速度都在每秒十次以下,而昨天晚上我們測到的結果是,你腦中這個區域的神經元放電速度經常性地超過一百次,而峰值數字,更是達到了五百六十六次每秒。”
    “所以說,我們判定這個區域便是病灶。”

許樂猶自不甘心問道:“難道沒有別的什麼病,會引起大腦神經元的異常放電?比如受了什麼刺激,再比如長期昏迷之後,大腦裏那些神經元細胞剛剛醒過來。有些不適應?”

其實聽到神經元這些名詞的時候,許樂雖然有些陌生,但心裏卻想到了自己身體裏那些古怪的力量,暗自擔心起來。

    “當然有可能會是別地原因引起皮層神經元的異常放電,但是我們分析之後認為,癲癇應該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專家聽著許樂的話。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這位病人倒是會給自己找稀奇古怪的理由。他加重語氣說道:“尤其是後半夜的監控顯示,當你進入深層睡眠地時候……隨著大腦的異常放電,你的全身肌肉也開始進行間歇性的痙攣。”

    “這是癲癇患地典型症狀。我承認你先前所說地受刺激。或腦顱部地外傷。都有可能引大腦皮質神經元地異常放電……”專家面帶安慰之色看了他一眼。“但是……這也被我們稱為癲癇。”

    “不過您也不用擔心。根據檢查地結果。以及你痙攣時地幅度來看。這應該不是源性癲癇。所以危險並不大。如果調理好自己地生活以及情緒。說不定將來很難複……當然。就算複。只要身邊一直保證有人。晚上不睡過高地床。應該也沒有什麼危險。”

    “絕大部分癲癇病人。就是生活有些小麻煩。至少從目前地統計資料來看。癲癇病人地壽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不需要手術?”

    “不需要。除非你想冒著變成一個傻子地風險。來幫我們醫院掙一大筆聯邦公民醫療基金。”在安靜地病房內。唯一能夠動彈地左手。下意識裏摸著自己地腦袋。怎麼也很難相信。自己地腦袋居然壞了。難道是地下停車場那一戰地後遺症?是機甲強悍機身地回震力讓自己地大腦受了外傷?還是說……他猛然想到了最後昏迷前那刹那。自己體內那股神秘力量所帶來地劇烈痛苦。尤其是那道如電流一般地感覺。通過了自己地頸後。化成了無數萬根細針。不停地紮著自己地腦袋……

不需要手術。只需要用藥物輔助治療。關鍵還是要休息充分。調整心態。保持樂觀地情緒。醫生很隨意淡然地囑咐。其實就是對病人對大地安慰。當然。如果許樂得地是無藥可救地絕症。大概醫生也會說類似地話。

好在許樂確實是一個很樂觀的人。很輕鬆地從先前那些灰色的情緒裏擺脫出來。雖然那些安慰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不過不用在腦子上動手術,總是一個相對而言值得慶祝的事情。

手機是邰家工作人員買來的。用的還是老號子,許樂不知道對方如何能夠辦到這一點,不過想來三林通信總公司,應該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難為邰家。許樂拉出嵌在手機金屬體內的顯示幕,覺得手感很滑爽,心情更好一些。他開始沉默地上網,查閱一些與癲癇相關的資料。

越看他越沉默,越看他越覺得自己真是得了癲癇。將手機扔到枕頭旁邊,他閉著眼睛想了很久,自己大概是繼性癲癇,遺傳給後代地概率只比正常人大四倍,聯邦法律也沒有禁止癲癇病人結婚生子……張小萌不會有啥意見吧?只是好像自己以後身邊一定要多帶一些毛巾,不然吐出那麼多白沫,誰會替自己擦呢?看網上地資料,癲癇病人身體間歇性痙攣時,必須要小心不讓病人的牙齒咬到舌頭……

難道還要去買幾根給寵物狗玩地硬塑膠骨頭?可是養寵物狗還需要經過局的特批,噢,對了,自己只需要買塑膠骨頭,並不需要真的養一隻狗,而且自己也不是狗。

就這樣胡亂想著,許樂越想越覺得悲哀,今後的人生如果混成這副模樣,實在是離他的理想相差太遠。他沉默地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流露出一絲低落的情緒。

所以當邰之源坐到他床邊,已經削完了一顆蘋果,直接遞到了他的手上。他才注意到。

    “這是探望病人的必備程式,不過很可惜,小說或電影裏面,削蘋果,並且一口一口喂的,應該是個漂亮溫柔的女孩子。”許樂接過蘋果。啃了一大口,盯著窗邊說道:“如果小萌這時候在就好了。”

聽到張小萌地名字,邰之源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笑了笑卻沒有對那個女孩兒表任何意見,說道:“你今天的話忽然變得多了起來。”

許樂微微一怔,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應該和死裏逃生無關,純粹是今天受了醫生的打擊。邰之源已經知道了他的病情,沉默片刻後。忽然笑著說道:“癲癇又不是要命地病,難得看到你如此憂鬱,還真有些不習慣。”

在身旁這些友人的眼中。許樂永遠是那個平凡樸實,笑眯眯的傢伙,極少見到他長籲短歎。許樂眉頭微皺,歎息道:“這病太麻煩,而且作起來太難看。”

    “我給你準備了一些藥,新藥,不過放心,已經通過臨床檢查了,只不過因為太貴。所以還沒有在醫療系統內部注名。”

邰之源沉默了許久之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藥瓶,遞給了許樂,“以後不要太激動……另外,出院之前,安個微型的腦電波監控儀,一旦現有什麼問題,就吃一片藥。”

許樂接過藥瓶,沉默地看了看標籤。果然沒有聯邦醫藥管理局的標誌,又看了一下注意事項,微微偏頭,疑惑地望著邰之源說道:“鎮定劑?”

    “我經常吃的。”邰之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歉意說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就要離開京州,我留些人給你,有什麼事情就吩咐他們。另外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

許樂點點頭。沒有挽留對方的意思。雖然他救了邰之源一命,但他也清楚。對方在社會中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想必也是一個十分忙碌地傢伙,對方親自前來醫院探望自己,已經足夠了。

    “我的私人電話號碼在你手機的第一位,有事兒,可以打電話給我。”

邰之源和許樂在梨花大學區結識,已經過了很多天,直到此時,許樂才第一次知道他地私人電話號碼。

邰之源走後,許樂在第一軍區總醫院裏,又接受了幾天的保守治療與監控,那些醫術高明的專家教授們,最終確認許樂大概是因為在那次事件中,遭受到某種外力的打擊,腦顱部的損傷,讓他的大腦皮層神經元受損,開始異常放電,從而導致了癲癇。

正如那位專家所說,癲癇這種病沒什麼好治的,而且總醫院的治療重心,依然放在許樂受傷嚴重的身體上。粉碎性骨折地右大腿,還有身上幾處貫穿槍傷,其實要比所謂癲癇要命的多。

聽了幾次會診方案之後,許樂才知道自己在體育館地下停車場裏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如果不是從豪華包廂離開時,戴上了防彈頭盔和避彈衣,他這條性命,只怕早就掛在那個黑暗潮濕的空間裏。

一念及此,許樂不禁有些後怕,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這麼熱血衝動,救邰之源他當然願意,只是險些送了性命,卻不是他的本意。同時令他感到警懼的是,他的眼中再次出現了幻聽,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那張動力結構圖,而是一幅很熟悉的礦坑畫面……

許樂開始對癲癇的診斷結果,表示懷疑。


(精神一放鬆,好像什麼病都來了,落枕是因為我這一個月一直沒有睡枕頭,不睡枕頭是因為頸椎有毛病,頸椎為什麼有毛病,大家都清楚,那感冒又是因為什麼呢?我又沒有和豬接吻……晚上那章九點以前爭取出來。許樂病了,我也病了,都不美型啊。)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4 06:45 PM

正文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六章 偽劣產品害死人?


動力輸出結構圖,傳動裝置結構圖,噴口設計圖,各種尺寸不一,用途也有明顯差異的圖紙,都出現了。就像是梨花大學那位周教授講課時,所播放的幻燈課件一樣,一張張地在他的眼前閃過,出現然而消失。只是這些圖紙所涵蓋的範圍,明顯比大學裡面教授的範圍更要寬廣許多。

除了圖紙之外,還有無窮無盡的風光片,聯邦攝影家們用不同視角拍攝的不同靜止畫面,擁有驚心動魄的美麗,尤其是那些從太空飛船上所拍攝的聯邦各大行星圖,更是令人心生敬畏嚮往之意。

還有花,各式各樣的花。

還有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

許樂半靠在病床上。病床能夠自動調節高度,所以躺著比較舒服,然而他盯著自己依然被白色塑泥密封定位、懸掛在金屬支架上,就像一根白水泥棒子般的大腿,臉上沒有絲毫舒服的表情,反而覺得自己見了鬼,表情異常難看。

因為這時候他的大腿之上,正有一朵紅色的花朵在怒放。

此時的許樂當然能夠清楚地知道,這幅圖畫其實並不是出現在白色塑泥上,而是出現在自己腦中與視神經有關的某個區域,然後呈現在自己的感知中,在自己的視網膜上開出了一朵花。*****這已經是病人許樂住院的第十七天。他的癲癇病似乎也再也沒有復發過,至少醫生再也沒有聽到鈴聲,聽到他自己報告再次出現幻覺。

雖然事實上幻覺一直都存在。

當結構圖變成了礦坑的圖畫時,許樂便知道事情大了,這絕對不是什麼癲癇,這些像神跡一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畫面。好像是有意識一般,能夠隨著自己強烈的情緒意願而出現消失。

許樂那時在孤單地病房內,十分想念家鄉----東林大區。於是,那幅從宇宙中俯瞰東林星礦坑的圖畫,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夜半無人時,許樂強行壓抑下心中的恐懼與不安,沉默地再次進行了很多次實驗,發現隨著自己的意願足夠強烈,便會有和自己意願相關的一些畫面出現在眼前。比如那山、那狗、那女人。

大腦皮層灰質神經元的異常放電,是絕對不會受到意願控制的。雲軒閣從來沒有聽說過癲癇病人。可以像調取資料庫一般,讓自己腦子裡的放電按照自己地想法來……除非他在吸毒。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許樂沉默地想了很多天都沒有想明白,既然確定了不是癲癇所引起的幻覺,他再也沒有對第一軍區總醫院地專家們說過實情。因為他很擔心。

當他發現自己腦子裡的古怪和癲癇的關係其實並不大時,第一時間內,便想到了被醫院監控到的所謂「肌肉痙攣」是什麼意思。那是體內那股力量在自我進行修復,也就是許樂無比熟悉地顫抖,只不過那些顫抖已經能夠被他成功地控制在皮膚之下,當他熟睡或昏迷時,依然在不停地自我運行著。

這是許樂的秘密,而不是癲癇所引發的病症。

不顧醫院專家們的勸阻,他堅持去除了夜晚睡眠時所有的監控設備。拔掉了身上所有的電極。不然如果真被別人發現了自己肌原纖維痙攣的真正原因,不知道會引出多大的麻煩來。

這些天。許樂一個人孤獨而沉默地對抗著眼眶裡的畫面,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

然而漸漸習慣了這種隨著意志出現地畫面後,就算不是幻覺,他也有些麻木了,畢竟這些畫面好像並沒有真的讓他變成一個瘋子。^^^^

那些畫面不是想出現便能隨時出現在他地眼眸裡,而是需要許樂極為專注地想著某些方面內容的時候,這些畫面才會從他的腦海裡被調出來,呈現在他的眼前。

如果那些畫面真是隨時都會出現在眼眸中。許樂不能保證自己比一般人更堅強的神經會不會崩潰。因為那樣就等於,只要一睜眼。就會無時無刻不看著兩個內容完全不一樣的畫面,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那豈不成了傳說中古董電視的畫中畫功能?或者是更遠古神話裡那個有兩個瞳孔的怪物英雄?

夜半無人時,他嘗試了很多次,用最快地速度,拚命地聯想,將他腦子裡能夠調出地畫面全部調了一次,確認那些都不屬於自己地知識,自己的回憶。他沉默看著腿上地那朵花,許樂知道自己沒有眼花,而是自己的眼裡生出了花,或者是腦海裡被誰種上了花。===

陷入了茫然無知的不安與恐懼已經好些天了,許樂強迫自己冷靜地分析了自昏迷以後的所有遭遇,排除了醫院方面拿自己做試驗之後,他很自然地翻起了腦海中沉睡的一段記憶,那一段昏迷後黑色夢境的記憶。

是的,所有的畫面似曾相識,都來自昏迷後那個奇怪而荒誕的夢。他隱約明白了些什麼,卻依然什麼都不明白,不知道這些畫面是什麼時候,被誰灌進了自己的腦海中,為什麼又和一般的記憶畫面截然不同,可以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許樂的手漸漸輕輕觸摸到了自己的頸後,小心翼翼地撫摸了那一小塊皮膚。

他沉默許久之後,確認應該是這塊芯片出了什麼問題。當自己體內那股熱流化為巨大的能量爆發出來後,讓這塊芯片受到了某種損害,受損芯片不受控制釋放出來的脈衝或是電流,讓自己的大腦皮層出現了異常放電,才會讓自己在昏迷後進入了那個奇怪的黑色夢中,並且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腦海裡,才會讓那些畫面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可問題是,難道說芯片裡面本身就存儲著那些東西?自己究竟應該怎樣擺脫這種局面?難道要從手鐲裡重新換一塊芯片,再次開始全新的人生?可是大腦受的損害已經成了現實,再換芯片有用嗎?自己將來會不會因為大腦的異常放電變成真正的白癡?雖然不是癲癇,但好像現在的狀況比癲癇更可怕!

許樂盯著雪白的天花板,五官痛苦地微微扭曲,在心裡不停地對封余大叔咒罵,偽劣產品害死人啊。****

或許是因為許樂跟隨封余大叔練了很多年馬步與那些奇怪的姿式,他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比一般人好太多,所以身體上的那些傷,好的非常之快,尤其是粉碎性骨折的大腿,每天的透光照片上,那些裂紋似乎都在用肉眼可辯的速度聚攏。

這一點令總醫院的醫生們嘖嘖稱奇,如果不是知道這位病人的來歷有些古怪,背景有些驚人,他們或許真會動請許樂配合他們研究的念頭。

那些插在許樂身體上的管子早就已經撥走,不過入院一個月的時間,那些軍用槍械在他身體上留下的貫穿傷,便基本上好了,畢竟沒有傷到骨頭,那些被高速旋轉彈頭撕裂燒焦的肌肉纖維,已經修復如初,只在皮膚上仍然殘留了一些粉紅色的新生肌膚印跡。被機甲反震而骨折的大腿,倒不可能好那麼快,但此時的許樂,至少可以坐著輪椅,在總醫院優美的環境中去散散心。

他不怕孤獨,也不怕寂寞,但他不喜歡病房裡那些雪白的牆壁和天花板,因為每當獨處的時候,他總忍不住嘗試著以雪白天花板為背景,把那些腦海裡的記憶碎片調取出來,像放幻燈片一樣放給自己看。

一邊放一邊恐懼,卻又覺得欲罷不能,許樂覺得自己像犯了毒癮的可憐人。

搖了搖腦袋,許樂的臉上生出兩抹不好意思的紅暈,趕緊不再去看腦海裡面那些各式各樣女子的畫面,因為那些畫面實在太清晰,太逼真,看著就像是色情雜誌一般。

只要心意一動,便能看到誘惑無窮的裸女圖片,還不是一般男子腦海裡時常氾濫的想像,而是真真切切的畫面,這是什麼樣的境界?這才是真正的意淫啊!

初識男女之事的許樂,能夠勉強控制住窺視自己腦海一角「萬女圖」的**,卻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至少在他的腦子裡,對方依然是他的女朋友。無論是對自己腦子異常狀況的恐懼,還是所受的刺激,或者是長期醫院生活所帶來的孤獨感,都讓他很迫切地想見到張小萌,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外乎是外在的這些因素所刺激著成長,遑論許樂此時面臨著全方位的壓力。

從知道許樂受傷的那一刻起,張小萌便已經準備動身前來京州。那位非職業間諜姑娘,在經歷了雙月節舞會的失敗與失落之後,明顯沒有汲取任何教訓,依然下意識裡把自己看成了普通人,得知自己喜歡的男人受傷,當然無法安坐於校園之中。

只是許樂由於自己身體的異常狀況,將張小萌過來的時間拖延了許久,直到前幾天,許樂對於大腦異常發電,所造成的詭異現象麻木了,而且確實壓抑不住對張小萌的思念,兩個人才約好了,十四號那天在醫院見面。

然而就在他想給張小萌打電話,確認對方什麼時候能到京州時,他的手機卻收到了一個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

「我是二十七杯酒,小心張小萌。」



第二卷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七章 二十七杯酒



   聯邦有一首古老的歌謠,叫二十七杯酒。

    這首歌是這麼唱的︰第一杯酒,陽光明媚,窗外的青藤爬進了我的眼。第二杯酒,春風輕漾,葉梢輕拂著我的眉。第三杯酒,鳥兒鳴叫,輕啄著我的心。第四杯酒,影上窗楣,讓我忘了我是誰。第五杯酒,少年將飛,穿越層林疊翠……

    十一杯酒,群山蒼翠,有個老翁枕石而醉。十二杯酒,臨淵而窺,山崖還給年歲。十三杯酒,蝸牛有角,彼世界如此世界一般疲憊。十四杯酒,迷眼漸累,火堆旁的人們漸要沉睡……

    二十五杯酒,想起父親,窗外的雨點墜了下來。二十六杯酒,烏蠅不飛,若心悸的你我躲在葉下看秋雨漸衰。二十七杯酒,彈幾點淚,輕輕放下酒杯。

    這首古老的歌搖,一直存在于聯邦國民小學的公用教材之上,是所有聯邦公民大概都曾經學習過的詩辭。這首詩用平常簡單甚至有些拙樸的語言,講述了一個雨中獨飲的年輕人,看著窗外的景致,心思漸飛入山河大川之中,歷經數世數地之想像,最終神歸己體,憶及逝世去親人,獨潸然而淚下……

    這首簡單而動人的詩辭,最初的作者早已不可考證,而且在如今科技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也沒有多少人還會將這首小辭記在心中。\

    許樂在東林大區的時候,也很少有機會能夠聽到這首歌,除了在大導演林隆基的那部電影中,那位林導演很巧妙的把二十七杯酒,當作了整個電影貫穿始終的背景音樂。

    最近一次許樂聽到二十七杯酒,那是在臨海州的那間酒吧。酒量極為驚人地施清海。在那個雨夜安靜的酒吧中,這位流氓官員連喝了二**杯烈酒之後,終于醉了。他用筷子敲打著酒瓶,伴著當當當的節奏,舒緩而又極為動情地唱了一遍這首歌。

    歌聲並不怎麼好聽。不過被煙酒折磨的有些沙啞的嗓音,和這些歌詞伴在一起,顯得格外滄桑,直欲催人淚下。而當最後唱到想起父親,烏蠅不飛。放下酒杯時……施清海終于大哭失聲,任涕淚縱橫于……許樂地衣襟之上。

    所以看到短信,看到二十七杯酒這五個字,許樂馬上明白,這條短信是施清海發的。已經快一個月沒能聯絡到施清海這家伙,許樂的心里本就有些著急,只不過因為他自己的腦子里面出了大問題,加上前一段時間,施清海為了執行政府的什麼秘密任務。也曾經離奇失蹤過好幾十天,所以許樂並沒有太過擔心。

此時他終于開始擔心起來,施清海用地是全新的號碼,並且用的是二十七杯酒的代稱,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和對方之外,大概沒有誰能夠明白二十七杯酒代指的究竟是誰。更令許樂感到惘然與緊張的是,施公子讓他小心張小萌……這又是為什麼?

    張小萌一直暗中替**方面那位麥德林議員服務,在去年最後一天的鐵塔上。她就已經嚴重違反紀律,告訴了許樂。許樂暗自想到。施公子畢竟是政府聯邦調查局的官員,會不會是政府查到了張小萌,所以他才特意發短信來警告自己?

    可是麥德林如今已經是聯邦議員,而且前幾天的新聞上面,那個老頭兒還和京州地州長一起發表聯合聲明,就算政府知道了張小萌替麥德林議員服務,張小萌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許樂躺在病床上,雙眼微眯,思考了很久,放棄了給那個陌生號碼拔回去的想法。這事情里透著蹊蹺。他要更小心一些。手指摁在手機的數字二上面,也沒有摁下去。最終他還是摁下了一。

    “有些事情,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情?”電話那頭邰之源的聲音非常平靜。

    “我有一個朋友叫施清海,他是聯邦調查局駐臨海外勤辦事處四科的科長……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聯系到他了,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我在住院的消息。”

    “繼續。”

    “我知道你家與政府的關系良好,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查一下,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如果說他是在執行政府的什麼秘密任務……也請你幫我確認一下,至少我不用太擔心。”

    電話那頭邰之源的聲音沉默了很久,半靠坐在病床上地許樂,眯著眼楮,感到了一絲不怎麼好的征兆。

    “我知道施清海是你地朋友。”邰之源拿著電話,平靜地說道︰“關于他的消息,我前些天就知道了,本想著當時就告訴你,但是你現在身體的狀況太差,所以就沒說。”

    許樂的眯著的眼楮里閃過一道疑惑,問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聯邦調查局正在通緝你的那位朋友。”邰之源說道︰“在這種情況下,你自然沒有辦法聯絡上他。”

    “他是調查局的官員,怎麼可能被通緝?”許樂的表情大變,吃驚問道。

    “具體的罪名是什麼,我不是很清楚,但想來和情報之類的事情有關。”

    許樂在電話這頭沉默很久後,很認真地拜托道︰“我馬上出院,能不能幫我買一張回臨海最快地機票?”

    電話那頭地邰之源眉頭微皺,沒有想到一向冷靜的許樂,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竟然馬上會做出這樣地一個決定。他不贊同地沉聲說道︰“你想做什麼?不要忘記,你現在還是一個重傷員,一條腿還是個殘廢!”

    “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腿雖然不能動,但至少可以拄拐杖,坐輪椅。”許樂聽出對方恚怒語氣中的關心,所以並不生氣,解釋道。

    邰之源斬釘截鐵說道︰“不可能。總醫院不會讓你出院。”

    “所以需要你幫忙。”許樂說道︰“施清海有麻煩,我必須回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可以幫你查,究竟發生了什麼。”邰之源沒有把所有的實情告訴許樂,因為他知道許樂的性格,如果許樂知曉施清海是因為他的緣故。被聯邦政府調查,最終被通緝,只怕許樂會回去地更堅決。

    “但是你冷靜一些,你只不過是個學生,你就算馬上回到了臨海。又能有什麼用?”邰之源皺著眉頭說服他︰“而且你不要忘記,他現在是聯邦的通緝犯!”

    電話這頭的許樂,沉默許久後說道︰“我總是要回去的。”

    聯邦通緝犯,在一般聯邦公民的心中,肯定是避之不及地對象。然而許樂本身就是一個隱藏最深的通緝犯,不在名錄上的通緝犯,他相信自己如果能夠回到臨海,此時正陷入危局之中,想必十分孤單的施清海。一定會像剛才發短信時一樣,很輕松地找到自己,而自己……有能力幫助到對方。

    電話那頭的邰之源沉默了很久,說道︰“臨海州地事情很復雜,你不要回去。”

    他是為了許樂考慮,但是許樂在這樣緊張的時刻,根本不會考慮什麼,直接回答道︰“我必須回去。”

    邰之源的聲音惱火地升了音調,斥道︰“你能不能冷靜一些?成熟一些!”

    電話這頭的許樂沉默了很久。聲音沒有變大,更沒有憤怒。只是平靜說道︰“施清海是我的朋友,你也是。在朋友出事的時候,我沒辦法太過冷靜或成熟。如果在體育館里,我再冷靜成熟一些……你已經死了。”

    關于朋友的概念有很多種,但在許樂的腦子里,當對方出現攸關生死的大問題時,想也不想便要出現在對方地身邊,幫助對方,這才叫做真正的朋友。很刻意地讓自己與許樂的談話相處。都像普通聯邦公民一樣自然。但他畢竟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這個社會里最頂尖的那個階層。邰之源的掌控**天然強烈。偶爾的言談舉止中,總會流露出些許上位者的姿態,而這正是許樂所不習慣的。

    當他發現許樂是自己無法掌控的時候,他地心情復雜之余,更忍不住嘆息起來。他看著手中已經被掛斷了的電話,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正是因為那家伙不止一次救了自己,所以自己更要阻止對方不明智地舉動。

    “讓醫院的人加強控制,不要讓許樂偷偷溜回臨海。”邰之源對身旁的靳管家平靜交待道︰“已經開始調查張小萌,而施清海更已經成了逃犯……許樂這時候回臨海,只能讓所有人誤會,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要動用強制措施嗎?”靳管家在一旁請示道。

    邰之源清秀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嘲諷︰“幸虧他現在受了傷,不然如果他真要出院,就憑我們家的那些保鏢,誰能攔得住他?”

    靳管家微微一笑,明白了少爺的意思。經歷了體育館一事,邰家的安全人員,都知道了少爺的身旁有一位學生朋友,最令他們驚嘆的是,這位學生在那次暗殺事件中,所表現出來的,比特種軍人更加強大地戰斗能力。

    “那就不上措施了,只是讓人二十四小時跟著,用肉牆把他堵在醫院里。”

    (昨領導和我確認了一下,最近這些天應該是沒有刪過書評,有書友反映書評不見地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最近起點的書評系統好像確實容易出現回檔,很麻煩地感覺。︰居然有人能把我五年前寫的情書翻了出來,還被頂到了首頁上,這個世界有了搜索,真是太可怕了……幸虧情書的對象永遠只有這一個,不然就要出大問題了。二十七杯酒還可以,下一章晚九點前。)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5 07:34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5 08:08 PM 編輯

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你嘛幫幫忙

從那個電話開始,聯邦第一軍區總醫院的出口處,便多了幾輛黑色的汽車。而住院部一級病房區域中,更是多了不少穿著深色正裝的男人,尤其是在許樂的病房四周,真真切切地出現了一堵肉牆。

此時的許樂傷勢已經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好了很多,雖然還必須繼續接受康復治療,右腿還是一根可憐兮兮的白水泥柱子,但至少他現在可以偶爾離開病床,可以自己上廁所,不再需要尿管,可以自己坐著電動輪椅,去住院部的樹林裡自在遊走,散散心……

可就從給邰之源打電話的那一天起,無論許樂是上廁所,還是去做什麼,他的身邊至少會有三名以上的邰家保鏢跟隨,當他進洗手間的時候,有專人替他開門,有專人替他拿紙,當他想坐著輪椅去樓下散心的時候,輪椅的扶手上會多出好幾雙幫他推車的手。

這是什麼樣的待遇?大概聯邦議員住院,也不過如此了。

許樂的心情有些低沉,知道這些肉牆的出現是為什麼,當他在林間遠望住院部的大門時,便知道至少在行動完全恢復之前,自己不可能離開這座醫院。這種現狀,令他的情緒有些低沉,他試著給那個陌生號碼發過幾條短信,卻沒有回音,尤其是當他發現連張小萌的電話也打不通之後,強烈的不安湧進了他的腦海。

他知道邰之源確實是為了自己好,更不可能對身周那些無處不在的肉牆保鏢動怒,這些保鏢都是聽命於上司的工作人員,遷怒於他們,實在不是什麼得體的表現。

除了給邰之源打過幾個電話,痛罵了對方一頓,許樂再也沒有什麼辦法,偏生電話那頭的邰之源被自己痛罵之後,依然是無比平靜地勸說自己。

身周的空氣越來越粘稠,稠的許樂無論怎樣揮拳。都得不到明確的反應,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個時候,醫院裡來了一位訪客。但微感緊張與喜悅地許樂。只能說得出這句話來。

簡水兒嫣然一笑,明亮若鏡的大大眼眸裡閃過一絲可愛的笑意。用清脆可人的聲音回答道:「你可是我這輩子救的第一個人,當然要來看看你傷好的怎麼樣。」

這是玩笑話。

而且這句話並不準確。

這些天簡水兒除了在大區各州宣傳自己地第一張唱片之外,僅剩的時間都呆在首都的家中,除了偶爾看到電視上面的機甲宣傳片時,會想起那個在停車場裡無比勇猛的年輕人,她其實已經漸漸忘記了許樂這個人,畢竟兩個人之間不可能有太多的交集。

今天她之所以會再次來到京州,來到第一軍區總醫院,是因為一件煩心的事情。家中的長輩讓她來第一軍區吃飯,誰知道席上竟有旁的年輕男子,聰慧如她,當然明白了這頓飯地意思,很自然地生出了離開地想法。

汽車行走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街道上,她瞇著眼睛,看著街旁地梧桐樹,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這位聯邦偶像,億萬人心中的小情人,忽然覺得生活很沒有意思。當她看到了總醫院的大門時,心思微動,想起了那個有些意思的傢伙。

許樂看著窗邊的簡水兒,看著她被草草束起的紫色短髮,一時間有些怔住了,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個女孩兒的容顏,覺得再多的話語都會顯得有些俗氣,當然,這個說法本身就挺俗的……

他只是覺得,無論身旁不遠處的女孩兒是在微笑,是在皺眉,是在走神,都是那樣的美麗,美麗不可方物,不似真人,卻像圖畫。

他的心頭微動,強自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到了一個可能,有些不安地試探著問道:「簡水兒小姐。能不能請您幫我一個忙?」

靳管家安排留在總醫院照顧許樂起居的保鏢們,都來自聯邦最出名的保安公司,他們是最專業最職業的保鏢。所以當許樂坐著輪椅在樹林下躲避南半球的陽光時,他們依然沉默地站立在不起眼的陽光角落中,冷靜地注視著那裡發生的一切。

然而今天地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兩名保鏢當中的一人。輕聲說道:「知道我們這次保護的目標是什麼樣的人嗎?」

另一人目光直視前方,唇角微翹說道:「少爺的朋友。」

「是個很牛逼的傢伙,在體育館地地下停車場,這個學生,一個人干了六個軍人。」第一個開口的保鏢輕聲說道。

「臨海警備區特種連的戰鬥力……也不過如此。」

「可是你做不到……聽說他以前曾經當過兵。」那名保鏢說道:「不過我最佩服他的就是……居然連簡水兒也來探望他,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朋友也是孤兒,他陷入了大麻煩。而我還有一個好朋友,他什麼都有。包括這些保鏢……」輪椅上的許樂苦笑著說道:「我想去幫我那位陷入麻煩的朋友,但是另一位好朋友卻為了關心我,把我關在了這間醫院裡。」

「你所說的一切都有的好朋友。自然就是邰之源。」

簡水兒在輪椅的後面伸了個懶腰,無比放鬆,確認今天來醫院一趟是正確地,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叫許樂的傢伙身邊,總是無來由地讓人感覺到放鬆,似乎對方身上有一種絕對讓人信任的氣質。

「你認識邰之源?」許樂好奇地問了聲,接著轉過頭來,很誠懇地說道:「簡小姐。您地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報答,現在又要很無理地請你幫忙,希望你不要生氣。」

「再次重複一次,我沒有救你的命。」簡水兒聽見許樂不停地重複著救命之恩,低垂的臉頰上閃過微微紅暈,說道:「不過我想邰之源的考慮肯定是有道理的,在我看來,關鍵是如果你趕回去之後。能不能真的幫到你那位有麻煩的好朋友……如果只是一時熱血衝動,回去之後,卻像無頭蒼蠅一樣亂串,那就很沒有必要了。」

必須說,簡水兒隨意的話語,便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朋友之間確實需要互相幫助和信任,但如果面對著未知地前景,什麼都幫助不到對方,還要把自己陷進去。那只能說明當事者被熱血沖昏了頭腦。

坐在輪椅上的許樂。沉默了片刻,手指下意識裡緊緊握著墨鏡和帽子。墨鏡和帽子都是簡水兒出門時必備的事物,此時簡水兒屈尊替他推輪椅,這些事物自然就放在了他的手中。許樂的手指從墨鏡上緩緩滑過,最後落在了手腕上,輕輕撫摸著光滑的金屬手鐲。

許樂下定了決心,平靜說道:「不論我那位朋友陷入什麼樣的麻煩,但我想,如果我能和他見面,我一定能幫他擺脫這種麻煩。」

簡水兒微微一笑,看著身前輪椅上剃了個平頭的年輕男人,忽然間覺得對方這句話裡所展露的強大自信有些……她地心裡怦然一動,覺得自己今天的情緒好生怪異,眼光自然下垂,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手鏈上,澄淨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懷念。

「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呢?」

「我要出院,而且我需要一張飛機票……和一點兒錢。」

許樂摸了摸被自己墊在輪椅下的那件軍風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我的銀行卡弄丟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邰之源那小子,就是算死了我這點。」

簡水兒可愛地吃吃而笑,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呼邰家少爺為那小子。

許樂其實也沒有完全說真話,那張封余大叔留給他的三林聯合銀行卡並沒有丟,只是隨同那件鍾夫人送給他的軍風衣一起,被那些暗殺武裝分子打出了好些洞,被迫廢棄。



第二卷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七十九章 回到臨海

    疾駛的汽車上,許樂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桐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簡水兒,說道︰“謝謝……只是怎麼擺脫那些人?”

    離開第一軍區總醫院的過程極為簡單,簡單到許樂坐上簡水兒的專用汽車之後,依然覺得有些糊塗。一身淡黃衣裙的簡水兒,就推著許樂乘坐的輪椅,離開了安靜而住院部大門,那些邰家安排在醫院里的工作人員,一時間都怔住了,沒有做出有效的措施,說實話,大概他們也沒有勇氣對一位聯邦偶像、國民少女做出任何不禮貌的言行。

    汽車行駛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街道上,邰家保鏢們的汽車就跟隨著他們車輛的後方,許樂心頭對邰之源生出一絲歉意,卻更加頭疼于怎樣擺脫對方,如果被對方一直跟著,就算自己坐飛機回到了臨海州,只怕也要被邰家的肉牆繼續與外界隔絕。

    簡水兒此時已經戴上了墨鏡,一頭顯眼的紫發也被鴨舌帽遮住了大部分。這位未滿十八歲的少女偶像,出行時雖然也需要喬裝打扮,但那幅大大的墨鏡,並沒有讓她生出冰山般不容人靠近的明星做派,架在小巧挺直的鼻梁上,反而顯得特別可愛。

    直到此時,與簡水兒並排而坐,依然讓許樂感到了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緊張。他不禁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認識簡水兒,居然還能讓簡水兒幫自己忙……也就是看到身旁的可愛少女,他才反應過來,簡水兒還未滿十八歲,先前接觸中女孩兒所展現出來的冷靜與成熟,並不是一個少女真正應該擁有的模樣。

“放心吧。”墨鏡遮住了簡水兒大半張臉,紅潤的嘴唇微微開啟,她笑著說道︰“要說如何擺脫他人的跟蹤監視,這方面我可是大行家。”

    很明顯,忽然卷進了許樂的逃跑之旅,讓這位少女偶像感覺到了一絲興奮。她就像個離家出走的少女般,興奮的拍了拍許樂的肩膀。

    許樂半片身體頓時僵了,而且他注意到倒視鏡中,正在開車地桐姐臉色有些不好看。只是他誤會了簡水兒與桐姐此時的心情,他以為簡水兒自稱的大行家,是因為她在聯邦中的無數粉絲。經常會跟蹤她的行蹤,而桐姐則是因為簡水兒拍了自己的肩膀,心生不喜。

    實際上桐姐地表情是因為她想到了前幾年的時候,小姐總是不間斷地拉著自己,逃離家族的監視,那是一段多麼令人頭痛的回憶啊……不過似乎也挺有趣。

桐姐的唇角微翹,笑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汽車抵達了京州西南區最大的輔橋機場。將車停在了地下停車場內,他們一行三人。乘坐著電梯進入了空曠的候機大廳,而那些一直尾隨著他們的邰家保鏢們,也三三兩兩地跟了過來。站在離他們不太遠的地方,緊張而緊惕地注視著四周地一切。

    “按照你地要求。訂了三張機票。如果不想被人查到你怎麼回臨海。你自己選擇路線。這個我就不管了。”桐姐冷漠地對許樂說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做什麼違法地事情。”

    戴著鴨舌帽。在停車場換了一身普通夾克打扮地簡水兒。此時就像個清爽地少年一樣。只是小巧鼻梁上架地大墨鏡顯得有些突兀。身邊走來走去地乘客們。忍不住會多看兩眼。有些人便會覺得這個少年給人地感覺怎麼會如此熟悉?只是沒有人會將這位少年聯想成聯邦地國民少女。畢竟誰都不曾想像過。簡水兒會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拄著自動收伸鋼制拐杖地許樂。雙手接過機票。很誠懇地對桐姐表達了謝意。然後轉過身來。對簡水兒鞠躬行禮。誠摯說道︰“簡小姐。真是不知該怎麼謝你了。”

    “不用謝。幫著一個跛子逃跑……是挺好玩地事情。不是嗎?”簡水兒像個少年一樣。把兩根手指指向自己地帽檐。微微歪著腦袋。俏皮可愛到了極點。“不過我想。你這時候應該在頭疼。怎麼才能在那些邰家保鏢地眼光下。過安檢。登上飛機……還不能讓他們知道你地行程。”

    許樂有些窘迫地說道︰“是啊。”

    這時候他們三個人正在貴賓通道地入口處。這個地方經過地乘客很少。那些在書店處。在舷梯處地邰家保鏢們。便顯得格外明顯。

    “有一個詞,叫做趁亂離開。”簡水兒看著許樂,微笑說道︰“我能制造混亂,你能不能離開,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完這句話,簡水兒摘下了鼻梁上大大的墨鏡,同時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就像在家里一樣,很隨意地撓了撓有些蓬亂地紫色短發……

    一場因為簡水兒的忽然出現而出現的混亂,就這樣全無預兆地在輔橋機場發生,無數的乘客興奮地向著貴賓通道這邊湧了過來,閃光燈開始閃個不停,更夾雜著無數表達善意問候的聲音。邰家的保鏢們,頓時被人浪所沖散,而且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許樂的蹤影。

    許樂的反應很快,當簡水兒摘下墨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對方所說地混亂從何而來。而當簡水兒那一頭紫色地秀發,從帽下怒放而出時,他已經悄無聲息地在四周人群的掩護下,脫下了身上地外套,坐上了機場提供的快速登機電動車。

    時間過去的很快,當他坐上了飛往上野的航班時,邰家的保鏢才來得及向上級報告目標失蹤的消息。

    “他想離開,應該不好攔,更何況還有那位小姐在幫助他。”邰之源輕輕嘆了口氣,對靳管家說道︰“通知黑鷹保安公司,臨海有任務。”

    許樂沒有直接飛回臨海,因為那樣的話,說不定一下飛機,就會被邰家的保鏢再次包圍起來,自然也沒有辦法聯絡到施清海。他選擇了飛往上野的航班,上野距離臨海州比較近。而且是個不起眼的地方。

    桐姐為他訂的是經濟艙,他並不以為意,因為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有錢人,問題是他現在還是個病人,右腿還像根白色的水泥棒……在經濟艙的位置上,坐著確實有些不舒服。

    好在這趟航班的空中小姐。非常善良地替他免費升了艙,許樂感激地連聲致謝。

    “聽說現在航班上可以打手機了?”許樂看著蹲在身邊的空中乘務員,好奇問道。

    “是的先生,直接經由衛星轉通,話費和普通話費一樣,需要信用卡付費。”空中小姐甜甜地說道。

    許樂猶豫了片刻後,非常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我這次急著回上野,結果在機場忘了通知朋友航班到達的時間,您也看見了。我的腿有些問題,如果沒朋友接會有些不方便……可是我手機也忘了拿。”

    空中小姐微微一怔,笑著說道︰“您是不是要借用手機?”

    “是的。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許樂今天身上穿著地衣服,是醫院里邰家的工作人員替他提供的外套,看不出是什麼名貴的牌子,但是材質感覺不錯,配上他一臉的誠懇表情,濃濃如刀的雙眉,顯得分外清爽。

    空中小姐微微一笑,覺得這位年輕人真是靦腆的可愛。

    萬分感謝中。許樂接過她的手機,翻出腦海里那個施清海正在使用的陌生號碼,沉忖片刻,發出了一條短消息︰“我是馬步,明天九時到,聯系我,我有辦法。”世,許樂在這一個多月地時間里。險些死了一次,腦子里又出現了一個大問題。從南方回到臨海,從溫暖的海洋氣候,回到肅殺的風雪環境之中,許樂卻沒有過多地考慮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腦子,只是微眯著眼,拄著金屬拐杖,走出了上野的機場。上了一輛出租車。

    一路車行無話。風雪交加,許樂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臨海州大學城。他極為謹慎地沒有聯絡任何人,尤其是張小萌,更不可能回到學校,而是一個人來到那家名店街的咖啡店里,要了一杯咖啡,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雪,盯著青色桌布上泛著金屬光澤的手機。

    來到這家咖啡店前,他在大學城隨處可見的小鋪子里,買了幾張全新地手機卡,同時給施清海現在在用的那個號碼,再次發去了短信。

    剩下的便只有等待。

    手機一直安靜地躺在桌布上,許樂沉默地注視著它,手中緊緊握著那根自動伸縮的鋼制拐杖。漸漸的,他的眼光轉移到了腕上的那根合金手鐲上。正如離開醫院前和簡水兒小姐說的那般,他堅信自己找到施清海之後,一定有辦法幫助他逃離聯邦的通緝。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那頭傳來施清海平靜地聲音。施清海告訴了他一個門牌號碼。

    在電話里,施清海沒有感動地長久無語,也沒有憤怒地指責他愚蠢,只是平靜地說了幾句話,因為他和許樂骨子里都是同一類人,知道對方有事兒的時候,都會不顧一切地去幫助對方,既然對方已經為了自己而來,那再說更多的話,沒有任何意義。

    許樂買單離開,有些困難地撐著鋼制拐杖,在臨海州的末冬風雪中,向著城市深處的街區走去。


    (今天腦袋特別昏沉,去吃幾片感冒藥,還未見好,便是這一章了,抱歉。)
作者: demonchen    時間: 2009-7-6 05:54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章 誰在盯著你?

  依然是一家酒吧。許樂推門沉重的玻璃門,便嗅到了熟悉的松子酒與那些下酒堅果的味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就算是被聯邦通緝的當下,施清海依然捨不得貪戀杯中之物,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這傢伙好像缺乏一些職業特工的優良生活習慣。

  此時大約是上午十一點,外面臨海的街道都籠罩在末冬的風雪之中,酒吧為了庇護那些在寒冬裡貪一口熱辣的酒鬼們,開門比往時要早一些,但在這個時間點上,生意依然一般,酒吧裡比較冷清。

  正對著酒吧門口,最裡面的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穿著淡灰色的風衣,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微低著頭在小口啜著酒水。許樂進入酒吧後,第一眼便瞧見了對方,怔了怔,沒有馬上前去相認,而是拄著枴杖,緩慢地走到並不相鄰的桌子上,要了一杯白金。

  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很快便喝完了酒,似乎在沉思什麼,輕輕地敲了三下桌面,留下了酒錢,極不引人注意地向著酒吧後面走去。

  「大概那裡有後門。」許樂在心裡想到。他低著頭,看著杯中的白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種特產的純冽高度白酒配上哈蜜瓜汁之後,依然十分刺喉,陪施清海喝了無數次酒後,他依然有些難以適應。坐了三分鐘左右的時間,許樂終於將杯中的透明烈酒喝光,痛苦地舔了舔嘴唇,將錢遞給酒保之後,問了一下洗手間的位置。酒保禮貌地指明了方位,許樂朝著酒吧後方走去。

  「你不當間諜真是可惜了。」

  施清海雙眼平靜的直視道路前方,這雙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少婦的桃花眼,在這一刻顯得有些疲憊,看來這些天的逃亡生涯。為這位反政府軍的優秀間諜。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許樂勉強地牽動嘴唇笑了笑,將頭上的帽子壓地更低了一些。又緊了緊頸部地合成毛圍巾。此時黑色的越野汽車,正安靜地行駛在臨海州地街道上,車內的供暖沒有開,所以顯得有些寒冷。

  「這車是我從上野搞的,現在不敢隨便去加油充電。所以要節約一點。」施清海一手夾著香菸,一手扶著方向盤,平靜解釋道。

  許樂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縮了縮身體,半晌後開口說道:「你剛才說,你是反政府軍安插在政府內部的……間諜。而你地身份之所以暴露,是因為你的上級被反政府軍內部的叛徒出賣,從而牽連到你。最關鍵的問題是,聯邦政府現在懷疑你是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那些國防部軍人的情報來源?」許樂向著手上呵了一口霧氣。有些惘然地看著前路:「太亂了。」

  「確實很亂。」施清海將菸頭掐熄,直視前方的雪路,說道:「我那位老師上級死的太快。沒有搞清楚組織內的叛徒是誰,我查了這些天,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麼,但可惜沒有證據。」

  「為什麼讓我小心張小萌?」許樂盯著他地側臉問道。

  「聯邦調查局一直在查邰之源的行蹤如何被洩露……」施清海的臉上泛起一絲嘲諷地笑容,「查來查去,只能查到你的身上,邰家對於自己那些工作人員的信心,似乎強烈的有些過分。既然邰之源的行蹤是從你這裡洩露出去的,你應該很清楚,第二天你要去聽演唱會。給哪些人說過。」

  「新年前一個晚上。我和你在一起喝酒,事前你應該和張小萌見過面。」施清海秀氣的雙眉微皺。「我可以肯定自己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那麼,國防部鷹派對邰家大少爺的暗殺行動為什麼那麼及時,那麼準確?只能有一個解釋,情報是從張小萌那裡流露出去。」

  「我知道……她是間諜。」許樂的頭低垂著,右手輕輕撫摩著被凍的有些痛地傷腿,只是觸手一片冰冷,若水泥一般堅固冷酷,「她服務於麥德林議員。」黑色地旅行汽車,平穩地停在了玫瑰河旁的公路一側。施清海偏轉頭,看了身旁地許樂一眼,用認真和嚴肅的語氣說道:「你明知道她是個間諜,難道就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能有什麼想法?」許樂斜靠在汽車的座位上,雙眼平靜地望著前方,落寞說道:「我就三個朋友,結果其中兩個是間諜,還有一個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對這種事情有些麻木了。」

  他忽然轉過頭,盯著施清海的眼睛,非常惱火地說道:「難道我有吸引間諜的特質?」

  施清海笑了,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聳聳肩,回答道:「我認識你的時候,可不知道你小子運氣能這麼好,居然能認識邰之源……我相信張小萌也是如此。之所以我們兩個都會和你成為朋友,大概是因為你身上一直有種讓人相信的氣質?」

  「別說這些玄乎的話。」許樂有些傷感地搖搖頭,「你要我小心她什麼呢?」

  「張小萌只是一個很不專業的姑娘。」施清海說道:「問題是她所信仰服務的那些人,是很專業的人。那些人能夠用這樣一個非職業的姑娘,便獲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我現在的處境,就是被他們造成的,而你只怕也是對方的眼中釘。」

  「你認為……麥德林議員是你們反政府軍裡的叛徒?」許樂吃驚地看著施清海。

  施清海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不確定與自嘲,「沒有看最近的新聞?看來這位議員委員同志,已經和聯邦裡的某些勢力掛上鉤了……當然,我這個推斷說出去沒有人會信。哪怕是青龍山的南水領袖,環山四州的公民們,都不會信。」

  這位反政府軍在政府內部最成功的間諜之一,一念及此,不由自嘲而笑,自己當初投身這個事業之時,哪裡想過最後竟以這種方法敗露?看來自古以來都是同樣。敵人。永遠是內部的最為殘酷。

  「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回,直接回青龍山?」許樂憂慮地看著施清海。輕聲問道:「既然你已經暴露了,自然沒有辦法再在聯邦裡呆下去。」

  自幼遭遇礦難,全家人因為聯邦政府官僚的麻木而慘死,他的老師老板,因為聯邦政府某個黑幕而喪生在那道白色光柱下。他地朋友被政府用莫須有地名義逮捕入獄,現在不知身在何方。許樂對於政府沒有絲毫的好感,所以無論是聽到張小萌地真實身份,還是施清海的真實身份,他都沒有任何害怕牴觸的心理。

  他只是感到震驚。

  施清海望了他一眼。自從那天局長從樓上墜下,慘死在他面前之後,他便開始了逃亡,聯邦調查局一直在秘密通緝他。這幾十天裡的逃亡歷程非常精彩刺激,卻令他根本不想回憶。

  抵達上野後,他潛伏了十幾天。本應該趁著秘密搜捕圈放鬆的機會,直接去往港都,尋找組織留給自己地最後一個接頭人。然而就在臨走前的那刻,施清海利用自己留在聯邦調查局內網的後門,侵入對方網絡,準備查看一些資料時,意外地發現……有人在調查許樂。

  更令他感到警懼的是,調查許樂的部門密級非常之高,直接越過了外勤辦事處的授權,悄無聲息地讀取了關於許樂這一年在臨海州的所有資料。如果不是當初施清海在臨海辦事處的內網裡。留下了一個可愛地小程序。那麼包括他在內,聯邦調查局的人都無法知道有人在調查許樂。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施清海冒險聯絡了許樂。

  在逃亡的途中,任何一次沒有必要地聯繫、見面,都有可能將自己暴露在政府的眼光之下,可他依然這樣做了,毫無疑問這種選擇需要極大的勇氣。就像許樂知道他的事情後,毫不猶豫地便回到了臨海。

  兩個酒友之間的情誼,其實並不僅僅是那些酒。

  「我的單線接頭人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和青龍山的反政府軍已經很難再取得聯繫。」施清海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以我的能力,只要憲章局不理會,聯邦地政府部門很難抓住我……關鍵是,你現在怎麼辦?」

  「你說有人在查我?我有什麼好查地?」許樂像飛刀一樣的眉頭,再次飛了起來,驚愕問道。

  施海清話語裡地信心,給了他極大的安慰,看樣子不需要給施公子換芯片,但是接下來施清海嚴肅的警告,卻讓許樂聯想到很多可怕的事情,能夠越過調查局權限的政府部門並不多,但很明顯,第一憲章可以很輕鬆地做到這一點。

  「我只是提醒你一聲,沒想到你小子居然就跑回來了。」施清海盯著他的臉,說道:「不要低估邰之源的能量,也不要為了所謂面子就不要他幫忙……如果將來真出什麼問題,第一時間你就要聯繫他。」

  許樂沉默,心情卻已經被車窗外的冰雪沁的無比冰涼,如果真是憲章局那台無所不能的中央電腦注意到了自己,就算邰家也沒有辦法幫助什麼。

  便在此時,一直用餘光注視著後視光屏的施清海,忽然間眼瞳一縮,將油門踩到了底!

  黑色的汽車車輪捲起冰雪,猛地將著前方衝去!

  施清海雙眼冷靜地盯著路面,對身邊的許樂說道:「不想那條腿也廢掉,就綁好安全帶。」操他娘的!是誰一直在盯著我?」施清海通過後視光屏,看著寬闊街道後方,高速追擊過來的幾輛黑色汽車,惱火地罵道。那些黑色汽車很熟悉,都是聯邦調查局的公務用車。

  許樂極為麻利地系好安全帶,心裡感到一片寒冷,只希望盯著施清海和自己的,不要是那片無所不在的憲章光輝。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一章 瘋狂的賽車

  「憲章局授予五級權限的時間只有一天……」

  高速行駛的聯邦調查局汽車內,一名中年官員眼光如鷹隼一般,盯著前方逃離的那輛汽車。這名官員按著自己的耳麥,認真聽了一會兒,然後轉向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小光屏,對著下屬們發出命令:

  「弄清楚你們的目標是誰!他是窮凶極惡的恐怖主義分子!他是一院畢業的優秀軍人!他比你們更瞭解調查局的抓捕流程!所以你們不要有任何自大的想法!」

  「入城之前,必須攔住前面那輛汽車,如果對方反抗,允許開火!」

  發佈完命令之後,這名中年官員憤怒地罵道:「憲章局那批***,居然只給我一天的權限,還他媽的是五級,難道他們不知道前面姓施的那個小子多麼危險?」

  許樂面色有些蒼白,車窗外的景色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倒退,高速公路的自動升溫除冰系統早已開啟,不然如果在冰雪之上,以這種速度前行,或許用不著後方那幾輛汽車追上,他們這輛黑色越野車便會自己車翻人亡。

  施清海的臉上沒有絲毫緊張的神色,除了眼眸裡的些微憂慮,他輕輕舔著自己幹枯的嘴唇,反而顯得有些興奮。

  「你會開車嗎?」他盯了一下後視光屏上,那些高速追來的汽車。

  「不會。」許樂回答的很快,沒有一絲猶豫,他知道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任何遲疑都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敢開嗎?」

  「敢。」

  這幾句問答很妙很荒誕,大概也只有許樂和施清海這兩個傢伙才做得出來。許樂不知道施清海將汽車地控制權交給自己是什麼意思。但他可以想見。施清海一定是需要空出手來,對付後面越來越近地那幾輛黑色汽車。

  施清海拉動了一直懸在遮陽板旁邊的一根繩子。只聽得嘩啦一聲巨響,黑色越野車後車廂裡不知道什麼東西,全部被傾倒出去。

  一大堆亂七八糟,鏽蝕了地金屬構件,落在了臨海州的公路上。這些構件本身所攜帶的速度。使得它們在路面上沉重而凶險的四處亂飛。

  後方黑色車隊當先的那一輛車,被一個剛剛彈離地面地鐵鉈狠狠砸中,一陣怪異的金屬裂開聲響中,那輛汽車被震的原地彈起,然後斜斜衝出了道路,發出一聲巨響。

  追捕的車隊被路面上的這些東西阻了一阻,在付出了一輛汽車報銷的慘重代價下,被許樂施清海所在的汽車拉遠了一段距離。

  「開火!」車隊裡傳來那名官員憤怒的聲音。

  啾啾尖利地子彈呼嘯聲。頓時劃破了公路四周,不知驚壞了多少行人,驚飛了多少林鳥。

  趁著這段時間。施清海與許樂換了位置,他從後排座椅裡,取出一把長槍,擱在了車廂後方。幾聲碎響之後,後車玻璃已經全碎,他眯著眼睛,瞄準了後方追擊的車輛,冷靜甚至有些冷酷地開始摳動扳機。

  噗的一聲悶響,施清海地肩頭一震,被他瞄準的一輛汽車。前輪猛地一爆。在高速的狀態下,失控撞向了公路側欄。

  寒風灌進了車廂。無比陰冷。許樂將身體完全躲在了座椅之下,躲避著橫飛的子彈。

  雖然他從來沒有開過汽車,但是他在東林的時候,曾經跟隨封余大叔修理過汽車,對於汽車的動力操控系統無比熟系,更何況一個能夠開動機甲的人,開起汽車來,就像是在擺弄玩具一樣。

  只是這個玩具很危險,許樂全神貫注地操作著方向盤與檔位,躲避著公路上因為槍戰而惶然停下的前方汽車,儘量提高汽車的速度,試圖拉遠與後方追擊們的距離。這是他第一次開汽車,然而他那雙敏銳地雙眼,和無比強悍地手眼配合能力,卻讓他的操控顯得無比流暢,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賽車手。

  不,許樂開地比賽車手更加瘋狂,因為前面是一個字形的大轉彎,他卻似乎沒有鬆開油門減速的意思,就在入彎前的那一瞬間,左腳狠狠地跺了上去,右手猛地一拉手剎,讓這輛民用的黑色越野車,險之又險的在濕滑公路表面來了一次漂移,就在快要撞到崖壁的入彎處,擺正了車身,繼續猛烈地向前。

  從準備入彎到出彎這個過程中,許樂一直沒有鬆開油門,轉速表維持在四千五百轉的數字上。

  冷汗早已經爬滿了他的額頭,不時擊中車身的子彈與從裂口處湧入的強勁寒風,讓許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與興奮。在子彈啾鳴聲中,他大聲對後方的施清海吼道:「你那些阻路的東西,再扔些下去,不然甩不掉他們!」

  施清海一直冷靜地保持著瞄準的姿式,極少摳動扳機,但每當他摳動扳機時,後方聯邦調查局的追捕車隊,便會減少一輛車。聽到許樂的吼叫,他在狂風中大聲吼道:「小爺先前就像是在丟副油箱……昨夜裡去了一趟垃圾場,你還以為能裝多少東西?」

  「流氓!我們今天好像就要死在這兒了。」

  許樂一邊大聲喊著,一邊緊張地注視著公路上面的一切情形,他的眼和他的手在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統一,他眼中所看到一切景象,都被極有條理地歸納到腦海之中,然後再經由體內非神經束的特殊通道,將應對的措施,傳遞到他的三肢。

  所有的操控,沒有任何多餘地動作,沒有任何地遲疑。無比流暢。除了一直踩著油門的那隻腳,就像許樂這個人一樣擰。堅定不移,堅決不移開。

  完美地駕駛,壯烈的駕駛,瘋狂的駕駛。

  施清海雖然沒有回身,卻也知道這時候汽車的速度有多快。他的臉色微顯蒼白,大聲喊道:「在前面闖進城去,三分鐘之後,調查局就能布好第一道攔截。」

  許樂地臉色也是無比蒼白,他看著無數高速後退的畫面,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無比可怕的黑色夢中,將牙一咬,右手一提。左手用力地扭轉了方向盤,在心中暗自祈禱千萬不要翻車。

  聯邦調查局秘密追捕施清海的車隊,到臨海州第七收費站的時候。已經從九輛變成了五輛。那名臉色格外陰沉的中年官員,走下汽車,看著身前被撞擊成碎片的欄桿,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下屬們,聲音從牙齒縫裡擠了出來:「聯絡憲章局,馬上定位他們現在在哪裡。」

  「聯絡交通管制局,封鎖這一帶地交通,同時追蹤那輛黑色越野車。」

  「通知組員,隨時準備集結。」

  此地只有滿地碎屑,收費站裡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員。哪裡還有那輛黑色越野汽車的蹤影。

  聯邦調查局地官員。很清楚自己此次追捕的目標,是一名極為優秀的間諜。而且對方在調查局內部任職多年,對於調查局的內部通訊與即定流程無比瞭解。所以此次行動之前,這批調查局的隊伍特意選用了非慣常的頻道,

  哪怕先前那輛民用越野車裡探出的重型長槍無情而冷酷地掀翻了幾輛汽車,聯邦調查局的官員們依然沒有絲毫退怯之心,因為施清海如果沒有這種能力,當年也不可能以第一名的成績,從第一軍事學院畢業,更不可能在調查局內部如此受寵。他們對將要到來的困難,做好了十全地心理準備,並且堅信在憲章局地定位幫助下,一定可以抓住對方。

  可問題是在於開這輛越野車的人。

  中年官員地眼睛噴著火,看著前方似乎永無盡頭的公路,快速地發佈一條一條收網的命令,心裡卻在想著,那是一個瘋子嗎?就算是受過最嚴苛訓練的特種軍人,也不可能把一輛民用越野車,開到那種速度,開的如此瘋狂。

  想到先前那個如同黑色幽靈一樣呼嘯而去的越野車,這名中年官員的心情便異常沉重,對方完全不像是在逃命,更像是在送命。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那樣的速度下,都會下意識裡減緩速度,這是本能,可是那個司機,似乎本能裡就沒有畏懼這種字眼。狠狠跺下,已經空檔高速滑行了兩百米的黑色民用越野車,依然保持著高速,在三種制動方式的集體合作下,還是狠狠地撞向了車庫的大門,發出了一聲巨大的響聲。

  施清海提著背包,臉色蒼白地走下了汽車,險些吐了出來。他是個訓練有素的職業人士,先前面對著槍林彈雨,也不會如此驚恐,但是坐許樂的車,他卻有了害怕的感覺。

  「以後再也不要你開車了!」施清海無比痛苦地瞪著駕駛位上的許樂,「我寧肯被調查局抓回去嚴刑拷打,也不願意陪你一起玩命。」

  許樂的臉色同樣異常蒼白,他伸在空中的雙手微微顫抖,一直沒有辦法離開座位。他看了施清海一眼,顫抖著聲音說道:「幫個忙,我出不來。」

  施清海以為許樂經歷了先前瘋狂的賽車逃命之後,終於承受不住那種恐懼與緊張,嚇的無法動彈。他的臉上浮現出歉疚之色,打開了車門,拉開了束縛住許樂身體的安全帶,想把他抱出來,然而卻發現沒有抱動。

  他盯著許樂的右腳,那根被包成白色水泥柱一樣的右腳,沉默中臉色開始變得極為精彩。

  許樂餘悸未消,抹了把冷汗,說道:「為了躲子彈,我往下一滑,結果右腳就卡著了,沒法鬆油門。」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9 06:31 AM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二章 逃亡


如果聯邦調查局的那名官員知道,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其實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意外而造成,他一定會恨不得吐血身亡。

許樂被醫療塑泥密封住的右腿,在這一場逃亡的旅途中,起了絕對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剛好卡在了座位與油門之間,化身成為動作電影裡常演的男主角手中的方向盤鎖、或其余的用來頂油門的硬東西……第一次開汽車的他,再如何在機器方面有天才,也不可能讓那輛民用越野車,化身成為要速度不要命的瘋狂怪獸,在聯邦調查局的包圍圈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人天生都是怕死的,沒有誰敢一直把油門踩死到底,光憑方向盤與檔位來搞事,問題就在於,許樂踩油門的右腿,那時候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那就是一根水泥柱子。

狡猾的兔子至少有三個用來逃命的巢穴,在聯邦調查局裡當了這麼久間諜的施清海,自然也不例外。此時他們二人已經遠離了那輛救了他們性命,又險些害死他們的民用越野車,裝扮成兩個普通的聯邦上班族,來到了臨海某條街巷的小樓房裡。昏暗的房間內。

“調查局把通話頻道調了。”施清海小心地鼓搗著一個小型接收設備,“幸虧我藏在內網裡的那些東西,他們一時還沒有來得及清除干淨。”

許樂半躺在一張床上,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白,畢竟在臨海體育館裡受了重傷,今天又遭受了**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他已經有些快要頂不住的感覺,尤其是腹部感到非常飢餓。

“如果政府的人,不是追蹤我過來的……那他們怎麼知道你的行蹤?”許樂輕輕揉著腰部。眯著眼睛望著施清海。

“所以我必須馬上離開……早知道是現在這種狀況。早上我就不該和你見面。”

施清海漂亮地臉上閃過一絲歉意,苦笑著說道:“本以為就憑調查局裡那些同事。應該查不到我地蹤跡,沒想到那些想要我死的人,居然申請到了憲章局地權限。”

“你確認憲章局在幫助追捕者定位?”許樂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為自從逃離東林大區之後,他最抵觸的字眼裡面。天然便有憲章二字,就像封余大叔當年在礦坑旁邊感嘆的一樣,他這一生最痛恨的法律除了野生動物保護法外,就是第一憲章。*****

許樂曾經被憲章局定位追捕過,所以他覺得此時地情形有些怪異,看著施清海說道:“按我在網上查的憲章條文……憲章局應該不會理會反叛軍的行為,只是依照條例進行監視。”

想了會兒後,他認真說道:“而且如果這次追捕真有憲章局的身影。我不認為我們還有時間坐在這裡聊天。”

在東林逃命時,那些特種兵只需要四分十二秒的時間,便能准確定位封余以及許樂。而此時,他們二人與憲章局的中央電腦處於同一個星球上,信息的傳遞回饋可以視為基本同時。所以許樂不明白,這已經過去了好些時間,為什麼還沒有人破門而入

其實這只是因為他不了解,當年曾經發生在大叔和他身上的追捕,屬於整個聯邦難得一見地第一序列事件,動用整個聯邦的電子監控網絡,耗費大量的資源,才能做到即時定位。而今天施清海和他所面對地……只是第五序列的權限。

“我不知道憲章局為什麼會插手。但我相信我的感覺沒錯。不然那些家伙不可能找到我。”施清海漂亮的眉毛透出一絲絕望的情緒,他強顏笑道:“至於為什麼這時候還沒有人破門而入。*****我不清楚,畢竟我可沒有被全聯邦追捕過。”

許樂想說我曾經被追捕過。看著施清海眉宇間的淡淡哀愁,他忍不住說道:“就算是憲章局插手,其實也沒什麼,我有辦法讓你逃掉。”

施清海沒有聽明白這句話,就算他聽見了,只怕也會認為許樂是在安慰自己。這個世界已經習慣了第一憲章的無所不在,哪怕是施清海這樣擅於將自己強大的能力,隱藏在風流外表下的專業人士,在憲章局的光輝下,依然沒存逃脫地野望。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憲章局會插手到聯邦調查局搜捕反叛軍間諜地事情中?

腕表的光屏上正在播放著新聞,許樂和施清海靜靜看著,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新聞上正在講述先前臨海環城高速公路上地追擊與槍戰,同時警務系統的發言人接受了電視台的采訪,確認被聯邦調查局與警方聯手追捕的罪犯,正是昨天京州電力輸出公司大火的主要嫌犯之一,當局已經將此嫌犯歸為恐怖主義分子。

許樂與施清海對視一眼,看出各自眼中的復雜情緒。

“你昨兒在京州嗎?”

“我昨兒在屁州。”

聯邦政府相關部門,為了盡快結束關於臨海體育館暗殺事件,給政府所帶來的衝擊波,那位反叛軍的叛徒以及某些勢力為了掩蓋某些真相----各方力量在這一刻找到了合力的出口,互相完美地配合,隱藏了追捕施清海的真實罪名,而用恐怖主義分子的名義,獲得了憲章局的權限配合。

他們必須抓住施清海,或者殺死施清海。

“政府原來也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許樂感慨了一聲,旋即想起很多年前封余大叔對於第一憲章的評論,是啊,就算出發點再正確、再如何強大、再有無比詳盡的憲章法律約束的中央電腦,終究是人類手中的機器,掌握它的人類如果出了問題,它自然也會出問題。

“政府向來就是這麼無恥。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大的陣仗。居然是因為我一個人,我感到很榮幸。”

施清海一邊組裝著槍械。一邊仔細地聆聽著耳機裡的動靜,忽然間他地眉頭皺了起來,說道:“他們把頻道改了……我沒有發現,這幾分鐘內地對話有問題,說不定他們已經來了。”

說完這句話。施清海像變戲法一樣,從身邊拉出一張超薄的光屏,光屏上出現了一些暗紅色地小光點。許光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心想特工果然是特工,身邊隨時都會有這種高科技的東西。

超薄光屏似乎是某種探測設備,許樂沒有見過,看上面的標尺單位,應該籠罩著這幢樓房四周五百米的距離。施清海在選擇這個逃生點的時候。應該在外面已經安了不少監控地設備。

“人已經到了,不過好像有些另外的人。”施清海看著光屏上的光點移動,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將一絲不苟的油頭撓成了往日常見的亂發,笑著說道:“我要走了,你去地下室躲著。”

是我要走,不是我們要走。聯邦調查局只用了二十幾分鐘的時間,便查到了施清海最隱秘的藏身地點,這位優秀地專業人士,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真的無法生起太多地勇氣。他微笑望著許樂,說道:“你已經愚蠢到回來臨海,想必不會愚蠢到要跟我一起去投奔死海。”

“我不是蠢人。”許樂低著頭。把邰家工作人員給自己配的原號卡。重新放進了手機裡,平靜地回答道:“我雖然沒受過你們那種專業訓練。但對付第一憲章,我可比聯邦裡任何人都有經驗一些。”

說完這句話,許樂抬起了左手,將手腕上的金屬手鐲,對准了施清海的後頸。

然而下一刻,施清海的身影,就已經從房間裡消失,從露台那個地方一躍而下,只留下身旁有拐,行動不便的許樂。

“看來對我真沒有什麼信心。”許樂笑了笑,拄著金屬拐杖,跟著他從露台上跳了下去。

施清海目瞪口呆地看著落在自己身邊的許樂,偏著頭贊嘆道:“一,你身手是真好,瘸子也能跳樓。二你真不怕死……但小爺我帶著你個殘廢怎麼逃?”

許樂笑了笑,在這時候可真沒有什麼興趣和對方鬥嘴,也沒有時間去表達感動,憲章局如果追蹤的是施清海的芯片,那他離開後,自己躲在地下室自然便是安全的。

“聯邦調查局地人要抓你,但也許還有人想殺你。”許樂想到在東林地時候,聯邦軍方毫無先兆地對修理鋪發起的攻擊,心情有些沉重。

小心翼翼地走過兩條街道,在出口處,他們兩個人遇到了盤查,那是幾名穿著黑色正裝,耳朵裡別著乳白色耳麥,恨不得向全天下地人宣布自己是特工的幾個家伙。

“能不殺人,就不殺人,我不想你真的變成恐怖分子。”許樂將鴨舌帽壓的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又將明顯的金屬拐杖收進了圓筒裡,攀在施清海的肩膀上,裝作一名醉漢,向那幾個特工站立的路口走去。

“這才十二點鐘,喝醉會不會顯得太早了些?”施清海微低著頭,在他耳邊說道:“再說我身上背了這麼多把槍,傻子也都能看出來。”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什麼不好學,非要學山裡的游擊隊。”

“不要忘記,我本來就是游擊隊的人……倒是你這頂鴨舌帽挺別致,哪買的?”

“簡水兒送的?”

“誰?”

“簡水兒……呃,你沒聽錯,不過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走到那幾名眯著眼睛,警惕注視著行人的聯邦調查局特工面前。許樂與施清海毫無營養的對話戛然而止,兩個人極有默契地同時分開。

許樂手中的收縮拐杖猛地彈出,擊在一名特工的眉宇中間,同時他的人也往那個方向倒去,彈出一個奇怪的姿式,肘尖狠狠擊在對方的後腦。

這名特工倒地的同時,施清海負責處理的兩名特工也同時被打昏。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很驚訝並滿意於對方的戰鬥力。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三章 兩個妙人



三架渾身被漆成黑色的直升飛機已經准備好了起飛,強大的風力,刮拂著地面上的薄雪,粉粉揚揚,似極了初春玫瑰河畔的柳絮。

然而直升飛機旁那些全身武裝的人們,卻沒有絲毫傷春悲秋的空閑時間。黑鷹保安公司主管薛乃印,冷漠地盯著從後方匆匆趕來的屬下,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大聲說道:“手機信號已經定位,目標正試圖穿越聯邦調查局布下的三道封鎖線,逃離臨海。”

“按照分析,目標最多只能衝破兩條封鎖線,我們的任務是,趕在第三道封鎖線之前,攔截目標。”薛乃印從軍方退伍已經有六年了,然而一直在黑鷹保安公司裡執行准軍事任務,他的說話依然像一名軍隊長官那樣簡潔明了有力。

“上次在體育館,你們的臉已經丟光了,這次你們必須把臉掙回來!”薛乃印盯著手下們的眼睛,狠狠地說著,他在心裡給自己加了一句,尤其要在少爺那位朋友面前把臉掙回來,上次如果不是那個人,或許自己這時候已經吞槍自殺了。

“換裝。”隨著一聲令下,聯邦最強大的保安公司之一,黑鷹的強火力部隊開始換裝,一個箱子被打開,各式噴漆設備也移了過來。這些保安公司的戰鬥人員,穿上了印有警察標志的防彈背心,而那三架黑色的直升機,也被迅速噴上了臨海警察總部的標志。

“出發!”

薛乃印一聲命令,踏著四散的雪。登上了直升飛機。

漆黑的地下停車場。給許樂帶來了強烈地不安。他坐在小型卡車地副駕駛位上,看著手中光屏上不停倒數的時間。用沙啞地聲音說道:“距離下次被定位,還有十五分鐘。”

從那幢小樓逃出來後,他們兩個已經遇到了聯邦調查局的幾次攔截,通過時間上的計算以及施清海對於調查局執行力的了解,許樂大致摸清楚了對方每次定位所需要的時間。

小型卡車先前被狙擊槍擊中。險些傾覆,炸開地金屬片四處亂飛,情形十分危險。施清海這時候從卡車旁邊的小轎車裡鑽了出來,對許樂點點頭,示意搞定。

“ 還好。\”許樂吐出口濁氣,抹去眉角旁的那道血絲,撐著金屬拐杖跳下了卡車,鑽進那輛已經換了主人的轎車。心有余悸的說道:“應該只是第五序列,不然的話,我們早死了。施清海點燃了一根煙。英俊的面容上充滿了疲憊,不到一個小時的逃亡,就已經讓他生出了心力交瘁地感覺,比過往一個月的逃亡更加痛苦無比。無論自己躲到哪裡,用不了多久,遍布整個聯邦的電子監控網絡,便會接受到自己頸後芯片地數據,將自己的位置反饋回聯邦調查局那些負責追擊的部隊。

這種逃亡,實在是沒有任何希望。

“你懂的東西真多。”施清海看著許樂,極為認真地說道:“讓我很吃驚。”

“如果你相信我開鎖的本事。搞定那輛小轎車的時間。本來還可以更快一些。”許樂說道:“說到底,我不了解你。你也不夠了解我……如果你真想活下去,就相信我的話。”

“我可沒有帝國時間聽你那些鬼扯。”

施清海明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去除自己頸後的芯片,就算極為精密的手術可以做到這點,可是沒有了芯片,自己在聯邦裡怎麼生存?他笑了笑,對許樂說道:“雖然我們彼此都不是太了解彼此的秘密,但至少這時候是在共生死。”

他地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厭惡地說道:“可是小爺覺得這件事情很混賬,你為什麼要陪著我死?”

“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明明已經逃走了,卻還要回臨海來見我。”許樂說道:“那是因為你知道有人在查我,所以想警告我……說來確實挺無聊地,難怪邰之源一直試圖阻止我回來。”

“就算我不回來,終究也是要被聯邦捉住,除非我有能力逃到大三角去。”施清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空了的煙盒已經被他扔了,他看了許樂一眼,將剩下地半截煙遞了過去,“但你不同,你如果還躺在總醫院裡,這些事兒和你屁的關系都沒有。”

許樂接過半截香煙,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後發現煙嘴上濕漉漉的,不禁又覺得有些惡心。

“我這輩子有無數的女人,同事,但真正關心我的,大概也就是我那位老師和你。”施清海的笑容有些黯淡,“老師已經死了,我本來還指望你能活下來,我死之後……至少墓前還有人替我打掃打掃,忌日的時候還有人去擺一束花。*****”

“我的朋友也非常少,所以一個都不能少。”許樂用兩根手指夾著已經很短的煙蒂,使勁兒吸了一口,險些嗆著,咳嗽著說道:“至於我為什麼來,你不信,邰之源不信……我看幫我逃出來的簡水兒也不信,我真的能幫你。”

許樂確實有能力幫助施清海逃脫憲章局的定位,這是他人生最大的秘密,就在手腕那根金屬手鐲之中。在朋友面臨絕境的時候,許樂當然不會吝於分享這個秘密,只是先前在小樓裡沒有機會替施清海換芯片,而後來一路都在緊張的逃亡,確實也沒有時間。

許樂給自己換過芯片,知道那種劇烈的,有如電流穿身的痛苦,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極有可能會導致當事人的昏迷。事實上,那個雨夜,他就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如果施清海此時昏迷。他的腿又是瘸的,實在是沒有信心能夠逃脫政府的逮捕行動。

所以他將手機卡換回了原來那一張。沉默而緊張地等待著。*****

“你真認識簡水兒?”施清海下意識裡看了一眼許樂頭頂上的鴨舌帽,這才注意到這頂鴨舌帽確實顯得過於小巧可愛了些,他不可置信地聳聳肩,“還是說,這是在我臨死前說地最冷地笑話?”

“那些東西以後再聊。我只想解釋一遍,為什麼我要回臨海,我為什麼要幫你。”

許樂將煙頭扔出窗外,鼻翼微微抽動,一臉平靜說道:“從體育館針對邰之源的暗殺開始,到你上級地死,到你被追捕……一切都是張小萌惹出來的麻煩,不管她是有心還是無心。但這終究是她的責任。”

“張小萌是我的女人,她犯的錯誤,我想幫她解決。”許樂說道。

施清海偏著頭看著他。半晌後說道:“我今天才發現,你像是一個生活在憲歷初期地民權英雄,正義的化身……問題是這很惡心,你只是一個被精液濃度影響了大腦皮層放電的雄性動物。”

聽到髒話,許樂笑了,心想自己的大腦皮層放電確實有病。他盯著施清海手腕上的光屏,開始倒數:“還有三十秒。”

施清海的腳尖輕踩油門,專注地盯著地下停車場的出口,手指著光屏上的一處方位,說道:“最後確認這條道路是否通暢。”

許樂看著光屏上地地圖。說道:“沒問題。”

偷來的轎車。在幾個街巷中間尋覓到了一條道路,化作一道煙塵。衝破了警方設置的路障,再次衝入了臨海市地街道之上。無數的警車與極富聯邦調查局特色的黑色旅行車,開始呼嘯追擊而去,警笛長鳴,此時只需要臨海州警察總部的交通監控系統,便足以保證追捕的成功,不再需要憲章局的定位幫助。

“我們這是慢性自殺。”施清海猛地一打方向盤,避過前方一輛卡車,大聲說道:“小爺身為專業人士,就不該聽你的開車走……隨便找個民宅,用槍指個美女當人質,我也能悄悄藏半個月!”

許樂回答道:“你忘了憲章局定位。”

施清海的臉色微變,大聲罵道:“操他***第一憲章!”

平行的街道上,已經開始出現警燈炫閃地警車,時不時地從街口露出凶猛的身影。施清海深吸了一口氣,專注地盯著前方,說道:“我准備火拼,然後去死……如果你沒辦法再變出什麼奇跡來,你可以滾了。”

“我也在等奇跡地發生。”許樂緊緊握著手機,汗水漸漸滲了出來。

就在此時手機響了,顯示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我是許樂。”

“我姓薛,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許樂笑了起來,轉頭對施清海說了一個坐標。兩個人迅速地在光屏地圖上找到了坐標所指代的那個街區。

施清海駕駛著汽車,強行轉彎,勉強擺脫了追的最近的兩輛警車,向著那個街區疾駛。長街,就在街道的盡頭,隱隱傳來嗡嗡的聲音,空氣似乎被什麼東西震動了。

三輛漆成黑色啞光的直升機,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直升機艙邊緣全副武裝的警察警惕地掃視著機下的街區,他們手中黑洞洞的旋轉槍管瞄准了整條街道----微型達林槍管,只需要一個掃射,便能將一輛汽車打成馬蜂窩,泛著金屬光澤的旋轉槍管,在正午的陽光下,依然是那樣的陰森寒冷。

“警察。”施清海的眼眸忽然變得無比平靜,盯著街道上空忽然出現的恐怖存在,在這樣的強大火力下,他已經懶得再做什麼躲避動作。

“是自己人。”許樂高興地說道。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10 06:58 AM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四章 彼此道不同



三架漆了警察總部字樣的黑色直升機,盤旋而起,沿著臨海州的大街,直接向著天邊飛去。從機艙處俯視下方,可以看到四處亂鳴的警笛,呼嘯而來的警車,以及依然沒有平息的混亂。

進入了警察局內網,準確地把握住對方的通信,成功地進行了偽裝,十分專業的黑鷹保安公司,要在這座城市里救兩個人出去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當然這次行動依然十分冒險,如果事後被查出黑鷹保安公司,冒充聯邦警方,以這間公司的背景,依然很難面對聯邦政府的怒火。

所以三輛黑色的直升飛機撤的極為干淨利落,只留下了一小隊負責用來擾亂視聽的隊伍之外,大街上空伴隨著風聲,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腳下不時向後掠過的建築物,心情略微感到有些復雜,這太像是電影里的場景,而不像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施清海的腕表,對身旁那位姓薛的主管說道︰“我們處于憲章定位中,下一次聯邦調查局獲得坐標的時間,大概就有五分鐘後。”

聽到這句話,薛乃印的臉色微沉,他沒有想到這次任務會遇到這麼麻煩的事情,雖然他所領導的保安公司小組,比聯邦軍方更要專業一些,然而他也沒有任何把握能夠逃脫聯邦電子監控網絡的跟蹤,雖然被定位的目標處于高速移動的直升飛機上,然而憲章局那台電腦的定位,卻可以完全無視這種層級速度下的移動。

“應該是第五序列。”許樂說道。

薛乃印地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馬上拿起手中的衛星通話器。對基地里的長官匯報上臨時才知道的情報,請求上級想辦法解決。

機艙內全副武裝的人們,警惕地注視著直升飛機下的任何動靜,專業的工作人員,正在監控著臨海警察總部與聯邦調查局之間的合作通信,並且不時釋放出識別信號,以混淆對方監控系統的判斷。

這些黑鷹保安公司地職員們都蒙著臉,身上透露出一股悍冷的氣息,手中緊握地槍械。也是聯邦軍方最先進的武器。上了直升飛機後一直沉默的施清海,不引人注意地冷眼看著機艙里的所有細節。看著那些黑鷹保安公司職員們地手,眼眸里閃過一絲淡淡的自嘲笑意。

就像喬治卡林說的那樣,聯邦的七大家,在某些方面。永遠會凌駕于法律之上,因為他們擁有更多的資源,更多的財富,更多的信息。施清海漂亮的雙眉皺了起來,在心里想到,聯邦里的人們,一直都只認為黑鷹保安公司有國防部背景,哪里能夠想到,這間極有實力地公司。竟然已經快要等同于邰家的私有

機艙內地噪聲很大,施清海不再去盯著那個正緊張與某些方面聯系的薛乃印。雖然他很敏銳地判斷出,這個姓薛的安全主管,當年肯定是聯邦軍隊里的厲害人物,可是他現在並不想關心這些。

他轉過身體,抓著許樂的衣服,靠近了對方的耳朵,在轟鳴的噪聲音,十分認真地大聲追問道︰“你真認識簡水兒嗎?”

許樂的表情頓時僵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樣緊張的時刻。施清海念念不忘的。還是關于鴨舌帽和那位國民少女偶像地事情。

在黑鷹保安公司地護送與遮掩下,三架黑色的直升飛機。就像是三個幽靈,大搖大擺地在聯邦調查局與臨海警察總局地層層包圍之下,帶著施清海與許樂離開了這座城市,向著西南方向飛了約四十公里,緩緩地降落到了一處簡易的停機坪中。

相信在政府有關部門事後的總結中,這三架直升飛機的忽然出現與離開,一定會暴露出什麼事情,但是能不能查到黑鷹保安公司的頭上,就看聯邦政府願意在這件事情上花多大的力氣,查到什麼樣的深度。

下機之後,全副武裝的保鏢們,又拱衛著許樂施清海二人換乘汽車,一路上,除了薛乃印偶爾會與許樂輕聲說幾句之外,整個車隊都顯得異常沉默與平靜。施清海一直冷眼旁觀,對聯邦神秘的七大家的真實實力,有了一個最直觀的印象。

連續疾駛一個小時後,車隊抵達了上野市郊的一處基地。這處基地從外表上看,只是一間很普通的合成食品工廠,然而實際上卻是邰家分布在聯邦各大州的工作基地之一。

在一間休息室里,許樂和施清海補充了一些食物和清水。房間門被推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平靜地走了進來,走到了二人的身前,輕聲說道︰“剛剛收到的消息,憲章局那邊已經停止了對你的定位跟蹤。”

雖然入門而來的不是邰之源,但想必也是邰家的重要工作人員,許樂與施清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表示迎接,畢竟今天全靠了對方,他們兩個人才能如此順利地逃脫政府的追捕。

然而施清海看著那個三十歲左右男人的臉,眉尖卻微微皺了起來,說道︰“謝謝……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現在在替邰家工作。”

許樂這才知道,原來施清海認識面前這個人,不由微感吃驚,不過他的性格讓他保持了沉默,沒有好奇地發問。

那個男人望著施清海笑了笑,說道︰“我是替修束基金會工作,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替邰氏企業工作……這和替聯邦工作,在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差異。”

他轉向許樂,微微一笑,像是知道許樂心頭的疑惑,自我介紹道︰“我叫沈離,當年畢業于第一軍事學院,現如今是黑鷹保安公司高級主管,今天的行動由我指揮……施清海是我師弟,所以他認識我。”

施清海靜靜地看著他,說道︰“你畢業之後便沒了蹤跡,我們都以為你是被國防部調去西林執行秘密任務,沒想到你進了邰家……我很好奇,你是進校前就確認了畢業後的工作去向?”

“我是定向培養生。你知道我家里的經濟情況,只能考學費全免的軍校。”沈離微笑著說道︰“至于我什麼時候確認了畢業後的去向,這件事情並不重要,就像我也不會問你什麼時候……成了反政府軍的間諜。”

施清海聳聳肩,說道︰“我也是窮人,只好考軍校……喬治卡林說過,窮人最有改變社會的勇氣。”

“我不想打擾你們的敘舊,而且我也很好奇,聯邦最出名的軍事學院,為什麼培養出來的最優秀學生……都沒有參軍。”許樂看著沈離問道︰“但是我想,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應該不是這些。”

沈離對許樂微微致意,說道︰“馬上我們會安排你回總醫院,機場的登機紀錄已經銷除,日後如果有政府官員查詢,你這兩天都是呆在病房里。”

他又加了一句︰“簡水兒小姐那邊,應該是少爺親自去拜托過了,她不會說些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這位黑鷹保安公司的高級主管,在對許樂說話的時候,比對施清海說話時,要多了一絲恭謹,雖然很不明顯,但卻一直存在。

沈離轉過頭來,望著施清海說道︰“回的路線時間已經確定,如果你願意,這時候就可以離開。”

“怎麼走?”施清海是反政府軍的間諜,並不喜歡和聯邦里這些權貴階層打交道,但他知道今天欠了對方一個大人情,尤其是沈離先前那句淡淡的話語,能夠讓憲章局提前終止對自己的定位追蹤,就算以邰家的能力,只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偷渡。”沈離微笑說道︰“這應該是你們這些人最熟悉的交通方式。”

施清海聽出這句話里隱著的那絲意味,不由眉頭微皺,說道︰“也許將來的不久,就是你們需要偷渡了。”

沈離離開了休息室,最後兩句談話里流露出來的火藥味隨之不見。許樂沉默地看著施清海,說道︰“既然是認識的人,為什麼說話還這麼沖?”

“以前我們關系不錯。”施清海說道︰“但是既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自然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關系。”

“邰家並不是聯邦政府。”許樂有些頭疼說道︰“就算你是反政府軍的戰士,可是終究今天也是他們幫的忙。”

“反政府軍的目標就是要推翻七大家和那些無恥政客對聯邦的控制。”施清海微閉雙眼,說道︰“今天的這些你都看見了,邰家不是聯邦政府,但卻是與聯邦政府相生的一對兔子。”

“帕布爾議員不是剛與你們達成和解協議?”

“短暫的和平是因為彼此都有利益上的需要。”施清海微笑著說道︰“等將來哪天不再需要了,和平自然也就沒有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安靜的休息室里響了起來,聲音里充滿了嘲諷︰“所以我從來沒有試圖謀求和平,正如你所說,我們的目標,終究是要消滅你們這些叛國賊。”

休息室的天花板上垂下一面光幕,光幕上邰之源微微蒼白的臉上,那雙平靜的眼眸里充滿了壓力與不屑。

施清海盯著光幕上那張臉,沉默片刻後說道︰“彼此彼此。”




第八十五章 紀念某些人的離開



(大約是頭昏的原因,先前重看下午寫的那章,是寫的真渣……這章要好一些,學習許樂自我安慰。)

聯邦有很多歷史遺址,卻沒有金字塔這種東西。如果這個社會也有金字塔的話,邰之源這種人,毫無疑問是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看風景的那些人中的一個。他的家世,他自幼所受的教育,更準確地說,他所屬於的階層,也就是他屁股坐的位置……注定了這位年輕而驕傲的邰家繼承人,對於喬治卡林的那一套學說,只會嗤之以鼻和無比痛恨。

在邰之源的眼中,盤在青龍山地區的那群反zf軍,為了一套虛無縹渺的政治學說,為了所謂的狗屎正義,而不惜用暴力傷害聯邦的穩定架構。在面臨著帝國強大軍力威脅的當下,反zf軍的存在,不止讓聯邦zf被迫損耗了大量注意力,更是浪費了無數納稅人的金錢,更關鍵的是,讓聯邦社會產生了一道溝壑,人心如果散了,怎樣面對帝國的入侵?這種行為,和那些出賣聯邦利益的叛國賊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如果可能,邰之源願意讓聯邦軍隊在最短的時間內,掃清青龍山的一切武裝,然而數十年的歷史證明,在沒有第一憲章幫助下,青龍山裡的複雜地形以及極不適合大型機械作戰的紊亂電子雜流氣層,足以幫助那些頑固的、缺乏資源卻死不認輸的反zf軍,抵抗住聯邦軍隊的春季攻勢。

只能徐徐圖之,所以當反zf軍那位二號人物,冒著天大的危險,在雙月節舞會上與邰之源見面時,邰之源並沒有衝動地將對方交給zf,而是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敵意,十分理智地促成了帕布爾方員的青龍山之行。

但是邰之源對於青龍山反zf軍的態度,從根骨上來講。從來沒有改變過,從來沒有軟化過,如果時局允許,如果他真地站上了聯邦的政治舞台,他或許會比第二軍區那些軍官,會比國防部那位自殺的副部長更要強硬。

光幕上邰之源瘦削蒼白地面容現出一絲嘲諷之意。說道:「這次我救你,不是因為我有任何可能認同你們的理念,而是因為此次和解協議,你是中間人,你知道太多的細節,那些細節需要你回到去繼續執行。」

「另外我不喜歡zf裡有些人,把體育館暗殺事件當成一件遊戲來操作,我的尊嚴不允許我被人蒙在鼓裡,任何他們尋找的替罪羊。我都不想看到這些羊死掉……當然,如果許樂沒有回臨海,也許我也不會理你的死活。」

這場談話並沒有太多值得紀念地地方。很快便結束了。只是結束之前,三個身份地位,所屬陣營完全不一樣的年輕男人,做了一道算術題,比如邰之源欠許樂幾條命,施清海欠幾條,邰之源還了幾條,施清海又流氓無賴地把欠邰之源的命轉到了許樂身上。

於是乎,最沉默的許樂成了最大的債主。

當天晚上。施清海便離開了基地,他沒有接受黑鷹保安公司的安排,乘坐偷渡的近星飛船去往大區,而是悄無聲息地再次消失在黑暗裡。只要憲章局不再對他進行定位,相信這位優秀的間諜一定能夠再次找到自己的組織,並且沉默地潛伏下來,為位慘死在他面前地老師做些什麼。

許樂第二天便回到了京州西南區域地第一軍區總醫院。邰之源在首都特區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說好了十天之後會來見他。並且吩咐許樂一定要老老實實地等在醫院裡。看樣子又有一番長談將要開始。

熟悉地庭院。熟悉地藥水味道和雪白地天花板。許樂一直沉默。他沒有太多地文藝氣息去苦惱於聯邦幾大陣營間地鬥爭會不會給自己地朋友們帶來某種宿命地悲劇……文藝氣息總是會讓短句變成長句。他不習慣這種。他習慣很直接地思考。每個人都自己地人生。無論是邰之源還是施清海地人生。在他看來都過於古怪。不是他能觸摸、想觸摸地地帶。

他需要煩惱地事情已經太多。不論是頸後那塊偽裝芯片。那個陰森可怕地黑夢。還是如今已經可以很熟練調映在眼眸上地那些新鮮畫面。足以令他食難安。

可他依然平靜地休息。進食。只是偶爾會想起臨海之行。自我安慰道。如果自己沒有回臨海。邰之源肯定不會動用他家族地力量。幫助施清海逃離。這般看來。自己這個小人物。在這個大時代中。終究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哪怕是極為邊緣地。極為不起眼地作用。

更多地時候。他在想念張小萌。想著張小萌。想著那個如青萍溪水一般相逢。如秋天地露珠一般消逝地女生。她如今在哪裡?在做些什麼?新年那場暗殺。真是由這樣一個纖淨精靈般地女生組織地嗎?她那雙紅色地惡魔角可還在行李中?

施清海說他地思維已經被精液地濃淡程度所控制。許樂並不承認這一點。他只是習慣性地思念張小萌。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有這樣一位異性女孩兒可以思念。而且這個女孩兒曾經與他有過快樂地日子。深入地交流。

許樂甚至不願意去想張小萌在這整個事件裡可能扮演的角色,他只是有些擔心,在聯邦zf地調查壓力下,她背後地勢力,會不會像對待施清海一樣拋棄她,他曾誠摯地請求邰之源幫忙調查一下她的消息,可是依然一無所獲。

就在思念憂慮擔心快要成病地時候,許樂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女孩兒的聲音無比清淡,無比憂傷,就像是臨海冬末天空飄著的烏雲,有些高遠、卻又沉重。

她就像在山的那一邊,聽的見聲音,卻見不著人。

「是我把你可能和邰之源去看演唱會的情報,告訴了他們。」

許樂拿著電話沉默,許久之後說道:「你不知道他們想殺邰之源?」

「不知道……我以為我是在做正確的事情。然而現在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幼稚。」那邊女孩兒的聲音無比地落寞與自嘲。

「你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危險?」

「我很安全,只是好像有些人在調查我,所以我……準備走了。」

聽到這句話,許樂沉默了許久,他知道在一定是邰家在調查張小萌,以邰之源的性格。如果真是麥德林議員方面將演唱會的情報,告訴了國防部那邊的鷹派人物,他一定不會放過張小萌這個線索,因為只有從張小萌的嘴裡,才能得到釘死麥德林議員的證據。

「你還要回那個議員身邊?」

「不,我只想去做一些比較實在地事情。」

「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一個很幼稚的傢伙,為什麼還要去?」

「總要有所進步啊。」

「我是一個普通人……我不能瞭解你們這些人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生活裡有什麼事情值得犧牲人類應該有的情感。哪怕是非常崇高的理念……我認為也不值得犧牲,那些不應該被犧牲的東西。」

「我指的不僅僅是你與我之間的事情,還包括很多。比如生命,比如正義。也許你會問我究竟什麼是正義,但在我看來,正義就是做對的事情,什麼是對地事情?能讓自己心安理得的事情,不欺凌弱小,不傷害無辜民眾……應該是這樣吧?」

慣常沉默的許樂,今天緊緊握著電話,難得地說了一大段話。最後他一字一句說道:「以前就曾經說過,再偉大地目的,可是如果實現它的過程是骯髒的,醜陋的,那麼它也必將是骯髒醜陋的。」

「我會記住你的這些話,以後我會這樣做。」電話那頭的張小萌認真地回答道。

許樂那雙併不大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絲難以抑止地傷感,他緩緩說道:「我有一個大叔,他曾經對我說過。男女結婚的時候,為什麼總喜歡買兩對戒指?那是因為鑽石大的戒指……女孩子喜歡戴著它去炫耀,而卻無法帶著它做事。」

「其實我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在沒有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最大的理想,便是給你買顆大大的戒指,讓你戴著四處炫耀……而且我很會做飯,我很會做家務活,你可以一直戴著。而不用換。」

「現在看來。我可以不用花錢買戒指了。」許樂半躺在病床上,對著電話輕聲說道:「你自己保重。不要再像以前那麼天真了……女人,再見。」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張小萌的聲音:「再見,男人。」

京州港都新澤太空港,候機室的一個角落裡。

「你那個男人可以稱為聖許樂。」一個面相極為猥瑣的大叔,臉上卻流露著慈愛地光芒,他看著身旁戴著黑框眼鏡,低頭不語的女孩子,安慰說道:「你們是這個事業的將來,再如何天真幼稚,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只要你勇敢地面對,都會成為讓你成熟的經驗。」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他。」張小萌抬起臉來,摘下黑框眼鏡,抹去淚水,倔犟地笑著說道:「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歡我,再過幾天,又會傷心一次。」

「邰家找不到證據,我更找不到證據,你說的話根本不能成為證據。」這位大叔笑著說道:「在聯邦的範圍內,我拿那位議員閣下暫時沒有什麼辦法,我相信你的乘客編號已經落在了他地手裡。」

六天之後,聯邦新聞頻道插播了一條新聞,由港都新澤太空港飛往大區地太空飛船,在進行地空轉接時,編號為的轉接艙因為電路老化地緣故,操作失靈,墜毀在地面,全艙乘客無一倖免。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10 06:59 AM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六章 影響



(這是兩章合一的六千字,寫的有些辛苦,應該表達清楚了,許樂是一個有自己理念的人,我喜歡他的那種小農意識一些,因為,更直接。)

按照乘客編號,本應該坐在空地轉接艙里的那位女孩兒,這個時候卻已經坐上了一輛使用老式能源,氣味有些刺鼻的中型客車,正在前往青龍山軍管地區的旅途上。

那位面相猥瑣的中年大叔依然坐在她的身邊。張小萌看著窗外的原始風景,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在想過去的天真,還是在想自己的死訊,會給遠在臨海的父母……以及許樂,帶去怎樣的沖擊。

老式客車在山路上不停地起伏顛動,中年人的臉上蓋著一頂草帽,卻似乎很享受這種律動。環山四州進山的道路他很熟悉,就算閉著眼楮,也知道客車行走到了哪個地段。也許是有些渴了,中年大叔取下草帽,打開隨身攜帶的水壺喝了一口水,這才注意到身旁女孩兒怔怔的神色。

額頭上微微凌亂的劉海兒,夾著山區里的微塵和汗水,顯得有些狼狽,女孩兒紅潤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他靜靜地看著這張年輕的臉,微微笑了起來,他這一輩子都在與人打交道,所以年前的時候,他才敢單身進入雙月節舞會,與聯邦權貴階層的代表人物進行面對面的談判,他很會看人,所以很滿意于張小萌此時的表現,一個對信仰忠誠,並且曾經遭受過巨大挫折的年輕人,必將迅速地成熟,日後成為偉大事業里不可或缺的新鮮力量。

革命軍的前途,就要寄望在這些年輕人的身上了。面相猥瑣的大叔在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

張小萌發現他已經醒來,微低眼簾,輕聲問道︰“如果我要死,憲章局地檔案怎麼辦?”

“能夠想到這個問題,證明你已經向著專業的方向進步了不少。”大叔微笑著說道︰“沒有人能夠改變憲章局里那台電腦的數據,但是數據達到政府部門總是有環節,有環節就有人。只要有人就有辦法……我是一個對人特別的辦法的老家伙。”

“為什麼您會親自來安排我離開?”張小萌看著他,反政府軍的二號人物,怎麼可能因為自己就冒險前來,雖然自己知道一些麥德林議員的事情,可是依然不足以說明問題。

“組織上層出現了叛徒,嚴重地損害了我們地事業……但之前也對你講過,我並不能改變所有人對那位議員同志的看法,畢竟在某個程度上來講,他代表著山里同志們在聯邦中的公眾形象……只是我覺得。你在這個事件中是無辜的,你出身很好,卻因為善良的本心,產生了對青龍山的同情。我們應該感謝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而不應該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子……喪生在路線斗爭與背叛的陰謀之中。”

說到這里。中年大叔的眉宇間閃過淡淡地憂愁,為了理想與信仰,他已經在聯邦里奮斗了很多年,然而如今的局勢卻越來越令人憂慮,完全不對等的資源、信息與武裝力量,讓反政府軍只能在聯邦軍隊面前苟延殘喘。雖然聯邦普通民眾。有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受喬治卡林主義的影響,而選擇了同情反政府軍,可是……隨著麥德林走出山區,正式登上政治舞台,那些人心大部分也投向了宣稱非暴力主張地他。

山里的世界,已經快要成為一個被拋棄的世界。他是一名極為出色的情報領袖,但卻不是一個出色的政治領袖,關于委員會里的那些暗流,他有了解。卻無法平息,畢竟麥德林地主張,雖然有投降主義的嫌疑,但是困難的局勢下,在聯邦政府刻意地懷柔背景下,卻顯得很有吸引力。

為了與麥德林一派的勢力相抗衡,反政府軍領袖南水,也不得不暫時放棄了武力斗爭,轉而尋求與聯邦某些勢力的合作。這才有了他的聯邦之行,才有了雙月節舞會。才有了與邰家的合作。才有了帕布爾議員從運輸機舷梯走下時……那一抹被風勁吹衣袂的肅然。

中年大叔的眉頭皺地極深,像極了一個川字。各方面的情報匯總,尤其是身旁這個女孩兒的供詞,都將臨海市體育館暗殺事件的情報來源,以及事後試圖栽贓反政府軍的情報系統,從而破壞帕布爾與青龍山之間和解協議的幕後黑手……就是麥德林委員,或者說麥德林議員。

可是他沒有什麼證據,單憑張小萌的供述,永遠不可能撼動德高望重的麥德林,在委員會,在環山四州民眾心中的崇高地位。

更令他覺得極為憂慮的是,麥德林並不愚蠢,政治智慧與經驗無比豐富,難道這位委員不明白,如果青龍山地武裝力量真地滅亡,那麼他能夠在聯邦政治舞台立足的最後憑侍也將消失?政治路線地斗爭是一回事,可是雙方畢竟根植于同一片土地上,如果連立足的土地都被燒焦了,誰都沒辦法生根發芽……

這個問題太過深遠,無法想清楚,中年大叔看著身旁陷入沉思的張小萌,略帶一絲憐惜之意說道︰“對于我來說,讓你跟在我的身邊潛伏學習,為將來做準備,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與許樂之間的關系。”

張小萌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與許樂的關系有什麼重要性,眉尖漸漸地擠在了一處,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認真說道︰“我不會再次傷害他,更不能同意去利用他。”

“放心。”

中年大叔已經收回了目光,開始津津有味地看手中的一本雜志,似乎是自言自語,似乎又是在告訴張小萌,說道︰“許樂是一個同情,並且在感情上傾向于我們的民眾……這一點從過去這些日子的細節就可以確定,凡是這種民眾,都是我們要爭取的。更何況他還是一個能夠影響到邰之源選擇的人物。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五年,也許是更長的時間,只要你能夠影響到他,這就值得我們等待”

他手中的雜志好像是什麼新聞周刊,但實際上在頁面里,卻是一份十分翔盡地情報匯總材料,此時這頁上面的材料。寫的正是許樂抵達臨海州大學城後的所有細節。

這位反政府軍的二號人物,三十七憲歷里最成功的情報頭子,靜靜地看著關于許樂的檔案,在心里平靜地想著,可能性才是任何事業發展地最重要基礎,而許樂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似乎比這一趟聯邦之行里遇見的任何角色……都擁有更多的可能性。

許樂是怎樣認識邰之源的?中年大叔微微眯眼,手指輕輕地摩娑著草帽的邊緣,對于反政府軍。對于那些注意著邰家繼承人身邊所有細微動靜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謎題。從檔案上來看,許樂這個無親無故的退伍小兵,怎麼也不可能有機會在梨花大學里接近邰之源。

“如果真的是地關系,那許樂為什麼有能夠進入的權限?如果許樂真的能進。那麼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時,忽然出現的黑色機甲……究竟是邰之源在操控,還是許樂在操控?如果是許樂在操控,他從哪里學習的那種操控方法?”

反政府軍二號領袖微笑著,在腦海中快速地進行著整理分析。他這一輩子都在與人打交道,是一個對人特別有辦法地老家伙。在反政府軍的事業,被迫要進入一個低谷期的當下,他把眼光已經投向了將來,投向了那個現在還很不起眼的年輕男人身上。

此時張小萌已經將頭偏向了一旁,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景色,眼中漸漸晶瑩,想念然而堅強地不再想念。

許樂的傷並沒有全好,但是也不再需要二十四小時地重癥監護,那些沒必要的醫療設備早已離開了他的病床。第一軍區總醫院的專家們,也確認了他的癲癇是由于受外力壓迫所致,非源發性癲癇,大腦皮層的異常放電現象,對他的身體與大腦不會造成實質性的損害。

所以他搬出了病房,來到了總醫院後方更為安靜的療養院當中。這里地生活設施更為完備,溫泉在青樹之間冒著蒸氣,如果此時南半球不是處于夏天,或許他真有下去泡一泡的念頭。而房間里的電視,也沒有了醫學控制。全頻道開放。只是許樂依然習慣性地只看新聞頻道和頻道,他本不是一個關心聯邦大事的人。然而從東林大區逃出來後,這些光怪陸離的遭遇,讓他不得不關心。

就在當天晚上,他看到了由港都新澤航空機場飛往的太空飛船失事的新聞,準確的說,是空地轉接艙失事。許樂的眼瞳微微縮了起來,手指微微用力,盯著清晰的光屏,看著那些逐漸閃出地乘客姓名以及照片。

“張小萌,女……”

許樂只聽見了這四個字,看見了電視上面那張表情嚴肅,戴著黑框眼鏡地女孩兒照片,然後他的大腦里便嗡地一聲,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新聞主播略帶哀痛的播報聲,被自動消音,而畫面上那張照片也開始逐漸模糊,沒有了黑框眼鏡,劉海兒在微風中輕輕蕩漾,眉眼含笑,像精靈一樣可愛迷人……

這才是張小萌,真實的張小萌的樣子,新聞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假的。

許樂揉了揉眼楮,關掉了電視,躺在了床上,蒙上了被子,縮起了身子,開始睡覺,雖然睡不著,可他依然開始睡著,眼楮睜的大大的,身體微微發抖,忽然間覺得星球南半球的夏天,原來溫度也是這樣的低。

半夜睡不著覺,他的心情就像一首悲傷的歌。

他沉默地坐了起來,再次打開了電視,接上了聯邦網絡,進入航空總局的官方網站開始查詢,不停地刷新著頁面,不知道確認了多少次,核對了多少次。他才有些麻木地移開了手指,癱軟無力地躺在了床上,瞪著雪白的天花板開始發呆。

此時他多麼希望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就像那些結構圖紙一樣,都是自己腦海里調出來的畫面,而不是真實的。可是瞪著雪白地天花板瞪了半天,眼前沒有任何畫面出現。原來……睡一覺,並不能讓先前聽到的悲傷的消息,變成假的。

第二天,許樂按照自己的生物鐘準時醒來,刷牙,洗臉,吃早餐,然後走入晨光的清靜花園,坐在了微微冰涼的石椅之上。臀部沒有著地,用那種古怪地姿式,蹲著大叔教給他的馬步,同時細心而專注地品咂著,記憶著身體內那道顫抖。那道酸楚所存在、運行的軌跡。

微熱的顫抖代表著神秘的力量,已經突破了當年在東林大區時所運行的區域,漸漸佔據了他的整個身體,促使著他的每一對肌肉縴維開始互相磨擦,互相擠壓,無比疼痛而愉悅。

然而那道酸楚卻在他的心里。在他地唇里久久不肯散去,令他有些想要嘔吐的欲望。他的臉色有些微微發白,眼窩有些深陷,反而將那雙小眼楮勾勒的有些深邃。

四周的樹林里,有幾名黑鷹保安公司地保鏢,正在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周邊的環境,如今的局勢已經平靜下來,他們的任務已經沒有前些天那麼重,他們只是有些不明白。許樂今天的散步,似乎比前些天要更長一些。

許樂一直在這片安靜地園子里呆到了中午,然後他向邰家的工作人員說了一聲,便在幾名保鏢的暗中保護下,走出了療養區,來到了第一軍區生活區的一家牛排館,開始用中餐。\

用餐之前,他遞給侍者一張鈔票,輕聲地拜托了一件事情。

刀叉輕輕地劃在合成牛排嬌嫩的外表上,許樂低頭緩慢地咀嚼著那些非常均勻的肉類縴維。一直沒有抬頭。因為他不敢抬頭。他知道一抬頭,便能看見對面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他和張小萌在食堂里一起吃過很多次飯。他深深感激那個女孩兒,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個旁聽生的身份,看上去是個窮門房,便會在那些四周異樣眼光的注視下離開。

他和張小萌第一次正式約會,是在臨海州地餐廳吃牛排,他深深感激那個女孩兒,給了他人生當中第一次心動,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親蜜,第一次戀愛,哪怕是施舍,這也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施舍。

侍者走到了他的身邊,掩飾著疑惑的神情,遞過來一袋餅干。許樂道謝之後,撕開餅干袋,拿出里面的小狗餅干,開始盯著發呆。

他和張小萌第一次相遇,是因為一袋小狗餅干。

許樂開始吃餅干,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了下來。

在大叔死後,他曾經發過誓,以後再也不會哭了,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忍不住,總覺得心里面空空的,酸酸的,就像是永遠再也不會有什麼東西能夠填滿那個空虛的空間,又可能是從昨天晚上知道張小萌的死訊,一直到今天上午在晨園里的發呆,那些酸楚地味道,一直蘊藏地太久,刺激了他的淚腺。

一個穿著得體地年輕男人,在一家熱鬧的餐廳里無聲流淚。這是第一軍區的生活區,有很多穿著便服或軍服的軍人以及他們的家屬朋友,很多人詫異地看著窗邊流淚的年輕男人,投以同情憐惜或是輕蔑不恥的眼光。

他們以為這個年輕男人是因為失戀而痛哭,卻不知道年輕男人以為自己永遠地失去了戀人。

擦掉眼淚,許樂回復了平靜,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開始沉默而認真地閱讀。這封信是施清海臨走前親筆寫給他的,他已經看過了一遍,但當知道張小萌的死訊後,他想再看一遍,因為在他看來,施清海和張小萌其實骨子里都是一樣的人,是那些他所不了解,為了理想願意犧牲一些什麼東西的人。

施清海的信里面最後幾段是這樣寫的。

“我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厭倦了做一名間諜,哪怕最初的時候,因為父親所遭遇的不幸,我是如此地痛恨聯邦政府……可是身處在這樣的夾縫之中,我感到了疲憊與緊張,所以我想放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開始嘗試脫離組織,當然是被動地那種。我永遠不可能背叛這個組織,因為我贊同他們的理念,並且尊重這種理念。可是我真的很累了,所以我尋找了很多機會,試著成為一個不怎麼重要的人……在夜店門口的沖突,便是我這種嘗試里的一次。很抱歉這件事情拖累了你。”

“然而就當我最累最倦,並且開始對自己曾經信奉的理想產生懷疑地時候,我親手促成了組織與帕布爾議員之間和解協議的達成,雖然我只是中間一個環節,從來沒有起到了絕對重要的作用。可是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很正確的事情,原來做正確的事情,對于麻木的我而言,還是能帶來某種精神上的愉悅感覺。”

“可在那時,我依然想離開。不想再去管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喝著酒,唱著二十七杯酒,在海灘上有空閑的時刻,想一想我那個可憐地、這輩子都沒有進過首都的、只知道打理那個小農場。最終離奇死去的父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領路人死在了我的面前,他從很高地樓上跳了下來,就像跳入了雲中,卻墜落在了地面。我的老師在很多方面其實很像我的第二個父親……很奇妙,我雖然有對那個叛徒的恨意。然而卻沒有被這種仇恨沖昏頭腦,反而顯得清醒了許多。看著老師橫臥在車頂上的屍體,我忽然明白,原來我還是願意為了當年的那個理想而奮斗下去。”

“這個理想並不可笑,也不是對于民眾或者你我來說,遙遠而不可及地東西……我們只是試圖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一些,更公平一些。至少不會再有像邰家、七大家、政客……這種凌駕于法律之上的存在,至少世界上少一些像我父親那樣默默死去的普通人。”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真正的公平。從前的皇權時代沒有,如今的憲歷時期也沒有。將來或許也不會真的有。帝國沒有,大三角沒有,甚至我有時候在懷疑,青龍山那邊也許也沒有。但存在的,並不都是合理的,沒有出現過地,並不都是不能追求的。公平正義或許是很虛幻的詞句,但是為之努力,總比麻木不仁要好一些。”

“前方隱約有目標,走。總是有可能達到。不走,卻是永遠無法觸踫。我仔細算過。我這輩子頂多活九十歲,人總是要死的,既然如此,我寧肯死在我選擇走的道路上。”

“寫這封信給你,不是想影響你什麼,而是我在這個世界中很孤獨,我所扮演的角色注定了孤獨,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訴你。我可能不會與組織重新聯系,因為既然是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有沒有同伴,其實並不重要,只要我們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

“這個世界地公平,並不見得都需要犧牲自己地所有,我一向認為,當一個恪守法律的警察,做一個伸張正義地律師,做一名勇敢反抗帝國侵略的戰士,都是對聯邦命運的正向努力。你……是一個正義感有些泛濫的家伙,按照你的想法活下去,就算不能影響這個世界,至少可以影響你身邊的小環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是伙伴,我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伙伴。”

“活著,然後好好活著,活的心安理得,這就夠了。兄弟我就是去找心安理得去了。”許樂沉默地疊好信紙,放到了貼身的口袋里,那里還有一張名片和一張新的銀行卡,算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然後他從這封信想到了張小萌。他依然很難理解聯邦里很多人的想法,但在再次閱讀了施清海的信後,他的心里有所觸動。

人總是要死的,死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這或許就是一種幸福。許樂靜靜地想著張小萌,以前曾經有過的猜疑與憤怒,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許樂是一個很沉默很直接的人,他不懂什麼主義,沒有什麼理念,他是一個憑著直觀、直覺而存在的年輕人。他緩緩地抬頭,看著餐廳光屏上正在播放的新聞。

新聞上面,在首都大學進行演講的反對派政治領袖麥德林議員,這位面容和藹,表情堅毅令人敬畏的大人物,正在宣布,將要做為京州州長羅斯的競選伙伴,參加年底開始的總統大選。

“你要能當上副總統,我的女人豈不是白死了?”許樂最後看了一眼新聞畫面,沉默地向著餐廳外面走去。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11 07:20 A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八十七章 星辰海洋

(這章真好取名,二合一的六千字,明天許樂就會有新的人生了,嗯,我很期待呀。西南。

一望無際、碧波輕蕩的海面,從銀色的沙灘向著遠方伸展,一直漫到天邊。沙灘上的海水,像情人的手輕柔地撫弄著白色的沙礫,一蕩一蕩。看著這一幕美麗景色的人們,或許心中都應該生出一些海闊天空、風輕雲淡的感觸。

遮陽傘下有兩張白色的躺椅,沙灘後方的樹林中,有不少黑鷹保安公司的保鏢,正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一切動靜,年歲已經大了的靳管家,平靜地站在沙灘水台屋檐下,躲避著暮時依然強烈的陽光,也躲避著兩張白色躺椅上面年輕人們的交談。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其實我來之前有些沒有想到,我本以為那個女孩兒的不幸死亡,會你讓消沉很多天。”穿著一身白色輕麻襯衫的邰之源,平靜地看著身旁的許樂,發現對方雖然眼窩有些微陷,面色不如當初那般紅潤,但至少精神還算振作。

張小萌自然不是正常死亡。

太空飛船空地轉接艙失控,墜落在地面,化成了一團焰火,事後根本找不到任何動了手腳的線索,政府的調查結果只能判斷為失事,只是死亡乘客名單上有張小萌的名字,像邰之源這樣的人物,自然馬上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幕後原因。

政府各個部門調查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的方向不同,絕大多數官員都將眼楮盯在已經自殺的國防部楊勁松副部長身上,又很奇妙地查到了臨海局局長,又查到了施清海,莫名其妙地挖出了反政府軍一個間諜網絡……可邰之源清楚,上次針對自己的暗殺,不可能與反政府軍有關,楊副部長也不可能與青龍山里那些人合作。真正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政府需要息事寧人,需要找一個替罪羊出來給邰家交待,邰家表面上在沒有別的證據前,只能接受政府的調查結果,但是那位夫人所能影響地事務官員們,早已經開始了對其余線索的調查。

當對真相的調查漸漸靠近事實時。便隨之出現了消滅證據與中間環節的手段,張小萌的死,毫無疑問屬于一次冷酷的割裂滅口。

京州下午地陽光仍然有些熾烈,邰之源慣常略顯蒼白的臉上,出現了兩抹紅暈,應該是溫度太高的緣故,而和健康無關。他像身旁的許樂一樣,問了一句話後,便開始沉默。眯著眼楮盯著偶有海鷗飛過的碧藍海面。

雙月節舞會上,那個穿著藍色小禮服的女孩兒死了。邰之源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如果不是自己家族堅持暗中調查。並且逐漸威脅到了那邊,張小萌這個並不怎麼重要,但在暗殺事件情報里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女學生,應該還能活著吧?

邰之源這般想著。心里卻沒有什麼歉疚或沉重。他地年齡雖然不大。但卻早已擁有了同齡人所不具有地冷靜。冷靜這種詞語在某些環境中。也可以稱之為冷漠。

“警方能不能查到什麼線索?”一直沉默地許樂。終于開了口。問道︰“我雖然知道政治這種東西是很黑暗地。但是一名聯邦議員。做出了這樣地事情。難道就沒有誰能夠懲罰他?那聯邦地法律究竟有什麼用?”

邰之源眯著地眼楮漸漸睜開。他詫異地看了一眼許樂。關于張小萌地背景。以及這整個事件里地很多細節。他以為許樂並不知道。所以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會知道此事是麥德林議員所為?

“我知道地事情。可能比你所以為地要多一些。”許樂看著腳趾里地細沙。說道︰“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地。”

“聯邦法律講究證據。而那些政治家……從來不會留下任何可能受到指控地直接指據。”邰之源看著許樂。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用認真地語氣說道︰“查武裝分子那條線索。直接導致了第二軍區七名軍官自殺。就算聯邦能夠查到此次失事地一些線索。我相信。也絕對不足以將對方送上法庭。”

“我很好奇地是。為什麼你確認幕後地黑手。就是那位麥德林議員。”

“邏輯。直覺,誰將受益……”許樂在陽光下眯著眼楮,腳趾頭輕輕地擠弄著沙礫,低頭說道︰“他已經要參選副總統了,這樣的人,怎麼可以成為聯邦的領導人?”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很難做什麼。”邰之源平靜說道︰“如果我讓人把這消息放出去,沒有多少聯邦公眾會相信,他地形象一向極好……而且說不定這反而會給他一個造勢的機會,將自己扮演成遭受七大家陰謀陷害的清白政治人物,麥德林議員一定很樂意。”

“我在想,將來你會不會也變成這種政治家。”許樂這時候抬起頭來,認真地看了邰之源一眼。

這雙目光很平靜,很實在,很透徹。邰之源的表情變得慎重起來,半晌後很認真地說道︰“必要的手段或是妥協,都是需要的,但是我有我的底線。”

“我也有我的底線,只不過我是小人物,你是大人物,小人物的底線被人擊穿之後,只能憤怒,卻無法做些什麼。”許樂低著頭說道︰“我知道你總記得,還欠我一條命……如果可以地話,希望你盡最大地努力,不要讓那位議員成功當選,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就清了。”

邰之源靜靜地看著許樂,這個他生活中唯一地朋友,在危難時刻毫不猶豫擋在自己身前,挽救了自己生命的年輕男人,沉默半晌後說道︰“我們家的合作伙伴是帕布爾議員,相信施清海已經和你說過。既然如此,無論你拜不拜托,我都會努力不讓對方成功。”

許樂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道︰“謝謝。”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邰之源忽然開口問道︰“繼續回梨花大學上學?”

“不。雖然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我不想再回梨花了。”許樂將自己的腳伸進了微燙的白沙中,沉默片刻後說道︰“在大學里認識了你,認識了施清海,認識了張小萌,但現如今你要走了。施清海已經走了,小萌走的最徹底……我想,我也應該走了。”

邰之源的臉上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許樂的選擇早就在他地計算之中,他望著許樂說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

聯邦七大家里最低調,卻也是最深不可測的邰家,要替一個人安排前途,那前途必將是無比光明燦爛。換做誰,或許也不會拒絕。然而許樂卻想都沒有想一下,便直接笑著回答道︰“謝謝。不用了。這個回答也在邰之源的意料之中,他更好奇的是許樂會用什麼樣的理由來拒絕自己。

“我在那個基地里看見了黑鷹保安公司的一名主管,據施清海分析,他應該是你們邰家很久以前就看中地人。”許樂看著邰之源的眼楮說道︰“你將來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現在就已經開始在培養很多得力的助手,如果我接受你們的幫助,將來肯定也會成為你的下屬。”

邰之源微微皺眉看著他,說道︰“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便要有自己的目標。找尋自己存在的意義。而要達到那些目標,則必須獲取更多的資源,能夠更最快地進入某個階層,對于你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更好地選擇。”

“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人生目標在哪里。”許樂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而且你最讓我不喜歡的,就是時不時會流露出來一種可以決定他人人生地態度。”

邰之源摸了摸鼻子,臉色有些不好看。不僅僅是因為許樂此時說的話,更是因為他發現許樂拒絕自己的態度很堅定。

“不用反駁我,那是一種來自骨子里的驕傲。”許樂躺倒在沙灘椅上,眯著眼楮看著海浪,說道︰“我是一個很沉默的人,但其實我骨子里也是個很驕傲的人。我現在能這樣與你談話,就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如果將來注定要成為你的下屬,就不可能有這樣的談話了。”

“如果跟隨你地腳步,或許我能在這個社會中很快的成為人上人。但你應該清楚。我自幼的生活並不怎麼愉快。我對你所說的那個階層,甚至對這個聯邦。都沒有太大的好感。”

“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邰之源沉默了很久之後說道︰“我必須提醒你,不要被施清海和張小萌的死所影響,變成那種狂熱分子。”

“我也只有在你們的面前,才會變得話多起來。”許樂說道︰“至于反政府軍……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只不過運氣很好,或者說運氣很差,認識了你而已。”

“我有時候也在想,認識你究竟是好運氣還是壞運氣。”邰之源微笑著說道︰“如果不是你這家伙,第二軍區的那些軍官,也不可能知道我會出現在體育館,可如果真沒有你,或許我已經死了好幾次。”

邰之源抬起手,阻止了許樂地說話,說道︰“但你不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認,或者沒有這種自我認知。”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逐漸往海平面落下去的夕陽,聽到這句話後,心里忽然顫動了一絲,明明知道邰之源不可能知道自己身體里的秘密,可是他卻依然想到了腦海中的那些結構圖,頸後的那塊假芯片,後背有些僵硬。

“黑鷹保安公司的主管薛乃印……”邰之源回頭看了一眼沙灘後的樹林,那些樹林在暮色的照耀下,如同正在燃燒一般艷麗,“一直對你念念不忘,雖然地下停車場的戰斗沒有任何錄像,可是這位前軍方特種兵,堅持認為,你地過去一定非常不簡單。”

“還有那位國民少女偶像,如果你真是一個很平凡地家伙,她怎麼可能去看了你兩次?”邰之源微笑著說道︰“更早一些。想想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你這時候肯定能猜到,區地準入權限非常高,但你卻能進去……”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問你。”邰之源看著表情凝重的許樂,被拒絕後地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很慎重地問道︰“你是怎麼認識靳教授的?”

“靳教授?”許樂糊塗了。

然而邰之源認為他是在裝糊塗。有些不悅地勉強一笑,沒有追問,轉而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會再問,而且我會幫著你隱藏這個秘密。”

“我真不認識什麼靳教授。”

“這小子居然還在裝。”

邰之源的心情有些郁悶,不悅地看著他。前不久一院實驗室送回來了第二份報告,以那份報告里再次點出,如果不是實驗數據有誤的話。那麼操控機甲的那人神經束反應速度要異于常人很多。

而曾經與許樂在機甲對戰室內大戰一場地一院王牌學生周玉,是邰家重點關注、重點吸納的對象,在對方與邰家下屬企業的初次接觸中。也被問到了這個問題,周玉給了那名操作黑色原型機甲的機師非常高的評價。這位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的優秀學生,毫不猶豫地指出,那名捧腹而走的機師,接觸機甲操控訓練的時間應該不長,但是潛力無比巨大,甚至可以稱之為真正的天才。

在區吃了許樂無數頓宵夜地邰之源,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許樂什麼時候開始接觸機甲,也知道對方的進步速度是怎樣的驚人。所以對于這些情報回饋沒有絲毫懷疑。

如果僅僅是一位機甲天才,或許邰之源還不會如此重視許樂,他與許樂地關系不錯,但那是私人交情,一旦涉及到公務上面,這位邰家的繼承人,便會回復絕對的冷靜。他只是覺得許樂這個人還有很多能力,還有很多秘密沒有被挖掘出來,靳教授失蹤這麼多年。卻將這樣一個人扔回了梨花大學,要說此人沒有什麼能力,沒有人會相信。“我不想勉強你。”邰之源看著許樂說道︰“如果我把你是靳教授學生的消息告訴母親……我想就算你再如何仇視我所屬的所謂階層,也沒有辦法離開,因為她肯定會馬上飛過來。”

許樂愕然,不清楚這件事情又怎麼會扯上邰之源的母親,那位真正控制著邰家的夫人,為什麼會如此重視那位靳教授……可是他真不知道靳教授是誰,所以只好沉默含笑不語。他知道邰之源絕對不會胡亂說話。那麼這個靳教授一定真實存在。並且與自己有什麼關系,他的大腦開始快速運轉。不停地思考……

沉默含笑不語,在邰之源的眼中,卻成了許樂地默認以及態度上的退讓,他搖著頭嘆息道︰“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你何必如此固執。”

許樂此時還在想著靳教授,區,芯片準入權限這些事情,腦海里的過往畫面逐漸串連在了一起,讓他猜想到某個可能,臉色不禁凝重起來,被邰之源的這句話驚醒後,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我只是不願意成為你的下屬,因為我的朋友……現在已經很少了。”

“接下來我要做什麼?我會進入一家比較大的機動公司,希望能考到研發部門,去從事我所喜歡地工作。”許樂面情平情地看著海平線,看著漸漸下沉的太陽與映成一條直線的紅艷光澤,說道︰“當然,如果果殼機動公司能招我這個沒文憑的旁聽生,那就更好了。”

這是許樂在東林大區就有的理想,然而在這一刻,許樂想到的更多的,卻是當初對張小萌的承諾,進大公司,掙不錯的薪水,買房子,然後……然後靜靜地看著總統選舉,看看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法律公正道義這種事情。

“就這樣?”在一旁靜靜傾聽地邰之源,忽然笑出聲來,旋即搖著頭說道︰“本想能夠幫你做些事情,但現在看來。什麼都做不到了。”

許樂也笑了起來,說道︰“如果你這個大少爺不想欠人人情,那你把那輛黑色地汽車送給我,那天在地下停車場里,可是覺得那車結實的要命,我真好奇里面地構造。”

“這個沒問題。”邰之源說道。

“那你的理想究竟是什麼?你的家世太好。好像什麼事情都有人替你準備好了……莫不成你將來還真的想當總統?”許樂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邰之源略顯瘦削地臉頰。

邰之源眉宇間浮出淡淡愁緒,說道︰“每個人都有理想,我小的時候的理想是……”

時間漸漸過去,太陽漸漸沉沒,海面上的天空泛出深到極致的藍黑,就像是一大片墨綠玉石。就在兩個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年輕人,關于生活,關于理想地談話中。無窮無盡的繁星開始在夜穹里閃光。

“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不一樣,具體的理想也就不一樣。我想要徹底解決青龍山的反政府軍武裝,不論用什麼方式。都務必要讓這些叛國賊,再也無法拖延聯邦前進的腳步。”

當理想從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有一個可以一起玩泥巴的小玩伴,進入到這種範疇之後,邰之源的表情便嚴肅了起來。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不到二十歲地瘦削年輕人來說這種話,都只會讓聽眾發笑捧腹,倒在沙灘上。但許樂認真而沉默地聽著,因為他知道身旁的這位年輕人,在將來說不定真的可以做到這些事情。

“帝國地威脅必須被清除。聯邦內部的社會矛盾必須得到緩解。我們必須獲得一個和平發展的機會……而這些都不是我的理想,這些步驟只是我實現理想的前提。”

邰之源抬頭看天,看著天上繁星點點,臉上忽然閃現出一抹極為向往的神情,緩緩說道︰“聯邦將來究竟應該往哪里去?在某些特定能源逐漸匱乏的今天,整個聯邦似乎已經死氣沉沉很多年了……為什麼我們的理想,我們的眼光,總是停留在權力,財富那些東西上。”“那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權力和財富。”

這句話許樂並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出來,邰之源這個時候說地話,都是極為真誠的,他順著邰之源的目光向著天上望去。此時沙灘四周除了海中偶爾的熒亮之外,沒有一絲光亮,越發顯得頭頂夜穹的星幕無比清晰。

“聯邦的將來,應該是在星空之中。”邰之源入神地看著星幕,許久之後,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在河西州立大學的圖書館里。許樂也曾經看過很多宇宙天文學方面的書籍。眯著眼楮看著天上,忍不住輕聲說道︰“聯邦現在探明了七十四個行星系。據說帝國那邊是十六個行星系……鄰近地空間已經被探索完畢,再往銀核里走,不是現在的宇航科技所能支撐的,重引力場的環境下,人類的身體總是顯得過于脆弱。”

“不往銀核里走,往外面走呢?外面的宇宙還有很大很大,如果說聯邦與帝國之間的戰爭是因為資源而產生,可是這麼大的世界,為什麼我們非要在牆角里為了一只蒼蠅而拼死拼活。”邰之源的唇角泛起一絲嘲諷,“還有聯邦里地這些政客,家族,商人……就算他們地欲望是個無底洞,可是宇宙之大,足以滿足他們的野心。”

“這是個美好地想法,自然也是很異想天開的想法。”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要抵達別的星系,要穿過黑暗天幕,憑現在的續航能力,其實早就可以做到,問題是沒有星圖和自生空間門標記,憲歷初期的那些探索飛船,就沒有一艘能回來。”

沙灘之上,夜穹之中,無數繁星之間,有一片區域很奇妙的沒有一顆星星,那片區域便是聯邦所處銀河系的外圍,如果人類要超越銀河系,進入真正的外太空,那條路是最好的選擇,因為無論從別的任何方向出發,都將要遇到無數恆星的阻攔……然而也正是因為那片區域沒有任何的標志,不知吞噬了聯邦數萬年來多少艘太空飛船,所以才被稱為黑暗天幕。

邰之源看著頭頂繁星中的黑暗,無比惋惜說道︰“據說以前……曾經有人真正地離開過這個星系,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份抵達河外世界的星圖,可惜從來沒有人找到過。不過……既然有前人能夠做到,為什麼我們不能做到?”

“那肯定是傳說。”許樂搖搖頭,“拿傳說當基礎的理想,比我也強不到哪里去。”

話雖如此說,他依然對邰之源產生了一絲敬意,看著滿天繁星,下意識里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手鐲,想到了手鐲上面刻著的那句話。

“可終究是理想,我可不想如聯邦里的大多數人那樣,把理想灑上些鹽,風干,待老了下酒……”邰之源說道。

許樂笑著說道︰“腌肉確實沒有薰肉好吃。”

“你又說漏嘴了。”邰之源低下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說道︰“這句老諺語,聯邦里沒幾個人知道是什麼意思。在一個只能吃合成肉的時代,沒有人會用鹽腌,也沒有人會做薰肉……除非他經常吃野生肉。”

“一個能夠經常吃野生肉的家伙,又怎麼可能是平凡的家伙呢?”

許樂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麼,心頭卻是怦然一動,想到了野牛、大叔、靳教授、邰夫人、H1區、頸後的芯片,這些名詞之間,究竟有怎樣的聯系?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12 11:12 A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16 09:56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有金屬的地方,就有果殼


(謝謝投打賞票的朋友們,真的無語了……下一章稍晚一些,大概在九點半以後,果殼機動公司,便是許樂這輩子裡很重要的一個地方了。)

初春的天氣,並沒有讓首都特區街畔綠地裡的花枝開始招展起來,北緯三十度的氣溫,似乎還沉浸在冬天的記憶之中。空曠的街道上只有為數不多的匆匆行人,聯邦的中心一如既往的嚴肅且單調,就如同街道兩旁的宏偉建築一樣,令人難以生出親近的感覺。

特區西十二街已經遠離了zf各大部門,顯得更為安靜,這條街道彙集了幾家在聯邦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卻不像港都市那般將繁華盡寫於臉上,也沒有光怪陸離的三維立體成像向著四方的天空炫耀。這些大樓外表形狀普通而平靜,有一種繁華落盡,看盡人類歷史的莊重感。

正對著憲章廣場的大街一角,有一幢大樓的外牆表面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卻沒有形成強烈的陽光反射,知道這家公司的人都清楚,這些外牆全部採用的聯邦最新科技成果,是目前效率最高的光能吸附材料。

許樂看著面前這座近於零光污染的大樓,瞇著眼睛將樓層細細地數了兩遍,確認了是四十七層。

這種數樓層的無聊舉動,是他用來平抑心頭緊張的方法----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應聘,而應聘的對象,便是聯邦最出名的果殼機動公司。

當許樂還是一個在礦坑操作間裡修理家用電器的學徒工時,進入聯邦果殼機動公司,便是他的人生理想。對於有志於此的聯邦青年們來說,果殼機動公司這個名字,一直蒙著層令人眩暈的光彩。

果殼機動公司是整個聯邦最大的機動公司,代表著整個行業的水準。這家機動公司地地位,由歷史與現實雙方面所鑄成,改變了聯邦無數民眾生活的靜農牌高能蓄電池。便是這家機動公司在無數年前,最驚人的發明。

果殼機動公司跟隨著人類社會,踏入了憲歷,伴隨著聯邦成長,已然發展成了一個寵然大物,公司業務包涵極為寬廣。涉及的領域極多,包括汽車、多用途船舶,宇航飛船,空港機械設備,地面傳接系統……這家機動公司有一個很囂張的口號:

「只要有金屬的地方,便有果殼地標誌。」

這句話並不虛假,雖然聯邦的檔案一直沒有解密,但包括帝國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聯邦軍方從型開始的連續數系列機甲。雲軒閣研製工作都有果殼機動公司的參與,軍方的太空戰艦,自然也與這家公司脫離不開關係。

這樣一個巨型企業。影響著聯邦地方方面面。卻一直沒有人能夠真切地知曉。這家公司究竟是屬於誰地。不過與別地信息不公開家族企業不同。果殼機動公司在股權信息公開方面。一直走在所有企業地前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如果還要玩神秘主義。無論是那些政治家還是聯邦地普通民眾。都不可能接受。

之所以直到今天依然沒有人知道果殼機動公司地所有者是誰。是因為果殼機動公司地股權構造十分複雜。除了在第一憲歷時。收歸聯邦公民基金地百分之三十股權之外。還有無數地公益基金或者是私人基金充斥其中。

佔有百分之三十股權地聯邦公民基金。由聯邦管理委員會代為行使權利。除此之外地第二大單一股東。便是退伍軍人協會。又稱為老兵協會。然而老兵協會所佔地股權只有百分之一點四。由此可見。果殼機動公司地股權結構。已經複雜到了一種令人髮指地地步。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局面。也是歷史決定地。能夠影響到聯邦基礎地大企業。必然要被聯邦絕對控制。但是那些逐利地金融巨鱷。隱藏在幕後地大家族。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塊肥肉。在無數年地爭奪之下。所有人才發現。原來誰都沒有能力單獨吞下這間公司。才造成了當前地局面。

聯邦軍方以及科學院。在果殼機動公司內也有代理股權。經過聯邦統計署在憲歷四十一年地最後一次精密計算。如果將聯邦公民基金。以及有軍方背景地股權全部計算在內。聯邦能夠控制地果殼機動公司股權。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一。

統計署以及經濟學家認為。在相關法律地嚴密監視下。多達三千個股權所有者之間地內幕交易。完全被封死。歷史形成地複雜股權結構難以得到根本地改變。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聯邦七大家裡幾家聯手。都不可能在不驚動聯邦zf地情況下。控制果殼機動公司。

至此,聯邦zf才放下心來。

所以從名義上來說,果殼機動公司是一家歸屬於聯邦全體民眾的企業,而手裡握有零散股權的無數基金與私人,則只能享有分紅及相關的權利。

還沒有離開臨海州大學城時,還在梨園的鐵門中,許樂便已經通過網絡,向聯邦幾家出名的機動公司投出了自己地電子簡歷,在簡歷地最後,他附上了自己在梨花大學做為一名旁聽生的成績單,同時附上了周教授寫地薦書。

當他向周教授請求幫忙書寫推薦信時,周教授沒有絲毫猶豫,因為僅僅一年的學習,這位教授就清楚地判斷出,許樂這個學生,在機修方面擁有一種很珍貴的直覺敏感,以及十分強悍的實踐操作能力……唯一令周教授感到有些不解的是,既然許樂是靳教授看中的人,為什麼不直接讓靳教授介紹進入那些大公司,雖然靳教授已經離開很多年了,但以靳教授當年在業內的名聲,他的學生應該有資格隨便挑選公司。

電子簡歷上附著許樂的公民編號,簡歷投到聯邦的幾家大型機動公司之後,屬於**保護條例外的一些檔案,被可以被這些公司的人事部門直接調閱。許樂並不擔心那些公司能夠從自己的檔案裡發現什麼不尋常,畢竟他頸後那片偽劣芯片是用來和憲章局捉迷藏地。不可能在檔案中出問題。

但是關於應聘的前景,許樂的心裡沒有絲毫底氣,無論他在梨花大學的成績單如何亮眼,他終究只是一名旁聽生,連文憑都沒有拿到。入學之前的履歷也有些可笑,如果說有軍方機修背景的退伍兵。在進入這些大型機動公司地應聘中,可以擁有某種優勢,可是他的檔案裡記載的很清楚,他只是一個在東林大區蹲坑的礦道維護兵……

然而不知道是周教授的推薦信起了作用,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在簡歷發出去後不久,許樂便接到三家機動公司的電子面試邀請函。

許樂毫不猶豫地挑選了果殼機動公司,所以此時他的人會出現在首都特區,會出現在了這座大樓的門口。

「有金屬地地方。便有果殼。」

許樂瞇著眼睛,看著大樓門前的那一排小字以及字符最後方那個深刻在金屬牆面中的果殼標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果殼機動公司總部門前地這句口號。比聯邦民間流傳的那句口號更為簡潔,也更為有力量,似乎像是有一種魔力一般。他最後確認了自己的衣著沒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向著大樓裡走了進去。

「不會是邰之源這傢伙幫的忙吧?」許樂微澀地笑了笑,就在那次海邊沙灘上的談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邰之源。雖然這兩個年輕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朋友,但是畢竟生活的階層距離太大,所以也不可能像普通朋友那樣經常聯繫。

關於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聯邦zf的調查已經告一段落,本來無論是施清海還是張小萌,都會連累許樂被zf注意,被聯邦調查局請去喝茶,但是因為許樂在這件事情中所起的正面作用,以及邰家地強力壓制,許樂在這個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經被封存到了秘密的檔案之中,他成功地回到了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中。

「歡迎來到果殼。」大樓前台一名長相甜美的女性工作人員。確認了許樂的姓名與公民編號,點了點光觸屏上的位置,微笑著說道:「面試在三十二樓區進行,希望您一切順利。」

服務態度很好,完全不像是一家聯邦所有的巨型企業,許樂微微一怔,心裡忽然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像是回到了星辰會所,自己正在和那位前台小姐討論服務地內容與價錢。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那位前台小姐笑了笑。

乘坐高速電梯來到三十二樓區。進行完登記之後,許樂沒有排隊。直接被工作人員帶到一個房間中。

這不是什麼特權,果殼機動公司人事部門在進行二試,所有的應聘者,在真正的聘用考試之前,都會經過兩次篩選,一次是對簡歷的過濾,一次則是在房間中的面試。

果殼機動公司人事二部七處副處長,是一名頭頂微禿的中年人,他看了一眼推門而入的許樂,又看了一眼光屏上面的檔案資料與簡介,眉頭便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心裡對於人事四部同事們的工作感到非常地不滿意。

梨花大學雖然是除了三院之外,在三大系統研修中最有實力地院校,但是一個旁聽生又怎麼可能勝任果殼機動公司的研究工作,雖然有教授地推薦信,成績單也還不錯……

頭頂微禿的中年人,用請示的眼光看了一眼身邊的領導,然後對坐在椅上的許樂,冷漠開口問道:「我不會問你為什麼想進入果殼機動公司,也不想針對你的履歷發表任何意見,因為那不是我的工作範圍,我只想請教你,關於本公司的名稱,你有什麼看法。為什麼我們公司要叫做果殼機動公司。」

許樂坐在椅子上,心情雖然有些小小的緊張,但表情上卻沒有洩露絲毫,聽到這名官員開口,最後的那絲緊張也消失不見,沉默了片刻,在心裡準備著答案。在這一刻,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封余大叔關於機器與人體關係的那些論調。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應聘的遭遇


“果殼是用來保護嬌嫩的果肉。而機器對于人類來說,所起的作用,就像是一層果殼,保護人類相對脆弱的身軀,能夠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我想機動公司最開始取名為果殼,就是想告訴每一位職員,機動研發的出發點及最終目的,就是要滿足人類的需要。機器,終究是要以人為本。”

許樂自然不會在面試的時候大談人體本身才是第一序列的機器,別的機甲戰艦之類,都只是外延。或許這種論調很新鮮,但新鮮的必將是離經叛道的,他可不想被這些人事部的主考官當成傻子一樣來看待。

聽到許樂的回答,禿頂的中年考官臉上露出微微詫異的笑容,看來他很滿意于許樂對果殼兩個字的理解。這位禿頂主考官身邊,另一位主考官一直半閉著眼楮,此時也緩緩睜開了眼,認真地看了椅上的許樂一眼。

“不錯,面試這關算你過了,準備呆會兒真正的考核吧。”那名考官若有所思地看著許樂,示意他可以離開房間。許樂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沒有想到所謂面試,竟就是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這麼快就結束。

當許樂離開房間之後,那名禿頂的考官恭敬地身旁那人說道︰“主任,您看這個考生怎麼樣先前一直沉默閉眼的考官,是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人事主管何塞。

本來春天的招募考試,應該不會驚動到他這樣高級別的人事主管,但由于工程部這段時間的工作陷入了某種僵局,他們很需要一些新鮮的血液,所以他今天專程回到了果殼機動公司總部旁聽招聘。何塞主管就像是賭運一樣隨便挑選了一個房間,沒有想到就踫到了許樂。

“公司的文化,並不是什麼秘密,如果用心的話,應該也能猜到果殼的意思……以前招聘當中。這道問題的回答正確率,也有百分之四。”何塞面無表情地點開面前地光屏,開始審看許樂的資料檔案,繼續說道︰“不過這個考生的回答我真的很滿意。”

機器,要以人為本,這正是果殼機動公司創始者。以及後來的無數研究人員,一貫稟承的最高理念。

“可惜了啊……”

何塞用最快地速度看完了許樂的檔案,忍不住輕輕拍著手腕,臉上露出惋惜之色,嘆息道︰“蹲坑兵出身,只在梨花大學跟著老周學了一年,就能有此成績,看來這位年輕人的悟性、勤勉都沒有問題,可惜時間太短。只學了一年……聯邦各門工程繁若星辰,他再如何勤勉,基礎的知識門類肯定不夠充分。實踐能力再強。但限于學習背景年限,也不可能有讓人滿意的設計能力潛質。”

話雖如此。這位果殼機動公司地上層人物。卻沒有馬上就將許樂剔除出應聘者行列地意思。聯邦內部本已沒有現成地優秀工程師。哪怕是三大軍事學院機動系畢業地優秀學生。進入果殼機動公司也要經過長達數年地培養鍛煉。才能真正成材。

何賽雖然對于許樂沒有抱以太大希望。可隱隱總想著在稍後地考核中。這個退伍兵能夠給自己一個驚喜。

“看看成績再說。只要他能過基數線。就把他留下來。”何塞想了一會兒後。對身旁地禿頂考官交待道︰“如果沒能通過。也記住留下他地聯系方式。然後勸說他最好回梨花大學跟著學院里地教授再學習兩年。本公司會等著他真正優秀地那一天。”

禿頂考官微微一愣。應了下來。心里不禁感慨那個叫許樂地應聘者地運氣。

何塞主管卻只是想著今天地考題是由工程部那些家伙親自出地試題。外面那一百多名各大院校地應聘者。或許只有十幾個真正優秀地人才可以過基數線。更何況是那個只在梨花大學旁聽了一年地年輕人。

簡歷地篩選是第一輪。面試是第二輪。整個聯邦各大院校自信地畢業生。向果殼機動公司遞出地數萬封簡歷。在這兩輪之後。便只剩下了一百多位。

許樂並不知道果殼機動公司的招募流程,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面試這麼快就結束了。其實這是因為他那個房間有工程部人事主管親自旁聽。自然決定的比較快,而其余那些房間里的人事部考官。則是做足了流程,讓面試的考生連續回答了十七道規定問題。

走出房間,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休息室,許樂一個人在空曠地休息室里等待著下一輪考試的開始,一直等了很久,還沒有別的人到來,他這才發現,原來面試這個環節中,只有自己是個特例,結束的比任何人都要快一些。

左右無人,左右無事,許樂坐在靠窗的金屬座椅上,從旁邊小桌上拿起一份果殼機動公司的內部技術刊物,開始打發時間,誰知道這一看便看進去了,這些內部技術刊物,雖然沒有涉及什麼特別高端的保密技術,但是那些由果殼工程師們發表的文章,無論是異想天外的設計思路,還是縝密地邏輯推斷,翔實豐富地實驗數據,都讓許樂感到了親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一旦入神,便不知道時間飛逝,當他被身旁地議論聲驚醒過來時,已經快要接近中午的時間,而休息室內已經坐滿了通過第二輪面試的應聘者們。敢于有自信向果殼機動公司投出簡歷的,基本上都是三大軍事學院的應屆畢業生,還有少量首都大學精工系的學生,而臨海州大學城雖然擁有整個聯邦最多的大學數量,應聘果殼的人數卻是最少。

毫無疑問,能夠通過果殼機動公司兩輪篩選的學生,都是優秀的年輕人,而優秀的年輕人往往都會顯得比較驕傲,驕傲的一種比較得體的呈現方式,那就是沉默,而且三大軍事學院畢業生。接受地基本上是軍事化教學,身上都帶著軍人特有的範兒,所以坐滿了一百多人的休息室內,依然十分安靜,議論聲並不太大。

待考生到齊之後,也到了午飯的時間。坐在果殼機動公司總部食堂的餐桌上,這種沉默才漸漸被打破。或許是考生們,發現果殼機動公司的工作餐也如此豐盛,心情愉悅之余,對于將來人生地前景,也有了更多的美好想像,所以三五成群的說起了閑話,表達著對下午正式考核的擔心。

許樂與同一張餐桌上的人們偶爾說幾句話,大多數的時間依然是沉默。不過他那張平凡樸實的臉龐上,總是帶著令人親近的笑容,所以倒也沒有人對他的沉默表示不滿。

因為果殼機動公司地歸屬及軍方背景。所以三大軍事學院的畢業生如果能夠進入果殼,等同于進入軍方的研究所,依然可以計算軍齡,算做另一種形式地軍役。這些立志進入果殼機動公司的優秀畢業生,按照三大軍事學院為分際,漸漸形成了三個***。

許樂恰好就在一院這個***里面,他聽了半天的閑話之後,忽然開口問道︰“好像沒有西林軍校的畢業生。”

對于許樂而言,除了無所不在的第一憲章光輝之外。他最擔心的,便是在東林大區曾經見過自己真面目的那幾名軍人。正是因為這種擔憂,他這一年多的時間,從來沒有嘗試著打通那張名片上的電話,偶爾會想起小西瓜,卻也沒有聯系過。

西林軍校屬于第四軍區管轄之下,許樂不願意在果殼機動公司里看到第四軍區地人,但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卻覺得有些奇怪。

“西林軍校的學員畢業之後。基本上都會進入古鐘公司,畢竟那家公司的總部在西林大區。”一名表情嚴肅的第一軍事學院畢業生說道。

許樂說了一聲謝謝後,便再次沉默,安靜地聽著餐桌上的年輕人們交流著彼此的學校與面試時的經驗,同時猜測著下午正式考核究竟會偏重于設計方面,還是實踐方面。

“你年紀看著還小,哪所大學畢業的?”身旁一人忽然開口問道。

“梨花大學,不過沒拿到文憑,旁聽生。”許樂回答道。

“旁聽生?你學了幾年?”

“一年多了。”

這句話一出。整個餐桌頓時安靜了下來。梨花大學的畢業生進入果殼機動公司並不出奇,但是一個只學了一年多地旁聽生。怎麼也敢厚著臉皮來參加果殼的招募?那名第一軍事學院的畢業生皺起了眉頭,看了許樂一眼,心里卻很疑惑許樂是怎樣通過了前兩輪的考核。

這間食堂今天專門為應聘的考生開放,議論聲漸漸嗡嗡地響了起來,一名梨花大學的旁聽生進入了最後一輪考核,這個事實令所有的應聘者都感到了不可思議,除此之外,三大軍事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們,更是感到了一絲恥辱。

是的,就是恥辱。

沒有人會當面羞辱許樂,但是沉默與冷漠地眼光,已經表達了不屑與輕蔑。許樂似無所覺,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離開了餐桌,向著門外走去。

就在門口地時候,另一個離開餐桌的年輕人,恰好與許樂並肩而行。那名年輕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許樂一眼,問道︰“能請教一下,你進梨花大學之前在做什麼?”

“退伍後就去臨海了。”

“機修士官委培生?”

“不,我是蹲坑兵。”許樂笑著回答道,心情卻有些復雜。因為他認識身旁這個年輕人,知道對方是第一軍事學院最優秀地高材生,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沒有直接參軍,而是來果殼應聘。

“我叫周玉,我有種直覺,下午的考核對于你來說應該問題不大。”那名年輕人微笑著向許樂伸出手來。

許樂握著他的手,很想告訴對方,我認識你,而且我們曾經在機甲對戰室里狠狠地打過一架。
作者: hl3vul32u4    時間: 2009-7-16 02:04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16 09:57 PM 編輯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章


“蹲坑兵!你說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我們辛辛苦苦在魔鬼教官的皮鞭下熬了四年半,別人只要去服一年半的兵役,再去什麼狗屎大學旁聽一年半,就能和我們一起考試。”

    “大概修理電器在行,機甲中樞芯片組的三十七截面圖,都能把那小子繞成白癡!”

    周玉安靜地看著許樂消失在走廊處的背影,聽到身旁的議論聲和輕蔑評論聲,表情依然紋絲不動,五年的軍事學院生活,讓這位優秀的軍官生,擁有極好的自律與控制,所以他才能如此平靜。

    為了準備迎接帝國的侵略,國防部從幾年前便開始實行全面人才計劃,三大軍事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在正式進入軍隊之前,都會在各大機動公司里進行培訓與工作。本應直接進入軍隊從初級軍官做起的周玉,也正是這個全才計劃的一分子。

    擁有濃郁政府軍方背景的果殼機動公司,自然是這項計劃的首選。只不過果殼機動公司的董事會,終究是**于政府外的存在,所以這項全面人才計劃的實行,並不以國防部長官們的意志為準繩,三大軍事學院的畢業,依然要經過果殼機動公司的**考核。

    周玉是第一軍事學院理所當然的王牌,在同學們中擁有極高的威信,當他離開餐桌的時候,一院的畢業生們幾乎同時放下了食盤,跟上了他的腳步,從而也聽到了他與許樂的那幾句對話。

    “別理那個傻叉了,周玉,下午考核的時候,你可得拉兄弟一馬,操控機甲沒問題,背線路圖也行,萬一真要搞什麼務虛設計,我可沒那個腦袋。”

    聽到傻叉兩個字。周玉回過頭,冷冷地盯了一眼身旁的安達。這個四肢發達沒頭腦的一院學生是他的好友,但是在這個時候,周玉只是想到,半年前的梨花大學之行,安達操控的藍黑色機甲。被某個黑色原型機甲揍成傻叉的模樣。

    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在機甲對戰室內,周玉曾經與那台神秘黑色機甲里地機師,進行過幾句簡單的對話。他對那台黑色機甲的操控,一直記憶深刻,對那個人的聲音也記的極為清楚。

    所以先前在食堂里,許樂的聲音響起時,周玉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還專門提前離桌。與許樂說了幾句話。

    幾句話之後,周玉確認了一個事實,這個梨花大學地旁聽生。就是黑色機甲里的操控者!

    “如果我是你。就不要在那個叫許樂地人面前太過囂張。不然將來你要挖個洞鑽下去。”周玉盯著安達地雙眼。說道︰“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實習地時候你也進過果殼機動公司地地下層。知道那下面全部是合金。我只擔心你會挖不動。”

    此言一出。圍攏在周玉身旁地一院學生們。不禁嘩然。他們不明白周玉怎麼會對那個人有如此高地評價。心中也不怎麼相信。

    周玉看著四周同學地臉部表情。似笑非笑說道︰“如果你們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今天下午地考核。他絕對能過基數線。”

    一個民辦大學地旁聽生。能夠操控原型機甲和自己打成平手。這需要怎樣地對機甲地了解?周玉如此想到。

    六十分地基數線。好像真地很難過。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面前光屏上地試題。手指下意識里靠攏。微微轉動。就像是在轉運一把原始地十字工具刀。每當陷入某種困難地時刻。他總有這種下意識地動作。

    光屏上的題目並不多,總頁數只有三頁,許樂從第一道題開始做起,做到第四道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感覺到困難。正如那位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人事主管所預料地那樣。只在梨花大學旁聽一年。在圖書館區里背下了所有系列以前機甲圖紙的許樂,沒有經受過正統的學院教育。對于這些系統的知識命題,十分的陌生。

    果殼機動公司是一家軍方色彩十分濃郁的公司,雖然所有的機動系教授,都公認機甲的設計制造修理,足以涵蓋整個聯邦社會機器構造的絕大部分範疇,但是招募考試地試題範圍,卻不可能全部局限在機甲方面的題目,涵蓋的學科範圍非常寬廣。

    那些公式許樂背的很熟,那些參數也是深深鐫刻在他腦海中,不可能忘記,問題在于,梨花大學畢竟是一所民間大學,有很多聯邦的高階資料,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尤其是像流動力學以及二階物理學這種民間機動設備很少能用到的學科,在他的腦子里更是空白。

    聯邦的教育資源已經在盡量地往公平的方向在走,但是限于民間大學與軍事院校地差別,有很多資料,都是只有三大軍事學院才能接觸到地東西。就拿機甲圖紙來說,一般的民辦大學肯定沒有,梨花大學圖書館區里,擁有系列以前地全套圖紙,這一點已經非常了不起,可是系列以後呢?

    “後輪輔助轉向裝置的工作原理,不能作用在何種軸系列自行設備中?”

    “梁外十二處安裝的伺服馬達,會造成多大的平衡流失?”

    “負一萬三千米的深海火山岩環境下,耐壓艙使用何種材質,才能做到性價比最高?

    “平台……”

    “晶礦在十級單位光照下的電子躍層規律異變趨勢為以下……”

    前兩頁的試題,已經涵蓋了工程學相關的十幾個研究方向,雖然全部是客觀題,可是要解答這些問題,所必須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和系統的歸納,卻是此刻的許樂,最為欠缺的東西。他的手指在光屏上輕輕點著,眉尖卻是皺的越來越緊。

    雖然有些吃力,但許樂沒有絲毫的挫敗情緒,這是他應聘之前就已經想到了地可能情況---封余大叔和周教授都認為他是機修方面的天才。但機修面對的是實物,偏重于實踐,而果殼機動公司研發人員的招募,卻是偏重于理論,而他的理論知識,怎麼也不可能比那些三院的優秀士官更完備。

    二十道客觀題終于做完了。許樂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地汗水,有些題目,尤其是涉及材料學方面的題目,對于他來說基本上沒有什麼難度,在東林大區礦坑的操作間里,為了修理那些普通的家用電器,封余大叔也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那麼多的材料,經年累月的薰陶之下。許樂如今對于材料已經有了一種天然的敏銳觸覺。

    但有些題目確實很令他頭痛,把前兩頁的題目算了一下,許樂發現自己只能保證三分之二的題目回答正確。沉默地計算了一下,如果下一頁光屏上地題目依然是這種難度,那麼剛剛可以過基數線。

    許樂略微放松了一些,手指輕輕一點,果殼機動公司招募考試的最後一道題,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確實是最後一道題,因為最後一頁光屏上干干淨淨,只有一道題和一張圖紙。

    許樂微微一怔,眼眸里閃過一絲緊張之色。因為現在他最擔心地便是主觀題,最後一頁只有一道題,居然佔了四十分,很明顯是一道大題,如果這道題涉及的是現代軍用機甲的某些結構設計推演,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可行的方向?

    微眯著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光屏上的圖紙,許樂眼眸里的緊張沒有了。出現地卻是警惕與強烈的不安,臉色也漸漸變得有些蒼白,因為他發現了一個令自己非常不安的事實----這張結構圖紙看上去有些眼熟。

    這不是簡水兒留在醫院里那張白紙上的結構圖命題,但是隱約好像有些相似的地方。許樂這些天一直被大腦皮層的異常放電,眼眸里時不時會出現的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所困擾,此時一見到似曾相識的結構圖,思緒便不由回到了那個惱人地夜晚。

    這張結構圖,應該是某種大型設備上的動力傳輸設計圖,但與簡水兒遺忘在醫院里的那張圖紙不同。不是電源動力輸出。而是更大功率的能量瞬時輸出裝置。題目要求答題者,找出設計圖中的幾處錯誤。並且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改動,確保該裝置的能量瞬時輸出,被穩定在某個功率範疇之內。

    許樂根本不知道這個裝置是什麼,只能按照試題中給出的數據,猜測這個裝置的工作性質,他認真地看了許久,隱隱抓到了某種頭緒,這道題目地關鍵,應該是在圖紙左下方,電子噴流器最大側向值地控制上,可問題在于……他雖然知道電子噴流器的工作原理,卻一直沒有見過實物,連三維解析圖都沒有見過。

    他沉默地盯著光屏上地圖紙,臉色變得越來越白,一滴冷汗開始在額角滲出。

    招募考試會議室內,充溢著一股失望的情緒,看來那些三院的優秀學生,對于如此復雜的一道命題,也沒有什麼把握。有些學生甚至很自覺地開始離開考場。

    許樂依然沉默地看著光屏,手指輕輕地搓動,眼楮漸漸地眯了起來。逐漸離開考場的學生,還有機動公司的工作人員,漸漸都注意到了後方那個臉色發白的年輕人。

    在一個關于浩劫之前的神話故事里,曾經有位大能說我要光,于是這個宇宙便有了光。

    沉默的許樂,盯著光屏上的圖紙,在心里默默念著,我要電子噴流器的三維解析圖。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一章 答案


(那些名詞兒……太傷腦筋了。)

    漸漸有越來越多的考生離開了會議室,這些年輕人有禮貌地在室外保持著安靜,隔著落地玻璃,注視著前面的同行者。然而當他們看到後方那個面色有些發白,一動不動的年輕人之後,有些人的眼楮里閃過笑意與微諷之意。

    最後一道大題,這些考生只能憑借著課堂上的些微了解,做出嘗試性的解答,他們都是很優秀的學生,知道在光屏前再坐幾個小時,也不可能忽然開竅,所以只有然離開會議室。

    然而那名蹲坑兵出身的旁聽生,居然還一動不動地坐在光屏前。

    此時還留在會議室中,認真思考最後那張結構圖的學生已經不多,都是像周玉這樣的人物。面色微白的許樂,沉默而吃力地看著光屏,這畫面落在三大軍校學生的眼中,他們自然不會認為許樂是像周玉那些人一樣在認真地思考解題思路。

    許樂一直沒有動,臉色有些蒼白,額角甚至能看到汗滴,會議室外的考生們很自然地認為,這個家伙肯定是看不懂題,卻倔 地不肯離開,害怕丟了面子,正陷入一種兩難的局面里。

    有的人會同情這個可憐的蹲坑兵,但更多的人則是用一種嘲弄輕蔑的眼光看著角落里的許樂,在他們看來,既然沒有這種水準,就不應該來丟人現眼。

    沉默了很久的許樂,終于動了,他舉起手指,將光屏上的圖紙放大到最大倍數,然後移到了右下側的一處復雜結構處,然後……他再次沉默,眯著眼楮盯著那里,眼楮眨都沒有眨一下。

    誰都不可能發現。在他的眼前的空氣中,大腦皮層異常放電所帶來的畫面正不停地浮現,電子噴流器的三維解析圖,就像是幻燈片一樣不停地閃過,並且和光屏上放大到最大倍數的圖紙進行對照比較。

    有現成的圖紙做為參照物,許樂地思路明確了許多。要解決電子流噴器最大側向值的控制,關鍵便在于能夠影響到直噴加速曲線的那串芯片組聯結。

    思路已經確定,許樂卻依然沒有開始解題,而是開始快速地在腦海中,進行那些虛擬的推算。這只是一種極為模糊,甚至是憑借著直覺的推算,因為非常可惜的是,果殼機動公司地考核給的時間太少,而且也沒有大型計算電腦作為工具。要完成真正設計所需的海量計算,根本不可能。

    所以許樂只能按照這個思路。給出一些可能性地解題方案。他眯著眼楮。看著眼前地兩幅結構圖。開始尋找下手地地方。問題在于。這個未知大型裝置已經是一個極為完備地閉合系統。如果要修改電子噴流器地芯片聯結。必然會影響到系統地其余部分。換句話說。如果按照許樂地思路進行解題。那麼他所面臨地困難。將不僅僅是電子噴流器。而是整張結構圖都要進行改動……

    對一個完整系統結構設計進行改動。這需要無數工作人員。耗時許久。經過無數次實驗才能完成。哪怕僅僅是概念性地設計改動。依然需要大量地工作。最關鍵地是。對于這些考生來說。已經被學院派教育培養出了某種既定地思維模式。誰也不會想到。一道招募考試地題目。居然要考生按照如此瘋狂地思路進行解答……

    許樂沒有這種既定地思維模式。對于機械電子系統地思路。他依然保持著修理電器地思路。跟隨封余大叔這麼多年。這種看法早已經在他地腦海中根深蒂固。在他看來。無論是如何高級地系統。其實和家用電器上面那些簡單芯片組。並沒有什麼本質上地差別。頂多就是復雜一些。

    這種很變態地理念。讓許樂地思路與眾不同。他不知道這張結構圖是聯邦某型戰艦地主炮激發裝置。就算知道了。他腦海里地想法也不會有絲毫遲疑。

    大叔說過。只有人體才是第一序列機器。其他地都是金屬以及線路地無趣組合。沒有本質差別。

    光屏上放大到最大倍數地結構圖。早已經從電子噴流器地位置。移到了別地位置。許樂腦海中。或者說眼眸前像幻燈片一樣閃過地圖紙。也不知道變換了多少張。

    動一處則影響全局,好在他視界中的那些結構圖,就像是資料庫一般,隨著他的強烈意願,不停地調用出無限量的結構模型,與光屏上的結構圖進行疊加對照……這個過程許樂越來越熟練,他隱隱想到,自己應該是擁有了某種很可怕的能力。

    他的心中激動起來,臉上卻依然一片平靜,面色微白,眯著雙眼,盯著面前地光屏。

    考核結束地時間還沒有到,絕大多數的考生已經離開了會議室,他們當中有地人雖然計算出來,最後那道題的問題應該是出在電子噴流器上面,但是無論他們怎樣推算,發現自己都不可能在不破壞整體系統精密性的前提下,改動那一部分的設計,所以他們開始以為是自己走錯了方向。

    這種大型裝備系統,如果要進行全新設計,那不是單一部門能夠完成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成為考核中的要點。所以最後離開會議室的這些優秀學生,將思路放到了結構圖的其余部分,並且有幾位成功地捕捉到了一些問題,進行了相應的改動,雖然依然不能滿足試題的要求,但已經算是極為不易。

    周玉是倒數第二個離開會議室的考生,他的眉頭微皺,明顯不滿意自己對最後一張結構圖的改動,只是他清楚自己已經做到了極致。走出會議室,來到安達的身邊,順著安達嘲諷的眼光往會議室里望去,周玉看到了面色微白的許樂,不禁疑惑問道︰“他還沒出來?”

    “客觀題可以蒙。最後這道題只怕他連題目都看不懂……”安達壓低聲音恥笑道︰“我們出來的早,一直看著那家伙盯著光屏發呆,就跟個傻子一樣,臉都嚇的白了。”

    周玉皺了皺眉頭,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他對那個叫許樂地家伙……有著連他自己都不怎麼明白的信心。

    在會議室旁邊的辦公室里。上午剛剛面試了許樂的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主管何塞,仔細地看著光屏上傳送過來的考生答案,最後落在了許樂的答案上,忍不住惋惜說道︰“看來這個年輕人地基礎知識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前面可以過基數線……只是最後這道題對于他來講,確實難度太大,這種系統結構他不可能看見過。”

    已經快要截止交卷時間,許光的試卷上,最後那一頁光屏。依然是一片空白。何塞主管忍不住搖了搖頭,忽然間,他的眼瞳微縮。盯著光屏上即時呈現的那些字跡與線條,再也不肯離開……

    半晌後,何塞的臉色微微有些通紅,指著光屏上許樂的答案,不停地點著手指。旁邊的考官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禁有些擔心,問道︰“怎麼了?”

    “人才!人才!”何塞深深地吸了口氣,滿臉含笑地看著光屏,說道︰“工程部要這個人。”

    四周的考官好奇地調出了自己光屏上地答案。看了半晌之後,臉色都變得極為精彩,他們根本都沒有想到,那個蹲坑兵出身的旁聽生,居然能寫出這樣的答案。

    他們都很清楚,最後這道試題是三個月前,工程部那些怪物工程師剛剛解決地難題,由于牽扯到聯邦的軍事機密,事前還讓這些學生們簽署了保密協議。

    這次的招募考試。果殼機動公司根本不指望這些剛畢業的學生,能夠完成這道題目,只是想從中考核一下應聘者們的思路。而眼下這個叫許樂的年輕人,雖然沒有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但是那些略顯粗糙的圖紙改動以及下方的備注說明,都隱隱是向著那個正確的方向在走……

    “這名考生好像很熟悉主炮基台系統……真是不可思議。”那名禿頂考官猶疑著說道︰“不過在第三轉域地圖紙改動,還是出了大問題。”

    “出問題怕什麼?”何塞死死地盯著光屏,大聲說道︰“關鍵是這小子的思路……膽子這麼大的家伙,現在太少見了!”

    許樂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繪圖光點筆。走出了會議室。臨近考核時間結束,他才將腦海里對比試驗了很多次的設計改動。寫到了光屏上,問題是他發現依然有很多問題,最關鍵的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只能進行概念上的模糊改動,卻距離題目的要求還有十萬八千里。

    “最後那道題感覺怎麼樣?”在會議室外面,周玉望著他微笑問道。先前看著許樂最後才開始動筆,他已經隱隱猜到了一點什麼。

    “太難,根本做不完。”

    許樂雖然不知道對方已經認出了自己,但從機甲對戰開始,他便對這個一院地王牌學生很有好感,老實回答道︰“這種大系統的設計改動,不是我能搞定的事情,就算不需要實驗數據證明,單只設計改動,至少也要好幾個月的時間。”

    全系統設計改動?周玉心頭一驚,正準備說什麼,一旁的安達已經無比嘲諷說道︰“吹,繼續吹,馬上考官就會公布成績,我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吹。”
作者: hl3vul32u4    時間: 2009-7-16 02:10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16 09:59 PM 編輯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二章 誰是許樂?

    「你如果閉上嘴,這裡沒有人會把你當成啞巴。」周玉看著安達,說了一句聯邦裡著名的損人諺語。他平靜的眼神卻讓安達一怔,撓了撓頭,真地老實閉上了嘴。

    「你既然是梨花大學的學生,想必是跟著周教授學習了。」周玉轉過頭來,微笑望著許樂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許樂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他自認自己這張臉十分普通,哪裡想到對方僅僅憑聲音,就已經認出了自己。

    幾句談話下來,許樂與這位第一軍事學院的王牌學生雖然談不上熟悉,但也多了幾分真切的認知。他在心裡想到,這個人能夠在身周如此多的一院驕傲軍官生中,獲得如此的尊重與地位,看來不僅僅因為他的優秀,更因為他談吐舉止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氣質。

    此時考生們已經全部進入了會議室,或緊張或平靜地等待著最後的考核成績。就如同在食堂裡一樣,一百餘名考生依然按照三大軍事學院,分成了三個圈子。而許樂因為和周玉說話的緣故,恰好坐在一院這群學生的中間。

    「坐在第一排的金髮考生,是三院的樸志鎬。聽說為了這次果殼機動公司的春季招募,他提前一個月就從大區飛了過來,也不知道他今天考的怎麼樣。」

    在四周同學們的異樣眼光中,周玉平靜地向許樂介紹著。他對許樂這個人確實很感興趣,一方面是因為他猜出了對方就是那個有奇特操控機甲能力的傢伙,另一方面是因為他離開學校之前,資助了他四年半學業的修束基金會工作人員,曾經向他打聽過梨花大學那位黑色機甲操控者的能力。

    換句話說,此時地周玉知道。身旁這個蹲坑兵出身的旁聽生,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進入了邰家管理階層的視線,這樣的人物,他很想嘗試著接觸一下。

    「樸志鎬?」許樂自然不清楚周玉的想法,很隨意地回了一聲。

    「他是三院機動系的王牌學生。去年三院交流大會地時候。曾經和我在機甲對戰室裡交過手,最後被教授們判定為平手。」提到機甲對戰的時候,周玉看著許樂的眼光裡閃過一絲笑意。

    許樂微感詫異。目光投向了最前排地那位金髮考生。雖然他對於機甲作戰並沒有過太濃郁地興趣。可是在區地練習。讓他對機甲作戰並不陌生。他在那次機甲對戰中與身旁地周玉戰成了平手。但是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那套古董級地擬真系統。如果不是自己體內地神奇力量。以及在那一刻極好地運氣保障……他絕對沒有可能在周玉銀色機甲地凌厲攻勢下撐下去。

    那個樸志鎬能和周玉戰成平手。想必也是相當厲害地人物。

    「樸志鎬心高氣傲。根本不願意承認那個平局。早上地時候。已經和我約好。進公司後。要在試驗場上進行一次真正地機甲對戰……」周玉看著許樂。認真問道︰「你有沒有興趣?」

    聽到前半句話。許樂不由在心中嘆息。這些三大軍事學院地優秀學生。果然擁有十足地自信與驕傲。看樣子根本都沒有想過不能通過考核。然而聽到最後那句話。他地心裡不由微微一緊。瞇著眼楮看著周玉。半晌後才笑著說道︰「我這輩子連真正地機甲都沒見過。」

    周玉見他不肯回應自己地試探。卻也不急。沉默了片刻之後。直接開口問道︰「上次我去梨花大學。有一台黑色機甲……」

    許樂臉上地笑容依然不變。心情卻是越發地緊張。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把那台黑色機甲與自己聯繫上地。雖然如今地他。已經確認自己體內地神妙顫抖力量。可以被完美地遮掩。就算被人知曉了那台黑色機甲裡地機師是自己。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可是下意識裡。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幸運的是,周玉平靜而充滿問號的眼光,並沒有直接給予他太久的壓力。逼得他不得不承認什麼。因為就在此時。一行七位考官走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許樂暗鬆了一口氣。將目光挪開,注意到第一排那個金髮考生此時終於抬起了頭來。而緊接著,他注意到這行考官圍著中間的一個中年人,而那個中年人有些眼熟。

    正是許樂上午面試時的那名考官,他微微瞇眼看著中年考官,不禁有些詫異,看樣子對方在果殼機動公司裡地身份並不低。

    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人事主管何塞,用冷峻的眼光,在會議室裡的考生們臉上掃了一圈。與他的眼光不同,其實他的心情相當的不錯,這一次春季招募考試的成果,已經大大出乎他的預料。看來國防部搞的那個全才計劃確實不錯,三大軍事學院裡最優秀地畢業生,果然比以往地考生表現的要好很多。當然更令他滿意,給了他無窮驚喜地,還是那個他親自面試的學生。

    七名考官當中,當然是何塞的層級最高,但他畢竟是工程部的人事主管,而這次的招募考試是總公司人事部的事情,所以宣讀成績,安排考核通過者研習方向的事情,還是交給了其餘幾名考官。

    果殼機動公司的招募與一般的公司招聘有本質上的不同,但凡通過招募考試的人員,都將直接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門之中,而沒有新進員工的集體培訓一說。一方面是因為這間聯邦最出名的公司所招募的考生,本身就是最優秀的那群人,必須滿足公司來則能用地要求,二來也是因為公司一直認為,對新人的培訓應該在實踐中進行,而不應該浪費任何時間和金錢。

    隨著那名面色嚴肅考官的聲音響起,會議室裡時不時有考生垂頭喪氣地離開。這都是沒有通過考核的人。而那些通過考核的考生,則是仔細地聆聽著自己歸屬的部門,雖然能夠進入果殼,已經是件非常不容易地事情,但是能夠分配到最好最關鍵的部門,當然是更好的事情。

    還沒有知道考核成績的學生。則是緊張無比地等待著。當中自然也有一些另類,比如第一排那位金髮考生樸志鎬,比如一直微笑著的周玉,再比如……許樂,他很清楚,自己雖然最後一道大題沒有做完,但是應該剛剛可以過基數線,他只是在心裡暗自許願,最好能夠進入工程部。因為聽說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除了研究所之外,就屬工程部能夠接觸到的尖端科技最多。

    而他要進入果殼機動公司。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想接近那些資料。

    何塞主管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發現離回港都的航班時間已經很近,他輕輕拍了拍身前那名考官地肩膀,笑著說了幾句什麼,便站到了眾人的面前。

    他盯著台下依然坐著的考生們說道︰「我是工程部人事主管何塞。」

    聽到這句話,台下頓時一陣騷動,這些三大軍事學院地學生都非常清楚工程部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的地位,除了公司研究所之外。工程部便應該是最頂尖的部門了。他們原本根本沒有奢望能夠一步進入工程部,但是沒想到今天的招募考試,居然有工程部的人事主管在,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的時間不多,只說幾句話。今天的招募考試,你們考的很差勁,能夠過基數線的,只有七個人……先前那些通過考核地人,你們不要把在學校裡那種得意擺在臉上。你們都沒有到基數線。」

    「過了基數線的這七名考生,不錯。我代表工程部歡迎你們。」

    會議室裡本來有些尷尬的考生們,聽到這句話後,不禁騷動起來,他們終於確認,這位工程部的主管親自來到招募考試現場,果然是來招人的!

    所有的考生都想進入工程部,紛紛豎起了耳朵,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從這位主管的嘴裡說出來。就是那些已經被分配了部門的考生。也好奇地注視著,不知道是哪些幸運兒。或者說是最優秀地同伴,能夠被果殼工程部挑中。

    會議室裡的氣氛有些緊張。

    念完六個名字之後,何塞主管下意識裡停頓了一下。被念到名字的周玉笑了笑,而第一排那名金髮考生放鬆了身體之餘,卻皺緊了眉頭,明顯不滿意周玉的名字出現在自己之後。

    會議室的考生們意外又並不意外地聽到這兩個名字的出現,因為這些經常交流的三院學生,十分清楚,這一屆的學生裡面,就以三院的樸志鎬和一院地周玉能力最為突出。

    他們好奇地是,第七個名字會是誰,難道他居然比樸志鎬和周玉考的成績更好?可是聽說二院這一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地人物……

    何塞主管微笑地望著一院那個圈子,說道︰「許樂。」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前排二院三院那些學生,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回頭望向第一軍事學院的圈子,想看看這個陌生的名字,究竟是一院裡哪一位。然而當他們發現,被工程部最後挑中的考生,竟然就是先前被他們所嘲諷的……蹲坑兵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精彩。

    唯一有所心理準備的周玉,依然忍不住有些意外,笑著拍了拍許樂的肩膀。而一院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都已經驚呆了,尤其是那個粗魯的安達,此時更是張大了嘴,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許樂,半天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走了進來,看也沒看幾名考官一眼,大聲地說道︰「誰是許樂?」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三章 他所不知道的事

    這名白髮老人家走進會議室時,數十名考生,還沉浸在聽到許樂名字所帶來的震驚中,忽然聽到這麼大的聲音,眾人好奇地望了過去,不知道這位突然出現在果殼機動公司會議室的長者,為什麼會喊出許樂的名字?

    有些考生甚至開始猜想,是不是許樂先前在考試中作了弊,此時被公司查出來了?也對,如果不是作弊,這個蹲坑兵出身的旁聽生,怎麼可能通過考核,甚至還比三院最優秀的學生表現的更突出,被工程部的人事主管挑中。還有些人甚至開始美妙地幻想,如果許樂被剝奪資格,逐出會議室,會不會輪到自己進入那個七人名單?

    看見那位直接衝進會議室的白髮長者,台上的幾名考官紛紛恭敬地問好,只有工程部的人事主管何塞先生眉頭皺了起來,一言不發,狠狠地瞪了兩眼身旁的禿頂考官。

    那位禿頂考官愁眉苦臉說道︰「何主管,研究所最近也急缺人手,尤其是這位,這兩天一直在人事部呆著罵娘,不是我故意透露,考核的成績他肯定看見了。」

    這時候一名考官向會議室裡的考生介紹道︰「這位是本公司研究所的沈教授。」

    聽到研究所三字,會議室裡的考生們都有些傻眼,如果說工程部是果殼機動公司技術方面最頂尖的部門,那麼研究所則是整個果殼機動公司的基石,無數年來,為果殼機動公司以至聯邦,提供著源源不絕的智慧果實與研究成果。只是這個高高在上,地位尊崇的研究所,向來只是與各大院校的教授們簽訂合作協議,從來沒有聽說過經由人事部門進行招募,這位老教授怎麼會忽然出現在會議室?

    「誰是許樂?」研究所來的沈教授,根本沒有理會那位考官的介紹,也沒有理會何塞主管的眼光。對著台下的考生們大聲喊道。

    許樂一頭霧水,站了起來,舉手示意道︰「我是。」

    沈教授打量了他兩眼,又看了一眼手中列印出來的試卷,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雖然基礎知識差了些。但也勉強能用了……你,跟我走。」

    這個叫許樂地蹲坑兵,不止被工程部瞧中,甚至將要成功難得一見的,直接被招募的研究所工作人員!

    這個事實令會議室裡的氣氛顯得更加奇異,許樂身旁的周玉眼中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許樂微張著嘴,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會議室內考生們地目光,都落在了站立著的他身上。羨慕、嫉妒、震驚、懷疑,各種情緒不一而足。

    坐在第一排地樸志鎬也正盯著許樂。被金色髮絲遮住些許地細長眼眸裡。充滿了不可思議與嫉恨。

    那位來自研究所地沈教授。對身邊地人事部考官說道︰「幫他辦手續。」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地何塞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說道︰「慢著……這位考生已經被我們工程部挑了。」

    沈教授看著他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手裡地課題需要人手。你們工程部幾千個工程師還不夠你用地?」

    「工程部又不是憲章局人委會。我們也沒有多餘地人。」何塞主管寸步不讓。

    「研究所要人。你們工程部居然還搶?難道非要我鬧到董事會去?」

    這只是一件小事,當然不可能驚動到果殼機動公司的董事會。但是沈教授的這句話說地極有信心,畢竟研究所在公司中的地位不可動搖。

    「關鍵是考生自己的意願,董事會也不能違背職員意願,隨意調動。」何塞冷冷說道,接著轉過頭,對著台下的許樂說道︰「不要被研究所的名頭嚇住了,年輕人去那種死氣沉沉的地方,保準你三天就想調出來,而且我看過周教授的推薦信。你的動手能力才是最強的,工程部才是最適合你地部門。」

    此時會議室裡的人都已經傻眼了,尤其是台上那幾名考官更是苦笑不已,哪裡會想到今年的春季招募,居然驚動了公司裡的兩大部門,最關鍵的是,這兩大部門居然為了一個考生搶了起來。

    三十七憲歷什麼最貴?果然是人才啊。

    果殼機動公司的側門,考核結束的年輕人們紛紛揮手再見,只是他們望向一院那個圈子時的目光。不禁有些複雜。這一切都是因為站在周玉身邊的那個傢伙地緣故。

    一頭金髮的樸志鎬,緩緩走到第一軍事學院眾人面前。先對周玉微微頜首打了個招呼,然後死死地盯著長相普通的許樂,沉默片刻後問道︰「我依然不明白,研究所和工程部是因為什麼看中了你。」

    安達厭惡地看了這人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你傻叉啊!當然是考的牛叉啊!」

    第一軍事學院的學生們,本來對許樂也沒有什麼好感,甚至最先前的時候,也曾經嘲諷過他。但是在周玉的影響下,他們的表現要比那些考生要好的多。尤其是安達此時已經覺得許樂是個很牛叉地人,又好像是周玉地朋友,當然要站出來當一尊門神,扮一扮黑臉。

    樸志鎬走後,周玉笑望著許樂,說道︰「回學校的大巴在等我們,你同不同路?」

    許樂搖了搖頭,兩個人互留了聯繫方式,便揮手告別。等到側門處已經回復了安靜,他才收回了投向街道中地目光,走進了花壇邊的自動通道,向著西十三街角的停車場走去。

    首都特區地下層的停車場,規劃的十分清晰,而且這些停車場格外的大,足有五個足球場。許樂在幽暗的燈光下緊握著扶手,心裡的感覺有些異樣,臨海體育館地下停畫場的碎屍血水機甲,一直是他腦海中一段比較壓抑的記憶。

    自動履帶式通道,帶著他的身體在停車場裡前行,他瞇著眼楮想著,最後一次踢足球還是什麼時候地事了?好像是六七年前在鐘樓街背後。和維子他們一起玩的,自從認識了封余大叔,開始修理家電之後,就再也沒有踢過了。

    來到停車場區,許樂按動了手中的鑰匙,不遠處一輛黑色的汽車自動點火。發出輕微的嗚鳴歡迎聲。他看了一眼停車場上方寫的字樣,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了那個在區裡結識地年輕人。

    黑色的汽車沒有任何標誌,是邰之源離開前送給許樂的禮物。坐進汽車之後,許樂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沉默地閉起了眼楮,開始回想今天在果殼機動公司裡發生的一幕一幕。

    靠在舒服的座椅上,許樂閉著眼楮,似是要睡著了。進入果殼機動公司。一方面是因為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理想以及向某人承諾的將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需要解決一些十分困擾他的問題。

    他腦子裡地那些畫面太奇怪了。有很多張結構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用途,今天在考核之中,找到了一張極為類似的結構圖,令他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必須更快地弄清楚自己身體裡發生地奇異事情,必須弄明白那個古怪的黑夢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說這些事情的發生,和自己頸後的晶片有關,那他就必須弄明白這塊偽裝晶片的秘密。聯邦在這方面最頂尖的地方,就是聯邦科學院以及果殼機動公司。

    今天他的表現以及事後造成的轟動,與他一直以為保持的行事作風完全相背。因為他知道在像果殼機動公司這樣地尖端企業之中,以他的能力,根本談不上藏拙,要在無數優秀的同行之中爬升,要在極可能短的時間內,接觸到聯邦的技術核心,他必須全面地發揮自己的能力。

    只有技術才能親近技術本身。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雖然那位工程部的人事主任,在辦公室裡不厭其煩地向他講解兩者的優劣。以及研究所的問題,可是他還是選擇了跟隨那位沈教授進入研究所。畢竟果殼公司研究所在微晶片方面地研究,是聯邦公認首屈一指的。

    許樂清楚自己在機修方面確實有些天賦,而跟隨封余大叔的幾年裡,也從那些修理家電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掌握了很多聯邦高端設備的知識。可是他更清楚,如果不是那個黑夢給自己留下了那麼多奇怪的結構圖,今天考核中最後那道題,自己肯定沒有太多的辦法。

    一念及此。他睜開雙眼。眼眸裡流露出一絲追思之意,右手下意識裡摸到了自己的後頸處。雖然指腹沒有感覺到任何突起,可是他知道下面就有一塊極為微小的晶片。

    「大叔才是真正牛叉地人啊。」許樂在心裡感嘆道。

    他一直以為因為大腦異常放電而呈現在眼前地結構圖,是大叔留在晶片裡的資料,雖然他不明白這麼多地資料,怎樣整合在一張微晶片中,可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大腦此刻已經等於了一個極為龐雜的資料庫。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腦海中的那些結構圖,甚至有些是聯邦科學院的資料庫中都沒有的東西,而且這些圖片也不是大叔留在晶片中,而是一個偉大的龐然資料存在,為了喚醒昏迷中的他,而採用的第二類聯繫方式。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是這個宇宙中運氣最好的逃犯。
作者: mt223    時間: 2009-7-17 06:03 A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四章 紅蓮花

    之所以許樂一直將那個黑夢,以及隨後在視網膜上,腦海中所浮現的那一系列圖片,當成了封余大叔留在晶片中的東西,而沒有往別的方面去聯想,這是因爲人類的思維慣性。許樂既然知道那塊晶片有問題,自然當出現奇怪狀況後,便會向那個方向去思考。他自然不可能會想到,是人類社會的憲章光輝,造就了如此奇妙的後果,因爲他一直以爲,只要被憲章局發現自己晶片的問題,那麽迎接的自己的,必將是逃犯的末路。

    對於許樂而言,更爲有力的證據,其實是那些圖片中夾雜的各色美女圖,裸女圖----除了那個好色的,經常去療養中心嫖娼的大叔,還有誰會將這些沒有用的色情圖片,用如此尖端的科技手段,封存在晶片中,放在自己的腦海裏?

    許樂的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自言自語道:“這個好色的傢夥,究竟該叫你封余……還是靳教授呢?你以前究竟擁有多少個身份呢?”

    在東林大區被聯邦軍方追捕,在河西州郊區換上了全新的晶片,按照封余大叔留下的方法離開滿是礦坑的星球,拿著一封至今不知道內容的推薦信進了梨花大學,在圖書館區裏意外地進入了區,從而認識了邰之源。

    體內的神秘力量,這種力量與冰冷金屬機甲之間隱隱的那種聯繫,昏迷後的黑夢,夢中的畫面……

    一環接著一環,時至今日,許樂已經有很大的把握判斷出,這一切都和封餘有關,至少某些環節絕對是某人刻意安排的後果。他不知道這種安排是好是壞,但他至少知道,自己還活著。活著的另外一面是,他已經知道。自己不再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奢求還能過普通人的生活。

    扶在方向盤上穩定的左手,手腕上是並不起眼的金屬手鐲,許樂眯著眼睛看著手鐲,想著裏面燦若星辰的晶片。他也曾經想過,是不是應該把手鐲裏所有地晶片都試一下。看一看那些晶片所代表的身份和人生,但是換裝晶片時的痛苦讓他有些心悸,而且他很擔心這種不必要的行爲,會不會觸動無所不在的憲章光輝,所以他一直沒有冒險,而是按照自己的性格慢慢來。

    還有一個深植於他內心地念頭,也讓他暫時沒有動用手鐲裏的其餘晶片----在他的猜想中,封余大叔在來到東林大區之前,肯定就像一個化身三千的神秘幽靈一樣。在聯邦的星空裏飄浮,周遊世界----而這種注定不可能在每一個地方長久,注定要與身周的人或事生生分離的生活方式。不是許樂想要的。

    左手微動,汽車緩緩啓動,帶著低沈而悅耳的輕鳴聲,像幽靈一樣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沒有明顯標誌、看上去十分普通地黑色汽車行走在首都特區的街道上,許樂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車旁的街景,爭取能夠儘快地離開電子地圖地提示意,熟悉首都的大街小巷。選擇研究所而不是工程部,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在於,果殼工程部在港都市。研究所在首都特區……而即將轟轟烈烈展開的總統競選,最終的戰場,肯定是在首都特區。

    他必然會留在這個戰場,看著那個叫麥德林的議員,究竟會有怎樣的下場。

    許樂從來不認爲邰之源欠自己什麽。而且他很清楚。身處那個階層地大人物。就算尊重友誼這種東西。可是在家族地利益面前。依然什麽都可以捨棄。他不可能將所有地希望。都放在那位遠方友人地身上。他必須親自看著。如果將來一切不能如他所願。或許他會親自做些什麽。

    至少邰之源送了他一輛他非常想要地汽車。

    在臨海州地風雪中。跟隨施清海在聯邦調查局地追捕中逃亡。那一段公路上地狂奔經歷。深切地影響到了許樂。第一次開車便開地如此瘋狂。那種風馳電掣地快感。緊張而亢奮地情緒發洩。還有那種人與機器完美統一地感覺。都讓許樂愛上了開車。這和操控機甲地感覺很像。但是更直接。所以快感更強烈。雖然如此。但這時候行走在首都大街上地黑色汽車。卻開地格外穩定。速度始終保持在七十公里每小時左右。這是性格使然。在大衆地面前。許樂始終還是那個有些悶、有些木地傢夥。

    首都特區占地面積並不大。卻集中了人類聯邦所有地重要政府部門以及管理委員會下屬地各事務機構。再加上那些橫亙於數個星系間地大型企業總部。已經沒有太多多餘地土地。所以特區內地居住成本相當地高。直至今日。除了那些屬於聯邦政府所有地高級小區。竟是無法形成成片地生活區。

    生活在首都地一般聯邦公民。都會居住在首都特區周邊一百公里左右範圍地七個衛星城裏。許樂事先租好地公寓。就在二號城中。

    繞過分流路。黑色汽車無聲無息。十分穩定地上了二號高速公路。開始並不引人察覺地開始加速。不知道是這輛汽車地穩定性太強。還是駕駛者地能力太好。漸漸超過一百公里每小時地速度。卻沒有帶來任何高速地感覺。

    舒緩的音樂響起,許樂按了一下觸屏,調出了車載電腦系統,開始一邊駕駛汽車,一邊用心地學習這輛車的相關事宜。臨海州地下停車場暗殺事件中,這種黑色汽車無比強悍的抗攻擊能力,給許樂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他知道這輛車絕對不會像外表看上去那般簡單,只是在首都機場處拿到車後,他沒有太多時間研究,也不知道這輛車的工藝還有哪些了不起的地方。

    正在許樂入神的時候,忽然間車載電腦發出了嘀嘀報警的聲音。

    “嘀……嘀……危險車輛靠近。”

    許樂神經猛地崩緊,卻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只看見左側一抹鮮豔至極的紅影,倏的一聲超車而過,只留下了一陣勁風……

    警報解除了,許樂默然地看著絕塵而去的紅色跑車,認出那是一輛聯邦最頂級的名車之一蓮花,而紅蓮花更是這種名車系列裏最顯眼,也是最昂貴。

    之所以昂貴,是因爲紅蓮花跑車使用的並不是清潔能源,甚至不是用的複合動力,而是採用的老式汽油引擎。說的是老式,但輸出功率卻比電動汽車或複合動力車要大了許多,用肉眼判斷,許樂斷定那輛紅蓮花跑車超過自己時的速度,至少過了兩百。

    首都特區高官權貴雲集,自然也有一批年輕的特權階層,這些富有的年輕人可以不用服兵役,整日無所事事,便只能在精神世界裏尋覓補充,有的人或許會埋首書海,有的人會沈淪欲海,有的人會四處探險,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找尋各式各樣的刺激。

    飆車毫無疑問是最有歷史淵源,最爲風行的一種。

    畢竟是首都特區,無數的勢力,無數的媒體都盯著這裏,這些權貴後代們表現的還比較收斂,而其餘的各州,這些權貴後代們表現的更爲囂張。許樂也曾經聽說過,首都特區的這些權貴子弟們,不怎麽願意在特區城市的街道上飆車,因爲這很容易爲他們的父輩惹來麻煩,而且特區高官太多,誰知道會惹上什麽惹不起的麻煩?

    這些權貴子弟飆車的地點,大多選擇在出城的道路上,尤其是通往幾個衛星城的高速公路,以及衛星城內部的街道。許樂沒有想到,自己剛到首都特區幾天,便遇見了飆車族。

    被那輛紅蓮花跑車,以一種危險的姿態,挑釁的態度超越而過,許樂的心情沒有絲毫變化,和他的年齡不同,他已經經歷過太多事情,自然沒有那麽易怒,也沒有那麽爭強好勝。

    就如同他這時候正在開的黑色汽車一樣,隱而不發是共同的性格特徵。

    許樂沒有惹事的衝動,然而事情卻主動找上了他。他看著前方那輛越來越慢,漸漸清晰的紅蓮花跑車身影,眼睛漸漸眯了起來,對方放慢速度,肯定是在等什麽,只希望不要是等自己這輛不起眼的黑車。然而令他有些無奈的是,那輛紅蓮花跑車的目標就是他,尤其是當他將速度壓到三十公里每小時,已經超出了高速公路的限速時,那輛紅色蓮花依然沒有因爲他的退讓而離去,反而是同樣降低了速度。

    最後這輛紅蓮花跑車……令人震驚地直接刹車,猛然在許樂的眼前停了下來,死死地擋住了黑色汽車的去路。

    許樂眉頭微皺,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一個女孩兒從紅蓮花跑車上下來,直接走到了黑色汽車前方,冷冷地看了過來。

    在初春峭寒的天氣裏,這個女孩兒穿著一襲紅色的短風衣,風衣將將及膝,露出那對充滿誘惑力的腿。女孩兒冷冷地看著黑色汽車,眼光卻漸漸轉爲淒冷,甚至有些絕望,淚水噴湧而出,將她眼上的濃妝哭成了兩行黑雨。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五章 鄒家有女初長成

    隔著玻璃,許樂看著那個正在哭泣的紅衣女孩兒,不知道爲什麽,心臟裏某個角落被觸動了一下,有些酸楚。他知道這輛黑色汽車的玻璃覆膜有些古怪,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車內的人,所以他確認,這位姓鄒的姑娘肯定認錯人了。

    他只是不知道,對方爲什麽哭的如此傷心。在臨海州thirteen----這家用古語來附庸風雅的夜店外,這個紅衣女子是極爲冷酷驕橫的權貴千金,在梨花大學雙月節舞會的現場,這個紅衣女子是故作平靜優雅的富家小姐,但無論是哪個她,都是令許樂非常不喜歡的樣子。

    雖然說他和施清海的組合,在這位元叫做鄒鬱、習慣穿一襲紅衣的女人面前,無論是精神上還是**上,從來都沒有吃過虧。但許樂並不認爲,自己會對這個女人有絲毫的好感,有的只是淡淡厭惡。可不知道爲什麽,在遠離臨海的首都特區郊外高速公路上,看見這個女人無助而絕望的哭泣,看著她美麗臉上濃妝漸成墨雨的模樣,許樂竟有些同情對方。

    大概是因爲前不久,他也曾經無助而絕望地哭泣過。

    “兩年見兩面,這幾個月裏,除了寄張新年賀卡,你連見都不想見我,這到底是爲什麽?”

    “你知不知道,最近這幾個月過的有多痛苦?”

    “當然,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我是什麽?我是家裏人雙手送給你的女人,還是你瞧不上眼的。”

    “就算我什麽都不是,但我們以前畢竟是朋友,難道你就一點不關心我?”

    “我不是要那種關心,只是我現在心情確實很糟糕,有很多話我不敢和家裏人說,結果你也消失了!”

    鄒鬱哭泣著,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地向著黑色汽車大聲喊著。微卷的頭髮披散在她的肩上。畫的極濃極豔的妝,此時就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彩色漆牆,露出下方淒慘而蒼白地肌膚。

    在總醫院、在海邊,許樂偶爾聽邰之源提起過鄒家兄妹,更多是鄒鬱的事情,邰之源讓他忘記以前在臨海州的那次衝突。因爲鄒家畢竟是邰家在聯邦政府裏著力培植的勢力。在那兩次衝突中,許樂和施清海沒有吃虧,甚至占了大便宜,所以他並不以爲意,早已將這個冷酷無情的紅衣少女忘的一乾二淨,誰知道今天竟然會在首都特區郊外遇見對方,還是一個與平時不同,顯得格外絕望而真實地對方。

    許樂知道。這個紅衣少女肯定是因爲這輛沒有標誌地黑色汽車。而將自己誤認成爲了邰之源。所以才會如此憤怒。如此失態。他微微眯眼。不知道怎麽解決眼前這個麻煩。但他清楚。不能讓對方再繼續誤會下去。不然如果對方說出一些什麽牽扯更厲害地話語。麻煩就會變得更大。

    輕輕摁動了一個按鈕。車載電腦馬上作出回應。覆著一層膜地車前窗漸漸變得透明。露出許樂那張平凡普通地臉龐。

    鄒鬱憤怒而生氣地話語戛然而止。她愕然地看著黑色汽車裏地年輕人。有些疑惑。然後震驚無語。她很輕鬆便認出了許樂。一想到先前自己地失態。全部被這個可惡地年輕人看到了眼中。便有無窮地羞愧與尷尬湧上心頭。這種情緒如此之強烈。以至於最後轉化成爲了憤怒。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車窗那邊地許樂。抹了一把臉上地淚水。二話不說。乾脆至極地回到了自己地紅蓮花跑車上。反而留下了愕然無語地許樂。

    看著紅蓮花跑車啓動。許樂地眉尖微微皺了一下。輕點油門。黑色汽車再次開動。遠遠地跟了上去。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麽。讓他沒有選擇遠離這個麻煩。

    前後兩輛車地速度並不太快。在二號高速公路上向著二號城區駛去。

    許樂是因爲發現了什麽。所以決定暫時跟著那個冷酷大小姐一段路程。而前方坐在紅蓮花跑車裏的鄒鬱,卻不知道因爲什麽原因。也沒有高速離去。

    就在此時,車載電腦的警示聲再次響起,一輛全身幽藍的名貴跑車,從黑色汽車的左車道極速超越,帶起一抹藍色的光條,瞬間消失在前方地彎道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許樂的大腿根部微微地抽搐了一絲,感覺到了一絲緊張和一絲肅然。

    因爲他發現當這輛全身幽藍的名貴跑車快速進彎之後,前方的紅蓮花也瞬間提速,兩輛車同時挾著恐怖的速度,向著二號高速公路的盡頭駛去。

    在那次與聯邦調查局的追逐戰後,許樂愛上了開車的感覺,也惡補了一下關於汽車方面的知識,先前那一眼便認出那輛渾體幽藍地跑車的廠牌是銀靈,全稱銀色幽靈,而幽藍色的銀色幽靈,更是這一系列裏最貴的那種,一旦馬力全開,速度十分驚人,只是也格外昂貴,不是一般的權貴子弟能夠擁有的座架。

    鄒應星已經成爲了聯邦國防部的副部長,再怎樣背景驚人的二代人物,也不可能真的傷害到鄒大小姐,而且許樂更是找不出任何理由,會去擔心那個冷酷大小姐地安全,可不知道爲什麽,他沈默了思考片刻後,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黑色地汽車在首都郊外的暮色中,頓時化爲一道黑影,比前方地銀色幽靈更像真的幽靈,順滑無比,穩定無比地快速跟了上去,遠遠地綴在了一藍一紅兩道風線的後方。

    許樂的臉色沈重,眼眸裏浮現出淡淡的怒意,雙手輕柔地放在方向盤上,雙眼直視街道正前方,任由車載電腦搜尋著自己的目標。

    黑色汽車已經進入了首都二號衛星城,被稱爲望都的城市。此時街道上行人車輛已久,顯得十分熱鬧,而他一直跟著的兩輛跑車,早已經沒有了蹤影。

    許樂不是因爲跟丟了對方而生自己的悶氣,而是因爲先前親眼目睹了那兩輛跑車的飆車行逕。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在這樣人群密集的地帶,紅蓮花與藍幽靈兩輛跑車竟沒有怎麽減速,一路連闖好幾個紅燈,險象環生,有幾次險些要撞上過馬路的行人。

    雖然鄒鬱和那輛藍幽靈跑車裏裏地人,駕駛技術確實十分嫺熟。最終沒有造成什麽慘劇,但是在後方目睹這一切發生的許樂,心情已經沈了下來,不將聯邦普通公民性命當回事的人物,實在令他很是不恥。

    在高速公路上,許樂駕駛的黑色汽車一直遠遠地跟著前方的兩輛跑車,高速行駛的黑色汽車,依然保持著穩定地運行軌跡,讓人會産生一種視覺上的錯覺。但是速度卻已經和前面兩輛名貴跑車接近……只是進入市區之後,許樂可做不出來混帳至極的飆車行爲,只有眼睜睜看著那兩輛車卷著青色的樹葉。消失在了街道前方。

    望都市偏僻的高架路下,路燈黯淡,安靜異常。靠著青山公園處的上山道口旁,停著五輛樣式顔色各異,卻都是極爲豪華名貴的跑車,其中一輛豔紅色的蓮花跑車前蓋有些變形,正頂著山石護牆上,一旁便是深約一米的山水下洩溝。

    幾個衣著不凡地年輕人,正湊在那輛紅蓮花跑車旁輕聲說著什麽。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的汽車像幽靈一樣緩緩地行駛了過來。

    隔著車窗,許樂遠遠地看著那輛被撞毀了的紅色跑車,發現車後方鄒鬱正蹲在山水溝旁不停地嘔吐,不知道是受了震蕩,還是受了驚嚇地緣故。

    許樂沈默地看著那邊,心裏總有一絲怪異的感覺,雖然他知道自己心裏的猜想有些荒唐,但是如果那個猜想是真的。他必須親口從對方嘴裏得到證實,因爲對於他來說,事關他最重要的朋友,不能輕忽。

    那些衣著不凡的年輕人肯定是麻煩,許樂不想惹麻煩,他本想等著對方那群人散了後,再私下找鄒鬱詢問,但是忽然間,他發現那幾輛車似乎準備還要在上山的夜路上繼續飆車。而且正在嘔吐的鄒鬱。似乎也要換車繼續的意思。

    在夜晚地山路上飆車,太危險了。

    許樂將車開了過去。開到了那個紅衣少女的身邊,車門自動打開,他猶豫了片刻,放下車窗玻璃,遞過一瓶純淨水和一張紙巾,說道:“要不要上車歇歇?”

    當黑色汽車靠近青山公園路口的時候,那些衣著不凡的年輕人都注意到了,尤其是其中幾個對汽車頗有研究的人,一聽黑色汽車所發出的聲音,便感覺到了異樣,眼睛亮了起來。

    鄒鬱有些驚愕地接過水,臉上的妝容因爲先前的淚水,依然一塌糊塗,尤其是此時漸漸乾涸之後,看上去更是古怪。她接過紙巾和水,沒有喝水,反而是將臉上擦了一遍,看來無論處於什麽樣的情況下,女人總是最在乎自己地那張臉。

    沈默了片刻後,不知道什麽原因,她居然真的繞到了那一邊的門,上了黑色汽車。

    “爲什麽跟著我?從高速公路一直跟到這裏,你不是張小萌的男朋友嗎?”

    坐在副駕駛位上,鄒郁很自然地解開了紅色短風衣的扣子,冷笑著說道,雖然不見得是把許樂當成了迷戀於自己容貌的傢夥,但話語裏的刀鋒卻朝著那個方向飛了過去。

    不得不說,鄒鬱是個很漂亮的女子,尤其是此時臉上濃妝盡去,露出下方真實嬌嫩的肌膚,才回復了她真實地年齡,平添幾分光彩。

    “張小萌……死了。”許樂沈默片刻後,輕聲回答道。

    黑色汽車內頓時陷入一陣怪異地沈默,鄒鬱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終究只是一味冷笑著,沒有開口。

    許樂微微眯眼,看著鄒鬱紅色風衣下的小腹,很隨意地問道:“幾個月了?”
作者: mt223    時間: 2009-7-18 08:35 P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六章 莫囂張,囂張遭車撞

    聽到張小萌的死訊,鄒鬱沈默了下來,雖然她與那個女生並不熟,但終究是認識的人。尤其是最近這段日子,她發現自己因爲那件事情而變得有些內分泌失調,多愁善感起來,爲了不讓眼眶莫名其妙地濕潤,她選擇了讓臉部更加冷漠,大腦更加放空。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許樂的那句問話。這句問話很自然,就像是在咖啡店裏一位少婦掩嘴偷笑,問身旁的女性友人,又像是一位母親正緊張而喜悅地問著自己的女兒。

    那件事情誰都不知道,爲了隱瞞這件事情,已經和家裏鬧翻的鄒鬱乾脆搬了出來。已經這麽多天,她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壓在她的心裏,讓她無比痛苦和煩惱。

    許樂平凡的臉,溫和穩定的語速,經常能夠讓他身邊的人感到親切與可信任。鄒鬱雖然不屬於他的朋友範疇,可是聽到如此自然的問話,數十天內累積的壓力,就像是尋覓到了一個突破口,她很自然地幽怨回答道:“三個多月了。”情頓時一凝,霍然回首,陰冷無比地盯著許樂的臉。而許樂證實了那個猜測之後,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更爲認真和關切。

    “你怎麽知道的?”陰冷無比的表情並沒有維持多久,馬上崩潰成爲一臉蒼白與微微驚慌,鄒郁看著許樂,顫抖著聲音問道。

    許樂的目光低垂,落到了她的小腹上,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比一般人要敏銳許多,一定注意不到那微微的伏起。

    “懷孕了……爲什麽還要飆車,這樣太危險了。”許樂說道。

    鄒鬱的臉上已無妝粉,清純美麗,聽到懷孕二字,驟然浮起一絲淒冷之色。就如同很久以前那個清晨,她離開某個陌生公寓時,像破罐子一樣不顧形容的放聲大哭。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如果沒有記錯,我們並不熟,而且一直都是敵對的關係。”鄒鬱說道。

    許樂沒有興趣與她爭執什麽,他只知道自己已經猜對了一件事情。而隨著對方懷孕日期的確定,他第二個猜測已經快要呼之欲出。在雙月節舞會後地那個深夜,在玫瑰河畔的草地上的那一幕,那一對當事者男女,並不知道已經落在了他的眼中。

    許樂沈默,斟酌著用詞,餘光注意到車旁那幾個衣著不凡的年輕人,已經向自己的汽車投來了異樣地眼光。

    沒有等到他開口發問。鄒鬱忽然冷漠問道:“想不到太子居然把這輛車都給你用。看來你還真是邰家很看重地下屬。”

    “他地車很多。送我一輛也不奇怪。”許樂糾正道:“我不是他地下屬。我是他地朋友。”

    聽到朋友二字。鄒郁依然有些微紅地眼眸裏閃過一絲異色。旋即嘲諷說道:“他那種人也會有朋友?你這種人也配成爲他地朋友?”

    這句話很輕蔑羞辱。許樂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太……子現在怎麽樣?”

    “不知道。我有些天沒和他聯繫了。原本他應該在臨海讀完這半年。然後直接去西林參軍。不過既然現在他提前終止了學業。我也不清楚他會去哪里。”

    看著身旁表情落寞的紅衣少女,許樂微微眯眼。這才想起,對方和邰之源是一年的,比自己還要小一些,是個真正地少女,只不過青春少女應有的朝氣與單純,在過往的時候,都被冷酷地性格與豔麗的妝容所掩蓋了。

    鄒郁聽到了邰之源的近況後,沈默了下來,紅潤中帶著一抹蒼白的雙唇微微張合。似乎還想繼續問什麽,結果最終只是沈默。

    看到那些同伴向著汽車走來,她準備下車,卻被許樂喚住了。

    “不要去飆車了,對人對己都太危險。”許樂雙眼看著窗外不遠處那輛渾身幽藍的名貴跑車,對她輕聲說道。

    鄒鬱嘲諷地笑了起來:“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和我家那個老頭子一樣管我?”

    “你是死是活和我都無關,我也不怎麽喜歡你們這些不拿人命當回事兒的廢物。”許樂難得地刻薄起來,轉過頭,眯著眼睛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但現在你肚子裏的生命。和我有很大的關係,所以我自然要管你。”

    鄒鬱是個聰明人。她不會誤會這句話,而是極其敏感地發現,原來這個叫許樂的普通人……或許是已經猜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父親地真正身份,因爲她很清楚那個人與身旁的許樂,是關係非常密切的友人。

    她的臉頓時變得更爲蒼白,怔怔地看著許樂,震驚之餘,忘了下車。

    那幾名衣著不凡的年輕人本來在商量夜奔的事情,然而看到鄒鬱上了那輛突然來到的黑色汽車,他們便已經沈默了,在心裏猜測著這輛黑色汽車主人的身份。

    這些人的家庭在首都特區裏都有相當地地位,只是他們父輩的公司必須要與國防部那位主管後勤的鄒副部長搞好關係,他們自然不願意去打擾鄒大小姐與她朋友之間的談話。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順便問你一些事情。”

    “我還不能走,今天和人賭輸了,如果不能在夜奔裏贏回來,就得把賭約賠了。”不知道爲什麽,鄒郁居然平靜地解釋了一下。

    車外的人們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尤其是當那輛幽藍色的銀靈跑車閃了兩下燈之後,一名年輕公子哥走到車窗外,輕輕地敲了敲,笑著說道:“鄒姐,今兒晚上還奔不奔?那邊在催。”

    雖然他們並不願意得罪鄒鬱,但他們更不願意得罪那輛幽藍色銀靈跑車的主人,雖然直至今晚,他們依然不知道那車的主人姓什麽,可是他們已經從各方面獲得了警告。那是一位惹不起地大人物。

    這時候幽藍地銀靈跑車上下來了一個中年人,逕直走到了許樂的車前,冷漠說道:“鄒小姐,少爺說了,我們車載著三個人,還讓你空車五分鐘……如果您今天晚上沒有興致或者說是不想換車。那就請把這瓶酒喝了。”

    一瓶陳年地烈酒,正在那位中年人的手中。看來今天這場二號高速公路上的賭局便是一瓶酒,說來奇怪,雖說這些聯邦地權貴後代們肯定不會賭錢這般無聊,可是只是喝一瓶酒,未免也有些出人意料。

    車窗玻璃緩緩降了下來,許樂說道:“她今天不跑了,酒……也不會喝的。”

    許樂想到先前在望都市區街道上的那些驚險場景,對那輛藍色銀靈跑車裏的傢夥。便沒有絲毫好感,包括開紅蓮花的鄒鬱也是如此。他本不應該卷起這場麻煩裏面,可是此時既然已經知道鄒鬱微微伏起的腹部。可能是那個憊懶傢夥地後代,他肯定不會讓鄒鬱再如此去瘋狂的飆車。

    至於烈酒這種東西,難道孕婦還能喝?

    許樂的回答,讓那位中年人微微一怔,旋即臉上浮起一絲陰沈的神情,他認爲自家少爺已經給足了這位鄒家小姐面子,只讓對方喝一瓶酒表示一下意思,沒想到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色汽車主人,居然如此乾淨利落。不給面子地拒絕。

    “這是我家少爺與鄒小姐之間的事情,請問您是?”

    他並不知道黑色汽車裏這個面相普通的年輕人是何身份,但想到對方既然和鄒鬱坐在一起,想必也不尋常,所以回話的語氣還算客氣。

    許樂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鄒鬱在一旁似笑非笑應道:“我可不認識他,路上超了他的車,沒想到他就跟了過來。”

    許樂那雙像極了飛刀地眉毛微微一蹙,知道身旁這個女人又習慣性地開始惹事。

    中年人向著幽藍色的跑車走去。而車旁那幾名衣著不凡的年輕人臉色卻微微一變,他們相信了鄒鬱地話,以爲許樂只是一個圈外人。

    “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亂插話。”一個人眯著雙眼,望著許樂說道:“我聽你這車的聲音不錯,看來改裝費了不少事兒,要不要跑一圈?”

    “我不是拿自己命和別人命不當回事的人。”許樂心裏對車外這些人沒有絲毫好感,又被鄒鬱墊了一句話,心情有些糟糕。說話雖然依然平靜。卻流露著一絲不客氣。

    “給你臉不要臉。”那個年輕公子哥臉色一變,一腳重重踹在了車門上。罵道:“下來!”

    不論是在夜店,還是裏,許樂見慣了這些聯邦特權階層的嘴臉,所以也並不驚訝于對方的粗暴反應,他更不會擔心對方的腳會不會被震痛。

    車窗玻璃升了起來,將外面的罵聲隔絕開來,他轉過頭望著鄒鬱說道:“你何必給我惹麻煩。”

    “以你的身份,既然來招惹我,麻煩就自然會陪伴著你。”

    鄒鬱看了一眼車外那些人,卻沒有下車地意思,微笑著說道:“你代我回絕對方,在他們看來,這是很讓他們沒面子的事情……既然你已經得罪了他們,就要徹底壓服他們,這個圈子說白了,也就是這麽回事兒。”

    她那淡漠的笑容裏夾著一絲疲憊與陰冷,說道:“如果你能比他們表現的更囂張,他們自然不敢在你的面前囂張。”

    那些囂張的年輕人已經攔在了許樂的車前,甚至有兩個人已經準備回車去拿傢夥,看來這些人不止飆車時無視人命,在平時也是一樣。

    許樂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上這種課,也不是這個圈子的人。我真的很討厭你們,對於你們這種人來說,好像確實只有動拳頭才比較合適,就像在舞會外面那樣。”

    他沒有下車動拳頭,雖然他很清楚,論起拳頭上地本事,這個聯邦大概已經沒有多少人是他的對手,就算那些聯邦的特種兵也一樣。

    他一腳踩下油門。身下的汽車猛然提速,在輪胎與地面高速磨擦所帶來的尖銳鳴叫聲中,向著前方沖了過去。

    鄒郁面色一白,看著車前那些人和名貴的跑車,尖聲叫道:“你要做什麽?”

    話音剛落,黑色的汽車已經無比順滑地擦過那些囂張年輕人的身邊,猛地撞到了一輛白色跑車的車身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七章 態度與氣度的關係

    猛烈的撞擊下,白色的跑車被震的從地面彈起,然後像酥化的餅乾一樣變形落地----兩車間的距離太近,衝擊力不可能太大,所以變形不是太嚴重,但車腰身的順滑曲線,卻已經只能被審醜,喪失了所有美感,看上去非常慘。尤其是那一瞬間,金屬變形撕裂所發出的咯滋響聲,更是對耳膜的巨大折磨。

    許樂踩下油門,黑色汽車撞擊過去,驚著了這一衆聯邦權貴子弟,他們見過狠人,可確實沒見過這麽狠的人,他們習慣了自己的囂張,卻沒想到有人會用這種漠視生命的態度,來壓制自己的囂張。這些人面色微白地四處散開,生怕黑色汽車裏的傢夥,在青山公園路口把速度提到七十碼。

    一直停在最邊上的那輛深藍色幽靈跑車,車門打開,那位中年管家模樣的人從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來,對著黑色汽車,用比先前更加恭敬的語氣說道:“車裏的朋友,少爺想請您喝杯酒……”

    賭約是一瓶酒,本身就不算什麽,此時又變成了一杯。四周散開的那些年輕人臉色微變,似乎沒有想到,以性格陰戾而聞名的車中人,居然對黑色汽車裏的人如此忌憚,甚至不惜示弱。

    便是那位管家也不清楚,爲什麽車內的少爺在沈吟片刻之後,竟然會讓自己出來替那些年輕公子哥做圓場。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黑色汽車裏的人沒有回話,直接繼續催動油門,在撞擊聲中,生生在青山公園的路口出擠出一條道路,化作一道無聲的黑色幽靈煙塵,極爲快速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直至片刻之後,一位年輕公子哥才憤怒地大聲罵了幾句,將手裏的高爾夫鐵棍扔到了地上,因爲他此時才發現。他非常喜歡的那輛白色跑車,已經被那輛不知身份的黑色汽車……硬生生地撞到了山雨下洩溝裏----山路旁邊的下洩溝並不深,只有一米左右,白色跑車帶著淒慘的鳴叫聲,緩緩栽倒進溝裏地畫面,卻是那樣的令人印象深刻。

    藍色的幽靈跑車在悅耳的機械電流聲中打開了車門。兩名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其中一人滿頭金髮,身姿挺拔,說不出的帥氣,正是那位第三軍事學院的王牌學生樸志鎬,那抹軍官生氣息與紈絝氣息混合在一起,給人印象極爲深刻地感覺。

    但是樸志鎬的存在,無法掩蓋他身旁那人的存在,那人約摸二十五六歲左右。五官深刻,眉眼陰沈平靜,身上穿著一套看不出來名牌的便服。隨隨便便一站,卻站出了種花房中梅不一般,任天破漏雪不屑動的氣勢。

    “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居然沒有認出你的車。”樸志鎬微微皺眉說道,他與身邊人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平靜,盡可能想用平等的口吻說話,但細節中,其實依然帶著一點退讓與尊敬。

    那位穿著便服地男人微微一笑,說道:“那輛黑車看著一般。其實很不錯,從高速公路上就一直跟著我和鄒鬱,居然甩不掉他。鄒鬱既然認識那個人,還如此聽對方的話……想必是那家的人。”

    “邰家?不可能,那位太子爺一直神秘地厲害,但據我所知,現在他無論出現在哪里,肯定會有無數的安全人員隨行。”

    “我可沒說是邰之源。畢竟我也沒有見過那位太子爺。”便服青年笑容漸斂。說道:“這樣一輛刻意普通地車。掛地也不是軍牌。只有那個總喜歡標榜神秘低調地邰家。才會這樣做。”

    他笑容斂去後。唇角自然勾出一道嘲諷地曲線:“很少有人見過邰家那位繼承人……這都已經過去了多少年了?那家還是不肯放下身段。只知道故作神秘。然而再神秘。還是被人盯著了。年初出地那件大事。也算是一個教訓。”

    樸志鎬聽到這話。微微一笑。沒有接話。他是一個很優秀驕傲地年輕人。只可惜在身旁這人面前。卻沒有太多可以驕傲地資本。既然如此。他乾脆少說些話好了。

    他很清楚。身邊這人和自己一樣。都不怎麽瞭解臨海州那件事情地真相。聯邦政府和邰家將那件事情蓋地極嚴。聯邦上層社會其餘地重要人物們。只是知道那件事情。卻不知道細節。

    “聽說邰夫人一直很喜歡鄒副部長家地千金。”那名便裝青年微微眯眼。說道:“我已經給足面子了。最後那杯酒地面子。對方沒有給。我卻不至於爲了這種事情動氣。”

    遠處山路地盡頭。有燈線亮起熄滅。看來那輛黑色汽車已經繞完了這段路。進入瞭望都市區。樸志鎬微微皺眉看著那個方向。旋即在心頭一笑。知道身邊這位家世可怕地人物。其實還是很忌憚邰家。不然先前不可能不追上去……只是他不敢得罪身邊這人。同時也感激對方今天專門進首都西街區接自己。所以依然只是一笑無語。

    “那些人的父輩都是一些大商人,得罪也便得罪了。可是最後,你不應該不理那輛車裏的人,就直接走了……”望都安靜地夜間公路上,黑色汽車像幽靈一樣平穩的行駛著,副駕駛座上的紅衣少女,怔怔望著前車窗玻璃外的燈火,忽然開口說道。

    許樂沒有接話,他知道對方既然開了口,肯定是要向自己解釋一些什麽。

    鄒鬱轉過頭來,用一種有些複雜的眼光看著許樂,難得地發了善心,說道:“那些人不知道,但我知道。藍色的跑車裏,坐著的是利家的老七,利孝通。”

    “七大家裏的利家?”

    “是地。”

    許樂沈默片刻後說道:“我忽然覺得,那些本來應該在雲裏地大人物,神秘的階層,現在怎麽我很容易見到?”

    鄒鬱微諷地看著他,說道:“你運氣好,認識了邰之源,自然而然會離你原本生活地世界越來遠。”

    許樂沒有回答這句話,沈默地想到,其實在認識邰之源之前。他就已經認識了七大家裏鍾家的那位小姑娘,無論從哪個方向看,真正改變他人生,讓他離那些傳說中的家族越來越近地真實原因,還是大叔以及脖子裏的晶片。

    “利孝通是利家家長的侄子,在年輕一代按年齡排在第七。不是一個有什麽好性格的傢夥。今天飆車的賭注,他已經給足了我面子,最後只讓你喝一杯,更是難得的通情達理,結果你就這樣揚長而去……聯邦裏,有些人,有些家族是不能得罪地,看在你和邰之源的關係上,我必須提醒你一聲。”

    “謝謝。”許樂這聲謝謝說的十分自然真摯。對方既然是七大家的人,自己這種小人物當然只能躲得遠遠的,就算他認識邰之源。也是如此,朋友與血脈之間的強烈程度,不需要考慮太久便能得出答案。

    “其實喝一杯酒沒什麽,只是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的臉。”許樂說道:“而且最關鍵的是,酒後不能開車。”

    初春夜色漸涼如水,鄒鬱將身上的紅色短風衣緊了緊,許樂將車內地溫度調高了一些。她低頭思考了片刻,看著駕駛座上許樂的側臉,看著這個年紀並不大。但性情反應卻異於同齡人的傢夥,忽然問道:“我和你並不熟,但我也知道你是一個不願意惹麻煩地人。”

    在臨海州的兩次衝突,許樂都是被動還擊,事實上他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麻煩的想法。

    “爲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我只好不怕麻煩。”許樂的臉色有些難看,又想到她畢竟是個孕婦,便轉了話題,“既然對方是七大家的人。肯定對邰家的事情有所瞭解,如果他猜到這輛車是邰之源的,也許會想車內是邰家的什麽人……當前地情況太過敏感,爲了避免觸怒很多人,他們肯定不敢查這輛車。”

    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讓聯邦政府難堪不已,最終以一位國防副部長和七名第二軍區軍官的自殺作爲終結,在這樣敏感的時間段,如果有人試著暗中調查邰家的核心部分。肯定會驚動很多人。

    鄒鬱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夫人和我聊到過你。我們都很感謝或者說吃驚你在體育館裏的表現……但我以爲你是個難得一見正義感泛濫的傢夥,沒想到。居然也會去想這些東西。”

    許樂沈默著,沒有回答關於泛濫的話語,因爲這不是他第一次聽了。很多年前他就變成一個孤兒,和李維他們必須在鐘樓街那樣複雜的環境下生存下去,關於時局的敏感,還是保留了一些。只是不知道爲什麽,在那樣險惡地環境下,他的心卻越來越乾淨透明了。

    或許是父母和妹妹全部死亡的緣故,許樂對生死富貴這些東西,比常人看的更明白一些,所以也就能更平靜些,心態更冷靜,心思更乾淨,就像是一塊不透明的石頭,被水沖過不留痕,也不屑於留什麽塵。這樣一種對世界沒有貪欲,索求極少的人,自然能更死守自己的人生觀,沒有必要妥協太多,可以剛強,不懼折斷。

    那群孤兒裏,還有很多人都看的比較明白,李維也明白,只不過是另一種明白,所以在那些年裏,李維對人對己都非常的狠。許樂相信,李維在牢被打磨了整整一年,將來一定能混出來,只不過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因爲許樂地沈默,鄒鬱反而敏感地感覺到了一些什麽,好奇地看著他,知道這個傢夥有把握那些人不敢查他是誰之外,骨子裏是真不怕什麽七大家,這種不怕不是指地能力,而是指的態度,這種態度,就像是石頭地稜角一樣令人有些肅然。

    “懷孕了,就不要喝酒了。”

    許樂側頭看了她一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紅衣少女面色倦怠,眉眼舒展,右手輕撫腹部。這幅圖畫讓他馬上從石頭變成一位無比囉嗦的大媽。

    (相當的騷瑞,三的日子還要維繫一些時間。)
作者: mt223    時間: 2009-7-21 02:28 A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八章 關於血脈的談判

    “看得出來,你骨子裏其實還是一個蹲坑兵,所以對於聯邦裏擁有財富與權力的階層,有一種可憐的天然仇視感。”

    鄒鬱輕輕地撫摩著小腹,那裏的突起不止不明顯,實際上根本看不出來什麽,所以她不知道許樂是怎麽看出來自己懷了孕,此時的說話,更大的程度上是用刻薄來掩飾她的微微驚惶。

    許樂的目光太敏銳,跟隨封余大叔在金屬線路的世界裏浸淫多年,尤其是體內練出那股神秘的力量之後,他的眼光更亮更明,零點毫米等級的誤差,絕對逃不過他的雙眼。人的身體當然與機器不同,而機械師大膽猜測,小心驗證的職業特性,讓他成功地猜到了鄒鬱的秘密。

    黑色汽車在望都安靜的街道上行駛著,兩個人卻一時間沈默下來,畢竟不是什麽相熟的人,甚至在過往時候是彼此厭憎的人,尋找話題,比在臨海州的冬雪中尋找梨花更爲困難。

    沈默了片刻之後,鄒鬱漠然地問到了邰之源的現況。許樂記得先前這個紅衣少女就問過一次,可他還是依然平靜地回答了,因爲他能看出對方的漠然是僞裝出來的。

    他發現鄒鬱猶豫了許久之後,依然沒有問出那個人的名字,開口說道:“施清海現在是聯邦調查局秘密追捕的嫌犯,不過人應該沒事,至於他現在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聽到施清海這三個字,知道身旁的男人猜到了自己的想法,鄒郁微白的臉頰上閃過一絲惱怒的紅暈,漂亮的眼角刻意刻出幾絲刻薄,淡淡嘲弄說道:“禍害活千年,像你朋友那種賤人,想死還真不容易。”

    “站在你的立場上,他最好還是活著比較好,總不能你肚子裏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了父親。”許樂回答道。

    鄒鬱腹中胎兒的父親是施清海,這一點許樂早已經猜到。鄒鬱雖然不解原因,卻也知道他已猜到,然而這句話卻是真正地將這件事情攤了開來,紅衣少女地心房像是被玫瑰河畔的雪碴子抹了一下,有些酸,有些痛。故而有些憤怒。

    最近這幾個月,她的心情一直十分低落,低落的原因卻很複雜。被她期盼了很久的雙月節舞會,最後以許樂與張小萌的相見爲鬧劇收場,她感到了羞辱與深深地難過,可是事後,她才發現難過失望之餘,竟也有些解脫之意。她的父親鄒應星,直接被從國防部後勤部的位置升到了副部長一職。由此看來,邰家依然沒有因爲舞會上的事情,而就此中斷了對鄒家的支援。相反,支援的力度還加大了一些。

    這是補償嗎?她有時候會冷笑著想,真正令她的心情墮入穀底,是懷孕的消息。月經不至,驗孕紙的顔色變化,讓她地心情也開始變化,她開始惘然無助。

    從知道懷孕地那一刻。她就知道孩子地父親是誰。那張漂亮而掛著刻薄笑容地臉蛋。那對桃花眼。偶爾也會出現在她地想像中。夢境中。可是當她知道那個曾經打過自己耳光。並且和自己有過一夜情地流氓官員。讓自己珠胎暗結時……她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邰夫人依然偶爾會請她一起喝下午茶。父親與兄長依然堅信她將來一定會成爲邰之源地伴侶。長年來被耳薰目染。潛移默化。鄒郁一直將自己看成邰之源地妻子。此時竟懷了別地男人地孩子。她竟生出了一些古怪地羞愧和慌張感覺。就像是偷情地女孩子。被抓到了最實在地證據。

    那個冷酷地、驕傲地、狠戾地紅衣女子。只是她地僞裝色。真實地那個未滿二十歲地少女。在這樣地境況下。再也承載不住這多愁苦。

    在家人發現自己懷孕之前。她與父親兄長大吵了一架。借機會搬了出來。開始與聯邦上層那個圈子裏地同齡人們打混嬉遊。看似瘋狂。實則內心極爲驚恐不安。她開最快地車。喝最烈地酒。日趨瘋狂。就是因爲她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即將隆起地小腹……要扼殺腹中地小生命。她實在是不忍心。而且有時候她也會怔怔出神想起那個有一對桃花眼地男人。可是任由情況發展下去。那又會出問題……

    也許潛意識裏。她有某種自毀地念頭。不論是飆車還是烈酒。都是用來抹滅自己生命或腹中小生命地方法。

    “先前那些人看我上了你地車。他們沒有奇怪。是因爲在他們地眼裏……或許我骨子裏就是一個很放蕩地女人。”

    鄒鬱面色蒼白,掛著濃郁自嘲地笑容,看著車窗玻璃外的黑暗街道,不知道這輛車在電子地圖地指引下將要開往何方,微有乾枯之意的雙唇輕動,淡漠說道:“我沒想到施清海那個流氓居然會把我們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你,這是很沒品的事情……但是我的男人很多,肚子裏孩子父親是誰,我自己都不清楚。如果你以爲那個父親是你的朋友,今天晚上才會纏著我,那你這時候可以停車了。”

    許樂沒有停車,也沒有偏轉頭用極有深意的目光盯著她令她屈服,只是看著車前方,緩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名聲怎麽樣,就算有,也應該是最近的事情。邰夫人,邰之源的存在,以及你的家庭,都保證了,你不可能是一個隨便與人發生關係的女生。”

    “我是施清海的兄弟,我知道那傢夥確實很流氓,但能夠抵擋得住他魅力的女人,實在是太少,而且我很湊巧地知道,你們曾經在一起過。”

    “我聽邰之源說起過你,甚至也知道當年你們一起上學時候,那次發生在學校街道上的重型卡車撞人事件,說起來,邰之源在這件事情中,對你一直都有所歉疚。”

    他繼續說道:“他一直只是把你當成一位元自幼認識的朋友……相信我,就算邰家知道你與別的男人在一起,也不會有太過強烈的意願表達,頂多是那位邰夫人會比較失望。”

    想到邰之源某天的話語,許樂忍不住轉過頭,下意識裏瞄了一下鄒鬱有著美妙曲線的腰臀一眼,心想這等絕妙的身材,在那位夫人眼裏,最關鍵的居然是好生養。

    不得不說,那位夫人的眼光確實很獨到,施清海與身旁這位紅衣少女,不過是春風一度,結果女方便珠胎暗結,一方面說明施清海能力了得,另一方面也必須承認鄒家大小姐確實……

    鄒鬱想到了小時候遇著的那次事故,面色微變,緊接著,她又想到了自己此時所面臨的絕大困境,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她的眼睛看到了車廂前方的一盒香煙,眉頭不禁好看地皺了起來,下意識裏取出一根,顫抖著手指點燃了打火機。

    在臨海市的高級公寓裏,那個有一雙桃花眼的男人,家裏擺的就是這個牌子的香煙。

    許樂抽煙的習慣,基本上也是被施清海培養出來的,所以他如今習慣抽的香煙,也是這個牌子。

    只抽了一口,煙霧還未從紅唇中吐出,香煙頂端的紅芒只是微微一閃,一隻手便從旁邊伸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搶走香煙。

    鄒鬱惱怒不已,被口中的煙霧一沖,咳了起來。許樂安靜地說道:“懷孕的人,不要抽煙,不要喝酒,以後也不要飆車。”然許樂不是刻意如此,但是在這似乎沒有目的地的夜車旅程,這些辭彙已經反復出現了好幾次,鑽進了鄒鬱的耳朵,刺激著她的心情,她終於忍不住了,陰沈著臉,大聲吼叫道:“閉嘴!這關你什麽事!”

    這時候黑色汽車也剛剛行駛到一處安靜林園的側門處,遠處隱有燈光,卻格外安靜,只能聽到林蟲草蛙鳴叫之聲,頭頂繁星當空,兩輪月亮分別懸掛在黑暗天幕的兩頭,十分美麗。

    “我剛才之所以憤怒,是因爲你。這確實不關我的事,但你肚子裏的孩子和我有關。”

    許樂盯著她的雙眼說道:“也許你不想接受這個生命,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酗酒飆車,最後把自己的小命和肚子裏的生命全部報銷……不要忘記,孩子的父親恰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當然不能允許你這樣做。”

    鄒鬱氣極反笑,冷笑說道:“就算要管,也是施清海這個流氓來管,什麽時候輪得到你說話。”

    許樂頓了頓,微微低頭說道:“這件事情對你確實不公平,但是施清海現在的境況太危險,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如果你選擇不要這個孩子……對他也未免太不公平。”

    “很抱歉,我畢竟是他的兄弟。現在眼下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條路是把這個孩子打掉,然後把這件事情永遠地隱瞞下來,但是……現在我既然知道了,你想瞞著整個世界,十分困難。”

    “你在威脅我?你怎麽能這樣無恥?”鄒鬱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眼睛。

    許樂的頭垂的更低,一路上他都在想這個問題,然而想來想去,他也只能選擇用這種無恥的辦法,來威脅一個天然處於弱勢的少女。這不是一個善良的處理方法,並不符合他的性格,但卻絕對符合一個東林孤兒的邏輯,在他們這些孤兒看來,有很多東西是最重要的事情。

    比如後代,比如血脈。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九十九章 熱血與狗血的差別

    “對不起。”許樂擡起頭來,很認真地表達著歉意,“林園裏面是望都醫院,如果你打算不要這個孩子,我這時候就可以送你進去。”

    “然後你就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邰家或者我的父親?”鄒鬱用一種吃人的眼光看著他。

    “或者選第二條路,把孩子生出來,在懷孕這段日子我來照顧你。”許樂思考片刻後,十分嚴肅地說道:“其實……你也一直在猶豫,不然也不會用酒精和飆車來試圖造成某種意外,既然你也憐惜腹中的孩子,爲什麽不試著生出來?”

    “生出來?生出來以後怎麽辦?”鄒鬱臉色蒼白地看著許樂,悽惶說著,聯邦的社會環境中,單親母親很多,而且還有社會救濟,也很少會受到表面上的歧視,可問題在於鄒鬱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我會想辦法找到施清海。”許樂說完這句話,便下了車,將鄒鬱一個人留在車上,做這道最難的選擇題。

    他靜靜地靠在厚重的車門上,點燃了一根施公子最喜歡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施清海是他的兄弟,是個孤兒,是被聯邦政府追捕的逃犯,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做的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買賣,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無聲無息地死亡,許樂這些日子一直在擔心他,如今卻意外地知道,施清海居然有了一個未出生的孩子,有了後代血脈……

    許樂很動容,他很想施清海的這個孩子能活下來,身爲孤兒的他,比聯邦裏大多數人都要更珍惜後代這種事情,他不想施公子斷子絕孫。正是這種強烈的情緒,讓他一路跟隨鄒郁,在青山公園路口與那些人發生了衝突。

    所以他要威脅鄒鬱。雖然事實上,如果車廂內的鄒家大小姐真的選擇了墮胎,他也只會將這件事情永遠地藏在心底。

    車廂內外兩個人。安靜地看著遠處望都醫院的燈光,只用了一根煙的時間,彼此便拿定了主意。鄒鬱沒有下車,已經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決斷。

    “如果我真的不要這個孩子,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把這事情傳地衆人皆知。”鄒鬱輕輕撥弄了一下光潔額頭微濕的發絲,沒有看他。冷漠說道。

    許樂沈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終究還是你自己捨不得這個孩子。”

    鄒鬱地眼眸裏少了平日裏那種寒冬裏地雪媚之意。柔軟了許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捨不得什麽。她第一個男人很久以前就死了。雖然那個案子一直沒有破。但她知道那個她並不太喜歡地男學生。實際上是死在自己親哥哥地槍下。其實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前。她地腦中便已經有了那個漂亮男人地存在。也從家裏地渠道。知道了那人是一名**軍地間諜。眼下正被聯邦政府通緝……

    這樣很好。至少不用理會那個流氓會不會被家裏人派軍隊去打死。估計他在聯邦裏也沒有什麽活路可言。鄒鬱輕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寂廖與不知對誰地嘲諷。她轉過頭去。用一種很奇妙地眼神望著許樂。輕聲說道:“既然你認爲自己是他地好兄弟。要參合這件事情。那將來有什麽麻煩。你就得扛起來。”

    紅衣少女鄒郁是國防部長鄒應星無比嬌寵地女兒。是邰家那位夫人都很喜歡地晚輩。無論她是離家出走。還是賭氣不歸。隨著時間地發展。腹部地隆顯。她懷孕地消息終究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到時候。無論是鄒家還是邰家。只怕都要追問一聲。孩子地父親究竟是誰。

    施清海繼續在做他地間諜。在被聯邦追捕。自然不可能成爲孩子父親。雖然這是事實。但事實往往是最麻煩地。此時鄒鬱冷笑說出來地話。便等若是給許樂出了一道難題。如果他要管這件事情。面對著那些壓力。他怎麽扛?

    此時汽車已經緩緩開動起來。離開瞭望都醫院美麗地夜間林園。向著高速公路地方向駛去。許樂雙手平穩地放在方向盤上。顯得他地雙肩並不怎麽寬厚扎實。不知他究竟扛不扛得動。

    他沒有回答鄒鬱地問題。因爲他習慣了做而不是說。既然已經選擇了替施清海保住這個孩子。有些麻煩。總是要面對地。

    黑色汽車還沒有開到高速公路口,鄒鬱似乎有些不習慣車廂內地沈默,皺著眉頭問道:“你住哪里?”

    “望都。”

    “你來首都做什麽?工作?什麽工作?”

    “今天剛參加果殼機動公司的春季招募,應該進研究所。”

    聽到這個回答,鄒鬱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她的家庭一直在軍方系統內,自然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的門檻,尤其是身旁這個不起眼的傢夥居然能進研究所,讓她感到了一絲驚訝與小小的佩服。但轉瞬間,她眼眸裏的異色變成了一抹有些古怪的笑意。

    許樂是個沈默地傢夥,但他的腦子其實很好使,聽鄒鬱問了兩句話,便知道對方準備給自己再出一道難題,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爲朋友做些事情,是應有之義。

    “果殼機動所的工程師,這個身份做我的男朋友,雖然不能讓家裏人通過,但至少也不是太難聽。”鄒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許樂笑了笑,說道:“這種障眼法,只怕瞞不了你家裏人。”

    “所以我今天不回特區,去你家裏。”鄒鬱說完這句話後,渾身放鬆,倚靠在十分舒服的駕駛位上,眯著眼睛看著窗外沈默的夜景。

    許樂遲疑了片刻,直接回答道:“好。”

    如此乾淨利落,斬釘截鐵的反應,讓鄒鬱再次感到了吃驚。她怔怔地看著許樂的側臉,有些不明白,這個並不怎麽熟悉的傢夥,爲什麽肯這樣做,難道真就是因爲腹中孩子地父親?可是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很大地麻煩?

    “你想清楚了,這可不是什麽言情電影。”她冷笑著說道。

    許樂怔了怔,笑著心想自己只是有點兒熱血。又不是狗血。先前回答之前遲疑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將所有地問題梳理了一遍,今後可能會有的小麻煩,他並不如何在意,也不會有朋友之間産生誤會,造成不可挽回劇情地可能。無論是施清海還是邰之源,都是無比理智冷靜的傢夥,智商不會低於七十。

    身旁少女腹中的胎兒必須活著,施公子必須有後,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簡單。

    “孩子生下來後,認我當乾爹吧。”許樂說道。

    鄒鬱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越發瞧不明白這個平凡的傢夥,究竟是怎樣的成長經歷,才會造就這樣一個人來。國防部第三新兵招募基地約七公里的平地上。幾輛黑色地汽車正停在山坡下一處平地上。已入初春,此地依然嚴寒,邰之源緊了緊身上的風衣。看著遠處軍事基地的建築輪廓影子,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眸裏依然平靜,卻已經開始流露出某種堅毅的感覺。

    按照當初的既定規劃,他用一年的時間完成梨花大學的課業之後,便會進入西林軍區,投身到與帝國邊境部隊戰鬥的前線中,爲自己注定將要不平凡地人生,打下了一個扎實的基礎,至少是要完備軍隊這個空白的環節。然而臨海州暗殺事件之後。邰之源將服兵役地地點,從西林軍區改成了大區……青龍山四州附近。

    這個決定是他**做出,除了那位夫人之外,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他的想法。

    這時候電話響起,邰之源看著來電號碼,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已經很多天沒有接到那個傢夥的電話了,不知道他在首都的招募考試進行的如何,他很清楚對方的能力。並不怎麽擔心,也沒有想過打什麽招呼。

    通著電話,邰之源那張瘦削蒼白的臉頰,神情微變,有些吃驚,有些憤怒,有些訝異,最後終於變成了苦笑。

    掛斷了電話之後,他沈默了很久。對於許樂這個電話。他很滿意,對於鬱子懷孕的消息。他很吃驚,對於那個孩子父親的真實身份,他有些憤怒……這是屬於某種只有男人才能細細體會地憤怒,雖然邰之源根本沒有想過要和鄒鬱發生過一些什麽,但知道那個一直喜歡著自己的紅衣少女,忽然和那個流氓間諜有了一個孩子,他的心情依然低落下來。

    如果不是許樂那時候跑回了臨海,那個叫施清海的人死掉,或許更好一些。邰之源沈默地想著,然後將電話遞給了身後一直安靜等待著的靳管家,緩聲說道:“許樂如果打電話過來,有些麻煩你幫著處理一下。”

    “是,少爺。”靳管家安靜地應下。

    邰之源從車上取下行李,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十幾名邰家核心工作人員的目送下,沿著山道順著公路,向著遠方的軍事基地走去。一直走出了許久,他才揮手攔了一輛通過基地的大

    靳管家一直沈默地注視著他漸漸變小地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少爺終於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只是隱姓埋名在第二軍區的基層打拼,又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大巴停在了邰之源的身旁,叨著煙捲的司機,神情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大聲問道:“新

    邰之源微微一怔,馬上想明白了新瓜是什麽意思,看著大巴車上那些神情青澀,強抑緊張的年輕人們,一笑之後大聲說道:“報告長官,新兵袁子邰報道!請求搭車!”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23 09:20 PM

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章 研究所的生活


大巴車消失在公路的盡頭,靳管家才收回微有憂慮的目光,和十幾名邰家的工作人員上了車。在車上,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閉著雙眼,開始養神蓄氣,名義上他是邰之源的貼身管家,實際手頭的權力卻是很大,有幾個小組直接向他負責。老人此時的心里有一種壓抑與焦慮揮之不去,但也有淡淡的驕傲和自豪,這些情緒,都是因為邰之源的選擇。

“也許歷史將宣判我是錯的,但我……死不認錯。”在邰之源做出不去西林前線,而是加入第二軍區的那個夜晚,他在邰夫人與靳管家面前,微笑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這是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死前的自白。

因為臨海州體育館事件,第二軍區有七名軍官自殺,出身第二軍區的國防部副防長也自殺,雖然整個聯邦對于帕布爾議員與青龍山方面達成的和解協議都很滿意,但是在軍方內部,卻一直對邰家積蓄著某種不怎麼善意的情緒。

明知那方是險厄地,邰之源偏要往那方去,一方面是這位邰家的繼承人,是真的很欣賞那些暗殺自己,最後殺身成仁的軍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很清楚,只有同袍數年,血火之義,才能讓第二軍區的軍人們,真正化解對邰家的怨念……他日後必將走上政治舞台,那麼第二軍區的態度,必須解決的非常漂亮。

毫無疑問,這是很冒險的一種決定,所以靳管家緊閉著的雙眼旁。那些皺紋才會展露出憂慮。片刻後,他緩緩睜開雙眼,用一種洞悉人心的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電話,想到少爺離開前接的那個電話,眉尖皺了起來。

那個電話是許樂打來地。靳管家並不知道鄒郁已經懷孕的消息,他只是在心中暗自品味著許樂那個看似平凡的年輕人。在這位老人看來,許樂此人,其實一直有一種底層民眾的狡黠或者直覺,這種能力一直被遮掩在那張平靜而誠懇的面容之下,讓老人感到有些心神不寧。

做少爺的朋友,能夠獲得地利益,當然要比做他的下屬更大。這是一個並不難,但極少有人能夠看清楚。敢打下賭注的題目。

首都特區的春天是那樣的溫柔,無論是街上的風,還是午後的雨。暮時的陽光,初初伸展腰身的花草,都只是一味緩慢細膩地運行著,毫無狂放熱烈之意。

一輛沒有標志,掛著普通民牌地黑色汽車,緩慢地行走在街道上。駕駛座上,穿著一身軍裝的許樂眯著眼楮打量著車窗外的首都街景,看到了很多幢只在明信片上見過地建築,那些建築風格各異。卻都流露著淡淡的肅然之意,人類聯邦數萬年的政治核心區域,似乎每一塊磚石,每一道金屬牆裙,都反耀著歷史與榮耀的光芒,呼吸著權力與莊嚴的氣息。

當初在東林大區混跡于孤兒群中時,許樂何曾想過自己人生的理想,會有實現的那一天,自己居然真的可以開著汽車。緩慢地行駛在人類聯邦最中心的區域,並且自己也是這些人當中地一分子。只是理想變成了現實後,當初的理想早已改變了模樣,他要尋覓解決的目標,早已不是最開始那般。

一股淡淡地壓抑感覺。籠罩在他地心頭。讓他地呼吸有些不舒服。下意識里扯開了領口上地風紀扣。

已經好些天了。他依然沒有習慣身上地這身軍裝。經過了果殼機動公司為期一天地規程培訓之後。他便成為了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地一名正式工作人員。只是他沒有想到。進入研究所。居然還要掛軍職。雖然只是文職軍官。卻也要受公司與國防部地雙重管理。如今地許樂。已經是聯邦地一名中尉……

人生真是很奇妙地事情。當初通過國防部地機修士官考試。或者加入果殼機動公司是許樂地兩個理想。如今看來。在某種意義上。他竟是同時實現了這兩個理想。只是因為封余大叔地死。張小萌地死。還有後來發生地很多事情。他對于聯邦政府以及軍方。卻早已喪失了當初地向往與尊敬。

順著霍金大道繞過財政部那幢厚實而冷漠地大樓。黑色汽車向著首都北郊駛去。路過一個冷清到了極點地路口時。許樂地眼楮眯了起來。眼瞳微微一縮。卻沒有讓汽車地速度發生絲毫變化。

那是一條傳說中沒有出口地專用公路。公路地盡頭便是神秘地憲章局。路口處地標牌上根本沒有標明。只寫著幾行管制與警告之類地字樣。

許樂地後頸在這一刻微微一麻。像是有一道寒意從心里升了出來。他地眉頭皺了皺。調動體內地那道灼熱在身體里繞了一圈。將那股寒意驅趕出去。他清楚。並不是自己地芯片在這一刻出了什麼問題。被憲章局那台無所不能地中央電腦發現了什麼。而是他內心最大地忌憚。讓他地心緒有些難以安寧。

神秘的憲章局,是如今的許樂在聯邦里最害怕的存在,但冥冥中,他又覺得,似乎有那麼一天,他將會開著汽車,沿著那條沒有出口的公路駛進去,與憲章局發生某種關系。貼著通行證的汽車,輕松地通過了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門禁,繞著荷花池旁的安靜通道,又經過了兩道檢查,抵達了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三部。

第一次來研究所時,許樂也感到有些奇怪,他沒有想到,果殼機動公司的研究所三部,居然就設在第一軍事學院的校園里。後來逐漸清楚,果殼研究所是一個很自由的部門,主要的研究課題。都是與各大院校的知名教授簽定合作協議,進行研發……所以果殼公司干脆在各院校里設置了幾個研究所的分部,以方便那些老教授們的工作。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聯邦政府為了加強對于這一塊的控制,便要求研究所里地工作人員,必須轉為軍職。當然那些老教授除外。

從地車場走入安靜的大樓之內,絕緣材料地面與軍用靴底的接觸,發出啪啪單調的聲音。許樂拿著一塊面包,一邊吃一面往自己的區域走,長長的走廊里總共也只踫到了兩名同事,彼此也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便離開。

果殼機動公司地研究所,雲集了除了科學院之外,整個聯邦最頂尖的人才。優秀的學者專家比比皆是,這個聯邦最重要的部門之中,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將心事往在自己研究的事物上,所以慣常的寒喧,都變得極為少見。這十幾天下來,許樂已經習慣了這種氣氛,恰好他也是個沉默似金的家伙,反而有些喜歡。只是他沒有注意到,那兩名與他擦肩而過的研究人員,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地神色。

取出電子門卡。開啟沉重的大門,進入第二道門前,被淡藍色的光線進行了全身掃描,尤其是芯片掃描。在準入權限被核準之後,真正地大門開啟,一間像倉庫一般的大型操作間,出現在許樂的眼前。

從最精密的光頭工具,到最大型的合金切割設備,從聯邦運算能力最強大的處理器。到約有三個書架大,存貯了海量圖紙資料的儲存設備……出現在許樂眼前的這一切,完全符合他的人生理想,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地臉上並沒有絲毫興奮之色,反而帶著淡淡的疲倦之意。

那些設備上蒙著一層灰塵,直接在桌面光屏上顯示的圖像不停變幻,儲存設備里的微弱電流聲,是那樣的美妙。許樂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忍不住苦笑起來。

自動除塵設備。已經很久沒有啟用了。這間庫房里的設備,是這樣的昂貴。結果卻這樣的隨便擺放著。許樂搖了搖頭,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憑借著這里地制造設備,資料以及材料,他甚至有信心可以組裝出一台機甲來……然而他沒有時間做這些,他甚至連打掃一下這個房間的時間也沒有。

扯了一張紙,將桌面擦了擦,將吃剩的半塊面包小心翼翼放在擦干淨的桌子上。許樂將身上的軍裝脫了下來,扔在椅子上,然後他像打架前熱身一樣,活動了一下脖頸與雙手的十指關節,深吸了一口氣,蹲著馬步站在了桌子前,全神貫注地盯著桌面的畫面。

庫房電腦的顯示終端,便在這張桌面上,寬約一米,長約兩米半,上面圖案緩緩轉動,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視覺享受。

但許樂卻像面對著人生間最殘酷地敵人一樣慎重。

就在此時,庫房內響起了一個蒼老而平靜,從容卻語速極快地聲音,這個聲音沒有與許樂打招呼,而直接發布了工作指令。

“第二不相容的三套數據。”

“激光態躍遷圖。”

“數據。”

連續十幾個命令發布下來,許樂沉默地聽著,雙手已經開始快速地在桌面上移動,從內部存儲器里地海量數據中,尋覓到符合要求的條目。然而因為那個聲音要求的數據是最終數據,但是涉及的門類,卻又是聯邦科學界最尖端沒有成熟系統理論的門類,所以根本沒有現成的東西。

尋找合適的數學工具,借用電腦的強大計算能力,進行數據匯總,按照對方的要求,進行最後的圖像化過程。換句話說,許樂此時的工作,就是要將那些繁復而艱深的龐雜數據體系,用最短的時間,轉換成為可以輕松憑借其得出結論的簡單數據支持。

半個小時後,許樂終于完成了第一項工作,指尖用力地摁下桌面上的光塊,將結果傳送了過去。卻連額上的汗都來不及擦掉,便又緊接著開始進行第二項工作。

從進入研究所的第一天開始,許樂從事的便是這種枯燥而無趣的工作,他這才明白,為什麼研究所會突發奇想,去果殼春季招募里搶人……這種研究處理的角色,確實不好當,以許樂的體力腦力,都已經有些快要應付不過來。那個蒼老聲音的主人,不是去果殼機動公司搶人的沈教授,而是沈教授的父親……被研究所工作人員們尊稱為沈老的……一個老怪物。

研究所三部的這間庫房之內,只有那位沈老和許樂兩個人,聽說以前高峰時期,這間庫房里一共有十幾名助理研究人員,只是最後沒有一個人能堅持下來,紛紛請求調走,有幾人甚至不惜辭職,通過軍方的嚴格審查,也要離開果殼研究所。

許樂機械而麻木的整理著資料,處理著數據,腦子里卻在想著別的事情,他知道沈教授研究的方向是量子可測動態方面……問題是所有的聯邦專家公認,這是一條死路,永遠看不到出口,就像是通往憲章局的那條專用公路一樣。

沒有時間去研究芯片,去接觸聯邦最神秘的憲章技術,就連機甲戰艦機械方面,也無法親手觸摸,整天面對著這些空泛的、甚至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數據,陪著一個性情怪異的老教授研究永遠不可能有成果的事物……許樂對于自己的選擇忽然產生了懷疑。

他很疲憊,一想到晚上下班之後,還要準備晚飯,就更加疲憊了。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寶山在前



往年在梨花大學圖書館,捧著各式書籍兼野史裨論用心習讀,許樂倒在認識幾位聯邦老先生的面孔,這些聯邦科學文化界最頂尖的人物們,不是在什麼院里當著名譽主任,就是在什麼大學里被當祖宗般供著。

電子八卦期刊最愛寫人是非,尤其寫名人是非,比如簡水兒,比如某些政客,比如聯邦新聞頻道那位熟女主播。而拿著聯邦教育基金補貼的那些學術八卦期刊,其實也有相同愛好,只是是非中的非字都被去了,只是一味地從象牙塔里揪偶像以吸引被神秘未知科學教崇拜搞的五迷三道的普通讀者,越老的偶像越好……

僅是往這些老學者的身上塗金粉,大約也不足以滿足聯邦公民的窺視欲,所以學術期刊的傳記類文章,總會把這些老先生描述成怪人,不管這些老先生究竟是治史的,還是搞天文物理的,總之在這些文章中都成了手表鍋里煮,走路鬼打牆的老糊塗蛋。

如今許樂跟著的這位老教授,姓沈名與非,一個典型的二流小白臉明星的名字,但他知道沈老教授當然不是小白臉。十幾天的時間,他與這位老教授打過三次照面,許樂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後來才想起,當年在好幾個學術期刊上,都見過這位老先生的大照,也讀過相關的傳記野說。

許樂向來不怎麼相信這些聯邦最頂尖的老學者都是怪物。在他看來,能夠上這些學術期刊的學者,定然都是大家,他雖是個野路子出身的工程人員,但對于這些老先生都頗為尊敬,甚至隱隱有些崇拜。

今日到了這些聯邦頂尖專家的身邊,他才愕然發覺,原來那些學術期刊上的非學術八卦傳記,也不全然都是假的。老先生們的性情果然有些古怪。往年遠觀可以賞之為奇山妙石,如今近處,才發現那是艱澀山路,並不好過……

主研控室里從來只是單調地發出命令,然後許樂便要忙上好一陣子,根本沒有時間去做他想做地事情。那些艱澀的理論。是此時他無法完全理解的東西,需要調取的數據以及圖表,以及在那些浩若星辰的論文庫里搜尋相關資料,對于此時的他來說,都是非常困難地工作。

沒有什麼創造性,接觸不到什麼真實的研究課題,所做的一切就是打下手,更像是一台進行梳理分檢的人形電腦,而不是一位研究助理人員。難怪以沈老教授當年在學界里的地位。如今的實驗室里,除了許樂之外,竟沒有別的什麼研究人員。也難怪那位小沈教授,會如此沖動地跑到果殼春季招募考試現場搶人……想必小沈教授也是被老沈教授逼慘了。

許樂每天從事的這些工作看似簡單,實際上十分復雜辛苦,最關鍵還是其中的枯燥之意,就像隆冬時地臨海州,東林大區的四季,一雪便是數月,天一昏便是終年,竟沒有一絲變化。單調地令人心悸。

也虧得許樂是一個習慣沉默,性情沉穩的人物,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在那張光屏桌面前,沉默而穩定地完成了老教授交付地一項項工作。縱使心中偶爾會生出幾絲悵然之意,但轉瞬間也便消逝無蹤,他沒有抱怨,更沒有想著離開這間研究所……說實話,這十幾天里他所看見的研究所工作人員。還不如他在東林大區礦坑里看見的野貓多,就算想抱怨,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替鐘家女兒洗過頭。替邰家少爺擋過槍。開車嚇過利家子弟。聯邦最神秘強大地七大家。在此時許樂地眼中。早已經沒有了那些光環。環境與經歷。最難改變一個人地心志。許樂此時已經十分確定。自己不是一個普通人。但他更清楚。除了芯片與體內強橫地神秘力量之外。他最大地憑侍還是腦中地技術。而要搞明白這三件事情。就連邰之源也幫不上什麼忙。

還是那句老話。只有技術才能親近技術。

許樂很清楚。這位沈與非老教授。絕對不會是因為看自己太過順眼。所以出這些難題來考核自己。然後某一天金光大作。老教授將一身衣缽盡數傳予自己。然後嗝屁——這不是做夢。這是在軍營里做春夢。很欠抽地意淫——他只是確信。如果想接近聯邦地技術核心。便必須留在這位老教授身邊。跟著這些老先生混。

且熬著吧。許樂在心中這般想著。手上地速度卻沒有絲毫停頓。看著在眼前快要變成殘影地十根手指。他下意識里開始走神。心道這要再熬個半年。只怕將來操作機甲時。那手速可真是了不得啊……

這些枯燥地助理工作。其實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至于那些手速與機甲有什麼屁地關系。當然只存在于許樂地走神之中。他確切能感受到地好處。便是發現自己對于處理這個龐雜地數據庫。已經變得越來越熟悉。相信再過兩個月。這個數據庫就能變成礦坑操作間里堆著地那些元器件一樣。什麼樣地路徑與紛繁。都不可能難住他。

沈老教授研究地量子可測動態……是個太過前沿。以至于公認沒有出路地方向。卻又正因為沒有出路。所以需要地資料包涵了很多方面。就像瞎貓要去撞死老鼠。肯定是在二維地平面上三百六十度瞎撞。研究所三部設在第一軍事學院。共用同一個數據庫。沈老教授地地位。以及這個地位所帶來地三百六十度瞎撞權限。足以進入絕大部分區域。身為唯一助手地許樂隱隱然已經看到了寶山地樣子。正在放著光芒……

下午三點半,研究所準時下班,還有很多課題沒有完成的研究人員,依然會留在自己地實驗室中。然而許樂卻已經很利落地收拾好了隨身物品,戴上了軍帽,在桌面上輸入了告別的話語,直接離開了庫房。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那一排蒙著細塵的聯邦尖端設備。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明天一定要抽時間出來,把除塵設備修好……

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沒必要把所有的時間都陪那位老先生耗著,許樂每天都會準時離開,其實他也想過。如果能夠在這里加夜班,趁著那位沈老教授離開後,說不定真能查到一些什麼,只是他現在的時間確實太少。

那輛黑色汽車離開第一軍事學院後不久,沈老教授也拄著拐杖,走出了實驗室,在研究所門外上了自己兒子開來地汽車。小沈教授發現父親的臉色不大好看,也不以為異,自從十年前。父親投身于量子可測動態的研究之後,這就已經成了注定的事實。

想到這里,小沈教授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以他父親在聯邦科學界的地位,星雲獎得主的身份,人生最後地這些年,卻鑽進了一條死巷子,實在是令他這個兒子兼學生有些失落。只是他也清楚,搞科研的人,都有一股子擰勁兒,誰也別想勸服誰。

“新來的那個助理還好吧?”小沈教授下意識里問了一句,很多年前。他與父親之間除了學術上的話題,便極少有太多的家常談話。

“很好。”沈老教授半閉著眼楮,雙手按在拐杖上,臉上的老人斑十分明顯,松軟的雙頰上有兩抹看上去並不吉祥的臘黃。

小沈教授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性情古怪的父親,居然會對那個研究助理給出如此高地評價,雖然只是很好兩個字,但上一次有人得到這個評價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工作的時候無可挑剔。”老沈教授似乎來了興致。緩緩睜開有些渾濁地雙眼,咳了兩聲後惋惜說道︰“雖然對于多學科分類,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很熟悉,但這小子很聰明,而且肯吃苦,上手的很快……問題就是每天下班的太準時了,弄得老夫我很不高興,看來是個有女朋友的人,這麼早就談戀愛。荒廢了時間。實在是很愚蠢啊。”

當初在果殼春季招募考試時,小沈教授一眼就替父親相中了許樂。正是因為許樂試卷上所表現出來的縝密邏輯能力,以及最後一道大題里所表現出來的跳躍性思維,以及檔案中梨花大學那位周教授曾經提到的超凡的動手能力。能夠令父親滿意,小沈教授也很滿意,只是聽到父親最後這句話,他不禁沉默無言以對,心想年輕人不談戀愛,還能做什麼?

許樂沒有女朋友,縱使有,在他地心里也早化成了上空的那幾團流火,化入雲中,隨風而逝了。如今的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心情談戀愛,不論是自己身體內的問題,還是那個正如火如荼開展總統競選工作的麥德林議員,都讓他比以往更為沉默。

自動保溫湯鍋開始鳴叫,許樂將湯盛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端到了餐桌上,又去廚房炒了幾個小菜,盛了兩碗飯,這才坐到桌旁,開始專心致志地吃飯。

一抹紅出現在了客廳里,鄒家小姐今天穿著一件淡紅色的吊帶衫,十分清涼,有些倦倦地坐到了他的對面,看了一眼面前的菜,說道︰“你還真是一個不怕麻煩的人。”

湯是早晨出門前許樂便熬好了地,菜是前天晚上去超市采購的。許樂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遲疑問道︰“又有什麼麻煩?”

“為什麼不吃現成的?”鄒郁勺起湯里的一根雞爪子,皺了皺眉頭,“你現在也算是小有錢人了,吃個餐廳應該沒問題吧。“合成肉里雖然沒有激素,但畢竟不是天然食品,這山雞我是從望都黑市上買的,比吃餐廳貴多了。”許樂認真地解釋道,他不是想表功,而是想提醒對方注意,孕婦的飲食應該格外小心。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24 07:19 PM

第一百零二章 二爺與二嫂



    “說起合成肉,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現在是果殼研究所的人,剛好可以問一下你。”鄒郁看著他問道︰“聯邦的合成肉縴維投入實用已經很多年了,為什麼在別的方面,卻沒有看見過應用?比如機甲的聯動裝置方面。”

    穿著紅色吊帶衫的鄒郁,安安靜靜地坐在許樂的對面,認真地詢問,在她看來,面前這個平凡里透著古怪的年輕人,既然能夠進入聯邦最高級的研究機構,自然在某些方面值得自己學習。

    許樂正在夾菜的手指微微一僵,這才想到對面少女的父親是國防部副部長,將門雖然不見得都能產出劃,但確實也很少會出產廢物,至少這個問題看似荒謬,實際上卻是很要緊的東西。

    “倫理委員會一直通不過,而且最關鍵的是……蛋白無法耐高溫,而無論是機甲還是別的機械設備,能夠承受高溫是基本的條件。”前幾天幫沈老教授整理某個資料時,許樂曾經看見過二十三憲歷里,幾個著名的生化混合體實驗,在那場前後達四十年的宏大吃中,無數次的失敗,證明了這個想法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實。

    他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紅衣少女,或者此時應該說紅衣女子,心里不知道同一瞬間閃過多少念頭。

    今天鄒郁沒有化妝,眉眼更顯清秀,香肩于兩根細帶之外,整個人慵懶之余,有的便只是平靜,那種從骨子里滲透出來的平靜。她拿著筷子夾著盤中的菜肴,動作無聲而自然,無論是抬箸落腕,總是顯得那樣的文雅淑寧。

    許樂看著她。像兩把飛刀一樣的眉毛漸漸挑了起來,眼瞳里多了一些異色,這些天的相處,讓他確認,這個未滿二十歲的少女,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般難以相處。甚至可以說家教極好……

    說來也是,能夠被邰夫人看中的兒媳婦兒,怎麼可能是個只知撒潑的濃妝怨婦,許樂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在臨海州看見地鄒郁,卻完全是另一個稟性,冷酷囂張到了極點的惡心女人,他想來想去想不通,只好嘆口氣承認。女人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捉摸的動物。

    從青山公園路口到今夜,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這十幾天里鄒郁便在許樂租的公寓里呆著。天天靠上網與電視來打繁間。也許是懷孕的關系,她總是顯得那樣的疲倦,而許樂也是一個沉默地人,加上實際上彼此都看對方不怎麼高興,所以這些天里,兩個人並沒有聊什麼。

    被許光怔怔地看了這麼久,鄒郁當然知道,但是她沒有一絲反應,只是規規矩矩地吃完了碗里的飯。喝完了許樂事先就替她調好的高能蛋白粉,又吃了一顆葉酸,才微笑著對許樂說道︰“好看嗎?”

    鄒郁並不介意被人盯著看。天生美貌地她。自幼便是眾人凝視地焦點。只不過以往在第三軍區周邊敢盯著她看地無良子弟。不是被打斷了腿。便是被人扔進了寒冬地河流里。

    這些年地生活經歷。讓這個少女變成了一個用冷漠及冷酷來掩飾自己惘然地家伙。然而自從那天夜里。坐著那輛黑色汽車。跟著面前這個小眼楮地男生回到這間普通地公寓之後。鄒郁忽然發現。如此平靜地居家生活。原來也並不是太難過。

    只是這整件事情實在是很荒唐。鄒郁時常在想。許樂究竟是個什麼樣地人。稟承兄弟義氣。願意捅自己幾刀地無聊男人她見過。可是這麼平靜便接手一切。不怕任何麻煩和誤會地男人。確實太少見了。許樂地眼楮雖小。時常眯著。就像這時候怔怔望著她時一般。奇怪地是這對小眼楮里卻沒有什麼涼薄刻厲地感覺。也沒有絲毫令人覺得不適地情緒。只是帶著淺淺笑意。不盡誠懇。睹之可親可信……

    但凡和許樂相處一段日子地人。都會喜歡上這個沉默地年輕人。不是指男女間那種。鄒郁也不例外。所以好看嗎這三個字說地便很有些令人不安。頗有深意。

    “好看。”許樂點點頭。很誠懇地說道。

    不施脂粉地鄒家大小姐。配好看兩個字綽綽有余。她地眉眼五官本來就不適合濃妝。只適合淡淡抹之。再加上此時她眉宇間地寧靜之意。愈發地漂亮。

    這個回答並不令鄒郁意外,直問直答,再不直接的人也明白什麼時候應該說直接話來掩飾。可眼下的問題就在于,她一直不明白面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在掩飾什麼,或者說的更深一點,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在掩飾。

    青山公園路口,許樂一聲招呼,撞翻輛車,她便跟著走了,在望都醫院地林園外,許樂在車外抽了一根香煙,她在車內想了一根煙的功夫,沒有下車,直接跟著他來了這間不起眼的公寓。

    鄒郁自認是個腦子清楚的人,她願意跟著許樂走,除了一些不能袒于人前的心思之外,絕大部分程度上,還是因為腹中的那個小生命。

    無論是什麼樣性情的女子,在第一次孕育生命的時刻,都會屈服于本能,或者說是屈服于分泌的激素,偉大一些,便是有了母愛這種東西,于是她們都會多愁善感,心思敏感,生出母老虎一般不顧一切地狠勁兒。鄒郁狠起來了,所以離家出走,洗去鉛華,躲在這間公寓里準備生孩子。她也曾多愁善感過,所以在二號高速公路上看見許樂地黑色汽車,會哭的烏雲摧城。而如今一切都暫時地穩定了下來,因為平靜而愈發敏感的心思,便再也難以平伏。

    眼前這種局面,她有自己的理由,可對方呢?難道真的就是因為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他兄弟的後代?

    鄒郁小口喝著粘稠的蛋白粉,眉尖微微皺起,並沒有刻意遮掩自己投往許樂地審慎目光。

    還是那句話,被所謂義氣所限。基于一時熱血沖動,兩肋插刀常有,然而長時間溫和守護,不厭麻煩,不動異心,實在少有。鄒郁微微偏頭。頗感興趣地看著許樂,這些日子里,許樂在網上查了很多東西,照顧的格外細致,無論是做飯洗衣,都看不出絲毫勉強厭煩,看那作派,竟有準備一天找不到施清海,便要保她一天的意思。

    然而此時餐桌旁的男女二人都清楚。施清海要能光明正大地回來,談何容易……是人都看過雷霆暴雨,但沒誰能夠親眼看見過水滴石穿。後者明顯更不容易。所以鄒郁懷疑,鄒郁不解,鄒郁有些憂郁了。

    “我實在很難相信,如今的聯邦里,還有像你這樣的人。”鄒郁沒有說是那樣地人,因為很難用詞語表達清楚,大概就是與道德有關的正面評價。

    “男人的事情,你們女人不是很懂。”許樂說了一句不為女權主義者所喜的老話,笑著解釋道︰“兄弟的女人。在我眼里就不是女人,和兄弟有關的麻煩,那就不是麻煩。”

    這話不糙,這理也不糙,只是無論哪個時代里,信奉這些簡單道理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兄弟為先,不勾二嫂的男人卻沒幾個。

    許樂並不清楚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在某個時空里有位二爺在千里旅程中也做過類似地舉動。以他的性格。做便是做,便是連這幾句解釋也不怎麼願意出口,只是看著鄒郁的目光,他知道孕婦地敏感,不得不笑著解釋了幾句,哪怕是個很漂亮的、曾經有過節的、曾經很冷酷的少女孕婦,終究也是孕婦。

    孕婦的人權高于一切,這是簡單的算術題,二比一大。

    鄒郁不是個愚蠢的女人。雖然在前些年里。她曾經做過一些愚蠢的事情,但那是因為她想做。聽到許樂的話。看著許樂地眼楮,她忽然笑了起來,柔聲說道︰“真不知道是那個姓施的流氓運氣好,還是我的運氣好。”

    話是這般淡淡調侃說著,鄒郁的眼瞳里卻湧出淡淡的敬畏之意,敬的是許樂所行,畏的也是許樂所行,此等人物,聯邦少有,不知將來會成什麼氣候。

    許樂笑了笑,沒有接這句話,很自然地起身準備去洗碗,這間簡單公寓里的家務活,現在全部是他包了的。所以在研究所跟著老沈教授干活之余,竟沒有太多地時間與精力,進入數據庫去尋覓他想要的東西。

    “先別洗碗了,陪我出去走走,今天不要就在小區里散步了,我想去街上坐坐。”

    許樂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這十幾天鄒郁表現的極為文靜,沒有給他惹任何麻煩,做足了孕婦的本分,連那些狐朋狗友也沒有再聯絡。于情于理,于孕婦需要的適量運動和散心,他也必須陪她出去走走。

    這一對年輕男女順著公寓下方的大青樹,向著燈光較明的商業區緩緩走去,沉默很久之後,許樂才有些慚愧說道︰“我是個不擅言辭的人,這些天估計你也是有些悶了,如果施公子在,想來你一定不會覺得這樣無趣。”

    聽到施清海的名字,鄒郁地表情微微一變,馬上回復了慣常在人前地冷漠模樣,眼角余光里,卻瞥見了小區門口幾個黑暗中的人影,眉頭便禁不住皺了起來。

    那幾個人身材魁梧,看樣子沒有隱藏自己行跡地意思,卻也沒有上前來的意圖。許樂打量了那邊一眼,說道︰“麻煩來了。”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又不可能帶著我跑到大三角去。”鄒郁將肩上披著的小馬夾緊了緊,微嘲說道︰“你如果真能瞞著我家里,讓我把孩子生出來,那真是奇跡。”

    許樂不奇怪鄒家會這麼快發現鄒郁的下落,畢竟堂堂國防部長,要在首都特區之內查個人,並不是很難辦的事情。

    “你說過你不怕麻煩的。”鄒郁的手緩緩撫摩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著如果被家里人抓回去後,腹中孩子的悲慘可能,聲音禁不住冰冷起來。

    “關鍵是你的態度。”許樂不再看那幾個明顯是軍人的家伙,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胳膊,邁過小區門口的金屬軌檻,說道︰

    “畢竟我是外人,你是成年人,但只要你熄決心要留這個孩子……我說過,兄弟的麻煩,不是麻煩。”




第一百零三章 茶舍



    淡淡雙月銀暉輕灑,這對奇異的男女組合,在那些陰影里的大漢子下,平穩地走出了小區的大門,沿著街畔的大青樹緩緩行走。

    “如果你是好人,那在你眼中,我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鄒郁此時的語調又刻薄了起來,就像以前那個刁蠻的女子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重新落入家庭的監視之中,讓她的心情有些不愉,好在這種刻薄里透著淡淡的自嘲,所以許樂只是皺了皺眉頭。

    “要不要回去?”鄒郁不是一個習慣為他人考慮的女生,但或許是這十幾天的雞湯起了作用,她看了沉默的許樂一眼,主動提了出來。

    許樂用余光瞥了眼樹後的陰影,那些明顯是軍人的大漢並沒有跟得太緊,更沒有逼上前來,有一個人取出了電話,似乎正在向誰請示什麼。他不清楚電話那邊是那位姓鄒的副部長,還是那個陰鶩冷厲的鄒少校。

    “不用。”許樂思考了片刻後,搖了搖頭︰“他們不敢對你動粗,對我動粗沒用。*****畢竟是在首都邊上,不是臨海那種地方,這些軍人總不可能動槍,事情要鬧大了,你父親的臉上也不好看。“這話倒也是。”沒有畫眉的鄒郁,眉絲極細,一旦因情緒而崩緊時,便會像條鋼絲般冷厲,看了身後一眼,冷笑說道︰“就怕不是老頭子派來的人。”

    許樂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不禁有些發澀。

    說實在話,他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並不是聖人。因為一個並不熟悉,甚至有些厭憎的女人而惹上這麼多麻煩,由不得他不思忖再三。只是思考判斷的過程,都被他遮掩在了沉默的外表之下,思考的結果也很簡單,如果讓鄒家發現鄒郁懷上了別地男人的孩子,後果一定非常悲慘,鄒郁腹中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確實有點麻煩。你總不能就在公寓里躲著。每個月去醫院檢查,也是要出門的。”

    兩個人緩慢地走到了一間茶室外面,後面那些跟蹤監視的大漢依然沒有什麼動作。許樂與鄒郁坐在窗邊的位置上,點了壺孕婦能喝的菊花茶,便陷入了沉默之中。****除了怎樣照顧懷中的寶寶,兩個人並沒有太多地共同語言。

    和鄒郁說了一聲,許樂走出了茶室,靠著玻璃窗,取出了煙盒,點燃了一根香煙,使勁兒地吸了一口,舌尖與門牙縫隙里地觸感頓時變得有些酸澀。

    他下意識里看了一眼煙盒上的三個七。不由微微一笑,想起了那個喜歡梳著三七分頭,只抽三七牌香煙的漂亮朋友。淡淡煙霧噴出,許樂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施清海現在躲到哪里去了。煙霧之中。似乎能看到那個漂亮的家伙,一身風衣在寒風里吹著。扮殺手,做旅行家。桃花眼眯起來盯著聯邦里的一切,不肯忘懷自己地老師和山里的反政府軍……

    “你都快要當爹了。”許樂對著不知身在何處的施清海輕聲說道︰“結果小爺我在替你當干爹。”

    旋即他的眼楮眯了起來,注意到街那邊陰影里的大漢們已經掛了電話,正準備朝這邊走過來。

    玻璃的那一面,鄒郁有些漠然地望著窗外,隔著玻璃看見許樂自然垂下的右手里,握著的那個皺巴巴地煙盒,看見了上面的三個七字……她的眉宇間湧出淡淡憂愁。^^^^她和那個男人有了最深的結晶類關系,但她其實並不了解那個漂亮男人,更談不上有多喜歡,不過她真的有些喜歡腹中地那個正在不停努力長大地小生命。

    那幾個穿著便衣的軍人,過街來到茶舍外面,警惕地盯著許樂,然後分散開來,佔據了茶舍地兩個出口與街角。許樂看對方這種陣勢,就知道這是怕自己和鄒郁跑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低下身子用鞋尖將煙頭踩熄,沒有理會那些寒冷的目光,將煙頭扔進垃圾箱中,反身走進了茶舍。

    “看樣子有人要來,就是不知道是你哥還是你爸。”許樂說道。

    鄒郁靜靜看著安坐地他,薄唇的左角輕輕向上牽起,化作一抹怪異的笑容,說道︰“看樣子,你還真是不怕。”

    一輛墨綠色的野馬越野車,帶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茶舍的門口,茶舍里為數不多的客人,詫異地望了過來,心想究竟是誰這般沒有公德,破壞了飲茶的心境。\\*\\\當他們看到這輛軍車上,走下來了幾名神色冷峻的軍官,才訥訥然收回了憤怒的目光。

    自從與帝國的戰爭以來,聯邦軍隊在公眾心目中的地位形象,已經被提升了很多,在畏懼之外,聯邦公民們也對這些在前線拋灑熱血的士兵,多了一些敬意。

    茶舍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名二十幾歲的少校軍官沉著臉,在凌亂的風鈴聲,幾名下屬軍官的陪伴下,直接快速走到了窗邊這桌旁。他神情陰沉地盯著桌旁的鄒郁,壓輕聲音卻沒有壓住憤怒和厭憎︰“跟我回家!”

    來人正是第三軍區作戰部參謀少校鄒侑,國防部鄒部長的公子。自從邰之源的那個電話之後,這半年他一直老老實實地守在第三軍區,沒有離開過,直到前些天,他收到了鄒郁離家出走的消息。

    他自認為自己了解這個妹妹,無外乎便是雙月節舞會上受了羞辱,或者是心情不愉快,便拿自己家出氣,反正這些年來,鄒郁離家出走也不是一次,所以他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怎麼在意,心想過些天她自然就會回來了,或者是到時候在她的那些狐朋狗友處總能逮著人。****

    但沒有想到這一次鄒郁的離家出走卻是玩真的,整整失蹤了十幾天,鄒郁原來的那些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情況似乎有些不妙,鄒副部長夫婦二人不知道在家里有沒有大吵一架,但總之鄒侑用最快的時間,從第三軍區趕了回來。

    堂堂國防部長家的女兒失蹤,如果再鬧出什麼丑聞,或者真有什麼不測,那是不可接受的。鄒應星副部長雖然也擔心自己的女兒,但總不可能讓聯邦政府的公務人員替自己查找,鄒侑動用的人手,基本上是來自第三軍區的人。

    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妹妹的行蹤,鄒侑不敢怠慢,第一時間趕到了茶舍,看見鄒郁那張未施脂粉,略顯憔悴的臉,他一方面是松了口氣,另一方面則是無窮的怒火湧上心頭。至于鄒郁身邊一直在低頭喝茶無語的那個年輕人,根本沒有在他的注意力中。

    “弄清楚你是誰!”鄒侑壓低聲音,狠狠地低哮道︰“給我回去!”

    鄒侑重復了第二遍,鄒郁似乎才發現了兄長的到來,她的臉色微白,似笑非笑中夾著一絲冷意,抬頭驕傲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跟你們回去做什麼?繼續當你們升官晉爵的籌碼?”

    這句話一出口,鄒侑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旋即化成了憤怒。而一直低頭喝茶的許樂,手指也微微一僵,他沒有想到,如今做了未婚媽媽的鄒郁,一思及當年與邰家的過往,竟會給出這樣一種評價。

    鄒郁從茶座里緩緩地站起身來,雙眼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微微仰起的下頜顯得那樣的傲然,唇角掛著絲似有若無的笑容。

    鄒侑的目光落在了女生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身體一僵。

    淡紅色的純棉花裙十分柔軟地搭在腹部,就像是生怕影響到了里面的小生命。

    鄒侑眼中的憤怒須臾消失,變成了無窮的震驚與別的一些什麼情緒,蒼白的顏色迅速佔據了他的臉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顫抖著手指,指著鄒郁的鼻子,想要罵什麼,卻半天沒有罵出來。

    “家里的臉,讓你一個人全丟光了!”鄒少校從牙齒縫里逼出這一句寒冷到了極點的話,鄒郁還沒有結婚,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結果肚子里卻有了孩子,不論這個孩子是誰的,都是鄒家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抑下想要扇妹妹一個耳光的沖動,目光微垂,陰冷開口說道︰“把她帶回去。”

    跟著他走進茶舍的兩名軍官,還有後來進入茶舍的幾名便衣軍人,互視一眼,看出了彼此心里的猶豫,卻終究不敢抗命,走了過去。許樂坐在鄒郁的外面,這些軍人要把鄒郁抓走,必然要經過他這里,這些軍人不清楚他的身份,回頭用目光向鄒侑請示了一下。

    鄒侑此時的平靜完全是強裝出來的,他的內心早已無限暴怒,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妹妹,注意到下屬們的目光,神情一冷,說道︰“把他捆起來先。”

    情報里說的清楚,鄒郁這些天一直住在這個年輕男人的公寓里,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的姓名,但想必和鄒郁腹中的孩子有關。在鄒侑的眼中,如果沒有什麼意外,這個年輕男人已經等于死人,但在死之前,至少要把某些事情交待清楚。

    一名軍官伸出手的同時,意外便發生了,許樂閃電般探出手,緊緊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鄒侑說道︰“既然她不願意,就別帶她走了。”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26 09:30 PM

第二卷 第一百零四章 林花謝了春紅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雖然那名軍官震驚于面前這個青年手掌中所傳來的力量,但依然還是繼續著自己的動作,身后還有一人跟著他一起撲了上去!

風聲隨著動作而輕蕩于空間之中,有虎狼搏兔于前,茶舍內不多的茶客們頓時變了顏色,心想那個小子大概要吃大虧。

如今的許樂,那次昏迷之后,已經成功地消化掉了體內的神祕力量,可以從最細微的程度上進行把握,封余大叔教給他的十個動作,早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本能,每一個被分解出來的小動作,或許沒有什么規范,在實戰中卻顯得格外精准和強悍。

還是那句話,論起打架這種事情,整個聯邦大概也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再也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進身頂肩屈肘,啪啪啪幾聲悶響,許樂雙足微分,右手空懸,腳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而那兩名來自第三軍區內務科的軍官。則是悶哼著被震開。

一人胸口被重擊,鎖骨生痛,一人腳上被狠狠踩了一腳,膝蓋微微變形……那種帶著一絲酸的痛楚,侵進了他們訓練有素,十分抗擊打的身軀。竟讓他們的肌肉開始顫抖,無法做出任何應對和下一步的動作。

最先動手的那名軍官甚至看都沒有看清楚許樂究竟是怎樣出手的,只知道在那一瞬間,就像有十幾個鐵錘,從不可思議的方向砸了過來,砸地如此**,如此不可抵御,他雖然橫臂擋了幾拳,卻依然被砸的身上酸酸舌上甜甜……

軍官抹去了唇角的鮮血。用震驚的目光,盯著面前的許樂,知道對方先前是留了手的。如果對方選擇更要害地部位,自己此時只怕已經倒在了地面上,昏迷不再起。

許樂不是一個喜歡打架斗毆爭什么風吃什么醋地人。更何況事涉鄒郁及她腹中地孩子。沒風更沒醋。加之這本來就不是打架能夠解決地問題。他地出手極有分寸。

他收回拳頭。護著鄒郁。看著鄒侑。說道:“這里是望都。不是第三軍區。也不是臨海。總要替你父親考慮一下。”

鄒侑直到此時。才第一次真正瞧清楚了許樂地臉。他很輕易地便認出這張平凡地面容屬于誰地。雖然他與許樂只見過一面。但那夜鄒家兄妹所受地屈辱。以及事后鉤子地殘廢。加上邰之源地那個電話。讓他對許樂這個人記憶格外深刻。

在這一刻。鄒侑覺得自己派出來找妹妹地那些下屬都是些廢物。只知道住在公寓里地是個年輕人。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地真實身份。

“居然是他!”

鄒侑地臉色在這一刻不知變幻了多少種色彩。心里不知轉過多少個念頭。進行了多少詭異地猜測。更多地還是震驚疑惑。他不明白。邰家太子爺看得地家伙。為什么會跟自己地妹妹在一起。孤男寡女相處十幾日夜。並且……妹妹還懷孕了!

目光順著許樂攤開的手臂輕移。鄒侑發現許樂的手掌有意無意間,橫在鄒郁地身前,尤其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前,這位性情陰冷的聯邦少校,不得已把自己的思維,向著那些爛俗狗血的言情電視劇方向扭曲……

兄弟,女人,失戀,瘋狂,酒精,慰籍,失誤,珠胎那個暗結,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許樂只是一個下意識里護著鄒郁小腹的動作,落在鄒侑的眼中,便讓他在腦海里編織了一個相當復雜,卻又相當惡俗的故事情節,而且他越想,越覺得大概事實地真相便是如此。

問題在于這種所謂的真相太令人震驚,令人不可接受,令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家**感到羞辱。所以他的臉越來越黑,黑的似要滴出墨來一般,看著許樂的雙眼越來越冷,冷的似要結成冰一般,雙唇因憤怒而輕輕顫抖著,脖頸上的青筋時隱時現。

放在以往,因為此時仍然躺在醫院的鉤子,或者是邰之源那個電話,鄒侑都會給予許樂足夠地尊重,哪怕是無比令他不悅地事情,因為對方是太子爺的朋友,而且太子爺親自打電話交待過。然而今天,他發現自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地情緒了。

此時的鄒侑還沒有理智想到,如果許樂真和自己妹妹在一起,對于自己的家**來說代表著什么,也沒有想到,如果太子爺知道這件事情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他只是很直接地像個兄長一般憤怒了起來。

脖頸上的青筋一綻,鄒侑憤怒地吼道:“把他給我綁起來!”

這是第二次相似的命令,只不過第一次時,鄒侑沒有認出許樂來,把他當成了某位白癡的年輕公子哥,這時候認出了許樂,自然也想到了臨海夜店門口,他被砸的那些拳頭。他知道許樂是一個近戰能力驚人的家伙,能夠和鉤子打成平手,所以當他發出命令之后,雙腳很自然地向后退去,重重地揮了揮手。

軍令如山,那兩名受了傷的軍官一咬牙再次沖上前去,而一直沉默站在鄒侑身后的幾名便衣軍人,也同時沖了過來。許樂微微低頭,提起雙拳。踮起兩只腳的足跟,順著直沖面門而來的那根拳頭,向后仰頭十二度角,腳尖一錯,像條魚一樣滑了過去,一肘尖狠狠地砸在一人的腹部。

拳風大作。卻不像聯邦傳統遺產表演大會上那些花套架子,那些軍人的出手極為剛猛致命,沒有一點花架子,直接朝著目標的要害處襲去,一跺足,一頂膝,一反肘,都顯得那樣殺氣十足。

啪啪響聲中,一路不知道倒了多少老根茶幾。讓舍內成為戰后林場,傾了多少清冽茶水,化作多少茶雨。然而被茶舍內圍觀群眾驚呼一沖。時而飆起地血花一染,無論林或雨,都顯得那般凶險與暴戾。

戰斗結束的時間極短。

茶座的四面,倒著五六名穿著軍服或沒有穿軍服的軍人,這些極為硬氣的漢子,額上冷汗直冒,試圖想要站起,繼續執行命令,但是身上的某些關節已然受損嚴重。根本無法用力。

許樂伸出大拇指,抹掉自己鼻孔流下來地那抹血,卻沒有抹干淨,留在了嘴唇上面的肌膚上,配上滿地表情痛苦的軍中好漢,此時的他看上去,顯得格外強悍與可怕。

在他的身后,一臉冷漠的鄒郁輕輕扶著自己的小腹,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在他的身前。一臉漠然的鄒侑冷冷看著這一幕,似乎沒有任何擔憂。

身為一名軍人,他們地本領本來就不是在打架上,而是在用來宣示聯邦力量的武器上,就算許樂能****這幾個人,難道還能將整個聯邦軍方全部****在地?

許樂的心里也很明白這一點,他更明白面前這位少校地憤怒由何而來,身為一位兄長,忽然發現自己離家出走失蹤十幾日的親妹妹。忽然懷孕。誰都會陷入癲狂狀態之中。如果是先藝忽然懷上了孩子,自己會憤怒成什么模樣?

他忽然想到了離開很久的妹妹。心情變得異常冰冷與難受。先前和那些軍人動手的時候,他正是基于這些原因,一開始沒有下重手,身上很是挨了幾拳,直到最后,沒有任何方法,才下了悍手,將那些軍人擊倒在地。

他看著身前的鄒侑,開口說道:“夠了!我今天等你來,是要解決問題,不是要打架。”對方畢竟是鄒郁的家人,許樂與鄒郁無親無故,如果想要保住那個孩子,總不可能和對方一直作戰下去。

鄒侑怒極反笑,呵呵冷聲說道:“解決什么問題?”

“孩子的問題。”許樂微微瞇起了眼睛,說道:“鄒郁需要你們這些家人,但我希望你們能夠接受這個孩子。”

“孩子的父親是誰?”鄒侑此時的目光絕對可以冷死人,他看著許樂,一字一句說道:“如果不是你,你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說什么問題,如果是你……你應該很清楚,你會面臨什么。”

當鄒侑問孩子地父親是誰時,許樂微微一怔,准備開口說什么,但緊接著聽到了鄒侑后面的半句話,他抿緊了雙唇,再次擦拭了一下唇上的血水,沒有回答。

希望鄒家接受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確實是很天真幼稚的事情,如果讓對方知道孩子的父親是一名聯邦逃犯,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更沒有多少活下去的希望……

“你很能打,你認識太子爺。”鄒侑冷冷地看著他,“今天你能打倒五個人,明天我派一個排來,如果你能****一個排,我派一個連來……你算定我在首都不敢動槍,但如果你真逼緊了我,連炮我都能搞一門來,直接轟了你那個小單元。”

“你不可能永遠守在她身邊,我想把她搶回家,你永遠沒辦法攔住。也不要想著太子爺那邊能幫你什么,這是我們鄒家的家事,他必須要給我們這份尊重。”

這說地都是實在的威脅話,許樂沉默片刻,說道:“你就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如果你敢動這個孩子,我會讓你和你父親非常后悔。”

“夠了!”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鄒郁,忽然憤怒地摔破手中一直捏著的小瓷茶杯,用一種冷誚的神情看著場間唯一站著的兩個男人,說道:“兩個大老爺們,就只會說來說去,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一點,這孩子是我的……關你們屁事?我也是我地,什么時候輪得著你們管?”

許樂心想,至少你此時要讓家里認為這孩子是我地,當然與我有關。鄒侑心想,你這死丫頭……兩個男人的內心獨白剛剛開始,便被嗤地一聲止住,他們的臉色同時變得震驚與蒼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鄒郁面無表情地拾起碎瓷片,在自己無妝清純、因孕而寧靜,美若林中朝花的面容上……漠然直接地劃了一道!

漸漸的,鮮艷的血水從那道痕跡中滲了出來,林花謝了春紅。

“跟父親說,我要住在許樂這里安胎,不要再帶著這些大頭兵來騷擾我。”臉上掛著一道血水的鄒大小姐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兄長,“你要搶我,或者殺他,你就等著死三條命。”

然后她扭過頭來,看了渾身僵硬的許樂一眼,瞇起眼睛,微笑著說道:“陪我去醫院治臉,順便查查孩子長的怎么樣了。”

血從她柔滑的下頜滴了下來,滴在地面上的殘茶中,這個未婚的准媽媽一臉平靜笑容,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痛。



第二卷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實驗室(上)



細小的瓷片在若白瓷一般的臉頰上滑過,其實並沒有出任何聲音,但是這一幕落在許樂和鄒侑的眼中,他們卻像是聽到了最令人心顫的動靜。

少女面容似玉,冷漠如冰,一抹血痕驟現於上。沒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顏,雖然耳下這抹傷口談不上毀容,但這一劃中所包含著的意味,卻是成功地震懾了全場。

鄒郁用這樣一個冷酷到了極點的舉動,告訴場中的所有人,她現在已經是個瘋子,她根本不怕死。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怎麼會是能被他人所影響的人物?

許樂和鄒侑感覺渾身寒冷,怔怔地看著她的臉,聽著她淡淡微笑說出來的話,心臟都抽緊了幾分,感覺茶舍內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分。

鄒侑的面色蒼白,垂在軍服旁的雙拳緊握,說不出的心疼憤怒與恐懼,他今天才現,面前這個被家人捧在手掌上的親妹妹,竟然也可以如此強悍。兄妹連心,看著她臉上的傷口與血水,他下意識裡向前了一步,卻終究在鄒郁冰冷的目光下停步。

「快送她上醫院。」鄒侑急促而憤怒地對許樂吼叫道。

許樂扶著鄒郁向茶舍外走去,鄒郁沾染著血點的手輕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著,下頜輕抬著,說不出的驕傲與不屑。

茶舍內那些被擊倒在地的軍人終於困難地站了起來,他們緊皺著眉頭,看著消失在門口的那個年輕男人背影,心裡轉過無數的念頭。他們知道許樂的出手極有分寸,不然自己這些人絕對無法再站起來,而且聯邦的軍人,最佩服的便是實力堅強地人。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擊倒自己這麼多的年輕人,當然不是普通人。

他們忽然想到,如果小姐跟著這樣的男人,倒也不算太過吃虧。

公寓客廳的超薄光屏上,正播放著小時新聞,憲歷六十七年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就是總統選舉。雖然如今的選舉還沒有進行到如火如荼那個時間段,但是七對總統候選人,都已經開始抓緊一切露面地機會,向聯邦選民們闡述自己的政治綱領,關於各方面的看法,以及不厭其煩地進行形象塑造。

毫無疑問。目前在民意調查中遙遙領先地帕布爾議員以及京州州長羅斯。已經成為媒體與民眾心中最可能地下任總統人選。注意力與焦點。都放在這兩對競爭對手之上。在聯邦內部大和解、一致對外應對帝國威脅地當下。分別擁有青龍山和解協議。以及環山四州大部分民眾支持為政治資本地這兩人。已經將其它地競爭對手遠遠地甩出去了一截。

許樂坐在單人沙上。瞇著眼睛看著新聞。他地注意力沒有放在面色黝黑地帕布爾議員身上。雖然他很欣賞這位老鄉政治家。他只是緊緊盯著羅斯州長旁邊。那個面容平靜。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十分可以信賴地老人。

麥德林議員。

正是麥德林議員地忽然參戰。讓羅斯州長得到了環山四州大部分民眾地支持。這位出身**軍地聯邦議員。在環山四州民眾心目地地位無可動搖。

臨海體育館事件。一共有三十七名無辜民眾死亡。共計一百一十九名邰家安全人員及軍方暗殺死亡。在事後地調查中。又有十四個人或自殺。或被自殺。施清海最敬重地老師跳樓自殺。他也成了不能見天日地聯邦逃犯。張小萌變成了天空中那幾團火地某一片煙塵。

許樂沉默地看著新聞上那個德高望重地老。在心裡不停地重複著上面這些數字。和那些令他永遠無法忘記地傷痛。各式各樣地人死去。張小萌死了。施清海失蹤了。他地女人和他地孩子就在自己地身後。而所有這一切地罪魁禍。都是光屏上地這個議員。

然而在聯邦的政治環境中,哪怕連間接的證據都沒有,無論是聯邦政府還是邰家,都無法揭穿麥德林議員背後隱藏著的冷酷,如果他們想要嘗試著進行這個工作。反而只能成為此人進行政治宣傳、挑動民眾地資本……更何況在聯邦內部。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在暗中支持著這個可能為他們帶來總統職位的老傢伙。

許樂的眉頭漸漸皺起。漸漸平復,關掉了電視,回過頭,看了一眼躺在沙上,快要睡著的鄒郁。此時的鄒郁右半邊臉頰都被包在雪白的紗布之中,雙眼緊閉,看上去格外怯弱。

但許樂此時終於知道,這個未滿二十歲的懷孕少女,為什麼一直喜歡穿紅色的衣服,原來在她的驕縱冷酷外表下,竟有一顆紅一般灼燙地心,怯弱這個詞,只怕永遠不會屬於她。

落在嬌嫩肌膚上地瓷片劃的並不深,在醫院經過簡單治療之後,他們便回了家,甚至連線都沒有縫,急診地醫生只是塗了一層生物膠水,確認沒有大礙,事後就算留下疤痕,也不會太深,到時候進行幾次皮膚治療,鄒郁的臉上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跡。

雖然不深,但那幕依然驚心動魄,許樂看到那道傷口,才明白只要這個紅衣少女下定了決心,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反對,她用自己臉上的血,警告自己的家庭,生命這種東西,她不是很在乎。所以許樂的心情有些壓抑,早知如此,或許自己不需要在這件事情裡參合的這般深……他皺著眉頭想到,面前的這位大小姐對人對己如此之狠,或許只是想用腹中的孩子,來表達對於多年來環境的反抗,對家庭的背叛,而根本不在乎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

似乎感受到了那兩道平靜而深刻的目光,鄒郁的眼睫毛微眨,醒了過來,她倚靠在軟軟的沙上,神色複雜地看著許樂。開口說道:「你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你地身體現在不僅僅是屬於你的。」

「我的就是我的,我可不是你那位朋友流氓官員的生育機器。」鄒郁的目光有些憤怒,她現在很敏感於聽到類似地話,許樂一直的沉默平靜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母雞,而與自己一同生活了這些天的許樂。就像是一個養雞的農夫,在乎的永遠只是自己下的蛋!

聽到鄒郁微顯尖銳、憤怒的指責,不知道為什麼,許樂的心裡也開始有一團暴燥的情緒地蘊集,他沉默了片刻後,緩緩說道:「至少……這個身體不是你用來表明背叛態度的手段。」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敏感帶,鄒郁地敏感在於雞蛋與母雞之間的關係,許樂的敏感在於背叛家庭,尋覓自己這些字眼。他不喜歡這些字眼。甚至痛苦於這些字眼,他這短短的二十年生命中,最深刻交往過的那位女孩兒。便是為了理想獻身,因背叛而死亡……

鄒郁從許樂的這句話中聽出了淡淡的酸楚與痛,從許樂的眼睛裡看到了想念與黯然,知道這個年青人是想起了張小萌,所以她閉上了嘴,不再多說什麼。

「我是個大事不糊塗的人。」許樂忽然給自己下了一個定義,「但在很多小事情上,我地選擇看上去都很傻,很天真。包括你的事情在內……和我究竟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只是想讓正確的存在。不正確的消失,也許改變不了什麼,但我至少想改變一下我身邊的人事。」

他站起了來,微顯落寞,向著洗手間裡走去。殺人放火的還在侃侃而談,出身富貴的不惜己命,礦區裡的人們活的那般沉默,卻強迫著自己樂天知命,這人世地不公從來都是很多很多。許樂知道這些,也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這些,然而就像風中的樹一直在搖擺那樣,他的心也一直靜不下來,日復一日枯燥的研究所工作,陪伴著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孕婦,他感到很無力,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第二天的情況有所改變。

當那輛沒有標誌的黑色汽車駛入第一軍事學院,經過了幾層的芯片掃瞄和權限認定。再次進入熟悉而空曠的實驗室內。許樂怔怔地站在桌前,看著上面地那排字符反射著光芒。

沈老教授病了。住進了空軍總醫院,今天地實驗室裡便只剩下了許樂一個人。呆呆地在桌前站了十幾秒鐘,沒有看到桌面上像催命一樣的命令,不再需要像操作機甲一樣,快速地提取資料,計算數據,再送到沈老地面前……沒有忙碌,沒有汗水與酸痛,只有安靜實驗室上方通風系統的輕微響聲,許樂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然而只不過愣了十幾秒鐘時間,他那張平凡可親的臉上便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今天這間實驗室,是屬於他的。

修長穩定的手指,在寬大的光屏桌面上移動,向著實驗室中控電腦連續出了好幾條指條。實驗室的通風系統被調到了三級,關閉了不知多久的雜物艙門打開,自行清潔機器設備,開始嘀嘀鳴叫著駛了出來,開始打掃清潔。

前些天,他已經準備好了修理的材料,沈老教授的這間實驗室,數據庫的容量極大,而且存貯的各種自動工具與材料也是應有盡有,雖然不知道純理論研究,為什麼需要這些東西,但是許樂知道,自己十分需要。

很久沒有握住的金屬工具,用那種沉甸甸的感覺,讓許樂感到親切。只用了十幾分鐘時間,他便修好了實驗室後方那台大型的除塵設備,隨著嗡嗡的電流聲不停響起,吸收了自然天光與燈光的空間裡,那些細微的纖塵,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在等待除塵的過程中,許樂回到了光屏桌面前,瞇著雙眼,開始快速瀏覽實驗室數據庫,有了這十幾天的工作為基礎,他對這個數據庫的熟悉程度已經到了一種令人吃驚的地步,一共二十一個索引樹,只打開了六個,他便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生物電流在型材料數據線中的傳輸。

微芯片與人體神經元的相互作用體系。

許樂看著這兩個文件夾的標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最關心的便是自己體內的神秘力量與頸後的那塊身份芯片,而眼前這兩個已經被聯邦科學家們遺忘了的資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兩塊極大的蛋糕。

快速地瀏覽了一遍這兩個文件夾裡的資料標題,許樂閉上了雙眼,在腦中進行了一番梳理與辯別,最後他睜開雙眼,輕輕地歎了口氣。關於微芯片的技術,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當然也頗有建樹,尤其是研究所的數據庫,與軍方幾大院校及科學院進行共享,許樂查到了很多東西,然而這些芯片技術主要是集中在應用型芯片上,無論是戰甲、機甲、基地網絡構成,都是冰涼的金屬構造。

許樂真正在意的身份芯片,那種能夠自行射微弱脈衝的芯片,在這個數據庫裡沒有絲毫蹤跡。許樂並不失望,因為他很清楚,這種芯片技術除了用於定位和信息片段集合標識之外,對於整個聯邦來說,沒有太大用處,但偏偏就是這種芯片,卻涉及到神秘的憲章局,無所不在的第一憲章……

以他的權限密級,不可能接觸到被憲章局嚴密封鎖的那方面,甚至只怕軍方的內部數據庫裡,都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許樂把注意力轉回了另外那個方面。此時實驗室內的除塵已經結束,左手方全透明的操作間卻依然不停地降低灰塵等級,許樂抓緊這個時間,在電腦的幫助下取出他所需要的型傳輸材料,沉默地等在操作間外。

嘀的一聲,除塵結束。

穿好了灰色的操作服,通過電子視鏡及自動機械設備,許樂瞇著雙眼,小心翼翼卻又無比鎮定地打開了微電流模擬生器,沉默地注視著光屏上的數據反饋。

「通過率……損耗率……」

許樂盯著真空箱內的通電材料,心裡想著大叔當年在河西州外的青抹中,只靠十根手指,便控制機甲時的嫵媚身姿,心生嚮往。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28 07:56 PM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實驗室(中)



用封余的理論來說,人體才是第一序列的機器,而無論機甲還是戰艦,都只是人體的外延,那些冰冷的金屬構件,複雜的線路芯片,恐怖的火力噴射,必須聽從人類的指令,服從人類的指揮。

就像駕駛汽車一樣,無論汽車的速度有多快,但確定汽車方向的還是駕駛員的雙手。

從這個方向進行探究,便會發現一個很重要的環節,人類的大腦活動與指令發出,怎樣傳遞到各式機器之上?人類聯邦發展了這麼多年,從最早期的手動控制,到數據指令程式輸入,再到半途而廢的人體擬真器研究……這個很重要的環節,一直沒有發生過革命性的變化。

在聯邦與帝國的戰場上,在那些攀行於山野之中地機甲中。幽黑太空的巨型戰艦中,人類依然在通過這幾種方式,將自己的意志,通過冰冷的金屬轉換為強大的能量。

以代表著聯邦工程水平的系列機甲為例,一直都是採用地指觸式光屏操作,機甲的操控。主要考較的是機師的判斷能力與程序語句輸入速度。當系列機甲進入五代之後,操作艙的左手下方,又多了輔助性的操作連桿。

聯邦科學家曾經嘗試過,用敏感數據採集微處理器,佈滿機師的全身,直接捕捉機師的每一寸肌膚的細微動作,再將信號傳遞至機甲地中控電腦進行處理,最後變成成機甲的相應動作。這也就是已經成為古董的擬真器。

擬真器計劃夭折了,因為經過長時間地實驗。專家們發現了幾個永遠無法攻克的難關。

第一個便是數據採集的困難度,人類身軀構造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比最複雜的機器更為複雜。每一個人體動作相對應的變化。包涵了太多數據,肌肉雙纖維的緊縮度,走向,血壓,甚至是肌膚表面張力的變化……這些細微的變化,要讓數據採集微處理器全部識別,並且成功地轉化為相應的動作,哪怕在中控電腦強大計算能力地幫助下,準確率始終也停留在百分之七十左右。而在慘烈的戰場上。最需要精確與高速的機甲,如果只能保證這種程度的準確率,那基本上就等於是廢物。

使用擬真器的第二個難關,發生實驗型擬真器投入實用後。當時負責實驗的機師都是軍方的王牌機師,他們的動作無比準確,沒有絲毫冗余,可以強悍地控制自己的每一絲肌肉地顫抖,從而將擬真器操控機甲的動作準確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可是真正進入實戰演練之後。不到十分鐘。所以地王牌機師都因為虛脫而昏迷。事後發現。使用擬真器控制機甲。一方面要保證動作地準確與精密。另一方面又要不停地進行動作。對人體地損耗實在是太大。這些機師一旦發動機甲。想讓機甲完全模擬自己地動作。他們便必須讓身體中地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都時刻處於隨時調動地狀態。

這個問題在實驗前。一直沒有研究人員注意過。因為所有地人都陷入了一種誤區。認為軍方地王牌機師。可以承受極為恐怖地訓練。對於這種消耗自然不在話下。然而實驗結果證明。如果讓一名機師跑十公里都沒有問題。可如果讓他坐在椅上。不停地收緊腿部肌肉。再放鬆。再收緊。卻不曾真正地跑動。如此重複數十次之後。肌肉纖維裡地乳酸堆積。會達到一種非常恐怖地程度。

這種負荷。不是正常人能夠承受地。

在擬真器計劃夭折之前。其實軍方還秘密嘗試過更為先進地操控方法。那便是捕捉機師地腦電波。然後通過電腦加以分析。用以直接控制機甲。

可惜這個看似可行地計劃。最終也以慘敗而告終。因為學者們發現。他們再次低估了人類自身地複雜程度。尤其是腦部地複雜程度。人類大腦所釋放出地腦電波信號太過紊雜。其中地有效信息片段。頂多只能佔到百分之

如果想要成功捕捉腦電波中地有效信息。則需要更大功率地腦電波濾集器。然而……在付出十幾名機師死亡或白癡地代價後。這個計劃再也沒有繼續下去地可能。

許樂沉默地盯著監視光屏上不停回饋的數據,時不時在手邊的白紙上記下一些關鍵的數值,時間已經悄無聲息地流逝了幾個小時,而模擬生物電流在型材料線的傳輸狀態,他也已經觀察了幾個小時。

等待數據結果的時間裡,他會想到一些事情。在果殼研究所的內部論壇閒話版塊裡,他曾經見過一張帖子,用神秘的語氣說道,當初腦電波直接操控機甲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憲章局方面不肯開放芯片技術,在那個帖子的末尾,明顯也是聯邦高階研究人員的發帖者,用哀歎的語氣說道。在可以想像的幾千年之內,人類使用機器的方式,不可能產生別地方式,只能用那種極沒有美感的手動操作……

看帖子的時候,許樂一直沉默不語,因為他曾經看過一種很奇異的控制方式。不屬於現在已知的任何方式。

那是在一年半前的河西州郊區,他藏身於大樹中,親眼見到封余大叔人在機甲之外,卻憑藉著那十根不停顫抖地手指,便成功地從機甲中控電腦手中,搶奪了機甲的控制權……

那個場景一直在他的腦海中,不曾淡忘。事後細細回思當時的畫面,許樂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那些顫抖之中,因為他的體內也有這種顫抖著。洶湧著,噴薄而出的力量。

戰艦這種巨型存在,許樂不需要考慮。但他一直在想,難道說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封余大叔樣,將體內的那股能量,傳進冰冷的金屬電元之中,像數據流一樣……成功地控制那些無知無覺地構件武器?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是荒唐的設想,人類的身軀是血肉之軀,怎麼可能產生機器能夠識別地數據流?然而許樂卻越來越相信這個可能,尤其是在昏迷之後,他體內的神秘力量已經與他的身軀融為一體。人生又走上了一條分岔路……

封余大叔曾經做到過,許樂正在研究探索,如果他也能成功,這必將是人類機控方式的根本性改變。

實驗室內的溫度極為合適,而無塵級操作間裡的溫度濕度更是被保持著一個極為嚴苛的程度內,許樂全神貫注地做了幾個小時試驗,額上卻依然沒有一滴汗水。

實驗的結果並沒有出乎許樂的意料,模擬生物電流在導線內地傳輸,和一般的電流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因為電流本身太過微弱的關係,所以損耗率顯得過大,而型材料線,已經是數據庫裡能夠找到的損耗率最小的材料。

眼前的問題在於,許樂所設想的那種情況,用人體的微電流來控制機甲,或者說是控制機甲地芯片組,通過這些實驗看來,沒有絲毫成功的可能性。模擬電流發生器所產生的微弱電流。已經與人體自發的生物電流極為相似。在這些材料上應該沒有問題,可是線路末端的數據採集器。異常冷漠而堅定地進行匯總:電子流沒有產生任何奇異變化,換句話說,無法攜帶任何數據。

許樂並沒有奢望過用一天的時間,就能解決自己最大的疑問,讓自己體內的神秘力量,能夠獲得最大的利益,甚至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或許這一生他都不可能接觸到那個神奇地世界。

用人體直接控制機器,看上去只是一個很簡單地命題,然而卻是太過瘋狂的設想。許樂根本不會因為這一時地挫折而灰心,他甚至根本就沒有將這些實驗結果看成挫折。

許樂取下了護目鏡,露在口罩外的眼睛裡微顯疲憊,他打開了操作間的透明門,走到到光屏桌面前,開始再一次快速地瀏覽數據庫裡的資料,然後對著一份歷史資料陷入了沉思。

先前的那些實驗,只是他為了印證心中的疑惑而進行的一次嘗試。雖然失敗了,卻促使他更加堅定了暫時放棄那個瘋狂的想法,轉而研究古董擬真系統的想法,尤其是看到這份擬真系統缺陷的研究報告之後。

他不能通過體內的那股顫抖----此時暫且將它看作生物電流----來控制機器,但擁有強大神秘力量的他,似乎可以使用已經被聯邦科學家和軍事專家們判了死刑的擬真系統,來直接操控機甲!

在區的那些機甲測驗中,在與周玉操控銀色機甲的對戰中,雖然只是最後的那一瞬間,許樂使用了古董擬真系統,只來得及做出了不及半秒的動作,可是他……終究是成功過。

與當年進行實驗的那些王牌機師不同,許樂使用擬真系統時,所傳遞的指令是通過體內的顫抖力量,那種力量的細微操控,遠不是人類對自己肌肉操控的精密程度可以比擬,而且許樂也不會像那些前人一樣,因為損耗太大而虛脫。

因為他調動那些神秘力量憑借的是精神,不是神經。除了使用這種力量之後,肚子會變得非常的飢餓這個小毛病,沒有任何問題。

人體與機器之間指令傳遞的環節越少,損耗便越少,機器實現人類意圖的速度便會越快。能夠使用擬真系統的許樂,毫無疑問擁有了超出聯邦以及帝國當前機控水平的潛力。

只是擬真系統是如何識別自己體內那股力量?上次究竟是湊巧還是怎麼回事?如果體內的力量全部爆發,擬真系統還能清楚地識別嗎?許樂陷入了沉思,手指下意識裡輕輕顫抖著,旋即想到自己未來的可能性,他的眼睛微瞇,有一道亮光閃過。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七章 我的……實驗室(下



許樂輕輕揉了揉雙眼,又滴了一些眼藥水,自幼以成為一名聯邦頂尖機修師為目標的他,對於自己的眼睛和雙手都格外注意保護,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

踏出實驗室大門時,艷陽已然高照,透過研究所穹頂的透明調溫罩,灑落在人們的身上,他這才想起來,應該吃午飯了。

金屬質感十足的長長走廊裡,穿著各式工作服的人們沉默地行走,研究所裡的工作人員之間的交流極少,聊天也極少,他們似乎習慣了按照課題組分類,呆在自己小組的實驗室之內進行研究,就像是一窩窩不怎麼願意出洞的豚鼠。就算是各部門之間的協調全作以及技術支援,往往也是通過電子郵件進行聯繫。/

這正是許樂想像中的研究所的模樣,但他也清楚,人類的社會裡沒有淨土,學術氣氛極濃的研究所,依然是這個社會中的某個縮影,這個地方依然有政治上的鬥爭,人事上的傾軋,只是這些醜陋的事情基本上都只在研究所上層的事務官員階層中發生,而不會影響到像他這樣的基層研究人員。

在食堂裡沉默地吃著飯,細細地咀嚼,許樂知道自己此時必須多吃一點,不然下午一旦調用體內那道神秘力量,還不知道會餓成什麼樣子。

研究所與第一軍事學院共用一片區域,但各種設施都是嚴格區分開來,足有一千平方米的食堂裡,總共也沒有多少研究人員在進餐。/許樂一個人沉默地坐在牆角處,餘光注意到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的那些同事們,在飯桌上倒顯得活躍了許多,尤其是那些同屬一個課題組的研究人員。在興奮地說著些什麼,好像是工程部那邊的某個重要課題又出現了難以逾越的問題……

有著濃厚政府及軍方色彩的果殼機動公司,最獨立也是最要害的部門,自然是研發部門。如果說研究所偏重理論指導及學科前沿地帶地探索,那麼工程部則是更偏重於實際研發,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往往需要工程部的技術人員轉化為實際存在的事物,果殼公司下屬地各個分公司所出產的戰艦,機甲,甚至是汽車,遊艇。家用電器……所有的成品工藝設計,全部出自工程部。

研究所的人自然不怎麼瞧得起工程部的技術人員,在他們看來,這些只知道埋首於各式工具中的傢伙,實在是太過無趣,完全忘卻了科學研究的真實目的。/而且頂多也只能算是給研究所打工地人們……可在工程部看來,研究所裡的那些老教授或許值得尊敬,而這些穿著白大褂的助理研究人員,卻沒有任何資格可以驕傲,都是一群只知道將理論公式背來背去的無聊傢伙,只知誇誇其談,卻連機甲履帶的寬度都不清楚。連同樣穿白大褂的醫生都不如。

兩個研發系統因為性質地不同,而產生了某種對立情緒。無論是聯邦政府還是軍方,無論是公司董事會還是真正引領果殼公司前進方向的高層技術主管,都沒有任何試圖消弭這種對立情緒的意思,在他們看來,這種對立是一種極為良性的競爭。/可以促使果殼機動公司乃至整個聯邦的研發水平。更快地提高。

工程部的研發出了問題,研究所的人們當然高興。許樂笑了笑。不再繼續聽這些八卦,低下頭來繼續吃飯。

食堂裡除了許樂之外。其他地研究人員都是按照課題組聚在一起,從而顯得他的身影有些孤單和落寞。許樂自己也注意到了此點,在心裡輕輕歎息了一聲,無論是在東林,還是在梨花大學,他的性格似乎都無法融入到人群之中,難得的幾個真正知心的朋友,卻關的關,流地流,死地死……難道自己命中注定就必須要孤獨下去?

沒有人願意成為沈老教授的助理,雖然這位老教授在學界地地位極為尊崇,是如今聯邦極為罕見的活著地星雲獎得主之一……然而量子可測動態這個絕對沒有任何前途的課題,足以打消所有研究人員的熱情。/

安靜的實驗室,往常除了呆在二樓不時發呆的沈老教授,便只有許樂一人和光屏桌面的滋滋靜電聲,這也正是許樂在研究所孤單的來源。

今天沈老教授病了,這間實驗室便等於是許樂一個人的。他坐在通往樓上辦公室的金屬樓梯上,瞇著眼睛打量著空曠的實驗室,下意識裡從口袋裡摸出香煙點燃,同時開啟了旁邊的除塵系統。

一粒灰塵毀掉一塊芯片,然後毀掉一艘戰艦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雖然這裡是實驗室,不是要求無比嚴苛的製造工廠,可是許樂也不願意自己以後的實驗,全部得出的是荒唐的結果。/

淡青色的煙霧,瀰漫在他眼前,然後迅即化為空氣中的漩流,被無形的力量吸收,還這實驗室一片清明。許樂用兩片唇叼著那根煙,瞇著眼睛享受著難得的清閒,雙眼緩慢而用心地掃視著實驗室裡的一切。

以沈老教授的資歷,能夠擁有如此龐雜的數據庫並不出奇,許樂好奇的是,為什麼自己這個小助理,擁有的准入權限也出奇的高,正是靠著這種權限,他才能查到很多自己需要的東西。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間兩層樓的實驗室內,居然會有如此多平時難得一見的材料,有些高分子聚合材料,以往在東林區的時候,只是在那些學術期刊上見過……樓後的那個大庫房內,還有許樂最熟悉最親近,也是無比熱愛的各式精密儀器與工具,許樂皺著眉頭掐熄了煙頭,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從事純理論物理研究的老教授,為什麼會需要這些。/

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反正許樂知道,這間實驗室裡的一切,能幫助他完成很多他想做的事情,就像是天上砸下來的一塊大餡餅。準確無誤地命中了他地頭顱,最富含油份蔥花的邊緣恰好送進了他的嘴裡。

人世間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嗎?沒有,以往地那些日子,在這間實驗室裡,許樂忙於沈老教授交付的各項工作,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膽量去做他自己的事情,然而此刻實驗室已屬於他一個人。他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掐熄了煙頭,確認了時間,許樂做了幾次深呼吸,平靜了情緒,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腕上,輕輕地摩娑了幾遍大叔留給他的金屬手鐲。/一臉平靜沉默地走向了光屏桌面,開始繼續自己的資料檢引,並且從這些資料中,獲取他所需要的信息,再從庫房裡尋找到合適的材料,來組成他所需要地工具。

機修師余逢,或者說封余大叔。是聯邦第一序列的要犯,在他的眼中,許樂是機修方面的天才,那許樂毫無疑問肯定是個天才。尤其是今天的實驗室無人看管,他再也不用忌諱什麼,腦海中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數年以來無比豐富地實踐經驗。以及這些天在沈老教授高壓下,對於理論知識的系統重溫……揉和在了一起。開始不停地散發出光采。

伴隨著實驗室後方倉房裡微控機床與電子蝕表針的嗡嗡響聲,沒有花多少時間。/許樂組合成功了四件外表簡陋的儀器。外表雖然難看,但如果這四件分別針對性質完全不同數據的監控儀器,出現在果殼工程部專家們的眼前,他們一定會讚歎不已,大驚失色,用最有力的手段來徵集這個儀器製造者。

因為這些儀器地線路之簡單,工作原理之穩定,想法之特異,完全已經超出了一般工程人員的慣性思維,簡而言之,只有天才或白癡般的設計,再加上頂尖工程專家的製造,才能達到這種效果。或許這不是最先進的,但在概念上,絕對是最別出心裁的,而陷入某種困局數年之久地聯邦工程師們,現在最需要地,正是這種完全不一樣的思路……

就在此時,實驗室地大門打開,許樂走到門口簽收了他所申請的一件儀器,這件儀器地主要用途類似於機甲操控擬真器的信號採集系統,午飯前剛剛通過電子郵件發出的申請,居然這麼快就到了,直到此時,他才真正的明白,只要他擁有沈老教授賦予的權限,果殼機動公司的資源,至少有一大部分對他是開放的。/

這真是一座挖之不盡的寶山。

他並沒有馬上著手開始測驗自己體內的古怪力量,而是先關閉了實驗室中控電腦裡的自動記錄程序,然後瞇著眼睛,在這間闊大的實驗室各個角落裡審看了一遍。最後他依然覺得不怎麼放心,猶豫片刻之後,從放在椅上的外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約手掌大小的工具,輕輕摁動了按鈕。

隨著許樂手指的摁動,淡淡的藍光從那件小工具上散發出來,就像是幽遠宇宙裡的星光,沒有一絲晃動,平靜而穆然地籠罩住他的身體,並且逐漸擴展,直到將整個實驗室內部空間籠罩其中。

封余大叔留給他的手鐲裡,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設計圖紙,但卻留下這個小工具的芯片線路組裝圖。直到今天,許樂依然不清楚,這個可以暫時隔絕第一憲章光輝,讓聯邦多層電子監控網絡失效的小工具,是按照什麼樣的原理在工作,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很久之前就複製了這樣一個工具。

早在梨花大學區裡進行機甲訓練時,許樂便做好了這個準備。淡藍色幽芒所帶來的隔絕監視時間並不多,許樂並沒有沉浸在回憶中,而是用最快的速度進入了操作間,將組裝成功的四件工具通過數據線連著在自己的肌膚表面,最後連通了剛剛申請到的擬真器信號採集器。

空曠而安靜的實驗室內,只有通風系統與除塵系統的電子微粒響聲,透明的操作間內,被籠罩在藍光之中的許樂閉上了眼睛,然後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這種顫抖越來越劇烈,以至於他身上連接的數據線,就像是風中的柳枝一般,不停招搖,時刻欲斷。

強大的,灼熱的,難以言喻的力量洪流隨著心意,從他的腰後生出,然後順著那些古怪的通道,侵入他的四肢,順著那些低抗電壓片,進入那些數據線,進入到聯邦機甲古董擬真系統的信號採集器中。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29 07:44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7-30 08:49 P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八章 機會

電火花四濺,報警的燈光在操作間內不停閃耀,幸虧沒有驚動煙塵器。許樂默然地看著身旁被電流沖毀的信號采集器,忍不住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

他將直接貼附在**肌膚上的那些數據線扯了下來,低抗電壓片在他的皮膚表面,留下了一些圓圓的痕跡。在此刻,許樂難得地自嘲了一下,看上去還真像一條斑點狗。

他去操作間外披了一件衣服,將那些被自己力量震成碎片的線片以及儀器殘片,扔進廢棄物處理倉中,然后低下頭,湊在光屏前,開始仔細地觀察,先前他所組裝的四件監控設備的數據記錄。

正如實驗之前他所設想的那樣,信號采集器,並不能完全識別他體內的那股神祕力量,監控設備上的數據顯示,大概能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成功率。而當許樂最后調高了體內能量的輸出之后,那件信號采集器,便已經超載,直接在電火花中報廢……

在梨花大學區,與周玉進行的那場機甲對戰中,許樂最后便是調動了體內的神祕力量,通過擬真系統,直接操控機甲,才讓那台黑色的原型機甲,在那一刻發揮出了極其強悍的威力。

眼下的實驗証明,許樂依然只能用那種力量來增強自身肌體的運動能力,而無法直接使用這種能量,來運行擬真系統。當天是怎樣做到的呢?許樂瞇著眼睛,開始不停地回憶在圖書館區里的練習以及最后那一場捧腹而走的戰斗……漸漸的,他眼眸里的認真神情松馳了下來,放棄了思考。

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這已經足夠高了,畢竟這是第一次實驗,而且使用的也不是真正的擬真系統,只是一個備用地信號采集器。

許樂明白。如果將來他真要使用這種前所未見的方法操控機甲或者是別的機械設備,在人類聯邦社會里,獲得專屬于自己的技能,那他必須在兩個方面同時進行改進,一方面是自己體內神祕力量調用時的熟練程度,而更重要的方面。則是他必須弄清楚,擬真系統通過皮膚上地顫抖識別這種能力的工作原理,從而對擬真系統進行改進。

想要真正地做到人機合一,那是十分困難及遙遠的事情,暫時的挫折根本算不得什么,許樂微微偏頭,看著自己記錄下來的那些數據,心想自己現在需要一個真的擬真系統來進行改造,或者……如果能有一台真實的軍用機甲。那就更好了。

機甲操控擬真系統,早已經被聯邦專家們拋棄,已經好幾十年沒有這么方面的課題組。那些扔在倉庫里的擬真系統設備卻依然完好,甚至有時候還出售給那些機甲發燒友作為收藏。許樂曾經以收藏家地身份,向果殼機動公司訂購過一套擬真設備,並且他親自使用過,可以說,他是聯邦社會里,很少見的對擬真系統熟悉的人。

問題在于這方面地研究早已經廢止。如果現在聯邦研究部門要對原有地系統進行改造。已經缺失了大部分地工程支持。更何況許樂只是一個人。就算他在機械方面有一種令人贊嘆地天賦。可是這種改造地想法。此刻依然顯得有些不著邊際。癡人說夢。

但是他有信心。因為除了這間實驗室里無比龐大地數據庫。還有那些聯邦最先進地設備之外。他地腦子里還有無數希奇古怪、但明顯很先進地結構圖紙……在他看來。這些圖紙是封余大叔通過頸后地芯片留給自己地。自己體內那股強大地神祕力量也是大叔留給自己地。從很簡單地邏輯便能判斷出。里面肯定有關于如何使用這種力量去控制機甲地知識。

許樂沉默地看完了數據。然后將那這些數據全部毀掉。事情牽涉到他體內三大祕密之一。他可不想被聯邦政府將自己和封余大叔聯系起來。

便在此時。操作間外地光屏桌面。忽然響起了柔和地提示音。許樂微微一怔。將自己身上軍服地扣子系好。走出了操作間。此時那些能夠隔絕所有電子監控地小工具。早已不再泛出藍光。收進了他地口袋里。

光屏桌面上是一封由研究所三部長官發出地電子郵件。郵件上面地標記很清楚地顯示出。這封電子郵件發給了研究所三部里每一個獨立地實驗室。密級為級。

許樂看著電子郵件上地內容。眼睛逐漸瞇了起來。就像是中午在食堂里聽到地那些消息一樣。這封電子郵件里面說道。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最近研發地新型機甲。出現了某種問題。需要研究所這方面提供技朮支援。研究所上層並沒有對各個實驗室進行硬性要求。只是在電子郵件里列出了當前工程部那邊遇到地幾個問題。希望各實驗室里地研究人員。能夠提供一些可行地思路。

許樂迅速地看完了這封電子郵件,陷入了思考之中,進入果殼研究所,他簽過保密協議,所以並不擔心自己知道太多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相反,他知道此事地背景,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正在研制一種新型機甲,暫時定名為,去年秋天的時候,這款機甲便已經研發成功,但是事后在白水保安公司的實驗性使用中,好像遇到了一些極難解決的問題……

果殼機動公司是一家巨型公司,除了深厚的政府軍方背景之外,產業涉及到更機械有關的每個角落,就像公司的那句口號一樣,有金屬的地方,便有果殼。

但是最尖端的工程研發,依然是在戰艦及機甲方面,這些最高精的工程成果,往往能夠被轉為民用。然而這些從實驗室和工程部里走出來的各式機械,無論經受過多少萬次實驗室條件下的惡劣考驗,最后總要投入實用,在成型之前,必須要有某些部門,專門進行這些新式武器或工具的實驗。

龐大的果殼機動各式新型武器。需要進行實戰的途徑,正是基于這個目的,果殼機動董事會組建了白水保安公司,直接向董事會及國防部負責。

果殼機動並沒有讓這家白水公司創造利潤地想法,無數年來,果殼機動的最新成果。投入到白水公司進行實驗,在實戰中確實發現了不少實驗室中難以發現的問題。

這家保安公司雖然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的地位並不高,但坐擁聯邦最先進的新式武器,整個果殼工程部的技朮支持,還有國防部明里暗里地支持,所展現出來的戰斗力當然也是十分強悍,在如今的聯邦,白水保安公司與黑鷹,藍鳥齊名。業務接個不停,利潤漸多,倒是讓果殼董事會和那些大大小小只知道拿紅利的股東高興不已。

許樂的目光早已經從電子郵件上面挪開。工程部研發的最新式式機甲,正是在白水公司于一次大三角邊緣地帶武裝行動中,暴出了大問題,直接導致了此次任務的失敗,惹得國防部與果殼董事會震怒不已。

工程部所受的壓力巨大,所以春季招募考試時,工程部人事主管何塞才會親臨現場搶人,主要便是針對此次的機甲研發以及善后修復工作。許樂並不了解白水公司,但也知道工程部現在地困境。他盯著下載到光屏桌面上的那幾個區塊結構圖,微微瞇了起眼睛。

剛才實驗結束之后,他正在想自己現在需要擬真系統及一台機甲,沒想到機會便送上了門來,由電子郵件中可以看出,只要研究所的實驗室工作人員,能夠提出解決地方法,那么工程部一定會將那個人好好地請過去,而那個人一定能夠與機甲有最親密的接觸。

這是一個機會。許樂知道自己必須抓住,只是關于引擎在三倍重力條件下的電子紊流影響……只看這一長串名字,便知道極為棘手,這個機會應該怎樣抓住呢?

賜予我力量吧,芯片。許樂打開了那幾張結構圖,同時開始在自己的腦海里快速地檢索著那些奇怪的結構圖,現實與虛幻的圖片,在他的眼前重疊,然后分開。無數的數據信息。在他的腦海中開始快速巡流……

很久之后,面色蒼白地許樂閉上了眼睛。他終于從腦海里的那些結構圖中,找到了一些隱約的資料,似乎與果殼工程部研發機甲時所遇到的那些問題有關。

他腦海里的結構圖不是萬能的,至少不能直接解決那些問題,但那些結構圖縝密的設計,天才般的設想,卻為許樂打開了無數扇門,知識的對照比較,最容易發現彼此間地問題。許樂睜開了雙眼,一片平靜,開始低頭重新審看工程部發過來的那些引擎圖紙。

果殼工程部要求的時間期限還有很久,許樂不用著急,而且引擎設計太過復雜,他並沒有信心僅僅靠著腦海里的那些奇怪圖紙,便能一次性解決這個問題,尤其是在電子湍流這一塊。

他的表情極為慎重,電子筆認真地在圖紙上面畫著,並沒有太多的興奮,因為他此時終于確認,腦海里的那些圖紙,似乎……比聯邦最先進的設計還要更高級一些……封余大叔,你怎么能這么牛叉呢?

觀棋不知時間流逝,山中不知歲月,這說的是當一個人全神貫注于某項事情后,容易出地問題。當許樂輕輕揉著發紅地雙眼,從那些無窮無盡的圖紙資料中醒過神來時,才發覺自己地腹中已經飢餓到了某種恐怖的程度。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面色微變,收拾好實驗室里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沖出了研究所。

剛剛出門,他便愕然地看見了鄒郁。

這位眉眼清秀、眼中卻滿是冷意的未婚媽媽捧著小腹,望著他憤怒的說道:“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第二卷 第一百零九章 林園

晚風拂面清涼,卻拂不去鄒郁臉上的冷漠怒意,這位未婚媽媽今天穿著一件淡花連衣裙,露在外面的肩膀上披了一件粉紅色的披肩,在許樂這些天的叮囑之下,鄒郁似乎也習慣了按照媽媽的身份去考慮事情,把自己的身體保護的極好。

鄒郁說話的語氣依然有點兒居高臨下,是許樂最難以接受的那種掩藏在平靜下的凌人盛氣。然而看著她臉頰上的那塊雪白紗布,許樂略一沉默之后,情緒里那一點不悅隨風而去,笑著說道:“九點半了。”

聽到他的回答,反而是蓄積了好幾個小時怒火的鄒郁怔了怔,清秀的眉毛微微一蹙,不耐煩說道:“還不去吃飯?”

許樂微感驚訝,接過她手里提著的包,側身問道:“你在家沒吃?”

鄒家大小姐難得地低下頭,展露了一絲嬌羞,小聲說道:“不會做……”

許樂表情平靜,心里卻把不知所蹤的施清海罵了個狗血淋頭。對方一夜風流,珠胎暗結,結果卻要自己來照顧這樣一個生活白癡孕婦!

昨天夜里帶鄒郁去醫院進行包扎,順便在門診里預約了今天的孕期檢查。本來許樂和鄒郁兩個人約好了,他今天下班之后會盡快趕回家中,然后接她去醫院,但沒有想到,今天的實驗室變成了他一個人專屬的地帶,那些藏了很久的想法再也忍耐不住跳了出來,下午又看到了那封電子郵件,許樂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程部先進的雙引擎出現的問題中,竟一時忘記了時間……

許樂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只見兩輪彎月早已從地平線的兩邊升了起來,知道時間已經很晚,和醫院預約的時間早已經過了。這件事情確實是他做的不對,他自嘲地笑了笑,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好奇地看著鄒郁問道:“你怎么自己來了?”

“在家里實在餓的不行了。”

以往的鄒郁五官深媚而冷酷。如今的眉眼卻是逐漸柔順清秀起來,大概真是懷孕帶來影響。她冷冰冰說道:“你又不管我,我當然要找飯吃,電話喊出租車總還是會地。”

“我只在想一個問題,邰夫人那么喜歡你當她兒媳婦兒……我總以為這些年里,你家至少會讓你把廚藝練好。”許樂提著包。扶著她的胳膊,向停車場走去,下意識里說了一句。

鄒郁聽到這句話后。臉上地表情凝住了一般。片刻后輕輕嘆了一聲。沒有說什么。反而是用手捂著自己地嘴。干嘔了起來。

許樂微微皺眉。輕輕拍了拍她地后背。心想著自己查地資料中寫懷孕一個月后。基本上就不大會反胃了。怎么鄒郁又有了如此強烈地妊娠反應?鄒郁惱火地撥開了他地手。有些困難地直起身來。大聲說道:“我是餓地。不是孕吐!”

此言一出。許樂頓時感到了自責。孕婦是不能餓地。而且他此時也感覺到腹部開始餓地發慌。下午調用了體內那股神祕地力量。雖然使用地不多。但這么久過去。此刻終于開始用強烈地飢餓感來提醒他。

“快些回家。我做給你吃。”許樂很自然地說道。

“不要。難得進一趟城。當然要吃點兒好地。”鄒郁冷冰冰回答道。在許樂望都那間公寓里住了二十天。每天除了在社區里散步。便是窩在沙發上養神。喜歡穿紅色衣服地鄒郁早就已經快要忍受不了這種枯燥地日子。她經常嘲諷許樂住在郊區。此時二人身在第一軍事學院門口。當然算是進城。

許樂略一沉默。心里也明白。總讓一位孕婦憋在家里。尤其是像鄒郁這種性格地未婚媽媽。和以往地奢華生活一刀兩斷。並不見得是個好地選擇。

“你挑地方吧。”許樂摸了摸軍服上口袋里的銀行卡,確認在身上。

“林園知道怎么去嗎?”

“不知道。”

“我給你指路。”

鄒郁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駕駛位,她本就沒有指望,像許樂這種出身的平民子弟。能夠知道她們那個***里的聚集點。不過當許樂小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帶。又輕輕帶上厚重的車門時,她冷漠微諷的眼瞳里。悄悄地生出了一抹暖色。間會所,據說最初是聯邦局林業部門的招待所,后來因為經營不善,被一位姓林的巨商買了下來。

沒有標志的黑色汽車,緩緩停在了會所地大門口。許樂瞇著眼睛,透過大鐵門,以及門后似無盡頭的草坪,望向了遠方***籠罩著的安靜院落,怎么也沒有想到鄒郁挑選的地方,竟然會如此奢華。先前在路上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林園的來歷,可是眼看著這一大片都市難得一見的山林景致,心頭微動,多了一些想法。

單憑這油畫一般的景致,當年局下屬的招待所生意便不可能差。世上一切皆有價,唯風景無價,姓林地巨商能將此地買下,自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錢太多的關系,身份地位肯定也不普通。

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遠處在夜視***下的幾處突起山峰,崖作白色,秀美之中夾著一絲絕然之氣,而先前竟有一架商務飛機,在這些白色峰壁的對映下,緩緩降落……

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震撼了,如此看來林園后方,居然有一個飛機場。許樂是個出身很平凡的人,但自從逃離東林大區后,機緣巧合認識了不少聯邦里的大人物,經歷過星際間的航行,也坐過邰之源的私人飛機,可是驟見此等作派,依然覺得有些難以自抑地不適應……

此時鐵門已經打開,在服務人員恭敬地眼光之中,黑色汽車緩緩順著草坪間隱著的道路向深處駛去,許樂瞇著眼睛看著車窗外地夜間青丘,如畫美景,不禁想到了臨海州的星辰會所。雖然與林園同樣被稱為會所,但是相差的實在是太差了一些。

說來奇妙,邰之源和鄒郁,是被邰夫人及鄒副部長極為看好的一對璧人,偏生邰之源的破處之旅是在許樂的陪伴下完成,而鄒郁卻成了許樂要照顧許久的孕婦……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回頭看了身邊的鄒郁一眼。

令他微感吃驚的是,鄒郁此時的表情有些怪異,她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那些景致,雙手卻是護在胸前,細長的手指緊緊地抓著紅色披肩的下擺,看樣子有些緊張。

國防部副部長之女,更是曾經的邰家准兒媳,許樂當然清楚對方不可能像自己這個鄉下小子一樣,對林園的豪奢氣氛感到不適應,所以他有些奇怪,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怎么了?”

鄒郁的臉色有些泛白,沒有塗描的眉毛極為秀氣,微微蹙著,說道:“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許樂沒有接話,他等著。

“我懷孕了。”鄒郁微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窘怒的紅,回過頭狠狠地盯著許樂,寒冷至極說道:“這還怎么見人?”

許樂微微一怔,馬上明白了身旁的她在擔心什么。一個***有一個***的生活方式,他或許不能理解,但一個驕傲冷酷的紅衣少女,回到她從前的***里時,忽然變成了一個未婚媽媽,無論在哪個階層,都不是一件很光采的事情。

他瞇了瞇眼睛,很干脆地說道:“我們回去。”

正准備打方向盤的時候,鄒郁卻陷入了沉默,面容也漸漸回復了平靜,旋即眼眸里閃過一道冰冷而狠辣的光芒,緩緩說道:“不用……我也想明白了,這事兒也不可能永遠瞞著誰,我只是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和你沒關系,和那些人更沒有什么關系。”

許樂默然,不知怎的,他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佩服身邊這個女孩兒。

林園的大廳極為寬敞,廳內的燈光亮度控制的極好,進餐的食客恰好可以通過透明的落地玻璃,欣賞林園后方不知多少公里處,那一大片被燈光照明,如夢幻一般的水山景致。

許樂隔著玻璃,看著那邊的湖,湖那邊的白色山崖,心里感嘆了一聲,僅僅是照亮那些山峰的大型探燈,每天晚上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那位姓林的巨商,財大氣粗之余,著實胸中有幾分溝壑。

鄒郁固執而驕傲地選擇了大廳里最顯眼的座位,沉默地坐在許樂的對面,優雅而平靜地小口口味著精美的食物。邰家肯定是聯邦七大家里最神祕的家族,但習慣穿一襲紅衣的鄒郁,卻不會刻意去扮低調,尤其是當她的父親在年后忽然接任了國防部副部長一職之后,鄒家與神祕邰家的關系,在某些人的眼中,已經十分清楚。

能夠進入林園用餐的,都不是普通人,他們知道窗畔的紅衣少女是誰,卻不知道她對面那個穿著文職軍服的年輕人是誰,至少他們不會愚蠢地將那個年輕人認成是邰家的太子。

所以他們很奇怪,當他們看見鄒郁微微隆起的腹部之后,更是難掩震驚之色。好在林園出入的客人,都是城府極深之輩,很快地便把臉上的震驚之色抹去,只是此時的場景難免有些尷尬,所以並沒有人上前來和鄒大小姐寒喧。

坐在一個角落里,有幾名軍人正在用餐,他們也注意到了鄒郁這一桌,尤其是當中的一名年輕男子若有所思,似乎正在回憶著一些什么。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7-31 07:47 PM

第一百一十章 利家子、李瘋子



    這部電影看了這麼多遍了,可依然看的我渾身寒冷……善哉,善哉。寫許樂,是想寫個不一樣的人,一個本應是說教中才能有的人,希望能做到,阿門,阿門。)

    “希望你不是刻意想讓你父親丟臉。”許樂低頭割著盤中的合成牛肉。

    “我沒有興趣玩這些東西。”鄒郁輕輕啜了一口紅酒,神情復雜地看著他,“我只是想讓懷孕的事情變成真正的事實……我父親是個很標準的軍人,我總不可能靠你或者是劃花自己的臉,來和他對抗到底……如果整個首都特區都知道我懷孕了,也許事情會簡單一些。”

    “我不想再說我的事情。”鄒郁放下酒杯,看著他輕聲說道︰“說說你在研究所的日子吧,我比較好奇這個,今天為什麼這麼晚才下班?”

    許樂正在割肉的叉子停留在了瓷盤上,他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揀著今天實驗室發生的事情中不涉及保密條例的東西,簡單地說了一說。

    鄒郁眼簾微垂,忽然開口說道︰“以前聽你說過,果殼工程部似乎一開始就想找你去,但你選了研究所……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這次又要抓住這個機會去工程部?”

    “直接去工程部,只能是從基層的工程師做起,不能接觸到我想接觸的東西。如果我在研究所,能幫助工程部解決他們現在的問題,那我將來在工程部里,至少可以提出我的要求。”許樂重新開始了手上的動作,低著頭含糊回答道。

    “是機甲?”鄒郁忽然狡黠地看了他一眼。

    “保密。”許樂頭也不抬。

    鄒郁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面的男生,開口說道︰“和你在一起差不多二十天了,我從來就沒有發現過有誰比你更珍惜時間。每天晚上洗完碗後,你還要在房間里學習到深夜。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追趕什麼,或者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不要告訴我是為了出人頭地。如果是為了這些東西。以你和太子哥哥地關系。邰家隨時可以為你鋪就一條金光大道。”

    許樂地手指微僵。沒有想到鄒郁居然會如此直接地問出這個問題。沉默片刻後。他叉了一塊合成牛肉送進唇里。緩緩咀嚼著。眉頭皺地越來越緊。喝了一口清水。抬起頭來。很認真地看著她。

    “這里地合成牛肉。都是野牛肉。”

    許樂說道︰“我很討厭野生動物保護條例。我也曾經去黑市買過肉。可是聯邦一般地民眾。只能用這種方式偷偷摸摸地吃一下那種滋味。而這家餐廳。卻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販賣。而且在餐牌上寫地是合成牛肉。”

    “這是你們地生活。佔有了更多地資源。而且永遠如此虛偽。”

    “一般人永遠不知道你們在用什麼方法侵佔他們地利益。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懂這些。但我知道你們做了。”

    鄒郁臉上的表情逐漸認真起來,仔細地傾聽著許樂難得的發言。

    許樂掃視了一遍林園餐廳里那些衣著華貴。氣宇不凡的男男女女,臉上帶著一絲落寞之色說道︰“在東林大區的人們,可以想像首都星圈的人們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是生活在聯邦中下層的人們,卻永遠無法知道像你們這樣的人過著怎樣地生活,這里的一頓飯,抵得上聯邦政府給東林人半年的救濟。”

    “可你依然在吃。”鄒郁很尖銳地問道。

    “是地,我好像現在隨時也能變成你們當中的一份子,從而享有更多的財富資源以及地位。”許樂輕輕拍了拍放在桌上的軍帽。搖著頭說道︰“你剛才問我想要做什麼,其實我只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一些。”

    “更強一些?”鄒郁沒有聽懂這句話,但她很敏感地察覺到對面的年輕人心中似乎有些秘密,“為了什麼?”

    “我不是正義超人,不可能改變這個社會上所有的不公,但如果這種不公降臨在我的身上,或是我親人的身上,或者是不巧讓我看到了……我很想對抗這種不公。”許樂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說道︰“所以我首先要擁有對抗這種不公地能力。”

    鄒郁安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自從昨天晚上的那一場談話之後。她對許樂便生出了敬畏之心,她知道面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年輕人擁有怎樣強大的心志。這種強大不是指的毅力,而是指的對心中所持的固守,聯邦像這樣的人已經快絕種了,所以她相信許樂此時說的這番話,都是真心話。

    “或許……那種不公已經發生了。”鄒郁輕輕地摸了摸臉上地紗布,靜靜看著許樂說道︰“所以你在抓緊時間,為什麼做準備。”

    許樂沉默,知道自己已經說的太多,關于他的想法,整個聯邦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只是睜大了自己的一雙眼去看這社會的起伏艱險,不匣切代價的強大自身,如果這個社會不能還他以公平,那麼他會自己動手去尋找公平。

    鄒郁沒有在意他的沉默,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忽然輕聲說道︰“你是喬治卡林的信徒?”不是,但我覺得他說地那些東西也沒錯。”

    “你總說我們這些人,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我相信在既得利益階層里,總還有些能夠符合你道德標準地人物存在。”

    “所以我針對的不是階層,而是公平。”

    “問題在于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地,如果你想對抗這種不公平,便等于要對抗社會,而一個人的力量永遠無法對抗,除非你是住在湖畔的那位老人家。”

    “你說的是費城李家?”

    “是的。”

    許樂微微一笑,心想整個聯邦歷史上也只出過這樣一位軍神。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駕駛機甲突襲刺殺帝國皇帝,或許以後的歷史中再也不能出現這種人物了。然而他馬上想到了另一個慵懶滄桑的身影,那個像妖魅一樣游走在機甲中地大叔……

    “敬張小萌。”鄒郁端起杯子。

    低著頭的許樂眼眸里閃過一絲警惕和驚訝的光芒,他沒有想到,對面的這位鄒家小姐。居然能夠一語說中要害,或許對方是猜的,然而能夠猜到這一點,已經十分的了不起。

    他平伏呼吸,舉起了杯中地清水,說道︰“敬施清海。”

    鄒郁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怔了片刻之後,忽然開口說道︰“能和我說說……那個流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嗎?”

    許樂微微一愣,靜靜地看著鄒郁清秀美麗的面容上那一絲揮之不去的黯然。忽然想到,她和施清海只是一夜情緣,根本不知道施清海是什麼樣的人。而且說不定……在她今後的人生里,永遠都不會與孩子的父親有任何交結。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如今的鄒郁確實值得人憐惜,許樂甚至想到,自己只是想讓施公子在聯邦里留下血脈,這對鄒郁來說,本身是不是一種不公平呢?

    “施公子是個郭,你現在肯定知道,他是**軍地間諜。最優秀的那一種。他為什麼會成為**軍的間諜,這又要從聯邦地不公平說起,他的父親……”

    沉默了片刻之後,許樂開始向鄒郁講解關于施清海的一切,從他的出生,到他在第一軍事學院里的風光事績,以及在臨海外勤處的工作。

    或許是想向鄒郁彌補一些什麼,或許是想讓女孩兒對施清海有一個更清楚的認識,而不再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影子。許樂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沉默寡言,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把他所知道的施清海,完完整整地呈現出來,包括他地小動作,他的嗜酒如命,酒量驚人,後夜里滄桑聲音唱的二十七杯酒……

    “他梳三七分頭,抽三七牌香煙。“他喝之後。最喜歡說。我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許樂陷入了與施公子之間的回憶。下意識里摸出一根香煙,旋即想到面前有位孕婦,又放回了煙盒。

    “惡心到了極點。”鄒郁聽到許樂轉述的那句話,眉頭皺的極緊,輕聲說道。

    她絕對談不上喜歡施清海,雙月節舞會後的那個雪夜里,只是在復雜的情緒下,才會淪陷在那名漂亮妖異地男子不可抗拒的眼眸之中。然而隨著許樂的描述,她沉默聽著,那個漂亮的不像正常人,在床上多情至難以想像的男人,漸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右手輕輕地撫摸著腹部的隆起,似乎能夠感受到那個小生命的成長,鄒郁微垂眼簾,心想原來你的父親是一個身世可憐卻又流氓無賴的家伙……

    除了**軍間諜地身份,施清海在許樂面前顯得十分赤誠,兩個男人喝了那麼多頓酒,雖然施公子千杯不,但基本上許樂對于這位朋友地一生十分了解,包括他小時候做過什麼樣的事,都包括在內。所以許樂此時才能有這麼多地話說,然而思及此點,他便不禁有些微微的歉疚,他知道施清海的童年,施清海的秘密,而施清海卻不知道他的。

    林園餐廳里吃飯的貴客並不多,三三兩兩地分布在各處,每桌之間都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然而目光可以無視這種距離,從走進餐廳那一刻起,許樂便注意到了四周的異樣眼光,雖然大多數眼光稍後便收了回去,但是時不時地窺視依然讓他感到了不妥。

    這些目光都是針對鄒郁的,鄒副部長的千金懷孕了,臉上還有一塊紗布,這可以讓很多人產生無數的想像空間。許樂沒有辦法阻止這些目光,而且他很敬佩地發現,鄒郁似乎也不在乎這些。他只是警惕地子著這一

    說來也很奇妙,二十天前,鄒郁的腹部隆起還不怎麼明顯。但或許是這些天被許樂照顧的好,在公寓里養的不錯,少女的小腹便像是充氣一樣的脹了起來,才真正像極了一名懷孕數月地女性。

    許樂放下了盛著清水的杯子,轉過頭去,因為他發現先前就在注意自己的那一桌上。有兩名年輕的軍官走了過來,而且其中一人他認識。

    “鄒郁,好久不見。”

    走在前面的那名年輕軍官,約摸二十五六歲左右,五官深刻,眉眼陰沉平靜,就這樣隨隨便便往桌前一站,卻站出了與眾不同的感覺,就像是林園後方那些白崖山壁一般。令人印象深刻而突兀不群。

    他臉上浮起一絲歉意,繼續說道︰“上次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地身體狀況。還和你賭酒,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現在這種身體狀況,自然也不好站起來。”鄒郁笑著回答道。

    這幾句對話一說,許樂便知道了面前這個氣勢非凡的年輕軍官,就是那天在二號高速上與鄒郁飆車的銀色幽靈的主人,他的眉尖微微一擰,不知道對方專程過來自己桌上有什麼目的。

    鄒郁和他說過,此人似乎是七大家中利家的直系子弟。許樂的記憶極好,記得對方叫做利孝通。難道對方知道那天是自己開著黑色汽車截人?看對方臉上的誠懇表情,沒有流出一絲對鄒郁地嘲諷和對自己的敵意,許樂只好靜觀其變。

    沒有想到利孝通和鄒郁打完招呼之後,直接轉過頭來,很有禮貌地先伸出了手︰“利孝通,幸會。”

    許樂站起身來,與對方伸出的手握了握,應道︰“許樂。”

    “久仰。”利孝通地眼眸里似笑非笑,看著許樂說道︰“改天有機會聚一聚。”

    這時候跟著利孝通一起過來的另一名年輕軍官。也向許樂伸出了手。許樂看著這個滿頭金發,一臉英氣的軍官,笑著說道︰“你好。”

    樸志鎬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那天晚上開著黑色汽車的就是這個許樂,我查過這個人,是個很罕見,很有趣的家伙。”

    利孝通和樸志鎬向著林園外走去,身後跟著兩名下屬軍官。他臉上的笑容顯得格外怪異,先前看見鄒郁和許樂走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讓下屬去林園的停車場看了看。沒有想到真的發現了那輛沒有標志地黑色汽車。

    樸志鎬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位地位尊貴的大少爺。居然會對許樂感興趣,還專門派人去調查他。雖然說在果殼春季招募中,許樂大出風頭,可是樸志鎬不認為,一個單純的工程師能夠讓堂堂七大家的第二代投以注意力。

    猜到身旁的同伴在想些什麼,利孝通的唇角泛起一絲微帶諷意的笑容,這位利家第二代向來對于那位喜歡扮神秘的邰家太子爺沒有任何好感,但絕對不代表利家會不重視邰家唯一的繼承人。

    利家向來以金錢開路,關于許樂這個蹲坑兵與邰家太子爺地關系,以及此人在臨海州事件中的驚艷表現,根本無法瞞過這位刻意調查他的利七少。

    所以先前才會有那一句久仰,然而他卻不準備向樸志鎬解釋這些,他總認為樸志鎬過于自信了一些,日後在果殼機動里,如果此人真的被許樂踩在腳下,或許反而是一種磨礪。

    “沒想到,鄒郁居然懷孕了。”

    利孝通的雙眉在這一瞬間,忽然變得黯淡了一些。他與鄒郁是去年結識的,先前對這種暴發戶的子女沒有絲毫在意,但後來聽說邰夫人將鄒郁看成了未來的兒媳,他才對那個紅衣少女動了一點兒心思,這人世間唯一不能動的便是心思,一動便不能止,竟是真地有些喜歡了……

    于是才會有後來地飆車賭酒,然而沒有想到,他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紅衣少女已然變成了未婚媽媽,以他的城府,一時間也不禁有些惘然。

    樸志鎬在旁邊沉默片刻後說道︰“以你地性格。沒想到居然會馬上離開。”

    “我喜歡女人,但不喜歡為了女人而去得罪別人,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做事總要小心講究一些。”

    樸志鎬默然,心想堂堂聯邦七大家中的利家,哪里會怕得罪人。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利孝通很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也很想把那個許樂打一頓,但我不知道在邰家那位小爺的心目中,這個挖坑兵到底是什麼樣地地位……而且我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既然現在我不肯冒著風險去踩死他,說不定將來我再也無法踩死他,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這時候得罪他?”

    樸志鎬再次默然,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研究所的工程師有什麼值得利家七少爺警惕的。利孝通看了他一眼,不再解釋。將來要成為利家在軍方的助力,如果還想不明白自己主動示好的原因,那就等于是一個廢物。

    “我不是我那個大哥。看似風流薄情,實際上為了紅顏卻可以怒氣沖天。”

    利孝通閉上了眼楮,開始養神,心想如果讓大哥真的和那位國民偶像少女在一起,對于自己地將來似乎真沒有絲毫好處。

    “李家那個小瘋子來了。”樸志鎬看著林園入口處的一輛越野車,忽然皺起了眉頭。

    利孝通眼楮都沒有睜一下,搖了搖頭,心想如果不是知道李瘋子要來,自己肯定要在那桌上多坐一坐。瞧清楚邰家那位小爺,鄒郁以及那個叫許樂的家伙之間真正的關系,至少也要弄明白鄒郁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看得出來,利七少的那名久仰不是說的假話。”鄒郁的眼楮微亮,看著許樂,“關于臨海那件事情,夫人以及父親,還有哥哥都沒有告訴我細節,我只知道那次局面很危險。而你當時正好在……難道說,你在里面扮演了很關鍵地角色?”

    許樂低著頭吃飯,沒有理她,下午調用了體內的力量,這時候真的很餓了。先前那幕唯一令他感到驚訝地是,利孝通會表現的如此溫和,這與聯邦普通民眾想像中的七大家子弟神秘形象完全不合。

    “聯邦七大家,各自佔據著社會里最重要的幾個區域,鐵算利家。主要控制的範圍是金融業。”沒有在乎許樂的沉默。鄒郁輕輕撫摸著小腹,有意無意說道︰“如果論起財富。聯邦里沒有誰比他家多,只是想不到,這位利七少居然也在軍方掛了職。”

    “西林鐘家倚靠的是什麼?”許樂忽然開口問道,關于小西瓜家族,他有些復雜的情緒,一方面大叔便是死在古鐘號主炮之下,但他與小西瓜之間確實有極為親密的感情。

    “軍隊。”鄒郁皺著眉頭說道︰“第四軍區就是西林鐘家地,從憲歷之前便是如此,有句古話叫山高皇帝遠,西林大區離首都星圈太遠,而且鐘家在西林的聲望太高,高到那些學者專家怎樣都分析不明白……加上最近這幾十年,帝國的威脅太大,鐘家家主帶領著第四軍區的戰士獨自抗爭,讓鐘家的地位越發的穩固。”

    “邰家呢?”許樂停止了進食,好奇地看著鄒郁。在不久以前,聯邦七大家對于他來說,還只是傳說中的東西,然而現在能夠親耳聽到這些家族的真實面目,確實是件很吸引人的事情。

    “誰也不知道。”鄒郁笑了,“不過聽說以前地晶礦聯合體是邰家的,後來資源匱乏了……”

    許樂微微一怔,陷入了思考,晶礦毫無疑問是聯邦發展的命脈,前皇族之後的邰家,能夠完全控制晶礦聯合體,確實是恐怖的存在,只是隨著東林大區的衰敗,聯邦剩余的七十幾顆資源星上,能夠采掘的晶礦越來越少,想必這方面的利益已經大不如前。邰之源如今要從幕後走到幕前,會不會和這種大地趨勢有關?

    “利孝通在利家繼承人排序里面排在第二。”看著許樂微顯沉重地臉色,鄒郁以為他在擔心先前那一幕,低著頭輕聲說道︰“雖然也有些紈褲習氣,但總能相處。不像他大哥,被***里公認是天下最漂亮的男人,卻有一顆比黃金還要冷酷難以腐蝕地心。”

    “那位利家大少難道比施公子還要漂亮?”許樂看著鄒郁。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鄒郁皺緊了眉頭,似乎不願意把那個男人和利家的大少爺相提並論,半晌後遲疑著說道︰“差不多吧……只是感覺不一樣,我也只是有次喝下午茶的時候,跟著邰夫人見過一次。”

    許樂心想,就算鄒家頗有權勢。也遠遠不能和能夠影響聯邦地七大家相提並論,她能夠在林園里平靜地講述著那些聯邦頂層人物的戍,應該便是邰夫人喜歡帶著她出門的關系。一念及此,他的心情便不禁有些緊張,雖然事情發生之初,他在第一時間內就告訴了邰之源此事的內情,然而鄒郁畢竟是那位夫人挑中的兒媳婦兒,如果那位夫人誤會了什麼,自己應該怎樣解釋?

    “剛才那位利七少……似乎曾經對你有意思。”許樂開口問道。

    “你地眼光果然很毒。利七少只怕還以為能瞞過你。”鄒郁低著頭,輕輕叉著盤中的青菜,冷冷說道︰“對我有想法的人。還遠遠不止他一個。”

    許樂相信以鄒郁的美貌,絕對可以吸引很多年輕男人,而且她的家庭雖然起步較晚,但畢竟現在她的父親已經是國防部的副部長,配那些七大家的二代子弟並不出奇,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那個***里地人們,應該很清楚鄒郁是邰夫人挑選的兒媳,為什麼他們還會靠近她?

    “我的家世在他們地眼中不值一提。問題是我是太子哥哥預定的女人,這種身份,對于他們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莫大的吸引。他們找不到太子哥哥,只好試著通過追求我來展示他們屁股上的羽毛。”

    鄒郁的聲音有些冷淡,話語中的淡淡悲哀,便是許樂也感到了一絲動容。

    “我不是這樣的人!郁子!我不是這樣的人!”一道如暴雷般的吼聲,響徹了林園地餐廳,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震的耳膜有些發震。而許樂這桌旁的落地玻璃,竟也隨著這聲暴喝而嗡嗡顫抖起來。

    鄒郁在第一時間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面色有些發白,看她動作的敏捷性,絕對不是第一次遭受這種突然的聲波攻擊。

    一名憤怒的軍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桌旁,不知道他聽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如此憤怒。

    許樂愕然地看著桌旁忽然出現的這名軍官,第一時間內握緊了手中的刀叉。眼楮眯了起來。因為無論是這個人,還是先前地那聲吼。都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而且對方居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身旁,讓自己根本沒有察覺,這是自從很多年前跟隨封余大叔練習之後,便很少出現的事情。

    這名軍官長的很奇特,之所以說他奇特,是因為他的那張臉明顯還十分稚嫩,無論是五官還是眼眸,都顯他的真實年齡並不大,然而這個應該還是少年的軍官,身材卻極為結實魁梧,隱藏在軍服下的身軀,似乎飽含著無窮無盡地力量,隨時可能把這件軍服撐破。

    稚嫩地面孔,強悍的身體,這種劇烈地反差,在視差上極有沖擊力,而在許樂看來,更有沖擊力的是這名少年軍官肩上的金花兒,聯邦什麼時候出現這麼年輕的中校了?

    鄒郁這時候終于放下了捂著耳朵的雙手,她愕然地看著這名少年軍官,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今天居然會在首都,會在林園,緊接著,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以這個少年的性情,接下來只怕許樂要遭殃。

    說實話,不止她,就連七大家里那些大人物,對于這名少年軍官都極為頭痛,因為無論是誰,踫見一個不按***規矩辦事,偏生靠山又大的驚人的瘋子,都會感到無比棘手。

    “鄒郁!你怎麼懷孕了!”

    那名少年軍官瞪圓了雙眼,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景象,盯著鄒郁隆起的小腹,表情頓時變得無比恐怖,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道︰“是不是邰之源?你們是不是要結婚?如果他敢不要你,我就殺了他!”

    “李瘋子!”鄒郁一聽這話,便知道今天算是完了,她生怕他暴起傷人,面色微白地急促說道︰“這戍和太子哥哥無關。”

    許樂吃驚地看著眼前一幕,這個身份必然恐怖的少年中校,很明顯也是鄒郁的追求者之一,只是對方既然知道邰之源的身份,居然還敢喊打喊殺?難道這個少年軍官真的是個瘋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胸中刀、牙間血



    稚嫩的面容,憤怒的神情,隱藏著無窮力量的身軀,全部集中在這名少年軍官的身上。他先前第一聲暴喝時,稱呼鄒郁為郁子,接下來卻換成了鄒郁,許樂在桌旁分析,總覺得這個奇怪的少年軍官,在鄒郁面前總想扮成熟。

    李瘋子三個字一入耳,許樂便開始猜測此人的身份,能夠如此小的年紀便成為聯邦軍方的中校,除了此人自身強大的實力之外,在軍中的背景毫無疑問也極為深厚,聯邦軍方李姓的大人物……

    他的眼瞳微微一縮,馬上明白了先前自己為什麼會捕捉到如此強烈的危險感覺。可惜他還沒來得及確認這位少年軍官的真實身份,事情好像就繞到了他的身上。

    李瘋子今年十六歲,十二歲入伍,聯邦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校級軍官,至于以他的年齡如何能夠參軍,自然有他身後的那個家族,不,應該是聯邦軍方那些將他家族視為神邸的將軍們幫忙掩飾。

    他名義上屬于第一軍區特種機甲小組,實際上這些年卻一直在星球與**軍的對抗前線,西林大區與帝**隊的對抗前線上浴血廝殺,直到去年秋天才回到首都星圈。

    十二歲的少年,在前線呆了三年半,戰績卓著,毫無疑問是一個怪胎。然而這位姓李的少年,在首都上層***里被稱為李瘋子,並不是因為他瘋狂的人生,而是因為這名少年軍官,從來不會遵從聯邦上層約定俗成的那些規矩,誰的面子也不會給,但凡他看不順眼的事情,便是拳頭轟了過去。

    一個將負責審核預算的聯邦議員打進醫院的少年軍官,還能如此招搖地出現在首都,出現在林園,只能證明。他身後那一尊金光閃閃的雕像級大人物,在眼下的聯邦,沒有任何人敢輕視,就連總統先生也不能。

    李瘋子,人是瘋的,拳頭更是瘋狂地,從前線打回首都,從新兵營里打到議會再打到聯邦權貴子弟們經常混的夜店。一路打將過來,竟是無人能敵。

    都里的那些吃了虧的二代子弟們,尤其是七大家里不懼此人身世的家伙,後來才知曉此人十四歲的時候,就在西林前線得了個打遍軍中無敵手的稱謂,細細思忖後,不免黯然嘆息,那個老李家果然盡出怪物。再也沒有人還有憑借暴力找回面子的奢望。

    李瘋子,沒有人敢惹。

    先前離開林園地利孝通,就是知道這個瘋子要來,所以才會提前離開,因為他清楚。這個瘋子和自己一樣,也對鄒郁有些意思。如果讓李瘋子看到鄒郁懷孕,只怕會真的瘋了。面對著李瘋子,利家的七少爺,也只願意躲的遠遠的,生怕被那恐怖的感覺牽連進去。

    李瘋子微顯稚嫩地雙眼。死死地盯著鄒郁隆起地小腹。臉上地憤怒之色卻是漸漸斂去。沉聲問道︰“如果不是邰之源。那是誰?”

    即便是沉聲出口地一句話。依然震地周圍人耳膜嗡嗡作響。也不知道這位少年軍官地胸膛里究竟是何構造。居然像金石一般。他身後地幾名軍官面色有些難看。警惕地注意著他垂在軍服旁邊地雙手。時刻準備上前阻止。他們奉了上級地軍令。一定要確保這位少年軍官在首都不要再惹出大麻煩來。可是此刻看到少年軍官地臉色。他們知道此人是真地怒了。而自己這幾個人如果不動用武器。怎麼可能攔住他地怒火?

    邰家與李瘋子家關系一向良好。鄒郁當然也清楚這個十六歲地少年軍官擁有怎樣恐怖地實力。以及怎樣暴戾地性情。李瘋子此時地表情看似平靜。但她清楚。這正是真正風暴地源頭。

    “這似乎不關你地事。”鄒郁心中無比地擔心。臉色微微發白。卻依然語氣平靜地反駁道。按照許樂與她搭成地協議。如果出現迫不得已地情況。許樂只好冒充腹中孩子地父親。但此時此刻。面對著李瘋子隱忍待發地怒火。鄒郁怎麼也不可能把許樂頂到面前來。

    那是真會死人地。

    李瘋子或許很瘋。但絕對不是白癡。十二歲入伍能夠活到現在。還活地如此放肆。他地腦子要比一般人更好使。只是一瞬間。他已經注意到鄒郁眼眸里地擔憂之色。那抹擔憂之色似乎是對著自己身邊那個小男人。

    “既然懷孕了,總要有個男人,郁子,我雖然沒有上過幾天學,但這個事情還是知道的。”

    李瘋子有些傷感地看了鄒郁一眼,然後緩緩轉過頭來,眼眸里的傷感變成了霸蠻狠冷,盯著桌旁的許樂的臉。

    先前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面相平凡的年輕軍官,區區一個文職少尉,按道理來講,不可能與鄒郁有任何關系,應該只是鄒家派給鄒郁的勤務兵之類,而且他來到這段時間,也一直沒有感覺到這個普通的少尉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可是……這名少尉太平靜了,李瘋子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聯想到鄒郁先前眼眸里流出來的那一絲擔憂,眯著的眼縫里流出一絲寒冷至極的光芒,稚嫩的五官配上他此時的冷酷表情,看上去格外驚怖。

    “是男人,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說句話?”

    在青山公園路口讓鄒郁上車,許樂便知道自己會因為這件事情惹來很多麻煩,但他想的更多的是那位副部長,或者是那位疼愛妹妹的鄒少校。在首都特區,一位部長的女兒未婚先孕,這自然會惹來一場風波,許樂既然要保證鄒郁和她腹中的孩子能夠平安下去,在某些情況下,當然只好挺身而出,背那面被塗的漆黑一片的鍋。

    在許樂看來,這是他應該做的事情,總不可能讓鄒郁被人指著後背,猜測孩子的父親是誰,他既然讓鄒郁把孩子生下來。便要承擔一些東西。

    “我是鄒郁的男朋友。”

    許樂站起身來,沒有說鄒郁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但想來這一句話,已經表明了立場。在站起來地過程中,他的右手已經悄悄地扶到了桌沿,離盤旁的刀叉只有極短的距離,而他在軍靴中的十根腳趾,也開始微微發力。隨時準備抓實地面,暴發一擊。

    近兩年前在東林大區,憲章局組織的那次行動之中,許樂第一次施展封余大叔教給自己的本領,在一眨眼間擊昏了一名訓練有素的聯邦特種軍人。後來在古鐘號飛船上,他一人擊潰了數名西林軍校地優秀士官,還和那名深不可測的田姓船長對過一腳。來到首都星圈之後,他和第一軍事學院最強大的王牌機師周玉戰斗過。在臨海州的地下停車場內,他無比狂放地踹過一輛冰冷的軍用機甲,于黑暗的水花中,在極其艱難的情況下,將那些進行暗殺的軍方強者一一斬殺……

    許樂這些年出手地機會不多。但每一次對上的都是聯邦軍方里的精銳,而且他不曾真正的敗過。所以在這方面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然而此時地他,卻是如此的警惕與小心,因為從先前那一刻開始,他就從身前這位少年軍官地身上,感覺到了某種不一樣的氣息,十分強悍而恐怖的氣息……

    這是許樂這輩子所遇到的最危險的人物,比無數次被槍管指著還要感覺更危險。他甚至忽然想到。寧願再次單身一人去面對那台沉重恐怖的合金機甲,也不願意面對身前這名五官稚嫩的少年中校。

    十六歲地李瘋子。已經很強,非常強。

    尤其是此時平靜表情下所隱藏著地那股殺意狠勁兒。就像是一個潛伏在叢林里的怪獸般,令人自然生出畏怯之感。

    “戀愛婚姻是自由地,未婚先孕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如果誰敢說郁子一句怪話,我把他的頭扭下來。”

    李瘋子認真地看著許樂,就像看著一個他屬下地小兵,只是這名少年軍官的年紀實在太小,所以此時的場景感覺有些怪異,怪異里卻挾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

    “你這麼大年紀了,還只是個少尉,混的很慘,但我老李家也不是拿這種眼光看人的人,所以這也不是問題。”

    許樂目光微垂,心想自己進入果殼機動,直接升為文職少尉,一般而言已極為不錯,但如果和一名十六歲的聯邦中校相比,自然算混的極慘。他不明白面前這個實力恐怖的少年軍官為什麼要說這些,他只是注意到對方十六歲的身高,竟比自己已經高出了半個頭,那種壓迫感仿佛已經隨著這些話語變成了真實的。

    此時那幾名跟著李瘋子走進林園的軍官上前,想要勸說幾句什麼,不料李瘋子猛一回首,瞪著眼楮,大聲吼道︰“我在解釋!都給我讓開!”

    這是他家專程派來盯著他的軍官,不然他只怕早就一腳踹了過去,整個宇宙中,李瘋子天不怕,地不怕,就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怕,但總還是有個怕的人。

    解釋什麼?面色微白的鄒郁不知道,沉默站在他身前的許樂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李瘋子的這一聲吼,又讓桌上的玻璃杯開始嗡嗡震動起來。

    李瘋子不再理會那幾名無奈退後的軍官,冷冷地看著許樂,說道︰“她幸福,什麼都好,所以我沒理由打你……可問題在于,我認為她跟著你不會幸福。”

    他那雙清俊的眉毛皺了起來,說道︰“因為,你不是一個男人。”一般的聯邦少年在李瘋子這個年紀的時候,眉頭一皺,是在想著自己的小女朋友或者是網絡上游戲的關卡難度,而李瘋子的眉頭一皺,林園這片區域里的空氣,卻像是忽然變得熱了幾分。

    “因為你怕我,所以先前我問誰是孩子父親的時候,你不敢第一時間站起來認帳,這很混帳,很不是男人,所以該打。”

    “郁子懷孕了,你應該好好照顧她。你……居然還敢讓她喝酒?這麼不細心,不是男人,該打!”

    “她要喝你不敢管?連懷孕的女朋友都管不住,你算什麼男人?該打!”

    “女朋友喝酒,你***居然喝白水,當然不是男人,當然該打!”出,憤怒的唾沫星子有好些落在了許樂的臉上。他越說越憤怒,只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這些解釋究竟是想通過後面那幾名軍官向家里解釋,還是向對方解釋自己打他的原因,還只是……要為自己地憤怒發洩找一個由頭。

    許樂一直沉默平靜地站在他的對面,沒有被這些話語分心,只是輕輕地抬起手來,擦了擦臉。

    “你配不上郁子。所以我要打死你。”李瘋子說完這句話後,心情似乎變得輕松了許多。

    一旁的鄒郁臉色早已變得慘白,她知道這個小瘋子是真敢打死人的,而看他此時的臉上出了笑容,只怕再也阻止不了。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一杯紅酒潑了過去!

    李瘋子說要打死許樂。最後那個字剛剛出口,舌尖還頂著牙縫上時,他的手臂便毫無征兆地抬了起來,向著許樂的頭部砸了下去。

    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一擊,但確實是砸了下去,就這樣稀疏平常,平淡無常。少年中校地右臂。化作一條能夠劈開巨石的鞭,或是一根橫掃千軍的棍。平實而堅決地砸了下去!

    兩個人的距離極近,李瘋子軍服下的手臂。呼嘯聲中便來到了許樂的頭部附近,如果這一記砸實,許樂的腦袋肯定會變成一顆高空墜地的西瓜。

    這是很尋常地一次出手,李瘋子明顯沒有把許樂當回事。然而許樂看著這一記聯邦軍方特種兵常用的勾擺直擊,眼楮卻眯了起來,感到了無窮的凶險。

    夜店門口鉤子便曾經用同樣的方式,砸中過許樂的頭部,當時許樂左手豎擋一半力量,借著此勢欺身近前,但此時,許樂卻絕對不能用這種手法,因為從那條如鐵鑄地手臂挾帶的風聲中,他可以肯定,如果還用那種手法,面前這名少年軍官地拳頭,絕對可以讓自己瞬間喪失戰斗力這只是一剎那間的直覺反應,連思考都來不及。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許樂的反應更快,他想也未想,正在擦臉的左手順著自己的臉頰往後滑去,閃電一般抬起了肘尖,彎起了手。

    手掌牢牢地護住了自己的後腦,而橫著擋在頭旁的上臂,則像是一根鐵條,死死地守住了太陽穴和眼楮地位置。

    只來得及做了這一個動作,李瘋子地手臂便已經到了,這一記平實的攻擊,狠狠地砸在了許樂地手臂上,而順著去勢擊向後腦的拳頭,實實在在地轟在了他地手背上!

    一聲悶響,一股強大戾橫到了極點的力量,順著兩條手臂接觸的區域,沉了下去。嘶啦一聲,許樂上臂處的軍服袖管頓時裂開,出了下方的肌膚,而他的手背護著的後腦上,幾絡頭發開始慘然脫離。

    好恐怖的力量,許樂的上半身就像是被一塊巨石擊中,雖然他的上臂與手背像鐵鑄一般擋住了這一砸,但卻無法承受這股巨力,身體向著餐桌旁歪去。

    啪的一聲,許樂空著的右手撐住了厚實的原木餐桌,沒有倒下!

    李瘋子的眼楮亮了起來,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尉娘們兒居然能夠擋住自己的第一砸,他的眼楮死死地盯住了許樂撐在餐桌上的右手掌一股麻痛迅即在許樂的手臂上傳遞開來,他沒有想到,這個李瘋子的力量居然比自己先前判斷的更恐怖,只是對方才十六歲,這種力量是怎麼得來的?

    撐在餐桌上的五根手指猛地發力,左臂依然護在自己的頭部,許樂的眼瞳里已經開始微微亮了起來,如此強橫的力量,激發了他深藏于骨子里的那抹狠勁

    然而李瘋子沒有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就在許樂右手掌剛要發力的時候,那記尋常至極,平淡至極。卻又恐怖至極地砸掛拳,又轟向了許樂的頭部。

    連續兩拳之間似乎根本沒有時間的中斷,就像是高速旋轉的達林制式槍管,以最快速度連續噴網出的兩顆子彈!

    李瘋子砸過來的角度如前,攻擊的部位沒有改變,精確快速到了極點,許樂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依然護在頭部的左臂。再次硬擋一記重拳,又一聲沉重地悶響,他感到自己的臂骨竟有些快要斷裂的感覺,這個少年軍官的力量太非人了。

    如果以力度來說,李瘋子這尋常的兩拳,更像是炮彈。第二拳的力量更勝第一拳,許樂的心里變得寒冷起來,除了古鐘號那位田船長之外。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強悍的角色,對方地速度竟似比自己還要更快一些。

    撐在餐桌上的手掌指節發白,許樂的肘部被這股沉重的力量壓的有些彎曲,似乎隨時可能倒下。

    便在此時,李瘋子蠻不講理。卻又異常恐怖地第三砸又瞬間而至。

    此時的許樂身體有些不平衡,目光微垂。根本沒有時間去看這一拳,準確地說,從李瘋子出拳開始,他就一直沒有抬頭地機會,可是他有一雙耳朵,他在聽……他聽出了古怪。

    第三砸沒有挾帶一絲風聲,許樂雖然看不到。表情已經變得極為凝重的李瘋子。此時小臂上的軍服早已片片碎開,但他能夠感覺到那股前所未有的危險。

    是力量嗎?是強大無儔到空氣的變形都要反應慢上一絲的力量與速度嗎?

    一股灼熱的氣息。猛地在他地腰後洶湧生出,瞬息間傳遞到了身體地第一個角落。已經被修練到成功隱藏在肌膚下的顫抖。開始向著許樂地雙臂蔓延!

    李瘋子的眼瞳已經變得前所未有地明亮,他的小臂在破口外的肌膚開始顫抖,不知道是因為過于興奮,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許樂撐在餐桌上的右手肘再也無法抵擋這股巨力,彎向了桌面,小臂狠狠地砸在了桌面,發出一聲異響。

    然而此時他身體里的顫抖已經化作了強橫無比的力量,支撐著他的身軀,將李瘋子最後的那一拳震了回去,而右手小臂則是在桌面上生生一撐,整個人站直了。

    這一刻,許樂終于看清楚了李瘋子那張稚嫩面孔上,帶著瘋狂之意的眼眸,他的眼眸里卻是無比平靜,因為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向著李瘋子的方向踏了一步。

    一腳踩在了李瘋子的雙腿之間,一頭頂向李瘋子的下巴,大腿則是狠狠地頂向了李瘋子的胯部。

    這是封余大叔教給他的十個姿式中最狂野的那一記進身技,在過往的戰斗中,許樂雙腳如根站于地面,只要壯烈進身,面前無論是誰,都會如破樹爛枝般,被他的連續近身格斗技倒于拳下。

    然而令人震驚的是,當許樂以閃電般的速度踏前一步,拳進中路時,李瘋子也同樣踏前了一步,而且就如同許樂一樣,純粹是一種戰斗本能里的反應,十分自然!

    兩人同時踏前,就像是在做某種配合一般,顯得是那樣的和諧。然而和諧之中的兩人,卻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關頭。冒險調用了體內神秘力量的許樂,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雖然因為李瘋子如出一轍般的踏前,導致了無法傷害對方胯下的要害,但是一直護著頭部的左臂與從桌面上閃電般彈起的右手,已經從中路破開,直擊李瘋子的咽喉!

    在這一瞬間,李瘋子真的瘋了,稚嫩的面容異常蒼白,三拳之中還來不及眨眼的雙眸里滿是狂暴之意,左手掌一翻,直接封在了自己的咽喉前,而他的右手,則是帶著強烈的顫抖,直接拍向了許樂的頭頂!

    少年軍官的身高比許樂高出半個頭,他竟準備用一只手掌來擋住許樂的雙拳,看來他相信自己身體的強橫,更相信自己足以開山破的一掌,能夠擊倒對方!

    此時地許樂身體內每一對肌肉縴維都在磨擦擠壓。強大的力量讓他的耳目格外敏銳,尤其是反應的速度,已經快到了極點。

    左手手掌一翻,直接迎上了當頭拍來的那一掌,而右臂則是依循身體的本能,封余大叔的教誨,在最後關頭沉了三分,緊握的拳頭中指微突。狠狠地砸了下去。

    啪啪兩聲悶響,李瘋子地手掌狠狠地拍在了許樂的頭頂,而許樂的拳尖也無可抵御地擊中了他的咽喉下方三分之地。

    然而李瘋子的手掌下,有許樂如鐵板一般的手掌向天迎著,許樂的拳尖下,則是李瘋子閃電般擋過來的左手手腕。

    兩個人同時分開,軍服衣袖上被力量震開地碎布片,在兩人間飛舞。然後頹然落地。鮮紅的的酒水,潑到了李瘋子的臉上。

    這名在西林前線號稱打遍軍中無敵手的少年強者,任由紅酒在稚嫩地臉上緩緩滑落,死死地盯著身前不遠處的許樂。似乎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對于許樂和李瘋子來說,先前地三砸一交錯。是一場極為漫長凶險的搏斗,但這只是對于他們這種反應速度超乎常人的局中人而言。林園餐廳里那些表情各異的客人們,所看到的場景完全不同,他們只是看到李瘋子用一種恐怖的速度,砸了那名少尉三拳,然後兩個人靠近了一下,最後分開。

    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從李瘋子開始動手。到最後兩人分開,不過瞬媳間。鄒郁當時潑出去地那杯紅酒,在空中飛舞著。直到兩人交手結束,才冷冷地落到了李瘋子地臉上。

    許樂看了李瘋子一眼,沉默著從他的身邊走過,從座位上拿起了鄒郁地小包,扶著她的胳膊,向林園餐廳外走去。

    李瘋子像是沒有看他地舉動,平靜地站在餐桌旁,一動不動,陷入了入伍以後難得一次的自省與沉思。

    他知道自己輸了,兩個人最後莫名其妙的同時按照本能施展出了進身技,然後同時出手,可是最後時刻,那名少尉的拳尖低了三分。

    正是這三分,讓拳尖離開了自己防守能力最強的掌根,落到了腕門處,那股比自己還要更強橫的力量,破開了自己的防守,擊傷了自己。

    李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餐桌,看著那些潔白桌布上的剩菜與刀叉。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想發洩自己的怒氣,根本就沒有想把那名少尉打死,姑且不論家里在拳打議員事件後對自己的嚴管,只說對方是郁子腹中孩子的父親,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對方打死。

    然而當第一拳砸掛出去,卻被那名少尉擋住的時候,李瘋子便知道自己今天不能留手,就像許樂的感受一樣,這位十六歲的少年軍官,從對方如鐵鑄一般的上臂中,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凶險感覺。

    更令李瘋子警惕和出全力的原因,是許樂撐在餐桌上那只手的位置,當時許樂五根手指微微曲起,隨時可能抓住手邊的那把餐刀……在自己的強攻之下,還時刻想著反擊,並且事先就已經預備好了方案,這是一個多麼冷靜可怕的對手。

    不能讓那名少尉有絲毫喘息的機會,李瘋子第一次在單打獨斗中感到了危險,所以他的第二拳去的比第一拳更快,更猛。而那名少尉居然再次擋住,更是加深了李瘋子的警惕,也成功地撩起了他洶湧的戰意。

    第三拳,李瘋子已經用上了家里嚴禁使用的古怪手法,但那名少尉居然依然擋住了!而且對方最後居然反擊的速度比自己還要快!反擊的手法比自己還要犀利!對方似乎知道自己會怎樣應對一般,就那樣自然而然地破開了自己的攻勢,成功地擊中了自己這個姿式中唯一的命門!

    李瘋子輸了,但他沒有挫敗的情緒,有的只是興奮與好奇,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再次和那名古怪的少尉打上一場。

    他靜靜地盯著面前的餐桌,忽然間,餐桌垮了。

    林園餐廳里傳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除了許樂和李瘋子之外,沒有人能夠明白他們這次交手的真正含義之所在,尤其是最後那一拳和最後那次同時進身。對于林園這些客人來說,他們根本不相信那名少尉是李瘋子的對手,只以為李瘋子心傷鄒郁之事,為情所困,最後隨意打了三拳出氣,饒了那名少尉一遭。

    他們自然想不明白,這張結實無比的餐桌是因為承受了李瘋子和許樂的雙重力量,早已經從內部潰壞。

    李瘋子沒有吃飯,帶著幾名軍官向林園外走去,直到坐上了那輛大的出奇的越野車,才打破了沉默,說道︰“去總醫院。”

    跟著他的軍官,根本沒有看明白先前戰斗究意是怎麼回事,然而此時聽著上司沙啞到了極點的聲音,不由嚇了一跳。

    李瘋子緊緊地閉著唇,沒有讓咽喉處湧出的鮮血噴出一滴,他覺得自己的咽喉里,此時像有一把刀般痛楚。

    李瘋子不怕痛,但他也不願意死,更不願意聲音變成這樣。

    在強行吞了一口血後,他對著自己的下屬憤怒地啞聲罵道︰“我他媽又不是真的瘋子,不去醫院做手術,難道你要老子再變一次聲,然後在車上嗝屁!”

    沒有標志的黑色汽車,行駛在首都特區安靜的大街上。面色蒼白的許樂閉著眼楮,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許久沒有說話。

    “你不要死。”鄒郁面容淒冷,心里生出歉疚之意,自己懷孕本來和許樂沒有絲毫關系,可是這名年輕人,卻因為自己的事情,要承擔如此多全沒道理的傷害。

    “我死不了。”

    許樂睜開了雙眼,向著鄒郁勉強笑了笑,他的笑容依然陽光,然而出來的牙齒上,卻沾滿了血水。

    那一掌他擋住了,但強大的震力依然傳到了他的頭部,震得他的牙床有些松動,牙齦開始出血。

    “是費城李家的獨苗吧?”他輕聲問道。

    “是。”

    許樂眯起了眼楮,回憶著最後時刻從李瘋子身上傳來的那股熟悉,卻又有些不一樣的顫抖感覺,心情變得略微有些怪異。今天暴了體內最大的秘密,不知道那個叫李瘋子的少年軍官有沒有查覺,畢竟融合進體內,也才一個多

    李瘋子確實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恐怖的人物,在林園里的戰爭危險到了極點,那接連而至,如雷如錘的三拳,實在是令人驚心動魄,而且他能感覺到,那名少年軍官最後真是動了無窮殺意。

    如果不是許樂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強悍的力量,根本無法擋住,饒是如此,最後還是險些出了問題。

    只是更令他驚心動魄的是,難道封余大叔……和費城李家有什麼關系?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8-1 08:33 PM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活


號稱打遍軍中無敵手的李瘋子,當天晚上便暗中住進了陸軍總醫院,用的當然是代稱,這位十六歲的少年軍官此生未曾受過任何挫敗,不論是年少氣盛,還是傲氣使然,他都不可能願意這個丟人的消息被傳的滿天霞知道。

林園里兩個人的交手其實極為凶險,在那種情況下,誰若是留手,就只有死路一條。最後兩個人都活了下來,沒有出什麼大戍,純粹是運氣的關系,許樂與李瘋子的三砸一突,暴狠到了極點,最後那刻卻因為那一絲古怪的和諧感覺,肢體相應相沖,將兩人震開。

許樂和李瘋子都清楚,當時場中的情形如果換成另外任何一種情面,只怕當場必會有一人交待後事。

通過林園的這一場風波,國防部鄒副部長家千金未婚先孕的消息,就像被安上了附裝飛翼,瞬息間傳遍了首都上層社會。人們在吃驚之余,也不免帶著幾分玩味,想著鄒副部長究竟準備怎樣處理此事,一向低調而神秘的邰家,會不會容忍這種羞辱。

絕大多數人都淡忘了那個年青文職少尉的存在,在上層社會人們的眼中,這名少尉只是事件的觸發點,本身沒有太多值得觀注的地方。

沒有眼光的人很多,卻也不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李瘋子和那名文職少尉間的沖突。林園的幕後老板林半山,自然就是非常會識貨的人,身在外地的他,通過網絡看到了當天的監控錄像之後,只是笑了笑,說了一句︰“想不到李瘋子打架也會吃虧,還真是令人吃驚。”

林半山是何許人物,聯邦七大家里最出名的浪蕩子,他那雙專在星空里審視美學存在的雙眼,早已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認。這句評論在數日後傳回了首都。不禁惹得很多人向那夜的林園重新投回了審視的目光。

人們開始注意到那名文職中尉,雖然除了少數勢力通過調查知道了他地姓名之外,這名中尉依然是個無名之輩。然而有可能成為鄒副部長的未來女婿,搶了邰家太子爺的未來妃子,還和費城李家那個小瘋子打成了平手……無論是怎樣的無名之輩。也必將變得有名起來。

聯邦社會上層,由七大家和那些政客、職業軍人們組成的***,輕蔑地子著法律,回避著憲章,控制著人類社會絕大部分地資源和信息,這個***便是這個社會的統治者。從憲歷開始以後的無數萬年間,整個聯邦社會便是處于這樣的控制之中,這種局面已經平穩了數萬年,而那個叫做許樂的文職中尉。就像是一個突然闖入面包圈里的小石頭,有些突兀,有些顯眼。

不過此時的許樂,依然只是上層社會里茶余飯後偶爾會提到的閑聊話題。

無數年來,聯邦公民里優秀的人才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這些從社會底層爬起來地優秀人物,最後終將投身于他們所處的***,被接納,然後被同化,變成這個***里的一個組成部分。

在控制著聯邦地這個階層看來。許樂如果真地能娶鄒郁。那麼將來自然也會進入這個***。即便如此。也只是無數範例中地一例。自然不需要投注予太多地注意力。他們根本不知道許樂與鄒郁之間地真實關系。

那些真正地大人物。更不會關心林園里發生地那一幕。至少聯邦上層社會里那些支持京州州長羅斯和麥德林議員地勢力們。沒有注意他。雖然許樂地名字已經開始出現在很多資料當中。

如果有一天。許樂表現出值得注意地能力。以他與邰家、鄒家之間地關系。或許那個龐大而潛伏于陰影之中地勢力。便會開始打壓他。然而對于那些大人物來說。林園里地一幕。只是年輕人們吃多了之後無聊地爭風吃醋。許樂表現地戰斗力再驚人。也不會讓他們古井無波地情緒有絲毫變化。

畢竟他不是李瘋子。在瘋狂地實力背後。還有一個家族。一位神在後方……費城。平湖之畔。雪山之前。

一位戴著眼鏡。穿著黑色雙襟扣復古服地中年人正在陪著一位老人聊天。那位老人地臉上已經開始長出一些不吉利地淡褐色斑點。每當看到這些斑點地時候。中年人地心情便會低落幾分。再強大地人類。不。應該說是聯邦里最強大地人類。在時間地面前。依然顯得那樣地脆弱。

他是一名聯邦少將。然而在家里地時候。從來不會穿著軍服。因為這是父親地規矩。自從十幾年前與帝國地戰役結束後。父親親手將那件元帥制服封好。便再也沒有穿過軍裝。而總是一套頗有古意地長衫在身。

“木子的成績怎麼樣?”

聯邦的軍方最高級別是上將,除了戰爭時期總統先生會以三軍總司令的名義掛元帥餃,三十七憲歷以來,唯一的例外便是這位老人,在第一次聯邦與帝國戰爭中,這位老人在億萬聯邦公眾的狂熱支持下,憑借著驚天的功績,被聯邦管理委員會授予元帥餃。

總統五年一任期,只能連任一次,而這位老人在聯邦公民心中的地位,卻是永遠無法減退,從某種象征意義上來說,這位穿著長衫的老人,才是真正的聯邦第一人。

然而這位聯邦的軍神,此時說話的語氣,卻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像極了渴慕親情的祖輩。“木子考進一院指揮系的成績就很好,這半年課業也沒有拉下。”李少將笑著回答道。

“我只擔心那孩子太出名,在學院里的生活會有些麻煩。”老人笑著說道。

李少將也笑了,他那位不為人知的佷女大概是整個聯邦里知名度可以與父親大人相提並論的幾人之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低聲說道︰“李封還在莊園門口跪著,什麼時候讓他進來。”

“那是你的寶貝兒子,我只能管我的兒子,卻管不了他。”老人閉著眼楮,透過庭院的空牆,感受著從湖面上吹來的微冷的風,平靜說道︰“身為一名軍人。卻不服上峰命令,就算事後證明他當時的選擇是正確地,這種態度依然不能饒恕。”

李少將沉默不語,他知道父親是在責怪自己管教兒子方面太過驕縱,然而當初李封十二歲便被父親扔進了軍隊。四年來過著如此瘋狂的人生,身為人父,他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有無窮的愧疚,自然舍不得太過嚴厲。

“什麼叫打遍軍中無敵手?聯邦里藏龍臥虎,修身館里也不知道有多少高人,這次被人打的說不出話來,才知道行軍鍋是用鐵造地。”

老人緩緩睜開了雙眼,“這也算是對他的一個教訓,不然再這樣囂張下去。在西林前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李少將沉默不語,他非常清楚自己兒子的恐怖實力,在聯邦軍方,根本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然而父親既然這樣說,他當然不敢辯駁,只是聽到西林前線四字,他的表情才認真了幾分。

無論是鐘司令還是那個田胖子,當他們看到李瘋子時,只偶有上前把那小子揍一頓的沖動吧?

許樂並不清楚在林園里和李瘋子的一架。會驚動哪些人物,但這並不影響他清醒地判斷出,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已經一頭扎進了某個***。

聯邦逃犯的身份並不讓他如何擔心,已經快兩年地時間,無論是邰家還是果殼機動公司,都沒有查出他的真實身份,看來在憲章局中央電腦的確認之後,沒有什麼勢力,還有那種天才般的敏感。將他這個少尉與當年東林大區一個籍籍無名的郭聯系起來。

唯一令他有些擔心的。是他不清楚李瘋子有沒有查覺到自己所使用的力量,李瘋子能夠得到一個打遍軍中無敵手的稱謂。在林園餐廳里所展現的實力,確實也格外恐怖……這種情況下。沒有落下風的自己應該會引起某些人地注意。

費城李家……自己的秘密,能夠瞞過那位聯邦軍神的雙眼嗎?更何況許樂總有一種隱約地感覺,封余大叔說不定和費城李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因為這種警惕,當天夜里從林園回來之後,許樂便開始忙碌了起來,從公寓的雜物間里,取出了很多標準線還有一些從網上訂購的普通設備,用最快的速度開始組裝,開始布置。

坐在沙發上的鄒郁,若有所思地看著忙進忙出的許樂,她不知道這個家伙在單元樓外忙些什麼,濃春時地天氣終于熱了起來,許樂又無法留在家里離受冷氣,汗流浹背,干脆把外衣脫了。鄒郁看著他勻稱地身軀,裸在外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漂亮地鼻翼……

只不過勻稱罷了,這個身體里怎麼能蘊藏如此大的力量,居然和李瘋子打成了平手?鄒郁百思不得其解,在臨海夜店門口,她就知道許樂很能打,可以和特種兵出身地鉤子打成平手,可是李瘋子是何許人物?費城李家的獨苗,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的瘋狂少年軍官……

“你究竟在忙什麼?”

此時許樂破開了公寓牆里的管道線,神情認真地破開三色線,開始與公寓內的數據線及設備進行連接。鄒郁終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

許樂暫時沒有回答她,直到將所有的數據線匯總進他床邊的一個儀器,進行了最後的數據校正,他才略微放下心來,解釋道︰“我在公寓周邊安了一些監控設備。”

鄒郁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不懂許樂這句話的意思,難道這個家伙是擔心自己的父親或者是兄長會調動部隊來抓自己?且不說在首都復雜的政治環境下,父親和兄長會不會愚蠢到動用軍事力量來解決家事,就算這一幕真的發生,難道許樂就想憑借這些看上去異常粗糙的監控設備,事先發現軍隊的行蹤?

她不禁微嘲地笑了起來。

許樂此時背對著她,自然不知道她的表情,他認真地從儀器上拉出一塊極薄的光屏,子著光屏上的那些顏色不同地光點。輕輕地噓了一口氣。這是施清海離開之前送給他的設備,當初在臨海州逃脫聯邦調查局追捕時,這一套監控設備,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

監控的範圍,大概在公寓樓周邊五百米方圓的範圍。主要地工作原理是獲取聯邦軍方或調查局的連絡器功率,再加以判別。許樂利用在網上訂購的材料,對這套設備的外圍進行了補充,應該勉強能夠達到當初施清海使用時的效果。

他轉過頭來,看著鄒郁,忽然沉默了片刻,因為他所擔心的並不是鄒家,而是……費城李家以及整個聯邦。和鄒郁住在一起,原本的目的是要保證她以及她腹中孩子的安全。可是因為林園地事情,許樂陷入了警惕之中,卻發現鄒郁跟著自己並不如何安全。

“這兩天,你家里一直沒有什麼反應。”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看樣子你哥哥被你那邊的舉動嚇的很慘,聯邦法律規定,六個月以後的胎兒就擁有相應的人身權利,我想……再過一段日子,你家里人也要被迫接受這個事實,到時候,你還是回家吧?”

鄒郁的眼瞳亮了起來。卻是那種寒人心脾的亮,像冰一樣在反射著雙月的光芒,她靜靜地盯著許樂的臉。臉上漸漸浮起一絲冷漠的笑容,開口說道︰“怎麼?這才一個月不到,就要頂不住了?”

許樂知道她誤會了什麼,低著頭解釋道︰“是我地問題,我擔心你和我在一起不安全。”

施清海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第一眼便瞧出許樂陽光面容下隱藏著沉重秘密的人,很顯然。他的未出生孩子地母親。並沒有這種能力。但是看著許樂今天的異常行為,以及這句話。再聯想到許樂這些天里所表現的堅韌平靜,鄒郁終于發現了一絲問題。

“你有秘密……而且……和李瘋子有關。”鄒郁輕輕扶著隆起的腹部。緩緩地站了起來,平靜地看著他,說道︰“你在隨時準備逃跑。”

許樂默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話。

“難怪連李瘋子都砸不死你,看樣子我還是低估了你,我總以為將來的你會在聯邦發光發彩,但沒想到,你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

“每個人都有自己地秘密,我只是發現跟我在一起,並不能讓你更安全一些。”許樂誠懇勸道。

鄒郁靜靜地看著他,很久之後忽然開口說道︰“天很晚了,我要睡了。”

完這句話,鄒郁取下裹在頭上地毛巾,扔到了沙發上,頭也不回地向著自己的臥室走去。

直到關上了臥室地門,坐到了床上,鄒郁才對自己先前的表現感到一絲不可思議,她看著鏡中沒有化妝地自己,眉尖微蹙。

她越來越習慣自己這張不著脂粉的臉,雖然和邰夫人喝下午茶的時候,她也只著淡妝,可是……臉上如此干淨,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正如許樂所說,以鄒郁那天在茶舍里所表現的壯烈氣概,無論是鄒侑還是那位國防部的大佬,只偶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鄒郁把這個孩子生出來。

可是鄒郁卻不想離開這個簡單的公寓,她靜靜地看著鏡中越來越美麗的自己,在心里想著,留在這間公寓替許樂擋麻煩,真不像是從前的自己會做出的事情,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願意替不相干的人著想的好女孩兒了?

這究竟是因為自己懷中孩子的關系,還是因為先前那個家伙替自己洗了頭的關系?或許,只是習慣了這種平靜而不用費心提防什麼的環境吧。

臥室門外,許樂怔怔地看著緊閉的門,雖然鄒郁什麼都沒說,但從她先前的言行來看,對方肯定不會離開。

他很敏感地猜到這個未婚少女媽媽的想法。

鄒郁不知道他的麻煩是什麼,但她清楚,身為國防部副部長的千金,與邰夫人關系良好的少女,聯邦里的任何麻煩,當她與許樂在一起時。總會變得比較無力一些。

他走進了洗手間,痛快地沖了一個冷水澡,披著浴巾來到鏡子前面,開始仔細地刮胡子,開始更仔細地刮掉雙眉間的那些細毫。輕輕地撫摸著手腕上冰涼地金屬手鐲。確認了新的電擊棍的存放位置,他抬起頭來,看著鏡中自己如飛刀一般的雙眉,久久沉默不語。

鄒郁變了,鏡中的許樂開心地笑了起來,生出一絲暖意與快樂。

後幾天地生活與許樂的警惕完全相反,一如往常般平靜安寧,似乎林園里與李瘋子的一戰,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不好的影響。每天早上。許樂做好了早餐,又寫下便條提醒鄒郁冰櫃里的微波食物存放位置,便會開著那輛沒有標志的黑色汽車,通過二號高速公路,穿越霍金大道和財政部大樓,向著第一軍事學院駛去。

沈老教授依然在住院,不知道具體得了什麼病,以這位老教授的年齡,大概也正是百病纏身的悲哀時刻。有時候許樂也曾經想過,自己身為沈老教授唯一的助理研究人員。是不是應該去醫院看望一下,他卻又沒有沈教授地聯絡方式,研究所的事務官員們也沒有回復他詢問的電子郵件。

忙完了在研究所一天的工作。許樂開著那輛黑色汽車,回到望都的簡單公寓,開始做晚飯,開始準備明天的中飯材料,開始做家務,開始在民用網絡上尋找一些他需要的東西和資料。有時候他還要替鄒郁洗頭,烏黑順滑的長發在他穩定修長的手指間繞啊繞啊繞……

現在他與鄒郁偶爾會聊聊天。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好。只是當鄒郁第次詢問施清海地童年趣事之後,許樂忽然發現好像找不到什麼新的東西可聊。或者說兩個人之間,本來就不需要聊太多天。

生活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看似尋常枯燥,實則安寧平靜。

平靜如流水般的生活中,唯一令許樂感到有些激動和興奮地是,如今那間專屬他一人使用的實驗室,終于可以讓他在機械方面的天賦得到全面的展現,對擬真器信號采集系統的研究已經到了某種關鍵的時刻!

在腦海里那些無所不包容的結構圖紙幫助下,許樂確信,只要給自己足夠地實驗機會,他一定能夠完成對擬真系統地改造,從而調用自己體內的力量直接操控機甲。

如果真地能夠成功,毫無疑問是機甲操控方式上的一次革命性突破,只可惜這種方式只能由許樂一個人使用,或者是封余大叔,又或者是……費城李家?

許樂能夠完成這一點,除了依賴于沈老教授實驗室龐大地數據庫,豐富的材料庫存之外,更重要的還是他很多年來,在封余大叔潛移默化指導下,被打造的極為扎實的實踐基礎。

更關鍵的,當然是他腦海里那些奇怪的圖紙。

那些隱隱約約超出了聯邦現有科技水平的結構與設計,並不見得都是完美的,甚至有很多是完全不可行的,但那些奇怪的,甚至是荒唐的設計理念與構造,卻給了許樂極大的靈感,如果沒有這些圖紙的激發與幫助,他絕對不可能僅憑一個人,就完成對擬真系統信號采集器的全面改造。

要知道聯邦任何學科研究,都必須建立在大量實驗與設計模擬的基礎上,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專家,能夠單獨完全一個系統的改造。在沒有人知曉的情況下,果殼研究所三部一間實驗室里,便有一個年輕的文職少尉,做出了注定要震驚很多人的成果。

可是許樂需要實驗的機會,那就需要與機甲進行單獨的,長時間的接觸。而這一點相當的困難,聯邦機甲屬于絕對機密,以許樂現在的密級雖然能夠接觸到資料,卻無法理所當然地要求接觸實際的機甲。

要將自己在光屏桌面上的虛擬設計,轉換成真實的存在,許樂必須能夠解決工程部出現的那幾個難題,這樣才能夠進入工程部的核心區域,從而去實驗自己的東西。

然而關于雙引擎的難題,卻不是如今的許樂可以啃的動的東西。他怔怔地看著光屏桌面上的那些圖紙,眉頭皺的極緊,龐雜的動力系統,和擬真系統完全不同,且不說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只說那些恐怖的計算量與電子噴流軌跡捕捉,就已經顯得異常艱難了。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一團麻(月初要月票!)


(謝謝謝謝,只有謝謝說的出口,最後時刻衝到第四,全是大傢伙兒的支持,我就是個廢柴。

今天早上想了半個小時,決定這個月要認真拉月票,我要好好地寫,絕對讓大家滿意便是,但……這章有些枯燥了,嗚嗷,以後不寫這種又難寫又干的東西了。

今天是月初第一天,我也不知道這個月能到第幾,但上個月那樣都第四了,我還怕俅,反正大傢伙兒把月票扔過來便是,我不會讓大家失望,說句狠話吧,這個月……俺要寫二十萬,嗚嗷,連烽火那廝那敢定字數,我怕俅!)

果殼機動公司研發的最新一代機甲並未定名,在內部被暫時稱為,這一代機甲已經研發了超過十年的時間,與型號機甲以前的全系列相比,型機甲在動力方面,有了決定性的突破。

型機甲依然是以靜農高能蓄電池為動力源,然而在機甲腰後方配上了兩個最新型的噴流引擎,卻可以瞬間將機甲的能量輸出,提升至型機甲的四倍以上!

這種設計毫無疑問是一種大膽且天才的想法,經過了長達十年的研究,戰艦上的多引擎技術,在克服了一系列材料及微電子學方面的困難之後,終於成功地移植到了機甲上,這個想法的實現,不止讓整個果殼工程部的工程師們歡喜鼓舞,聯邦軍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動。

穩定狀態下的兩倍動力,瞬間狀態下地四倍動力,這是一個跨越式發展的指標。如果放在戰場上。擁有四倍動力的型機甲,完全可以憑借自身這種強悍的機動能力,將舊有的機甲看成笨拙的小孩兒,最令軍方感到興奮的是,如果將來的多引擎技術成熟,軍用機甲的機動性再次得到提高,那麼在戰艦能耗日趨衰竭的情況下,一般戰場上地遠程武器,比如自行炮,比如光纖制導火箭彈。將很難擊中以極高速率進行規避的機甲……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麼聯邦與帝國之間地戰爭,除了懸浮於太空之中以作威懾的戰艦之外。這些擁有極大機動能力地軍用機甲,再也不僅僅用於特種作戰。而可以放在正面戰場上作為主力突進,毫無疑問,這將是戰爭模式的一種根本性質的改變!

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與聯邦軍方研製的型機甲,目前只生產了十四台原型機,然而在實驗室裡所展現出來的速率,已經令所有方面感到了滿意。這批新式機甲要進行批量生產。並且成為真正的戰鬥力,至少還需要兩年地時間,而且聯邦軍方也不知道帝國那邊在機甲的多引擎技術上,有沒有什麼突破,所以聯邦軍方對果殼機動公司給出了一個格外嚴格的時間限制。

聯邦與帝國,無論是哪一方率先擁有了這種高性能機甲,並且投入到戰場之中。便必將贏得戰爭的主動權。

聯邦有個古諺語:丟失一個釘子。壞了一隻蹄鐵;壞了一隻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折了一匹戰馬。傷了一位騎士;傷了一位騎士,輸了一場戰鬥。

這種電影和小說裡才能見到地神話戰鬥。並沒有在聯邦地歷史上出現過。然而這說明了細節、後勤對於戰爭地重要性。更何況新一代型機甲。可以改變戰爭地某些形態。用科技地力量。帶來戰爭上地實力變化。

所以當國防部向果殼機動公司下達了嚴厲地時間期限時。工程部地主管以及工程人員。沒有絲毫意外。他們也明白自己研發出來地機甲。有著怎樣重要地意義。如果想要以一名工程人員地名義。在歷史上留下自己地名字。那麼這一次地型機甲研製。肯定是最好地機會。

時間急迫。十年地研發時間結束。進行了標準地實驗室參數獲取和模擬演練之後。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便將四台原型機甲送到白水公司。讓下屬地白水公司在百慕大三角星域地區域衝突中使用。以獲取戰場上地第一手數據。

百慕大三角星域地區域衝突一直不停。而且白水公司選擇地實驗性武器星球。也遠離帝國奸細能夠滲透地部分。所有地這一切都是為了保密。即便如此。聯邦軍方依然派出了第三軍區最強大地一支戰艦。遠遠地跟隨著白水公司地作戰小隊。進入了百慕大三角星域地邊緣。

一方面是為了配合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收集數據。另一方面自然是為了保密。在那個荒蕪礦星上。所有能夠接觸到那幾輛新式原型機甲地流民暴徒。最後都必須死去。

為了一代機甲地誕生。需要一支艦隊進行保駕護航。這充分說明了聯邦對於此事地重視程度。

那個邊緣荒蕪礦星上的小股暴徒勢力,被白水公司的作戰小隊花了七天的時間消滅,在第三軍區艦隊的封鎖下,這個消息沒有遺漏絲毫,也沒有引起任何勢力的注意。然而當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的工程師仔細計算戰場上新式機甲的數據時,才發現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

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聯邦新一代機甲便只能永遠安靜地站在實驗室中,永遠無法成為聯邦與帝國戰鬥時的強悍武器。

這個難以解決的問題,驚動了果殼機動公司董事會到工程部的所有高級主管,激怒了本來興奮不已等待實驗結果的聯邦軍方,所有人都等待著一般超出當前時代的機甲誕生,結果卻迎來了如此糟糕的一個消息!絕密之中的絕密,所以近十年的研製工作,基本上是由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一力承擔。雖然國防部高層偶爾也想到過,是不是應該讓古鐘公司,至少是果殼研究所或聯邦科學院的專家加入進來,因為古鐘公司在戰艦多引擎方面地設計,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最領先的。然而還是基於保密的原因,這些想法最終都沒有落到實處。

去年秋天,白水公司在百慕大三角星域邊緣星球上的戰鬥實驗,暴露出來了新一代型機甲一個致命的問題,果殼工程部始終無法將這個問題解決掉,所以那位人事主管何塞才會在春季招募裡。去親自挖人,就是想從那些年輕的,沒有任何固有經驗的優秀工程師中。找到些許的靈感。

只可惜,這批優秀的年輕人進入工程部時間太短。對於新一代機甲的固有問題,無法起到任何幫助作用,而聯邦軍方地壓力實在太大,所以工程部才不得已開始向外界求援。郵件時,便已經被裡面天才的雙引擎設計所震撼,那些看似繁雜實則簡潔的線條。在他地眼中,已經變成了極具流線外觀,給人以無窮美覺享受的存在,在他地眼前,泛著淡淡的合金光芒。

這是聯邦工程師們的集體智慧結晶,每一處設計,都經過了無窮的推論與計算。根本無法改動。或者說,讓一位成熟的工程師看上去。根本產生不了破壞這種美妙設計的念頭。

研究所正式加入了新式機甲地研製工作,主要便是為了解決新式機甲在戰鬥中所暴露出來的問題。然而畢竟是聯邦最絕密的尖端科技存在,所以像許樂這樣的研究人員們,只是通過電子郵件拿到了相關的資料圖紙,卻無法完全瞭解那台原型機甲的動力模式。

許樂的人生興趣便在這個方面,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一些隱在地理由,需要進入工程部,擁有研究機甲地獨立空間,所以這些天,他對這件事情十分上心。

他只是一個剛剛接受完系統教育的初級研究人員,怎麼可能僅僅憑藉著這些如豹身一斑地結構圖,便解決聯邦最頂尖的工程師們怎樣也解決不了地問題?如果換成是別的人,或許看著郵件中附著的那些圖紙以及那個問題,都會生起一種望洋興歎,頹然放棄的念頭。

可是許樂不,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更明白自己腦海裡的那些圖紙,是一個近乎於神奇的奇跡存在。如果能夠解決新式型機甲的問題,對於一名工程師來說,這是怎樣也無法抵抗的誘惑。所以這些天裡,許樂的精神完全投注在了實驗室中,用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進行著設計模擬和計算推斷。

新式型機甲是突破性的雙引擎設計,雙引擎一主一輔,主引擎就如同以往機甲的動力輸出系統一般,催動機甲的運動速率,而輔引擎,則是這個系統裡的關鍵,噴流設計如果加上輔助平衡的小飛翼,可以讓機甲在戰鬥中瞬間提速,整個機甲的性能將被提升到一種恐怖的程度。

在工程部實驗室裡,從戰艦多引擎技術移植過來的雙引擎設計,完美地實現了設計人員的初衷,新式機甲的機動能力得到了最全面的展現。然而在白水公司的實驗性使用中,進行實驗的四台新式機甲,在連續戰鬥一分半鍾之後,雙引擎系統便會全面失效!

甚至有一台新式機甲,在實驗性戰鬥中,發生了不可逆轉的爆炸。

事後的調查報告指出,果殼工程部在實驗裡進行的數據採集,與現實中的戰鬥有一個最大的區別,才造成了此次事故。新式機甲雙引擎設計,最後進入全幅功率階段,雙引擎同時輸出最大功率時,內部的吸入式電子噴流器,運行軌跡便會發生嚴重的不穩定,從而導致引擎外殼高強度材料出現裂痕,甚至這種裂痕會蔓延至整個機身……

在實驗室中,雙引擎的全幅功率階段基本上處於靜止狀態,而戰鬥中,全幅功率階段。卻一定是會出現在軍用機甲戰鬥最激烈的時刻,電子噴流的不穩定,在機甲以高速率行進地狀態下,會被大幅度的放大,從而導致誰也猜想不到的後果,有可能是引擎同時自護性停機,也有可能……就是爆炸。

出現問題並不可怕,畢竟是劃時代的新一代機甲,單憑實驗室裡的調校,不可能完成一切。關鍵是要發現問題。此次在百慕大三角星域邊緣星球上發現的問題,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讓工程部的工程師們感到緊張。有問題,便有解決的方法。

然而當聯邦最頂端的工程師們很輕鬆地發現了問題後。才無比難過地發現,這個問題基本上……很難解決。

移植自戰艦地多引擎技術,在戰艦這種尺寸的龐大結構系統中,引擎之間的波動干擾可以被忽略不計,然而放在軍用機甲之中,這種波動干擾。在全幅功率下,卻會發生很可怕地後果,最直接的後果,便是會影響到電子噴流器裡面地高速電子流的運行軌跡……

機甲的動力源是高能蓄電池,電子噴流器便是將動力源中的能量,轉化成為近乎光速的電子流,射入引擎空納室中。轉化為實際利用的能量。通過機甲複雜地傳動系統,讓機甲運動起來。

電子噴流器是這套系統裡最精密。也是最不起眼的環節,工程部的設計。依然是沿循的舊有設計,在他們看來,雙引擎只是增加了一個電子噴流分通道,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別。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時不引人注意的電子噴流器,在新式型機甲中,卻變成了一個危險的炸彈。

減輕雙引擎間地波動干擾,工程師很輕易地便做到了,但他們沒有辦法在這麼緊密地系統內,讓這種干擾完全消散於空間之中,只要有一處干擾存在,平時沉默的電子噴流器內部地那些電子束,便會忽然敏感地像一個處女一般,或嬌羞的扭頭奔回,或撫柳不語,或紅著臉憤怒地撕開了自己地衣服……

問題就出在電子噴流器當中,以聯邦目前的科技水平來看,可以通過很多種方式來控制電子束的運行軌跡,但是那些手法需要動用大型設備,所以只能安置在戰艦上,卻無法使用在機甲上。

高速運行的電子束一旦發散,便會進入一種渦流狀態,在無場控制之下,四處逸流。如果能夠摸清楚電子束在雙引擎全幅功率階段中的逸流軌跡,那麼聯邦工程師們,一定有辦法設計出相應的感應設備,將這些電子流重新導入引擎空納室之中。

可問題在於,高速逸流的電子束不可測軌跡,失散量子狀態下,以聯邦數萬年來的研究,永遠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製,似乎便要毀在這束小小的電子流手中了。

經歷了無數次失敗,許樂陷入了沉默之中,已經過去了七天的時間,對著光屏桌面上那些複雜的結構圖,他依然找不到任何方向。腦海裡那些如夢一般閃過的結構圖,確實給了他極大的幫助,所以在七天的時間裡,他已經嘗試了五十幾種設計方案,這種速度已經超乎了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裡那些頂尖設計師的想像。

可是依然只是失敗,無論是怎樣異想天開的設計,在那束調皮的電子束前,依然是有形之物,根本不可能捕捉到軌跡。

他沉默地盯著光屏上面的電子噴流器三維截取圖,忽然間眉頭皺了起來,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在這樣小尺寸的系統中,電子束根本是不可能捕捉的,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從電子束受到波段干擾後的那一瞬間開始,便提前預測這些電子束的失散軌跡……

可問題是,按照聯邦科學界的理論,高速電子流的失散軌跡應該是隨機的,怎樣才能預測?

量子不可測。

下意識裡,許樂的眼睛亮了起來,手指點開了數據庫裡最中間那根索引樹,打開了沈老教授這些年沒有絲毫進展的研究成果。量子可測動態!

沈老教授的這些論文曾經發表過,那些學術期刊的主編。以及學界裡德高望重地人們,只是基於對這位星雲獎得主的尊敬,寫過一些回函,然而卻沒有任何人支持沈老教授的觀點。

許樂沉默地快速查看著沈老教授這些年的研究成果,眼睛瞇的越來越厲害,也越來越亮,正如聯邦科學界的說法那般,量子動態不可測,基本上已經算是一條公理,沈老教授的這些理論。看上去雖然簡潔美麗,卻沒有絲毫能夠被推證的可能性,從反方面來說。甚至連被證偽都無法做到。

只是一個美麗而虛幻的泡沫罷了。

然而這個泡沫此時在許樂的眼前,卻是如此地真實。他乾脆搬了一個椅子坐到了桌前。把關於擬真系統的改造也拋到了腦後,開始認真而極有興趣地從頭開始學習沈老教授的理論。

一束以近乎光速奔逸而出地電子流,在某個數量級區段內,受到固定波段干擾後,會按照怎樣的軌跡行走?會變成怎樣地一朵美麗的花?室裡,不停猜測那束電子流會變成一朵什麼樣的花時。聯邦科學院,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工程部裡,還有無數像他一樣的研究人員,全副心神投入到了解決電子噴流器的戰鬥之中。絕大部分人並不知道這個問題和聯邦最新一代軍用機甲有關,在經歷了無數次失敗之後,很多人放棄了。然而許樂沒有放棄。

因為他知道這是聯邦最新一代機甲的關鍵時刻。說來也很奇怪,似乎他在研究所裡擁有地密級權限。要比一般的研究人員高很多。

然而一件突發的事件,打亂了許樂的生活節奏。

看著那名穿著校官軍服的男人面色陰沉地走進了電梯。許樂掐熄了手中的香煙,攥在了手中,走進了病房。他看著病床上那位面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緊張的女孩兒,微微一笑說道:「家裡讓你回去?」

鄒郁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說道:「醫生既然說沒有什麼大問題,我暫時不想回去,你也知道,孕婦最重要地便是心情。」

「既然知道,那就把心情弄地好一點。」許樂勸道。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昨天夜裡鄒郁在洗手間裡發現自己流了一點血,在那聲尖叫聲中,許樂緊張地衝了進去,並且在第一時間內將她送到了望都醫院。醫生檢查後,證實鄒郁有先兆性流產的危險,許樂緊張之餘,也有些驚訝,鄒郁地身體是極好的,最近也完全遠離了煙酒,居然會有先兆性流產地徵兆,那只能是別的方面。

難道是那天在林園餐廳裡受了驚嚇?他看著病床上的鄒郁,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能明白,你現在很緊張。」

鄒郁怔怔地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半晌後開口說道:「你不明白,你們男人永遠不能知道,當一個母親,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一旦生下來,便只能是個被人指著後背的私生子時,她心裡情緒有多糟糕。」

許樂是個細心敏感的人,但不代表著他能夠查覺身邊人所有的想法,聽到這句話後,他怔了怔,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這確實是鄒郁和她腹中孩子必將面臨的問題。現在別人問起來,他還可以說自己是鄒郁腹中孩子的父親,可是將來怎麼辦?孩子總是會大的,而施清海……還不知道他還是不是活著。

鄒郁收回了目光,冷冷地看著許樂,說道:「你說過,你要代替施清海對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負責,你準備怎麼負?」

「我不知道。」許樂很老實地回答道。

鄒鬱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輕聲說道:「算了,這件事情本來就和你沒關係。」

「如果不是我堅持,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你就不會要這個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和你無關。」

許樂忽然發現,自己現在和鄒郁在一起時,話會變得越來越多,這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朋友。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鄒郁,他的心情忽然低落下來,下意識裡想到當初和張小萌設計將來時所說的那些話。

「將來小孩子登記的時候,父親一欄填我的名字。」

許樂是一個做了決定,便不會猶豫的傢伙,在這方面,他真的很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倒像是一個飽經風霜之後,將一切都看淡了的老頭子。

鄒郁緩緩睜開雙眼,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半晌後輕聲說道:「你是不是真瘋了?冒充一下孩子父親可以,你還真準備……」

許樂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在望都醫院安靜的林園中,許樂收回了望向樓上的目光,鄒郁所在的病房燈已經關了,他一個人站在黑暗裡。舉頭望星空,卻望見了兩輪明月,不是雙月節,沒有舞會,他也曾經愛過人,但那人已死,他在心裡想,自己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再戀愛了。

走到垃圾箱旁,準備將手中的煙蒂扔進去,卻忽然間停下了動作,許樂緩緩地撕開過濾嘴,將裡面的海綿一根一根撕開,撕成了一團細細蓬蓬的亂麻,在心裡想著,大叔當年說的對,聯邦人們的生活,確實就像是一團亂麻。

「究竟這束電子流散逸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形狀?」

在安靜的實驗室中,許樂瞇著眼睛,看著光屏桌面上不停變化的圖像,那些理論模型中的電子束奔逸軌跡,就像是永遠也不肯安份的孩子,坐著曲線不一的過山車,時而突起,時而繞回,有時候像一朵花,更多的時候,卻像是一團迷霧。

「會變成一團麻。」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一根蒼老的手指顫顫巍巍地伸了過來,在光屏桌面上的理論推算模型中,緩慢地輸入了幾個極為陌生的參數,同時附加了一個簡單的公式。

那根手指就像是有魔力一般,隨著那些參數公式的輸入,光屏桌面上的電子束亂花迷霧漸漸收攏重疊,清晰起來,變成了無數根細膩而統一的線條,伸展然而落下,看似沒有規律,實際上卻是亂中有序,就像是一根線組成的一團亂麻,只要抽到線頭,便能確定這團亂麻的所有走向。

許樂死死地盯著光屏桌面上的變化,看著這團麻的產生,然後回過頭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沈老教授,震撼的久久無語。
作者: w02370    時間: 2009-8-3 05:44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0-12-23 02:37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可測的將來

    如今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研究所,甚至聯邦科學院,都有無數的專家學者,正在為解決電子噴流器的問題而夜不能睡,食而無味。誰能想到,一個遠離了聯邦學術中心很多年,只剩下了星雲獎得主陳舊故事,泛人問津的老人,如此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光屏桌面上的電子束構圖已經漸漸穩定下來,如一團麻,繁複而穩定。  

    雖然許樂清楚,事先預測到電子束逸散軌跡,並不代表解決了所有問題,首先需要計算核對,還要經過一系列的研判,最關鍵的是,針對電子束的奔逸軌跡,要對機甲引擎容納室的構造進行根本性的改變,還需要很多時間。但最重要,最困難的環節通了,聯邦新一代機甲研製的最終成功,想必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因為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所以許樂震驚的久久無語,半晌後才回過神來,恭敬地說道:「沈教授,您回來了。」  

    在醫院了住了好些天,他一直不知道沈老教授究竟得了什麼病,但此時看見老教授臉上的疲憊神色,他知道老人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  

    沈老教授嗯了一聲,便向著二樓走去,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先前自己在光屏桌面上輸入的參數公式,會為聯邦帶來怎樣的震動。  

    許樂向來是一個十分冷靜的人,但此時依然無法完全平息心中的激動,當沈老教授上了二樓的辦公室後,他馬上回頭,盯著光屏桌面上的那團亂麻,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馬上開始進行資料記錄和核對。  

    他很害怕這團亂麻馬上消失在眼前。  

    有了軌跡圖,便需要對型機甲雙引擎的通過環節進行改造。接下來則需要發揮許樂在機械設計方面的天賦,即便對於引擎的整體系統無法做到全盤瞭解,然而按照電子束地方向,改變粒子吸入管道的方位,他依然很有信心。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樂閉上了眼睛。在眼眸前面的那一片黑暗裡,尋找光,尋找那些光點組成的圖紙,從那些浩若星塵的奇怪圖紙庫中,去擷取設計,去完善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樂仔細地看了一遍光屏桌面上地設計圖,心裡生出了一絲滿意,雖然沒有馬上解決掉雙引擎干擾的問題。但他清楚,在沈老教授的幫助下,自己已經踏上了成功的道路。  

    關鍵還在於沈老教授。  

    此時他地心情略微放鬆了一些。才有多餘地精神。將疑惑和震驚地目光重新投回二樓。心裡不禁想著。這個躲進小樓。不理聯邦風雲變化地老教授。究竟是怎樣地一個人?  

    當許樂在思考沈老教授地時候。這位聯邦頂尖地科學家。也正對著電腦光屏。手扶著身前地枴杖。思考著樓下那個年輕文職少尉地事情。光屏上面閃動地資料。是沈老教授住院這些天裡。外部操作在實驗室資料庫中留下地痕跡。清楚地顯示出。最近這段日子。許樂一個人在實驗室裡所查閱地資料索引資料。  

    在資料痕跡統計地邊欄中。還有許樂這些天所申請地材料。以及在實驗室中所進行地操作日記。  

    「信號採集器?型材料線?這個小傢伙兒究竟想做些什麼?」沈老教授有些渾濁地眼瞳裡漸漸放出了光彩。從這些日記中。他發現自己不在地日子。這名助理研究人員。並沒有因為一個人控制實驗室。便渾渾噩噩度日。相反。此人正在用一種極為可怕地速度熟悉著資料庫。十分勤勉地進行著某個方面地研究。  

只是那個方面地研究連沈老教授也不大熟悉。所以他有些好奇。許樂地研究方向究竟在哪裡。  

    點開了那封電子郵件。沈老教授才知道自己住院的日子裡。果殼公司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再聯想到先前在光屏桌面上所看到的電子束逸散軌跡捕捉圖。他明白了一些什麼。  

    「年輕人,還是對那些沉重笨拙的金屬東西感興趣。」沈老教授歎了一口氣。  

    沈老教授當年曾經是聯邦科學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在工程力學方面造詣極深,不止是星雲獎的得主,更是某一系列機甲地主設計者,只是從很多年前,他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量子可測動態這個看似絕路的研究方向之後,才漸漸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  

    人生最後的這些年頭,這位老教授的研究並沒有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他並沒有太多的失望,聯邦數萬年的歷史早就證明了,要想要基礎理論上獲得某種跳躍式地革命開拓,要不就是需要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不倦地研究,要不就是出現像當年五人小組那樣的天才人物。  

    更多地可能是,研究者最後一無所獲。沈老教授並沒有奢望在自己活著的時候,便能解決量子可測動態這個難題,他只是想本著自己的心去研究他所認為真正需要研究的東西,為後來人提供一些意見或方向。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跟隨他的研究人員越來越少,經歷了前些日子的住院,這位老教授的心情已經有了些微的變化,他知道上天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而這間實驗室裡的一切,在自己死後只怕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他的兒子雖然也是聯邦優秀的科學家,可是研究的方向和自己完全不一樣,更何況沈老教授心裡很清楚,兒子對於自己這些年的研究一直持有一種懷疑和悲傷的態度,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他父親,或許他說話會更直接尖酸一些。  

    沈老教授看著電腦光屏上,許樂的學習記錄以及最後這三天的設計留存,蒼老的面容上漸漸浮現出一絲光澤。每個跟隨他的助理研究人員,都會擁有比果殼研究所裡其餘助理研究人員更高的權限,這也正是許樂一直不明白的一點。  

    過往地歲月中,那些助理研究人員在完成沈老教授交待的工作之餘。也會一時興起,進行一些自己的研究,但從來沒有人能夠像許樂這般,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了進去。光屏上面的記錄清晰地展現了,沈老教授不在的這些天裡,許樂是在怎樣勤奮地工作。  

    尤其是當他看到許樂曾經進入過那棵中間的索引樹。認真地學習自己研究的量子可測動態理論時,老教授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年輕的研究人員,能夠在枯燥單調的研究生涯裡依然表現的如此平靜,這是一個異類。許樂最近三天關於機甲電子噴流器的改造設計,雖然全部失敗了,甚至連方向都錯了,可是在這麼短地時間內,能夠做出如此多優秀的設計,已經證明了這名年輕少尉無比紮實的基礎水平。
沈老教授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失敗設計裡所流露出地無窮天賦。  

    接下來的這些天裡。許樂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二樓裡的沈老教授不再像以往那般,扔給自己無數多的計算和資料搜集工作。他忽然間擁有了很多的空餘時間。他當然很珍惜這些時間,抓緊一切機會,投入到了雙引擎電子噴流器的改造設計工作之中。

    隱隱中,他總覺得沈老教授知道了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是在刻意替自己空出時間來。  

    電子噴流器的改造設計,進行的非常順利,有了沈老教授的理論支援,許樂等於比聯邦裡別地研究人員,更早地發現了光明大道的方向。  

    偶爾思及這兩件事情。許樂對樓上那位老教授不禁生出感激及崇敬之念。有一天,在電子束狀噴射軌跡測算方面,許樂陷入了困局,他思考了很久,從光屏桌面上站了起來,向著二樓走去。我。」沈教授在辦公桌後,取下了鼻樑上的眼鏡,微笑著望著許樂說道:「一個在研究上沒有勇氣詢問的人,是沒有前途的。」  

    許樂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走上前去,將自己碰到的問題,呈放在了沈老教授的面前。他這時候才注意到,出院已經好些天了,但沈老教授的身體,似乎依然疲弱,只是老人的精神倒顯得比較旺盛。  

    「我最後這些年,基本上都在和這些微小地粒子打交道,科學院裡的加速器。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熟悉。但到了最後這刻。我必須承認,量子尺寸上。依然不可測。」  

    沈老教授並沒有馬上與許樂討論電子束的問題,沉默片刻後,帶著一絲落寞的情緒說道。  

    許樂愣了愣,心裡生出一絲微微冰涼的感覺。  

    「但是……在某些固定條件下,量子動態的運行軌跡,可以進行模糊統計,而只要概率大到某種程度,我們便可以粗糙地認為,那種運行軌跡便是正確的。」  

    沈老教授平靜地看著許樂,那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漸漸地散射著智慧地光芒,他不知道許樂能不能聽進去,能不能聽懂,他只知道自己研究地東西,需要有一個年輕人能夠代替自己保存下去,雖然現在的年輕人,包括面前地許樂在內,或許對於這些枯燥的物理知識都沒有太多興趣,但至少,他的心血如果能夠留存,將來總會起一些作用。  

    「工程部的那些傢伙設計的這個雙引擎,沒有什麼問題,只要你能解決噴流器中電子束逸射的軌跡問題,那麼聯邦最新一代的機甲,便能成功。」  

    許樂認真地聽著,這是他早已經得出來的判斷,只是不明白老教授為什麼要說這個。  

    「這份學術報告上記得簽我的名字,我的名字要簽在最前面。」沈老教授說道。  

    許樂微微皺眉,他清楚沈老教授不是一個貪慕學術虛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躲在這間實驗室裡這麼多年,而且關於此次機甲的設計改造,最關鍵的基礎便是沈老教授的理論,他沒有絲毫不悅的意思,相反,他隱隱明白沈老教授是為了保護自己。這個注定要震驚聯邦學界的設計,或許會為自己帶來某些不可測的將來……  

    「學術成果,是聯邦裡最容易被搶走的果實。」不出所料,沈老教授認真而自嘲地加了一句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去了

    許樂不知道怎麼回答。  

    兩年前,他還只是一個在偏遠礦星生活,跟著一個奇怪大叔修理家電的學徒工,雖然從幼年時,他便對機修方面有極濃厚的興趣和天賦,也曾以進入丨聯邦最頂尖的機動公司為人生理想。然而當他真的成為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的研究人員,掛上了文職少尉的軍銜,真正進入了聯邦研究領域的核心地帶,卻還是不能完全適應這種角色轉換。  

    正如那句聯邦的諺語,當夢想變成現實來到你的面前,依然會像是一場夢。  

    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和三大軍事學院,聯邦科學院其實都是在一個體系之中,對於許樂而言,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他熟悉的是那些金屬線條與晶片構件,卻不熟悉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  

    聽到沈老教授微帶一絲嘲諷與怒意的話,他陷入了沉默,這才明白,原來看上去無比純淨的學術界,和東林大區孤兒們混的江湖,也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說來也是,權力這種東西放諸星海皆准,那些已經站在上面的人物,怎麼可能允許自己這種小角色,通過在研製聯邦新一代機甲上的成功,來獲取足夠的資本。  

    「你不用擔心什麼,至少我現在還活著。」看著沉默的許樂,沈老教授忽然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有些辛苦地笑著說道:「我想,無論是科學院,還是研究所。那些離開研究第一線很久的傢伙們,應該還沒膽子來搶我的東西。

    許樂有些艱難地笑了笑。  

    「趁著我還活著。快些把這件事情做出來。」沈老教授重新戴好了眼鏡,伏首於案。開始用顫抖地手指,在許樂遇到的難題上輕輕敲擊。  

    許樂不再打擾沈老教授,安靜地走下了金屬樓梯。  

    當天下午,他便在光屏桌面上,看到了沈老教授地意見,那個困擾了他三個小時的難題,就在那幾句簡單地分析下,變得如此透明,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突破的路口。暗自驚歎之餘,許樂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老教授會忽然間如此樂於幫助自己,而且對方應該明明清楚。這些東西涉及到聯邦新一代的機甲,卻和老教授最關心的理論研究,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在此後的那些天裡,聯邦第一軍事學院後方的研究所三部建築中,那個安靜的,無人打擾的實驗室內,沈老教授與許樂這一老一少兩個怪人,不停地重複這種研究,設計。遇阻,詢問,參詳,解決的過程。  

    主要地工作都是許樂在做,但真正指點方向的卻是沈老教授。老教授依然是長時間在二樓地辦公室裡呆著,似乎正在整理一些什麼資料。其餘的時間就全部用來給許樂當老師了。的關係也迅速變得熟悉起來,偶爾也會喝喝茶,坐在一起聊聊天。只不過兩個人聊天的內容,在外人看來,一定相當無聊。  

    「搞學問這種事情,其實就是要走極端。」沈老教授坐在二樓的階梯上,熱茶放在他的身旁,顫著聲音說道:「當年我從一院畢業之後,便直接進入了果殼研究所當助理,後來搞出了一些成果,便進入了科學院……我曾經有很多光彩的時刻,比如那一代機甲正式下線的時候,當時的我也很激動。  

    「然而當年紀大了之後,才明白,科學家地使命不是用來研製怎樣能夠更快更有效殺人的機器。」沈老教授喝了一口茶,歎著氣說道:「科學的發展,必然會讓武器更先進,但科學發展的目的卻不在於此處,在於極端。」  

    「大到極端便是宇宙,小到極端便是量子。」  

    沈老教授沒有去看樓下發呆的許樂,自顧自說著:「天文物理這方面,我不是很拿手,宇宙地產生和毀滅,最終還是會回到哲學的範疇,但我哲學又學的極差,所以最後我將方向瞄準了量子動態可測。」  

    「我總以為,宇宙中的一切,總應該是有規律可循,或者說是有道理可講的。」  

    「然而研究到最後,我才發現,極小便是極大,依然要回到哲學的範疇……我說過,我哲學學的極差。」  

    沈老教授就像一個孩子那樣,坐在第一層階梯下,哈哈笑著說道。許樂在一樓的椅子上坐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種沒有摻雜別的東西,只是單純的聊天,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整個聯邦學術界,沒有人知道這個實驗室裡的老少二人,正在研究聯邦最新一代機甲遇到的艱難問題,更沒人知道,他們的研究進展,早已經將其他的人遠遠地甩在了後方。

許樂和沈老教授這兩天,能夠經常喝喝茶聊聊天,正是因為他確認,方向是正確的,而用不了多久,關於新式機甲電子噴流器的改造工作便能完成。聯邦最艱難的問題,在這兩個人的面前,漸漸變得簡單的有些過分。  
之所以如此輕鬆,一部分是因為沈老教授在量子可測動態方面,擁有絕對的經驗與成果,雖然那些只是漫漫研究長路中的附屬成果,卻已經足以為新一代機甲動力系統裡出現的問題,提供強而有力的理論支撐,那些理論資料模型,別的研究人員或許需要從頭開始研究,在沈老教授這邊,卻全部是現成的東西。  

    至於另一部分,那便是許樂強大的學習能力和實踐能力。理論資料模型,要轉變成了真實設計工藝,這是很關鍵的一個部分。即便是一個工程部門,也需要花大量的時間。進行重複的演算,才能繪製出最有可能性地結構圖紙。這些天。沈老教授給許樂很多震動,許樂也給了這位老教授無數震撼,這個年輕的研究人員就像是集丨合了聯邦工程人員無數智慧地資料庫一般,每個資料模型,他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相匹配地真實設計。  

    這種能力無法解釋,只能稱之為天賦,沈老教授看著樓下那個年輕的傢伙,不禁笑著想道,這孩子的腦子裡究竟裝著些什麼東西?  

    許樂的腦子裡裝著的是封余大叔教給他的實踐能力。天馬行空的設計理念,在最深處。還隱藏著那次黑夢帶給他的無窮無盡的結構圖紙。直至今日,他依然以為這些高級的結構圖紙是封余大叔留給自己地遺產,完全不知道,這是聯邦最龐大的存在,最高深地智慧,那台憲丨章局地下不知多少公里處中央電腦……為了喚醒他,而賜予他的財富。  

    聯邦中央電腦裡儲存著數萬年以來,所有最高級的結構設計,雖然這些結構設計並不見得能夠變為現實。但能夠出現在中央電腦裡,水平自然無比精  

    在這樣的幾個條件下,毫無疑問,許樂已經具備了成為聯邦最優秀的工程師的全部條件,而且他所擁有的這些條件,是那樣的獨一無二。那樣的不可複製。  

    從一名學徒工,眼看著馬上就要變成,聯邦最先進機甲地命運決定者,許樂的心情在輕鬆愉悅之餘,也不禁有些惘然。他下意識裡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燃,卻馬上想到了老教授正在樓上看著自己,尷尬地抬頭望去,卻見到沈老教授的眼睛亮了起來,擱在膝蓋上的兩根手指緩緩張開……  

    「很久沒有吸煙了。」  

    沈老教授美美地吸了一口香煙,並不熟練地吐了個破散的煙圈。早年沉醉於實驗室夜晚的年代,這位聯邦最頂尖地科學家,也是習慣了煙不離手,然而當聯邦與帝國之間戰爭爆發以後,沈老教授為了那句健康地為聯邦工作五十年的口號,毅然決然地戒了香煙,一晃……這已是好幾十年了。  

    老少二人坐在實驗室二樓的金屬樓梯板上,吸著香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像極了首都特區超市門口那些無聊打望的路人,只不過沈老教授打望的是實驗室裡的一切細節,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他一個人一點一滴拼湊起來的。  

    許樂的餘光正在打量著沈老教授,老人的臉上那些黃褐色的斑點越來越深,也越來越亮,最近這幾天,教授的精神極好,但他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好的兆頭。公寓,替鄒郁洗了頭之後,便將自己關進了臥室之中,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腦海裡那些無窮無盡的圖片,隨著他的心意調動了出來,正是一張東林大區滿是礦坑與綠原的星球圖。  

    很自然地,他想起了封余大叔。最近這些天和沈老教授朝夕相處,得到了很多真誠的讚揚,他才真正的明白,在東林大區修理鋪的日子裡,封余大叔教自己修理家電時,教會了自己多少東西。  

    許樂覺得自己人生的運氣不錯,雖然這個人生有些亂七八糟,但從東林大區開始,他便經常能碰見一些貴人,所謂貴人,便是真心幫助自己的人。封余大叔如此,沈老教授亦是如此。  

    第二天,他像往常那樣沉默地走進了研究所,然而一路往裡走,他的心情卻變得怪異起來,因為路上碰到的那些同事,和他打招呼之餘,都用一種很複雜的眼光看著自己。  

    在實驗室門前,他看到了幾個穿著軍服的官員,應該是果殼機動公司技術部門的主管。沒有晶片權限,這些官員只能在實驗室門外等著。  

    「許樂少尉?」  

    「是。」  

    「通知你一件事情……」  

    許樂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手中紙袋子裡裝著的早點,被他捏的有些變形。  

    這是帶給沈老教授吃的小黃煎餅,昨天老教授說,他現在牙齒雖然不大好,但很想吃這個。  

    小黃煎餅已經買來了,沈老教授……你怎麼就這麼去了?
作者: w02370    時間: 2009-8-3 07:40 PM

本帖最後由 yukieion 於 2009-8-3 11:34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六章 身後事

    也就是這些天,許樂才和沈老教授熟悉了起來,奈何熟悉的時間太短,對方便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怔怔地站在實驗室的門口,用了一段時間,才消化了這個令自己感到震驚與悲傷的消息。  

    沈老教授的年紀已經很大,身體一直不好,上個月還在醫院住了很久,最近許樂與他坐在金屬樓梯上聊天時,也總能從老人看似旺盛的精力中,嗅到一絲不吉利的徵兆,可是他依然沒有想到,這位值得尊敬的老教授會走的如此之快。  

    生老病死,竟是來的如此突然,毫無道理。  

    許樂還沉浸在這種微帶惘然與傷感的情緒中,這種沉默,卻讓實驗室門口那幾位官員的表情有些難看,其中一名官員皺著眉頭,極為不耐煩說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實驗室的門打開。」  

    這句話將許樂從悲傷的情緒中拉了出來,他瞇著眼睛看著身前幾名神情漠然的官員,這才發現今天的情況有些怪異。沈老教授去世確實是一件大事情,可是沒有理由,研究所的高層官員,尤其是其中那名直接向董事會負責的技術主管,會親自來到實驗室,向自己這個不起眼的助理研究人員通知此消息。  

    既然對方這些人不是專程來通知自己沈老教授去世的消息,又如此急著要進入實驗室。自然是有些什麼其餘的目的。許樂瞇著眼睛,看著這幾名官員漠然地臉色。很明顯對方根本沒有因為沈老教授的去世,而感到絲毫傷感。這種表現讓許樂心情沉重之餘,微微憤怒。  

    「為什麼要打開實驗室地門?」許樂沉默了片刻後,很直接地回答道。  

    這個回答明顯出乎那幾名上層官員的意料,他們皺著眉頭,像看垃圾一樣看著許樂,其中一人冷聲說道:「上層做事,需要向你交待細節嗎?」  

    「不需要。」許樂微微低頭,回答道:「但這間實驗室屬於共建範疇,按照協議,除非沈老教授同意或者是董事會發出書面命令。我不能打開實驗室讓你們進去。」  

    「你搞清楚,我是研究所三部主任!我身邊這位是董事會技術主管!」  

    那名官員愣了愣。沒有想到面前這名助理研究人員,居然會如此平靜而又理直氣壯地拒絕了自己地要求,憤怒地斥責道:「快給我把門打開!許樂搖了搖頭,站在實驗室的門口,沒有取出電子匙卡,並且進行晶片掃瞄的意思。  

    在果殼研究所工作了這麼多天,再加上與沈老教授的聊天,他已經清楚了果殼研究所與那些著名教授之間的合作方式----果殼研究所向這些教授提供相關的科研條件,最後的研究成果。雙方按照協議中規定的進行共享。  

    這是一種相對自由的合作模式,比較適合性情清淡喜好自由的教授們發揮自身地能力。更何況,沈老教授這些年基本上都處於邊緣地帶,也沒有向聯邦提供什麼成果,研究所給予的技術支援極為有限,就連實驗室裡地那些工具材料。都是沈老教授私人拉的贊助。  

    在沒有沈老教授的授權,或是公司的書面命令時,誰也不能進實驗室。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公司的上層官員,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實驗室門口,如此著急進去?許樂不明白幕後的原因,但因為對方所表現出來的冷漠,以及隱在後方那種不對的感覺,他沉默地攔在了實驗門口。  

    「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攔我?」研究所三部主任官員,看著面前許樂低著頭,就像是沒有聽到自己的話,沒有看見自己這個人,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用手指著許樂地鼻子,大聲訓斥道:「最後對你說一聲,快把實驗室的門打開,同時交出你的電子匙卡,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您是長官,可就算是您要開除一位現役軍人,也沒有這種資格。」許樂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面前幾位官員,說道:「身為軍人,我要按規矩做事。」  

    「憲兵呢?」主任官員眼裡滲出幾道寒光,不打算再和這個莫名其妙的低級研究人員費話,他看著許樂,暴怒說道:「實驗室是公司的財產,是聯邦的財產,你以為是你私有,還是沈老頭兒私有地?你以為你不開門,研究所便進不去?」  

    以果殼研究所的強大實力,開啟一間實驗室的電子門,毫無疑問是很簡單的事情,今天這幾名官員知道沈老教授病逝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了實驗室,沒有選擇直接進入,而是等著許樂的到來,自然是不想這件事情能夠在一種比較平和隱蔽的情況下解決掉。  

    然而沒有料到,這名年輕的研究人員,居然出乎他們意料,如此強悍地攔在門前,不讓他們進去。官員們已經失去了耐心,直接呼叫憲兵的到來。  

    「用不著憲兵,我自己會走。」  

    許樂的聲音大了起來,聲音在幽靜的走道裡迴盪著,漸漸的,旁邊的實驗室裡面,也走出了不少穿著白色大衣的科研人員,人群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這裡發生的衝突。  

    許樂看著面前這些一臉驕橫怒意的官員們,大聲說道:「沈老教授屍骨未寒,你們就要強行闖進實驗室,難道你們準備偷什麼東西?除非你們拿出董事會的書面命令,不然不要指望我會給你們開門。」  

    「人走了,咖啡自然就涼了,這個道理誰都懂。但沈老教授剛剛病逝,你們就這麼急不可待地過來。會不會顯得太無恥了一點!」  

    此時的許樂,心情異常冰涼。還沒有從沈老教授病逝的悲傷消息中擺脫出來,又要面對這些可惡的官僚。然而他的臉上地憤怒與不恥卻是扮演出來的,今天地他說了這麼多的話,像極了熱血地年輕人。是因為他清楚,區區一個文職少尉,剛進果殼公司幾個月的助理研究人員,怎麼也不可能擋住公司上層進入實驗室的決定,所以他必須讓聲音更大一些,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一點。  

    長長走廊兩側,全部是實驗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本來不是什麼愛看熱鬧的人,但他們都知道昨天夜裡沈老教授病逝的消息。此刻發現沈老教授的助理又在與公司上層爭執什麼,紛紛投來了憂慮關注的目光。  

    他們聽明白了發生了些什麼,投往那幾名官員的目光中,便流露出了不恥與鄙夷地神情,雖然他們並不清楚,沈老教授的實驗室裡究竟有什麼,但教授剛走,公司便要來封存實驗室,從情感上來說。實在是很難令人接受。  

    此時一隊全副武裝地憲兵,在接到了上級命令之後,從走廊盡頭,趕到了實驗室的門口,警惕地包圍了許樂,隨時準備將他制服。  

    就在此時。那名一直沉默的果殼公司董事會技術主官,在三部主任官員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大概這些高級官僚,在當前的情況下,也不願意做的太過分。  

    許樂眼睛微瞇,沒有給這些官員在人群面前轉還的機會,直接大聲說道:「你們有本事,今天就強行把實驗室的門打開,你們不照規矩辦事,我卻會照規矩上訴,我會告到董事會,如果不行,我就告到國防部……」  

    「如果說你們眼裡連國防部也不算什麼,那我會告到最高法院去,不要低估我的決心。」  

    許樂說完這句話,看也不看那幾名高級官僚越來越難看地臉色,直接撥拉開憲兵手中的槍丨械,頭也不回地向著走廊出口處走去,手中緊緊握著那袋小黃煎餅,心裡想著沈老教授昨天說的那句話,宇宙裡的一切都應該是有道理的。  

    走到研究所空曠安靜的停車場,不遠處是監視自己地憲兵。許樂沉默地拔通了一個號碼。前些天與沈老教授吸煙聊天時,許樂知道了老先生的電丨話號碼----想著號碼的主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他的心情自然地悲傷起來,然後聽到了那邊傳來的聲音。  

    在切斯特私人醫院的特殊病房區,許樂沉默地看著被推進冰涼房間的車子,想著車上那位老人安祥的面容,取下了頭頂的軍帽,抱在了懷間,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父親去的很平靜。」沈教授微紅著眼睛,笑了笑,對許樂說道:「其實上次住院,醫生就已經明確告知,他已經撐不了幾天了。」  

    許樂想著前些天與沈老教授在實驗室裡的工作,此時回憶起來,怎麼也沒有覺得老教授有絲毫與死神逐漸靠近的感覺。  

    「死亡是每個人都會面臨的事情。」沈教授低下頭去,說道:「父親最後這幾天,回家的時候,心情都不錯,我想應該和你有關係,謝謝你。」  

    許樂不知道該怎樣接這句話,只是陷入了複雜的情緒裡,面對著必然的死亡,數著最後的鐘聲,老教授依然平靜地教著自己,幫助著自己,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  

    「我和父親以前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大概是因為少年時,他總是在替聯邦工作,而忽略了家庭的關係,母親死的時候,他也不在身邊。」沈教授抬起頭來,看著緊閉的房門,想著一牆之隔便是陰陽之隔的父親,聲音變得悲傷起來,「以前我很恨他,可是後來自己也從事了相同的工作,才明白了一些。」  

    「所以我沒有娶妻,像我們這種將生命都奉獻給科學的人,或許本來就沒有資格擁有普通人的家庭生活。」  

    沈教授回過頭來,平靜說道:「父親前天修改了遺囑,研究所三部那間實驗室,交給你繼續使用,除了協議上的相關資料庫權限,可能要退回聯邦之外,其他父親自行研究的成果,還有那些資料與材料,他都留給了你。」  

    許樂微微一驚,目光重新落在那扇緊閉的冰涼的金屬門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宇宙沒有道理這回事

    「為什麼是我?」  

    「這些年,研究所,一院,科學院,陸續調了四十幾名助理研究人員進入父親的實驗室,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堅持三個月,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父親研究的方向,沒有任何前途。」  

    沈教授用一種溫和的眼光望著許樂,說道:「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那些助理人員,甚至對父親研究的量子可測動態根本不感興趣。父親臨去前說過,這麼多年來,就只有你曾經主動翻閱過他研究的那些東西。」  

    許樂沉默地低下了頭,心裡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意,剛進實驗室的時候,他和以前那些助理研究人員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只不過是因為習慣了被封余大叔壓搾勞動力,所以他做起事情來更為主動和勤奮。  

    至於沈老教授所研究的量子動態可測領域,許樂本來也沒有任何興趣,如果不是因為聯邦最新一代機甲所遇到的問題,恰好與沈老教授的研究發生了重迭,他或許根本不會打開那根索引樹。  

    想到這點,許樂的腦海裡閃過一道光芒,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猜到了那些高級技術官僚,為什麼會在沈老教授病逝後,如此急不可待地想要進入實驗室,只是他還不能確認這一點。  

    現年輕的助理陷入了沉默。沈教授以為此人驟聞此訊,有些不好接受,微笑著說道:「我研究的是深層礦脈,和父親研究地方向完全不同,那間實驗室裡的東西,他留給我也沒有用。留給你,至少父親孤單研究的十幾年歲月,也算是有個交代。」  

    許樂沉默了片刻之後。將今天早上研究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對方,對方畢竟是沈老教授的兒子,不論是從法律上,還是從人情上來說,那些公司高級官僚的無理要求,他需要沈教授給出一個主意。  

    「這件事情恐怕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沈教授平靜的眼瞳裡升出一絲痛楚,他和他的父親一樣,全身心都放在研究工作中。父親將實驗室裡地一切留給許樂,這位教授沒有任何意見,但聽說公司裡的官僚,居然在父親屍骨未寒之時,便要強行進入實驗室,雖然不知道那些官員所圖為何,可他依然感到了傷心與憤怒。  

    「這裡面是一些檔案資料。有父親當年地一些工作筆記。還有就是一些法律文書。我沒有仔細看。但父親當初與果殼研究所簽訂地協議應該也在裡面。」  

    沈教授遞給許樂一塊微儲存器。認真地說道:「將來如果真地要鬧上法庭。告訴我一聲。我願意為你出庭作證。」  

    搞研究地人們。總還是比較天真一點。  

    果殼公司代表地是整個聯邦地意志。至少今天上午忽然出現地那幾名高級官員。代表地是聯邦裡面一部分勢力地意志。無論是沈教授還是許樂。在這股力量面前。都顯得那般地渺小可憐。  

    許樂相信。如果那些官員真地想進入沈老教授地實驗室。會有無數地方法。而且能找到無數地理由。沈教授所說地出庭出證。只怕永遠也不會變成現實。官員們根本不會讓這件事情鬧到法庭上。  

    一杯白酒灑在了桌面前。這是東林大區地習俗。許樂微瞇著眼。看著桌面上地酒水痕跡。想起了沈老教授那天說地話。  

    「趁著我還沒死,把這件事情做出來。」  

    然而沈老教授就這樣突然地去了。許樂的眼睛瞇的越來越厲害,在醫院裡的那個猜想。漸漸在他的腦中浮現出來,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看來……某些部門的研究人員,大概在研製聯邦新一代機甲的過程中,逐漸發現了沈老教授研究成果地重要性。  

    除了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製之外,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那些官員如此緊張,居然在沈老教授剛剛病逝的時候,就要強行進入實驗室。  

    下意識裡從身邊的紙袋裡取出一塊薄薄的小黃煎餅,許樂緩緩咀嚼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水混著谷香,泛著辛辣而痛苦的滋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不管那些官員是怎麼想的,也不管自己能不能保住實驗室,但至少電子噴流器,必須在自己地手上成功。  

    聯邦新一代機甲上面,必須要寫上沈老教授地名字。  

    許樂是一個冷靜平靜的人,最近這些天,心情被新一代機甲所震動,那是因為他喜歡,那是因為這是他地人生理想,而且他需要通過在研製機甲上的成功,來幫助自己達成某種目地,除此之外,他心若磐石。  

    然而斯人已逝,屬於沈老教授的,便應該是沈老教授的,屬於自己的,便是自己的。  

    對於東林石頭一般的孤兒來說,沒有人搶,東西可以共享,如果有人搶,那他就會搶的像個野獸崽子一般兇猛。  

    「出了什麼事兒?」鄒郁蹙著眉尖,看著表情沉重的許樂,看著桌面上的酒水,看著對方因為辛辣而皺緊的眉頭,知道今天這個平凡年輕人的身上,肯定發生了一些故事。  

    「沈老教授病故了。」就算沒有和許樂的聊天,鄒郁也知道沈老教授是誰,聯邦裡健在的星雲獎得主已經不多。她沉默了片刻之後,打開了電視。  

    新聞上正在播放沈老教授去世的消息。這位遠離聯邦學術中心,漸漸被聯邦公民們遺忘地老人家,在故去之後,終於驚動了麻木的人間,一瞬間,很多人想起了沈老教授當年為聯邦做出的卓著貢獻。

許樂沒有看新聞,他只是在腦海裡細緻地將自己的目的與過程羅列出來,分析哪裡做的不對。哪裡可以彌補。忽然間,他怔怔地看著沙發上的鄒郁,看了很久很久。  

    鄒郁被他看的有些不適應,冷冷說道:「發什麼神經?」  

    「沈老教授最近正在幫助我研究一種東西,具體來說,這件東西,牽涉到聯邦新一代機甲能否成功。」許樂又飲了一杯烈酒,瞇著眼睛。將最近這些天發生地事情,向鄒郁講了一遍。  

    鄒郁越聽越入神,眼睛亮了起來,身為國防部副部長的女兒,又不是一個真的不學無術的人,她當然清楚,許樂此時說的內容,對於聯邦軍方。甚至對於聯邦與帝國之間的戰爭來說,有著怎樣重要的意義。  

    越重要的事情,牽扯地利益越多,引來的關注越多。鄒鬱沉默了很久之後,忽然開口說道:「既然果殼研究所對你們實驗室如此重視,看來很多人已經明白了新式機甲的最後成功,離不開沈老教授研究的內容,問題是,現在我們不知道,那些人究竟知道多少。是他們的研究出現了難題,需要沈老實驗室裡資料,還是說,他們已經知道你們已經快要接近成功,想要直接搶奪果實。」  

    這麼多天的相處,鄒郁已經很自然地將許樂和自己稱為我們。  

    許樂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應該是前者。」  

    「沒有人能夠保住實驗室。」鄒郁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你是果殼的僱員。同時也是國防部直屬的文職軍人。無論是哪一種身份,你都只是一個小人物。」  

    許樂靜靜地看著她。  

    「不用看我。我父親確實是技術出身地軍人,對果殼應該有一定影響力。但這件事情……牽扯的利益太大。」鄒郁微垂眼簾,說道:「就算你請邰夫人出面幫忙,那些人也不可能放棄。」  

    「你似乎猜到是什麼大人物想搶沈老的東西。」  

    鄒郁遲疑了很久之後,輕聲說道:「聯邦科學院……林院長。」  

    許樂皺緊了眉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聯邦一般公民心中,聯邦科學院是無比崇高和聖潔的地方,而那位林院長的威信更是無比之高,當年許樂做機修師的時候,也十分崇拜那位一力承擔了聯邦機甲研製工作的專家。  

    「林院長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是星雲獎得主,比沈老教授還要早十一年。」  

    「但一直有個沒有被證實的傳聞,當年林院長和沈教授在同一個實驗室裡工作,林院長獲得星雲獎地成果……抄襲了沈教授的研究。」  

    「科學院院長抄襲?人真的……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許樂皺緊了眉頭。  

    鄒郁抬起頭來,平靜說道:「只是傳聞,誰也沒有證據,也沒有人敢提這個,聯邦科學院院長的位置太敏感,太超然,無論是政客們還是軍方,都不願意得罪他。」  

    「能夠這麼快,便從新式機甲研製中,發現量子動態可測的重要性,而且能夠聯想到已經快要被人遺忘的沈老教授,這個人的學術素養肯定極高,而且對沈老教授很熟悉,甚至……一直在暗中注視。」  

    許樂低著頭,認真地思考著,如果鄒郁地猜測有幾分正確,那麼他不得不承認,聯邦科學院院長,這樣一位地位超然,深得聯邦尊敬,學生遍佈聯邦各技術要害部門地大人物……如果真的想要搶奪沈老教授身後地研究果實,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你研究的新式機甲離成功還有多遠?」鄒郁認真地看著許樂地眼睛,她一直認為面前這個平凡的小眼男生,注定要成大器,但她真的沒有想到,剛剛進入研究所不久,此人便要震驚整個聯邦。  

    「不遠了。」  

    「放棄實驗室。」鄒郁乾脆利落說道,對於聯邦上層裡的黑暗,她比許樂這種出身平凡的傢伙,更有直觀的認知,「全力以赴把新式機甲做出來,只要事情做定,就算那邊真是聯邦科學院,你也不用再擔心什麼。」  

    許樂知道她說的是比較實際的方法,但他不想放棄實驗室,因為那是沈老教授晚年的智慧結晶。  

    「雖然離成功不遠,但我還需要實驗室裡的資料庫,如果沒有實驗室,我什麼都做不成。」  

    「那就要想辦法把資料庫轉移出來。」鄒郁認真地看著他,「不要有任何奢望,我相信明天你一回研究所,便會被調走,而且這輩子,你都別想再靠近實驗室一步。」  

    要從戒備森嚴,三道掃瞄的果殼研究所裡,將實驗室裡龐大資料庫搬出來,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許樂雖然相信鄒郁這個未婚媽媽敏銳的判斷,卻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  

    只是第二天,當一隊全副武裝的憲兵命令他馬上去人事部門報道時,他才明白自己必須按照鄒郁的話去做。許樂沉默地看著面前的憲兵,第一次感覺到,在聯邦舊有體制的面前,想要講道理,是多麼地困難。  

    沈老教授認為宇宙裡的一切都應該是講道理的,所以他被人抄襲,被排擠,被遺忘在一個孤單的實驗室裡。  

    如今這種境況又輪到許樂了。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8-4 10:05 PM

本帖最後由 dick0611 於 2009-8-4 10:08 PM 編輯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一十八章 葬禮



“聯邦里什麼時候出現過像你這樣目無長官的東西!”

    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三部主任官員,佩的是文職上校軍餃。他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聲地訓斥道。他看著面前這名面相平凡的助理研究人員,想到昨天被此人攔在實驗室門口,而且那幕還被技術主管看在眼里,他的心中便充滿了權威被挑戰的陰怒。

    “從今天起,你被調到了後勤部門。”主任輕蔑地看了一眼許樂,這種使用手中權力玩弄下級的手法,讓他的心情變得舒服了許多。他直接將手里的文件扔了過去,罵罵咧咧道︰“以後這些年,你看我怎麼玩死你!”

    許樂從腳邊揀起那些人事調動的文件,打開文件夾看了看,發現自己已經被調離了實驗室區域,接下來的辦公地點距離停車場倒不遠。

    從一名研究人員變成一個打雜的,毫無疑這是一種羞辱和沉重的打擊,但他的表情很平靜,這種平靜反而讓那名主任感到了一絲不妥。

    昨天夜里鄒郁已經幫他分析了情況,雖然說他的手里握有沈老教授和果殼機動公司之間的協議,可以阻止那些人進入沈老教授的實驗室,但是他的人卻依然屬于果殼研究所和國防部管轄,只需要一個人事調動的命令,那些人便可以把他趕到邊緣地帶,剝奪他的權限,讓他再也無法靠近實驗室。

    不能靠近實驗室,自然無法阻止那些人進入實驗室。

    許樂沉默地合好文件夾,看也沒有看那名主任一眼,隨便敬了一個軍禮,便走出了辦公室。

    走在安靜的長廊中,各個實驗室的門紛紛打開,往常那些不外事。只知研究的研究人員們,都站到了門口,用神情復雜的目光。送著許樂的離開。他們並不知道事情的內幕,他們只知道沈老教授最後地這名助理,得罪了公司的高層,此時被發配離開,同樣是研究人員。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彌漫在整個長廊之中。

    許樂沒有留意這些人同情地目光,他微低著頭,向著長廊盡頭走去。哪怕在經過自己實驗室門口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停留,幾名全副武裝的憲兵,已經控制了實驗室門口,如果他想此時沖進去,接他的,應該就是子彈。

    聯邦科學院的那些人。明顯需要沈老教授地研究成果。只是那些人如果不想引人注意,落人口舌。一定會等自己離開實驗室後數日,整個事情淡化下來之後。才會想辦法進入實驗室。也就是說,許樂現在還有一些時間,只是時間已經太短,而他還沒有想到,怎樣才能把實驗室里地那個龐的數據庫偷出來。

    研究所的安檢工作格外嚴苛,每天進出地研究人員都要經過三次掃描,聯邦現有的高端存儲設備,或許勉強能夠將實驗室里的數據庫轉出來,可是肯定無法通過那些掃描。

    第二天是沈老教授的葬禮,葬禮的地點選在首都郊外的銀河公墓園,當三三兩兩的黑色汽車,沿著山間公路緩緩向墓園駛去時,深春地天空忽然下起雨來,雨點淅淅瀝瀝,潤澤著這個充滿了寧靜氣氛地世界。

    許樂撐著一把黑雨傘,沉默地站在沈教授的身後,替他遮擋著來自天上地冷雨,雙眼平靜地掃視著墓坑旁的人群。

    沈老教授雖然早已遠離了聯邦地學術中心,但畢竟是一位星雲獎得主,在學術圈里名望極高,此時斯人已逝,不論是否已經遺忘了他的存在,很多人還是選擇來送他最後一程。

    參加葬禮的人們,穿著深色的衣服,部分是黑色,胸口別著一朵小白花,在這深春冷雨景致之下,襯著墓園背後的冷山,透出了一份悲傷莊重的感覺。

    許樂的右手穩定地握著雨傘的把手,沒有讓一滴雨灑落在沈教授的肩頭,這位年紀也不輕的教授心傷父親之死,又要處理這麼多的事務,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沉重的黑棺緩緩地放入了深的墓坑之中,許樂眯著眼楮看著棺木,那雙目光似乎透過了厚實的棺蓋,看到了那位令人尊敬,臉上滿是老年斑,最後陪著自己抽了一根香煙的老教授。

    在這一刻,許樂的心更加的寧靜平靜,雖然直至此時,他依然不知道應該怎樣保住沈老教授的智慧,在死後不被那些無恥的學術權威們搶走,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須去做,不然他無法面對墓坑中的老人,墓坑旁的自己。

    當沈老教授知道許樂在進行電子噴流器的修正設計,並且取得了很的進展時,便曾經提醒過他相關的風險,然而老教授自己概也沒想到,他比醫生預料的走的更快,竟沒有辦法替許樂保駕護航到新一代機甲的成功誕生。

    許樂收回目光,帶著些微審視的目光掃了一遍暮坑旁,或真心,或偽裝出來哀戚之色的人們。他傘下的沈教授不會注意這些,他卻必須注意,三軍事學院都派來了代表,尤其是第一軍事學院的院長親自到場。

    然而果殼機動公司董事會,卻只派出了一位名譽董事。更令許樂微感寒冷的是,沈老教授的葬禮,聯邦科學院居然只派來了一名辦公室主任做為代表,那個禿頭的胖子明顯只是個小人物,根本體現不出尊重。

    看來鄒郁說的那些傳言果然有根據,沈老教授幾十年前憤然離開了聯邦科學院,雙方的關系一直極為冷淡,這一切或許都和那個莫須有的抄襲事件有關。

    將許樂分配到後勤部門的那位主任官員,今天倒表現的格外積極,三軍事學院的人物不少,他扮演著悲哀,似乎這些年里,他為沈老教授做了無數的事情。

    依然沒有灑土,那名主任時不時地向山腳下望一眼。似乎在等著什麼人的到來。許樂地眼楮眯了起來,比墓園里其余人更早地看見了三輛黑色汽車,正沿著山路。向著此地駛來,不知道車里坐著的人是誰。

    黑色汽車停在了墓園的門口,似乎是為了表示尊敬,沒有直接開過來。幾名政府官員模樣地人,拱衛著中間兩名中年人。向著這邊走來。墓坑旁的人群微微一亂之後,閃開了一條道路。

    這兩個中年人的身份值得場間所有人等待。

    總統閣下的科學顧與傘下的沈教授親切握手後,站在墓坑旁。十分沉重而懷念地對眾人宣讀了總統先生地親筆信,高度贊揚了沈老教授很多年以前,為聯邦地機甲研制所發揮的重要作用……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細雨中所有人的表情,他知道所謂葬禮不過是另一種交際地方式,可是想著墓坑中正在被淋雨的老教授遺體,他總希望這種交際能快一些結束。

    總統閣下的科學顧。自然是場間身份最尊貴的人物。但許樂並沒有注意他,只是用余光打量著總統科學顧身旁那名高級軍官。那名今天沒有穿軍服的高級軍官。

    那人約摸五十歲年齡左右,發色花白。面容沉重而堅毅,雙眼平靜有力,雖然穿著便服,但依然透露著一股軍人特有的氣息。

    國防部副部長鄒應星,技術官僚出身,從總裝備基地開始得到晉升,由後勤部副主任連升兩級,出任國防部副部長。據首都內部的消息,如果帕布爾議員成功當選總統地話,此人毫無疑是國防部部長地唯一人選。

    鄒副部長這輩子都與聯邦軍方的裝備打交道,與三軍事學院和果殼機動公司為代表地學術界的關系,自然無比密切,今天沈老教授葬禮,聯邦軍方肯定要派出一位份量極重地代表人物,他的出現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許樂用余光瞥著鄒副部長,想到先前這位副部長與沈教授握手時,也曾經用余光打量過自己,心情便變得有些怪異起來。對方肯定已經知曉了自己是誰,而鄒郁腹中的孩子……

    他曾經推測過很多次,與鄒郁父親見面的場景,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在一場葬禮上。宣讀完總統先生的親筆信,那位科學顧先生,又與沈教授輕聲交談了幾句,表達了一下私人的慰,這才摘下胸口的白花,輕輕地放入墓坑之中。

    有了開始,便有結束,參加葬禮的人們,紛紛將自己胸前的白花扔進墓坑之中。黑色棺木之上,似乎飄著一層白雪。

    科學顧先生有事先行離開,葬禮漸漸步入尾聲,代表聯邦軍方的鄒副部長卻沒有走,他與第一軍事學院的院長,在墓園某處輕聲交談著什麼。

    許樂撐著雨傘,陪著沈教授不停地對那些人們回禮,忽然間,他握著雨傘的手緊了緊,緩緩轉過頭去。

    只見墓園某處,樹下只有鄒副部長一人,對方正冷冷地看著他,目光冷冽之中,帶著一絲審視。

    許樂雙眼微眯,沒有不禮貌地與這位人物對視,而是低下頭去,在沈教授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將傘交到了他的手上,這才頂著細雨,向著樹下走去。

    剛剛送走總統科學顧的那位研究所主任,正準備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去與鄒副部長親近親近,卻忽然看到那個在他心中印象極為惡劣的年輕助理人員,向著鄒副部長走過去,一時間不由停住了腳步,心中生起了無窮的疑惑。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背鍋



  銀河墓園上空的細雨一直在下,許樂在雨中向著那棵大樹走去,樹下那位國防部副部長,正冷冷地看著他的每一步。

當他離樹下還有五米左右距離的時候,鄒副部長身後閃出了兩名軍官,警惕地注意著他。許樂知道國防部副部長的身邊,肯定有聯邦軍方最優秀的軍人做為安全屏障,但他並沒有停住自己的腳步,連李瘋子都打不倒他,軍隊這個在聯邦公民看來格外強悍的地方,並不能讓許樂感到太多的畏懼。

    許樂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滯,鄒副部長冷峻的目光里多出了一絲復雜的意味,負在身後的雙手很隨意地揮了揮,動作雖小,那兩名聯邦軍人卻是馬上沉默地退到了極遠的地方。

    許樂站到了這位軍方大佬的身前,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您好,我是許樂。”

    鄒副部長平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聲說道︰“我是鄒應星。”

    聯邦軍方有很多派系山頭,這是在久遠的歷史和戰爭中自然形成的,但無論怎麼看,在軍方後勤方面擁有絕對影響力,並且正在從國防部副部長的位置上,向著部長寶座進發的鄒應星,毫無疑問是最近這幾年,聯邦軍方最強大的大人物之一。

    雖然只是輕聲地自報家門,但那在雨中十分清晰地聲音,充分流出這位軍中大佬的威嚴感。

    許樂微低著頭,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不遠處那個可惡的主任,看似無意,實際上卻是用心子著這里,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絲想法。

    “鄒郁現在很好,煙酒不沾。孩子也挺好的。”

    許樂開門見山,這樣一位真正談得上日理萬機的大人物,臨時停留在墓園中,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和許樂看看雨中地山景。

    鄒副部長似乎沒有想到這位年輕人居然會如此直接,眉頭微皺,沉默片刻後說道︰“前些日子,郁子進了醫院?”

    “先兆性流產的征兆。不過已經沒事了。”許樂在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對方說不定真把自己當成了毛腳女婿,鄒郁身體不適,那自然是自己的問題。

    “壓力太大,過于緊張。”許樂緊接著說道,話不需要說透,這意思已經出來了。自然是指鄒家給她的壓力太大。

    “她既然用自己的命來賭那個孩子的命,就應該知道,這種壓力不是家里給她地。而是她自己給的。”鄒副部長冷峻的面容沒有絲毫軟化,他看著許樂那張平凡樸實的面容,微微皺眉。

    細雨一直在下,雖然不大。但足以打濕墓園里所有人的衣裳,已經有人注意到樹下鄒副部長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談些什麼,但他們卻無法知道談話的具體內容,紛紛鑽進汽車離開。沈教授還要處理一些其余的事務,空曠寧靜的墓園里,只有散落在四周地幾名軍人,以及樹下鄒副長部與許樂二人。

    當然。還有那位假意躲雨。卻找不到什麼合適地方的果殼研究所主任官員。

    雨水打在許樂的軍帽檐上,微微作響。順著這緣流到了他地臉上,他不由眯起了雙眼。站在他對面的鄒副部長。卻依然負手于後,根本不在意由天而降的雨水。

    今天許樂穿著軍服,鄒副部長穿著便服,可是在場間這陣奇異的沉默之中,兩個人給人地感覺卻恰恰相反,鄒副部長依然才是那個真正的軍人。

    長久的沉默之後,鄒副部長忽然冷峻說道︰“搞大了我女兒的肚子,還敢于堂堂正正站在我的面前,臉上沒有絲毫羞愧之意,只有三種可能,一,你是一個愚蠢到了極點,根本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家伙,二,你是對自己很有信心,試圖用此事要獲取什麼利益的無恥之徒,然而……這是更大地愚蠢。”

    許樂身形挺直地站在雨中,平靜地子著鄒郁父親那張冷峻地面容,心里卻開始漸漸緊張起來。

    “邰之源看中的人,應該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鄒副部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敢這樣站在我地面前,只能是第三種情況。”

    許樂不知道怎樣接話,只好沉默地站在雨里,站在樹下,老老實實地站在這位軍方大佬的面前。

    鄒副部長忽然嘆了一口氣,在雨中眯著眼楮,半轉了身體,看著山下那一片迷蒙地霧氣,緩聲說道︰“自己的女兒,自己終究是管教不好。我不在乎你在替誰背鍋,但既然不是邰之源的,你又主動把這個黑鍋背上,那你……就繼續背下去吧。”

    聽到前面那句時,許樂心有所觸,暗想在臨海遇見的鄒氏兄妹,那是何等樣的囂張冷酷,你這個做父親的在管教子女方面,確實是相當失敗。然而聽到後面那段話後,許樂的身體頓時緊繃起來,霍然抬首,怔怔地看著鄒副部長那張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臉,不知如何言語。

    這位軍方大佬居然如此輕易便猜中了事情的真相!許樂吃驚地看著他,在軍服外的雙手微微握緊,不是為了警惕什麼,而是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震驚。

    在這一刻,許樂終于明白了聯邦七大家中最神秘的邰家,為什麼會在很久以前,便決定全力幫助面前這位將軍上位,這絕對不是因為邰之源與鄒郁少年時的關系,而是面前這位軍中大佬,有足夠的能力,足夠的智慧,去贏得邰家那位夫人的尊重與幫助的資格。

    聯想到那位鄒少校以及如今在望都公寓里過著豬樣人生的鄒郁,許樂不禁有些失神,這個父親,著實比他的子女要強大太多。

    “你選擇了主動背這個鍋,那便一直背下去吧,雖然有些重,但想來也會給你帶來一些利益。”鄒副部長沒有看許樂,冷冷地看著山下,然後舉步準備離開。

    許樂微低著頭,在心里快速地分析消化著先前的那番對話,忽然間,他抬起頭來,微笑著走上前去,輕輕地摟住了鄒副部長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子輩般,親熱而禮貌地擁抱,瞬間分開。

    當發現這個年輕人擁抱自己的時候,鄒副部長平靜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異色,但旋即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奇異的微笑,不僅沒有阻止對方,反而舉起手來,在許樂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鄒副部長與許樂分開,兩個人臉上的微笑全部收斂,平靜地互視著,副部長的目光里夾雜著一絲被人利用後的隱怒,但許樂從先前他拍自己後背的動作中,知道對方的怒意並不如何濃烈,所以心中也不畏懼。

    他平靜地看著鄒副部長的雙眼,心想既然我要替你鄒家背鍋,你也替我背個鍋又如何?

    “我和郁子過些天回家看您。”

    在銀河公墓的細雨中,許樂與鄒副部長道別時說的那句話,顯得格外清晰。

    果殼研究所三部那位令人不恥的主任,此時正坐在椅中發呆。昨天在沈老教授的葬禮上,他有了一個十分震驚的發現——那位膽敢違抗上級命令,不讓自己進入實驗室,從而被自己蜂到後勤部門的年輕助理研究人員,居然……好像與鄒副部長關系極為密切!

    身為事務性官員,這位主任在技術領域沒有絲毫可以值得稱贊的成果,之所以能夠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不斷升職,靠的就是人際關系與逢迎,雖然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的主任,只需要對董事會負責,但是鄒應星是什麼人?是大選後最有可能接任國防部部工一職的大人物,如果自己得罪了對方的關系,那將來只能迎來一個十分淒慘的收場。

    想到先前打聽消息的那個電話,主任的表情異常蒼白,那個普通無比的少尉,居然搞大了鄒副部長家千金的肚子!看昨天那幕場景,鄒副部長似乎對這個令家門蒙羞的年輕人,也沒有太多的憤怒……

    說來也是,女兒都懷孕了,除了結婚還有什麼好的選擇?那個叫許樂的年輕人,怎麼就走了狗屎運呢?主任在心里快速地想著,如果許樂和鄒家千金結婚,那就是副部長的女婿,明年就是國防部部長的女婿,而自己前兩天,曾經指著國防部部長女婿的鼻子破口大罵,昨天甚至把對方趕去搞衛生工作!

    一念及此,這位主任除了在心中痛罵許樂扮豬吃老虎之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便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主任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平靜起來,他看著推門而入的許樂,臉上掛上了一絲自認十分得體的笑容,和聲說道︰“許少尉,我知道昨天的人事調動,可能會讓你有些誤會,我本不想解釋什麼,但我擔心這樣繼續下去,可能會出一些問題。”

    他嘆了一口氣,沉重說道︰“封存沈老實驗室的決定,是科學院與董事會下的,我將你調開,就是不想讓你和他們起沖突,這是為了保護你。”

    聽著語重心長的話,許樂忍不住在心里輕輕嘆息了一聲,直接開口說道︰“謝謝主任關心,我是公司的雇員,自然要遵守公司的規定,只是那間實驗室里,還有很多我私人的東西,能不能……讓我去整理收拾一下。”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8-7 09:26 AM

第一百二十章 小片段


(今天這章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總覺的寫的不好。改了幾次。還是覺的不好。大家將就著看吧。晚上那章應該能好點

聽到許樂的要求。主任愣了愣。沒有馬上開口應下。反而是笑著說道︰“許少尉。研究所三部還有很多研究部門。你對哪方面比較感興趣?”

許樂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微低著頭。保持著沉默。辦公室里的氣氛頓時變的有些緊張。主任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道︰“這事情真的有些難辦。”

雖然不知道內情。但昨天清晨公司的技術主管直接要求封存沈老教授的實驗室。而且背後還有聯邦科學院那些大拿們的身影。他只是一個事務官員。當然不敢的罪對方。問題在于。此時沉默站在他面前的年輕少尉。似乎也不是他能的罪的對象。

就在此時。許樂重復說道︰“我只是進去拿一些私人的東西。”

主任抹了抹額頭上越來越多的冷汗。大腦快速的轉動著。兩方面他都不想的罪。更不敢的罪。如果這位國防部副部長的乘龍快婿。只是想進入實驗室。進行一些收尾工作。想來也不會讓那邊太過不悅。

果殼研究所的數據安全工作做的極好。只讓此人進入實驗室。對方不可能在不驚動安全部門的情況下。對那個數據庫和實驗室里的一切造成毀壞。一念及此。主任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很認真的說道︰“董事會正在處理書面命令。明天早上吧。許少尉動作快一些。應該沒有問題。”

許樂點了點頭。離開了辦公室。雖然直至此時。他依然沒有想到一個能將沈老教授研究成果和這些天對于原型機甲的修復設計偷走的方法。但明天至少可以進入實驗室。到時候走一步算一步。實在不行。只好用物理的方法。將那些存儲設備全部毀掉。只是那樣一來。未免有些可惜和對不起沈老教授。

首都特區第七大街的一個高層建築。三林聯合銀行總部大樓的頂層。全部由高強度玻璃構成的穹頂。貪婪的吸附著太陽的光芒與熱量。讓頂層那些綠色植物生長的極為快樂。

闊大的頂層建築內。只有一張黑海原木整體做成的書桌。桌後有一張椅子。桌前有一張沙發。看上去顯的格外孤單。但是桌後那人卻很習慣這種孤單。他的家族無數年來。都站在聯邦金融界的頂端。這種孤單實際上是一種榮耀。

二十七歲的年紀。已經是三林聯合銀行的副總裁。聯邦七大家利家的繼承人。習慣于站在首都特區高大建築的頂層。透過四方的玻璃。看著腳底下那些庶民的悲歡離合。

但今天他沒有看風景。而是認真的看著桌上的那些情報案卷。很久之後才抬起頭來。平靜說道︰“研究所三部實驗室里的那些資料。必須要拿到手。這是羅秘書的請求。科學院雖然可以從正面給果殼董事會壓力。但是那個助理研究人員似乎有些麻煩。

在書桌的對面。站著一位穿著軍服的金發青年。正是如今在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實習的樸志鎬。這位驕傲而優秀的年輕人。微低著頭。認真傾聽著桌後方那人的交待。根本不敢抬起頭來直視對方。

他和利家七少爺利孝通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但是桌後那位利家真正的繼承人。卻像是太陽一樣耀眼。樸志鎬甚至懷疑。如果自己敢盯著對方看。自己的眼楮會不會被照瞎。聯邦里怎麼能有這般漂亮的男人。居然漂亮到刺眼?

利修竹。聯邦里最漂亮的男人。一雙眉就像畫中的竹葉般清朗。三林聯合銀行建築外的風被玻璃幕牆擋住了。但那雙若竹葉般的眉。卻似在風中輕輕搖擺。

他微笑望著身前拘謹的樸志鎬。說道︰“這件事情處理的好。我會推薦你直接進入聯邦科學院。說不定可以成為林院長的學生。”

樸志鎬臉部的表情終于變化了一下。懸在身側的手輕輕的握了握。從軍事學院進入果殼機動公司。他一向自以為優秀。但沒有想到。一直被一院的周玉將自己死死壓住。後來在春季招募考試中。又出現了那個叫許樂的挖坑兵……

直接進入聯邦科學院。成為院長大人的學生?這就像是一場夢一般美妙。

“實驗室已經被封存。後天董事會的書面命令就可以下來。我不明白。這時候為什麼還要對那個少尉出手。”樸志鎬並沒有因為這個美妙的夢而喪失所有的理性判斷。輕聲說道。

利修竹抬起頭來。帶著一絲欣賞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需要了解我做事的手法。只需要去做。”

沒有解釋。但似乎利家大少爺也沒有不悅。樸志鎬暗自松了一口氣。

此時利修竹又已經低下頭。認真的看著書桌上的那些資料。忽然說了一句︰“既然是鄒部長的未來女婿。做事小心一些。不要弄出人命來……邰家在臨海州體育館事件後。已經快要發瘋了。我可不想真讓那位老太太瘋狂。”

樸志鎬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林園餐廳里。那人在李瘋子面前都沒有落于下風。”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不動用火力。樸志鎬根本沒有任何信心。可以將那個年輕的少尉收拾掉。

利修竹沒有解釋他的想法。只是揮了揮手。

陽光透過四面八方的玻璃幕牆滲了進來。多層玻璃內部構造可以自行調節角度。進入建築空間內部的光線。並不刺眼。也不是熾烈。只是一味的溫暖清朗。

利修竹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沉默了許久。然後走到了玻璃幕牆的旁邊。看著首都特區里高低不一的建築群。久久無語。

邰家那位太子爺。自從離開臨海州之後。便再也找不到絲毫蹤跡。看來自從那次暗殺之後。邰家變的更為警惕和小心。利修竹並不如何在乎那個未滿二十歲的太子爺。雖然家族的長輩一直保持著對邰家的警惕甚至是尊敬。但他總認為這種過于重視傳統的家族。生機早已漸漸淡了。

邰家七代單傳。這是優勢也是致命傷。利修竹微眯著眼楮。看著腳下首都特區街道中的影子。不禁有些羨慕。邰之源那個小子至少不用擔心家族權利分配的問題。只不過如果這小子死了。邰家也算是完了。

聯邦七大家。除了邰家和鐘家之外。其余的五個家族一直以來都面臨著權利分配的問題。雖然數萬年以降。這些家族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繼承體制。可是那種兄弟姐妹間的傾軋。並不會因為體制的存在。而變的雲淡風輕。

利修竹選擇樸志鎬來做這件事情。一方面是要把自己摘出來。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要考量一下。當小七利孝通查覺他動用了自己的人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傷。”

利修竹看著窗外的風景。看著窗上隱約反映出自己的那張漂亮的臉。皺起了眉尖。在他看來。邰家的致命傷便在于邰之源一個人便要承擔整個家族的延續。而聯邦科學院那位老院長的致命傷。便在于太過好名。

至于先前吩咐下去處理的許樂。是叫這個名字吧?並不在利修竹的考慮範圍之人。雖然那人似乎有些能力。並且逐漸浮出水面。可是依然不值的他太過重視。

鄒家的女婿?李瘋子也沒有打垮他?沈老教授的學生?利修竹的眼眸里生出一絲寒誚之意。他自認非常清楚費城李家那個小瘋子的恐怖。聯邦里怎麼可能有人是李瘋子的對手?

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費城李家那位老匹夫與邰夫人的關系一向良好。誰知道李瘋子當天在林園的出手。會不會是為了那個叫許樂的棋子造勢?

如果換作別的時期。在沒有完全摸清楚許樂的真實背景之前。利修竹絕對不會貿然出手。但當前情況不同。果殼研究所實驗室里的那些資料。他志在必的。

尤其是當他的知昨天在銀河公墓處。許樂和鄒部長有過一番談話後。他的動作必須更快一些。甚至不惜采取粗暴一些的手法。他可不想把事情拖到林半山從大三角回來。林半山那個人才是他在聯邦中最忌憚的角色。

聯邦新一代機甲的誕生。這是一種大名譽。里面有大利益。像許樂這種棋子。就應該有犧牲在大利益下的自覺。

“父親。事情已經交待出去了。”

“放心。最遲後天。那些資料便能轉交到科學院的手中。果殼董事會那邊。還需要您再施加一些壓力。”

放下電話之後。利修竹又通知了樓下的秘︰“今天不用準備花。準備一些好吃又普通的食盒。我要去頻道接人。”

上林大區星球南半球的莊園內。一位老者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轉過頭對身邊的兩名貴客微笑著說道︰“林院長大概後天會從月球基的返回。”

京州州長羅斯微笑著說道︰“利先生對我們的支持。銘記于

“您太客氣了。”利家當代家主。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轉向另一位客人。輕聲說道︰“麥德林議員先生。我很佩服您天才般的想法。大概也只有您能夠抓住林院長的心。麥德林議員保持著沉默。

利家家長端著酒杯。微眯著眼楮。心里對這只老狐狸的政治智慧佩服到了極點。如果當總統選舉進入到關鍵時刻。一向不問政治。卻在聯邦選民心中擁有極高的位的聯邦科學院。忽然在林院長的帶領下。發表傾向于己方的意見。甚至直接加入到己方的選舉陣營中。那將是怎樣沉重而有力的一擊?

聯邦新一代機甲所帶來的大名譽。會為聯邦最重要的總統選舉。帶來大變數。這些聯邦上層的大人物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權力二字。無論是那間實驗室里的數據資料。還是那個即將面臨麻煩的年輕少尉許樂。都只是總統選舉中的一個個小情節片段。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虎山道的刀光(上)


能夠有足夠的勢力。壓迫果殼機動公司董事會。直接封存沈老教授的實驗室。不是一般人物可以做到的事情。

那天夜里。鄒郁直接點出聯邦科學院院長的名字。那是一種出于直覺的猜測。而女人的直覺。尤其是懷孕女人的直覺。毫無疑問擁有一種很可怕的正確率。

事涉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制工作。許樂能夠想像聯邦科學院為什麼一定要搶過去。但此時的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幕後。還有聯邦七大家這種層面的龐然大物參與。他更不知道。在更深一層的背景中。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制。與聯邦的總統競選緊密的聯系在了一起——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出自那位麥德林議員的居中協調和設計。

他甚至都不知道此時的首都特區。有些人準備用暴力手段對付他。危險正在向著他靠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不讓他干擾到對方獲取實驗室里數據。

黑色汽車平緩的行駛在望都寬闊的道路上。時有過于青翠多汁而肥嫩的青葉。輕輕的落了下來。落在了汽車的頂部。然後被倏的彈開。這些青葉並沒有走到生命的盡頭。反而是因為少在過于滋潤了些。被上天妒嫉。

夜色深沉。在山虎道的入口處。許樂的眼楮眯了起來。從車載雷達里感應到後方正有幾輛汽車高速駛近。

“把安全帶系好。”

他對身旁的鄒郁輕聲說道。今天是例行孕檢的日子。他們剛剛從望都醫院離開。後面快速逼近的車輛或許是路過的飆車族。或許是麻煩。但許樂首先需要擔心的是鄒郁的身體。

在山虎道的上方。一輛不起眼的越野車。正安靜的停在山崖邊。車窗落了下來。一頭金發的樸志鎬。冷冷的看著山下道路上那輛黑色汽車。以及後方那些帶著迷麗車燈流芒快速靠近的車輛。

他用自己的渠道查過許樂。知道這個人確實是個沒有背景。只是有些運氣的家伙。所以他愈發覺的這個世界很不公平。以往這些年。一直被周玉隱隱壓著一頭。他可以接受。因為周玉是第一軍事學院的王牌學生。然而這個叫許樂的人……算什麼?憑什麼他可以進入研究所。憑什麼他可以把國防部副部長女兒的肚子搞大。憑什麼他運氣這麼好。居然可以結識邰家那位太子爺?

樸志鎬是利家七少利孝通的朋友。今天夜里。卻是在為利家大少爺利修竹辦事。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那位漂亮的像妖怪一樣的利家大少爺。為什麼會挑中自己。所以他做事情非常小心。

今天晚上並不是想讓許樂死。只是讓對方躺在病床上半年。不要打擾到那些大人物們的計劃。這個任務並不難完成。難的是樸志鎬。並不想把自己暴在對方的視線之中。雖然他不清楚許樂的背景究竟有多大。可他依然不想迎接那些本來就不關自己事的怒火。

事實上這件事情確實也不需要他出面。他只是查到了許樂今天晚上的行程。然後通過一些途徑。告訴了首都特區里那些囂張而記仇的二世祖們。

樸志鎬還記的那天深夜。在青山公園路口。許樂曾經給那些公子哥和二世祖以怎樣的羞辱。有了這樣的機會。那些公子哥一定不會放過。

他只需要平靜的在山崖上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確認許樂不會死。只會殘。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可以在第一時間內進行補救。

查覺到後方有危險逼近。許樂的臉上表情依然沒有一絲變化。鄒郁系好了安全帶之後。微微皺眉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如此平靜。

黑色汽車沒有加速。反而緩緩的減速。最後在虎山道的入口處停了下來。許樂仔細的看著車控電腦光屏上那些光點的顯示。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似乎想要通過車頂看到山上的某些事物。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剎車時。還有微微焦糊的味道。後方急速駛來的五六輛高級跑車。猛然停止。將黑色汽車圍了起來。車里的那些人們。明顯沒有想到。許樂沒有催動油門離開。反而是停了下來。就像是在等他們一樣。

許樂打開了車門。走了下來。順手將黑色汽車的門鎖全部鎖死。鄒郁看著那些從名貴跑車里走下來的年輕人們。心情不禁寒冷了幾分。因為她很清楚。那些人今天是來報仇的。不止從對方的表情上看的出來。更是因為他們今天都帶著自己的保鏢。

在聯邦的世界里。有錢便有一切。這些公子哥不論家庭里的背景如何。身旁的保鏢都是些非常厲害的人物。

“看來今天運氣不錯。居然能逮著你。”一個面容陰鶩的年輕人。手里拿著一根高爾夫鐵棍。向著許樂走了過來。只是走到約有五六米的距離。他便停步不前。用一種看著死人般的冷漠口吻說道︰“放心。我們有分寸。頂多讓你斷一條腿。”

十幾個人將許樂圍了起來。很明顯走在最前方的那些悍勇漢子。都是些保鏢。許樂眯著眼楮看著四周的人群。感覺到那些保鏢的能力。同時心中也生出一絲疑惑。這些人明顯不是撞著自己。而是有備而來。問題是自己與對方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是誰會刻意盯著自己?

許樂的沉默在這些人的眼中顯的有些怪異。領頭那名年輕人。沉著臉說道︰“不用廢話了。把他的兩根腳筋挑斷。看他以後還怎麼踩油門。”

許樂本來已經忘記了這些人長什麼模樣。但聽到這句話。才想起來。這個年輕人正是那天夜里。被自己撞到洩洪溝里的白色跑車的主人。

一個保鏢緩緩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刀。刀色在夜色中寒冷如水。卻透著股淡淡的血腥味道。看來平時也經常見血。

許樂眯了眯眼。他知道手無寸鐵的自己。在對方的眼中。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這些公子哥的身份。他一直沒有弄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但看對方今天帶的這些人。確實是些專業人士。尤其是那一把刀……七把刀。上面寒芒絲毫不閃。卻有些閃寒了他的心。

聯邦嚴格管制槍械。除了鄒家兄妹這種軍方背景深厚無比的人物之外。沒有誰敢隨意搬出一把沖鋒槍來掃射。即便是鄒家兄妹。在首都特區這種的方。也要小意謹慎的多。

爭執殺人。不論是江湖還是廟堂。總是需要趁手的家伙。而毫無疑問。此時許樂面對著的這七把刀。就是慣做挑人腳筋之類的殘酷事物。

沒有人是神仙。李瘋子號稱打遍軍中無敵手。那也只是在單挑的狀況下。如果李瘋子面對著幾十把明晃晃、寒沁沁的刀。只怕也會馬上轉身就走。不過以那人的凶名。大概也沒有誰敢追他。

許樂面對的只有七把刀。而且他也沒有足以震懾敵人的凶名。所以他沒有逃。他已經感覺到。有些人。有些勢力已經盯住了自己。這時候逃沒有任何意義。

嗖。

一把刀沖著許樂的面門劈了下來。毫無花俏。有的只是浸淫多年的狠辣與熟練。

刀光一閃的同時。許樂已經動了。他知道今天晚上的凶險。所以沒有任何留手。那雙蹬在水泥路面上的軍靴底部。就像是急剎車時那般。與的面強烈的磨擦。為他提供了強大的速度支持。

 的一聲脆響。刀還沒有劈下。許樂便已經欺近了那名保鏢的懷內。一拳擊中了那人的腋窩。像一根鐵棍般橫在身前的右小臂。則是實實在在的打中了那人的咽喉。

那聲脆響。正是咽喉軟骨斷裂的聲音。

那名保鏢哼都沒有哼一聲。身體便像是被抽離了骨頭般。軟軟的向著的面上癱倒。手中的那把寒刀早已脫離了虎口。向著的面落去。

四周圍觀的那些公子哥們臉色瞬間變的蒼白。他們根本不知道今天要收拾的這個小子竟是如此棘手。

刀還在空中下落。許樂反手緊緊握著了刀把。他的一雙腳依然沉穩的踩在水泥的面上。沒有一絲顫抖。只有根站扎實了。習自封余大叔的那十個動作。才能發揮詭狠的勁意。

許樂相信自己的拳頭。但刀總比拳頭硬。所以他反手緊握住了刀把。將頭一低。便向著剩下的六把刀所構成的雪光里沖了過去。

嗤啦。刀鋒劃破衣裳。割斷血肉筋絡。迸出血水!

許樂雙足沉穩踩在的面。上半身卻像是風中的柳枝一般。胡亂晃著。搖擺著。將那些已經深植于腦海中的近身戰技姿式。發揮到了極致。在刀光中。險之又險的躲避。突進。

他有一雙擅于捕捉一切痕跡的雙眼。他的體內有聯邦最強橫的力量。他有最狠勁的手法。

唰唰唰唰。刀光斬碎了夜色。不過是須臾之間的戍。寒刀破風聲便嘎然停止。在這個過程里。許樂緊握著的刀。竟沒有和那六把刀發生一次踫觸。

七名用刀的保鏢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喉骨斷了。有的大腿上被狠狠的劈了一刀。更多的是胸腹上出現了一道淒慘的刀

這些保鏢有的用的是長戰刀。有的用的是極為陰狠的軍刺。此時都零亂的落在的面。

許樂握著長刀。沉默的站在黑色汽車前。後背的那記刀口開始滲血。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8-7 09:28 AM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虎山道的刀光(中)



望都市郊有山。虎山。

虎山道向虎山上行。山路平而不直。陡而不險。憑此山勢。往往是一群飆車黨的夜間歡場。馬達轟鳴常有。險象環生。所以望都市民一般都躲著此的。大概也只有許樂這種剛定居不久的外鄉人。才會選擇從這條道路經過。

山路從道口往上延展。就像是蛋糕邊緣的巧克力花邊一樣。一圈一圈的繞著。

樸志鎬從最開始的時候。就一直站在第二層的山路邊緣。視線穿過腳下的山崖青樹。望著道口處的那場沖突。

他身後的勢力要收拾許樂有許多方法。但是明面上的做法太慢。他們已經不能再等。所以選擇了最直接的這種。可他並不想讓許樂死。一方面是從他自身利益出發考慮。他可以強行壓抑下自己的嫉妒。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利家那位年輕強人的吩咐。

他相信那些的了消息追過來的公子哥辦事也一定會非常有分寸。畢竟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如果在首都鬧出過于惡性的死人案件。他們的父輩也不大好收拾尾巴。

大約就是斷條腿。在醫院里躺幾個月。樸志鎬揉著微亂的金發。在夜風里這樣想著。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同情表情。有的只是漠然。那個叫許樂的家伙在醫院里躺幾個月。就不能再影響他其實也不是很了解的那個計劃。

那頭微亂的金發。在夜風中。像極了深春山林里胡亂開著的花。汽車早已經熄火。他相信下面的人不會發現自己。

輕柔的深春夜風之中。樸志鎬平靜的觀看著山崖下的這一幕好戲。很欣慰于那些公子哥的準備。在此時。他相信了利大少的判斷。聯邦里怎麼可能有和李瘋子差不多戰力的年輕人?

然而就在刀光閃起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卻忽然變了。有些驚愕的看著許樂如雷霆般擊倒了一名保鏢。

樸志鎬清楚。那些公子哥雖然是廢物。但他們家里重金聘請的保鏢卻是真正的好手。前些日子的交往中。利七少很眼尖的指出。這些保鏢應該都是軍區退伍的特種兵。

只是那名看上去陰戾橫決的保鏢。為什麼竟不是許樂的一合之敵?樸志鎬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山崖下的刀光起。刀光落。回復平靜。樸志鎬隱隱覺的那個年輕少尉似乎下意識里抬頭望了一眼自己。那雙目光如飛刀一般冷靜鋒利。他輕輕打了一個寒顫。不再觀戰。轉身便往自己的汽車走去。

再在這里呆下去。很危險。

這些公子哥的保鏢都是好手。雖然用著尺寸不一。樣式各異的刀具。但骨子里都透著股不將人命當回事兒的狠勁兒。

在混戰中。許樂的後背被一記陰險的軍刺劃了一道。深青色的軍服衣料慘然撕開。後背的肌膚也被拉開了一條大口子。血肉都翻了出來。鮮血開始滲出。雖然傷勢不重。但看著顯的格外恐怖。

戰至此時。他一直穩穩踩在水泥的面上的雙腳始終只是在平面移動。就如同老樹的深根一般。把所有的勁力全部都透進他的身軀之中。讓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比以往顯的更為強悍與準確。

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許樂一腳狠狠踩在一名保鏢的手腕上。直接將此人的手腕跺斷。

這名保鏢腿上被砍了一刀。倒在了血泊之中。卻依然沒有放棄。但許樂沒有給他任何偷襲的機會。

就在抬腿的同時。許樂手里緊握著的刀。就像是一條鞭子一般揮了出去。無可抵擋的砸中離自己最近的那名公子哥的臉。

他用的是刀背。一刀之下。那名公子哥半張臉都破了。幾顆牙齒混著血水噴了出來。那張起始囂張而陰鶩的臉。此時只有驚恐疼痛和迷茫。

迷茫是因為這些聯邦里囂張成了習慣的年輕人。一時間還沒有想明白眼前這幕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自己這些那麼能打的保鏢。一個個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滾。夜色中的虎山道口。年輕少尉手里握著刀。刀口上滴著血。從被車隊堵截到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個字。

這些公子哥不是蠢貨。保鏢們身體上的那些淒慘的刀口。已經說明了太多事情。他們的反應極快。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犯了大錯。沒有留下一句挽回顏面的話。異常迅速的扶起了的面上的保鏢們。回到了自己的跑車之中。

聯邦社會就是這麼一回事。實力上的差距太大。說什麼都沒用。這些年輕人最後沒有拋下這些保鏢。已經算是比較冷靜。只是他們臉上的蒼白之色和微微發抖的身體。暴露了他們在許樂刀鋒之下的真實情緒。

許樂沒有再理這些人。雖然他的後背生辣辣的痛。但他清楚。這些人只是被人利用的刀子。真正的角色還藏在後面。不。是藏在上面。

他回過身。抬起頭向著山崖上面的夜色里看了一眼。

先前停車的時候。黑色汽車里的車載雷達和電腦分析。已經在光屏上面顯示出來。山路上方有輛車。而直到此時。那輛車一直沒有離開。很明顯。那輛車的主人。一直在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許樂脫下了衣服。後背處粘連的衣物破口與血肉磨擦。十分疼痛。他的眉毛皺了皺。卻發現黑色汽車里的鄒郁。正怔怔的看著自己。

他將軍裝扔了過去。擋在了黑色汽車的玻璃上。他不想讓一個孕婦看見那些水泥的面上的血水和那些血肉的殘絲。

當軍裝還在空中飄浮的時候。許樂已經向著山崖處沖了過去。

那股熟悉的灼熱早已在他的四肢里運轉許久。強大的爆發力。讓他突然發動的速度。顯的是那樣的驚人。水泥的面上竟是**了一道煙塵。

鄒郁震驚的霍然轉首。看著穿著一件白色背心的許樂。就像一個猛獸一般。倏的一聲穿越了公路旁的綠的。一頭扎進了虎山崖壁的灌木叢中。

影影綽綽間。可以看到山崖灌木叢一陣搖晃。一個影子震起土屑。以極快的速度。沿著筆直的線條。向著崖上沖去。速度快到令人難以想像。

鄒郁雙手扶在車窗玻璃上。睜圓了雙眼。怔怔的。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她自幼在第三軍區總裝基的大院長大。這輩子見過的軍人。比一般聯邦公民在電視里見過的都多。她也知道聯邦軍方有些能力恐怖的尖兵戰士。甚至還親眼看過他們的訓練。但她從來沒有想像過。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視懸崖如平的。像一只靈活的猛獸般。悍勇而高速的沖了上去。和許樂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鄒郁自認很了解這個人。而且她很明確的判斷出。這個年輕人將來一定會讓聯邦里很多人刮目相看。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許樂今夜所表現出來的戰斗力。竟然強悍到了如此的步。

臨海州體育館事件的內幕細節。一直被詳細封鎖。鄒郁此時才明白。為什麼太子哥哥會說許樂救了自己一命。

在東林大區的時候。連綿不知多少公里的電子圍牆。在憲章光輝的庇護下。在許樂的眼中。也只是稍微困難一些的障礙。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坡度雖陡。卻依然可以落腳的山崖?

許樂落在山坡。石塊上的每一步都格外穩定。因為穩定才能保證速度和準確。他每一步踏下都會非常用力。然而每一步與山崖接觸時所產生的反震力。卻讓他後背的傷口痛楚清晰一分。

越痛他越憤怒。心里越冷靜。表情越平靜。從東林大區逃亡來了首都星圈。背井離鄉。前塵盡忘。女友化為煙火。好友千里逃亡。留下一個孕婦……所有令人難過的回憶和這兩年來累積的壓抑。在傷口的痛楚刺激下。終于變成了憤怒與暴發的**。

他自認是一個很平和的人。然而聯邦里的不公平竟是如此之多。如身周的空氣一般無法擺脫。沈老教授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光彩奪目的大人物們。便要奪取那些不屬于他們的東西。今夜。甚至有人想要布局殺自己。

直到今天。許樂依然認為自己只是聯邦中的一個小人物。然而小人物一旦被激怒之後。依然可怕。聯邦有句諺語說道︰匹夫一旦憤怒。君王亦要流血。

如今的聯邦最強大的那個人恰好就叫匹夫。

幾根尖銳的灌木尖刺。刺進他裸露在背心外的手臂。許樂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動容。一腳踏上了山崖上方的公路。直接朝著那輛正準備打火的越野車沖了過去。

身體里的力量瞬間暴發。他的雙腿里的每一雙肌肉雙縴維開始擠壓絞弄顫抖。片刻後。他便沖到了那輛越野車的車門旁。二話不說。刀尖斜斜向下。刺了過去。

喀滋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在金屬與金屬磨擦的火花之中。響遍幽靜的虎山道。

許樂手中緊握著的長刀。就在車門關閉前的那一瞬間。準確的刺了進去。車門與刀身磨擦震動。終于沒能關上。而是彈了開來。

嗤。

沉默的許樂二話不說。將刀尖捅進了越野車駕駛位旁的位置。刀尖破開高能塑料。刺穿那些復雜的電路。伴著細微的電火花。成功的毀壞了越野車的點火系統。

他是一名天才的機修師。在東林大區香蘭大道修理鋪里。也曾經修理過汽車。如今的他。連機甲都能對付。更何況是一輛簡單的越野車。

點火電路被毀。這輛越野車再也不能發動逃離。坐在駕駛位上的樸志鎬。怔怔的看著離自己大腿不到十公分的寒冷刀鋒。握著方向盤的左手。正握著鑰匙準備點火的右手。同時不受控制的快速顫抖起來。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虎山道的刀光(下)



樸志鎬不想承認自己身處恐懼之中

他一向認為自己是聯邦里最優秀的年輕一代,三大軍事學院的優秀學生,進入了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而且眼看著自己將要進入聯邦科學院,甚至有可能成為林院長的學生,他的人生經歷與成績,足夠為他提供強大的自信心。

他是一名年輕的軍官,無論是近身技擊擒拿,還是機甲做戰,都是非常強大的人物,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講,雖然越野車無法開動,可是他也不應該恐懼。

然而微微顫抖的兩只手,讓樸志鎬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對身邊這個人已經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恐懼感。

先前站在山崖往下看,那一片潑雪似的刀光,血花四濺,許樂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實力,尤其是在血戰之中的冷靜,給樸志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是感到了危險,所以他才會選擇馬上離開。

可是對方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到了自己,並且用一把刀斷絕了自己所有退路,樸志鎬感覺到了深深的寒意。尤其是當想到傳聞中,那天晚上在林園餐廳里,連李瘋子都沒有打倒此人,他的兩只手抖更厲害了。

天上的雙月全部都在雲層之後,虎山道畔一片黑暗,只有山崖下方的燈光隱隱約約地照耀著萬家安寧。車門輕響,樸志鎬從越野車里走了出來,低頭看了一眼許樂手中緊緊握著的那把刀,看著刀鋒上漸漸變成漿狀粘稠物的血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說道︰“怎麼弄的這樣狼狽?”

聰明人都會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說這樣的話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尤其是當樸志鎬一臉蒼白的時候。然而樸志鎬依然這樣說了,因為他必須賭一賭,面前這個叫許樂的年輕蹲坑兵,有沒有膽量。

“誰派你來地。”

許樂看著樸志鎬的一頭金發,微微低頭,握著刀柄的手指卻緊了緊。看見樸志鎬,應該就能猜到背後的勢力,聰明人應該不會再多問。可是他依然問了。

樸志鎬有些艱澀地笑了笑,開口說道︰“問這些沒意義。剛才在公路上,你連那些想殺你的人都沒有殺死,自然也不會殺我,既然你不會殺我,我自然不會告訴你什麼。”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在真正強大地勢力面前。你只是個小人物。就算你再能打。只要他們一句話。你就會被打成馬蜂窩。”

許樂地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地頭依然微微低著。片刻後說道︰“我一直想做一個遵紀守法地好公民。但很可惜。聯邦沒有給我這種機會。在我十來歲地時候……我就已經殺過人了。”

他說這句話時地語氣很平靜很從容。就像是在對樸志鎬訴說怎樣解答春季招募考試里地習題。然而正是這種從容地語氣。卻讓樸志鎬剛剛才好轉一些地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我錯了。”樸志鎬苦笑著說道︰“我真地錯了。剛才就不該熄火。至少也不應該把鑰匙拔下來。”

這是一句真心話。這是致命地錯誤。

既然是借刀殺人。便沒有出現在現場地道理。樸志鎬錯在以為自己躲在山路這上已經足夠小心。卻沒有想到許樂居然能在如此短地時間內發現自己。並且一刀斷了自己地後路。

到了此時,他才隱約明白,自己執意站在虎山道山崖上看著這幕的發生。不是為了處理什麼突發情況。只是他下意識里依然難以忘記果殼春季招募考試里的那一幕,他想親眼看著許樂這個好運氣的蹲坑兵。在水泥路面上斷腿輾轉,痛不欲生……

利修竹也犯了一個錯誤。他自以為高估、卻依然低估了許樂。

聯邦七大家里,鐵算利家以算無遺策著稱,然而這位利家的正統繼承人眼中的小人物許樂,卻不是一個可以按照常理推論地家伙,許樂是一個闖入聯邦上層***的異類,像塊石頭那般硬且執著,他地力量不在于什麼邰家,也不在于什麼國防部部長女婿,而在于他腦海中的知識和身體里的力量。

面色蒼白的樸志鎬,喃喃自語錯了,微低著的眼眸里卻是越來越平靜,他不知道面前的許樂會不會忽然動手,但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敢說什麼,日後迎接自己的,依然是一條死路。

他的雙手在身側顫抖著,似乎是因為恐懼,然而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只是讓自己地手顯得更自然一些。

距離腰上地手槍還有幾公分的距離,以自己在軍事學院里最快地拔槍速度和射擊成績,面前的許樂,就算真地有像李瘋子那樣恐怖的實力,也只有死路一條。

許樂的頭也微微低著,他沒有注意到樸志鎬遮掩著的眼神變化,也沒有注意到對方面部神情逐漸平靜,因為在東林大區的礦坑里,封余大叔不止一次提醒過他,在這種情況下,只需要盯著對方的手。

樸志鎬顫抖的雙手忽然動了,閃電一般側身,掏出隨身的手槍。

許樂也動了,右手緊握著的長刀劈下,亮起一道刀光。

嗤的一聲,樸志鎬的右手伴隨飆出的血水,脫離了他的手腕,和那把泛著金屬光澤的手槍,一起落到了水泥地面上。

這名前程似錦的聯邦新一代優秀軍官,靜靜地看著自己斷枝一般整齊的手腕,看著上面汩汩噴湧的鮮血,看著斷腕處那些刺眼的骨白和血肉絲絡,眉頭擰了擰。

樸志鎬沒有想明白許樂的刀為什麼會這麼快,為什麼對方就敢這樣不講道理地揮了過來,難道從一開始的時候,對方就熄了殺死自己的決心?在這一刻。他根本沒有想到,是自己想要掏槍打死許樂。

直到此時,斷腕處那道清晰而令人瘋狂地痛楚之意,才傳進了他的大腦,令他痛不欲生,令他直欲哀嚎。

然而他痛嚎不出來,因為一道淺淺的血線出現在他的脖子上,血水開始從那道線往下滲漫。看上去就像是被割了一刀的白色包裝番茄醬罐子。

樸志鎬痛苦而困難地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許樂的臉,直到要死的這一刻,他依然覺得這件事情很荒謬,像自己這樣注定要名動聯邦的人物,怎麼可能死地這麼早?怎麼可能在虎山道上死的如此無聲無息?

他這一扭頭,脖頸處那道血線里的血水流淌的更快。

他用左手和只剩一只手腕的右手死死地捂著咽喉,卻阻止不了生命隨著血水流失。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兩下,便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許樂看著地上樸志鎬的屍體,心情有些怪異。

他不是一個使刀的高手,先前那一刀斬下,只是情況危險下地下意識反應。刀鋒沖著對方手腕,沒有想到刀身先前被越野車的車門夾的有些些微變形,鋒利的刀尖竟是掠過了對方的脖頸。

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年紀還很小。那天夜里鐘樓街後方的垃圾場下著大雨,那根尖利的液壓管,握在手里是那樣地輕。

在臨海體育館地下停車場內,許樂也殺了好幾個人,可那畢竟是在戰斗之中,不像今天這個有過幾面之緣的樸志鎬,如此清楚地死在了他地面前。

許樂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也想做個好人,可是好人也會殺人嗎?這是哲學問題。他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看著公路地面上樸志鎬的屍首。沒有嘔吐的**,沒有自責。只是有些惘然,便是惘然也不過持續了三秒鐘的時間。

他轉身而走。直下山崖。

“系好安全帶。”

許樂對身旁副駕駛位上的鄒郁輕聲說道,他此時已經脫掉了身上沾著血污的背心,從後車廂里找了一件備用的衣服套在身上。然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在車廂密閉空間里,依然顯得那樣的刺鼻。

鄒郁靜靜地看著他,雙手小心地捂著隆起地腹部,面色微白,眼瞳明亮,她不知道先前許樂沖上山崖去做了什麼,可是看著許樂故作鎮定地表情,嗅著那絲不祥的血腥味道,她能隱約猜到。

這是一個神秘地家伙。

“我送你回家。”

黑色汽車快速地駛離開了虎山道,沒有駛向他們居住已久的簡單公寓,而是調轉了方向,向著二號高速公路盡頭地首都特區駛去。

“出什麼事了?”鄒郁微垂眼簾,輕聲問道。

“我殺了一個人,也許再過一會兒,我就會被聯邦通緝。”

許樂看著車窗前方高速公路上那些不停閃動的夜光標志,沉默片刻後說道︰“樸志鎬,上次利孝通和你賽車時帶著的那個人。”

“和我有關?”

鄒郁懷孕之後,變得溫柔了許多,尤其是那一雙黑瞳里總是閃著多愁善感的光芒。但她當年畢竟是一個喜歡穿紅衣的冷酷千金,聽到許樂殺了人之後,眼眸里的震驚一閃而過,冷靜地關心起事情後面的真相。

“不,應該是和實驗室里的資料有關,那些人想搶沈老教授的數據,偏偏我攔在了中間。”

許樂手中的方向盤微動,順著高速公路的標志指引,向著首都特區國防部公寓方向駛去,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我晚上要去做些事情,而且我看以後……很難再陪著你保胎了,所以只好先你送回家,希望你不要生氣。”

難得聽到許樂的這句話里多了保胎這個冷笑話,鄒郁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她神情凝重地看著許樂的側臉,問道︰“你想做什麼?”

“利孝通晚上……一般在哪里?”

聽到這句話後,鄒郁的眉尖瞬間極緊地蹙了起來,雙手緊張地捂著腹部,嘆息著說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陪我去醫院吧。”   
作者: w02370    時間: 2009-8-7 06:28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訪青藤園

刻薄妩媚的鄒郁,恬靜平和的鄒郁,穿紅色風衣的鄒郁,穿著可愛孕婦裝的鄒郁,都是鄒郁。  

    在聽到鄒郁略顯突兀的要求后,許樂沉默啊沉默,沒有在沉默中愕然,反而是嘴角一咧,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盡興而笑。  

    對許樂這名東林孤兒而言,聯邦是充斥著鈔票味道與金屬機械氣息的冷漠世界,然而被人關心生死總是極好的,鄒郁下意識里說的這句話,自然是在擔心許樂,許樂明白這種擔心,心情從先前的低沉郁郁之中擺脫出來,很認真地說道:  

    “謝謝。”  

    除了謝謝,許樂沒有再說別的話來回應鄒家大小姐的關心,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汽車前方在黑夜里不停伸展的道路,面容平靜里透著股決心已定的味道。  

    車廂內的沉默維系了很久,鄒郁眼簾微垂,睫毛輕輕地搭在白皙的肌膚上,她知道身旁的這個家伙看似沉默而樂觀,實則骨子里一直有股誰也咂摸不明白的擰勁兒,只要他決定了的事情,大概這個世界里沒有誰能阻止他。  

    以往的鄒郁,肯定不會關心許樂的生死,對于那時的她來說,許樂完全是另一個世界里的小人物,然而望都公寓數十晝夜,便是垃圾場里的兩只野貓,或許都會生出一些相濡以沫的感覺,更何況是兩個真真切切的人。所以鄒郁決定幫許樂分析一些事情,看看能不能幫到他。  

    “我們必須弄明白,利家為什么會想到對付你,來保證實驗室數據的流向。新一代機甲的研制肯定是聯邦軍方目前的頭等大事,但……鐵算利家是聯邦的金融巨頭,不可能忽然轉到技術領域去。”  

    她的目光緩緩轉向車窗側邊快速后掠的青丘,說道:“在那些人地眼中。你只是個小人物,沒理由會對你動手。除非利家錯誤地判斷了我和你的關系。擔心你會把實驗室里地數據,交給我父親……或者是邰家。”  

    見許樂沒有回答。鄒郁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開口說道:“利家一直在暗中支持京州州長羅斯和麥德林議員這對搭擋,正好與邰家相沖,我想這件事情,應該不會這么簡單。”  

    聽到麥德林議員這五個字,許樂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身上地血腥味此時已經被黑色汽車里的自動空氣調節裝置沖淡了許多,然而在這一瞬間,似乎又濃了一些。  

    “以前我們分析應該是聯邦科學院想搶新一代機甲研制的功勳,眼下又多了一個利家。”鄒郁沒有感覺到許樂心情的變化,微微蹙眉說道:“在總統競選中。林院長……確實是個變數。”  

    如果許樂知道鄒郁對當前局勢的判斷,竟是如此地接近事實。他一定會非常佩服于這個年輕未婚媽媽的政治嗅覺。  

    從青春期初期起,邰家那位夫人無數次下午茶培養出來的女子,在那副驕橫冷漠的面容下,關于政治方面的點滴智慧,總也要聚在一起,變成某種資本。  

    然而此時的許樂已經不在乎這么多聯邦上層地政治傾軋與陰謀,他是個小人物,就有小人物的行事手法,所以他只是忽然開口。再次重復問道:“利孝通晚上……一般會住在哪里?”  

    發現許樂似乎並不怎么在意自己地分析,鄒郁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豫,淡淡說道:“如果你想奪回來的實驗室數據,真的和大選有關,我勸你放手。

    “聯邦科學院與利家,這是知識霸權與金錢魔力的完美結合。而且如果像我猜測的那樣,牽扯到了總統競選……”  

她冷冷地看著他,“你就像是攔在高速公路上的一只癞蛤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再說了,你找利孝通能有什么意義?”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心里話,對于許樂這種平靜誠懇之中藏著無窮擰狠的性子,她早已生出欣賞贊歎之意,然而聯邦這個社會只在乎實力。  

    ----金錢地位權力甚至是軍隊中的勢力,都是實打實地實力,卻從來不會包括個人的武力,除非那個人的個人力量能夠像費城李家那位軍神一樣,凌駕于一應規則之上。許樂再如何能打,現時階段的他,距離高高在上的七大家和聯邦科學院這種龐然大物,依然有著無數個星系的距離。  

    “甚至邰夫人都會在這件事情上面表示沉默,一來你並不是邰家地人,二來這是利家的計劃,她或許能感覺到其中的巨大利益,但她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做出破壞對方計劃的決定。”  

    “聯邦七大家共存數萬年,靠的不是年年戰爭,而是彼此之間的妥協與共存,說到底,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他們在政治界挑選的合作者可能不同,但他們不會因為這些分歧,就輕啟戰端。”  

    “聯邦七大家,至少已經擁有了幾百年的和平,彼此之間的聯姻也並不少見。你是許樂,你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你不姓钟,也不姓林,更不姓邰……你怎么可能和姓利的家族抗衡?”  

    “如果你真是我的男人,或許這件事情還有些轉機,不是說你可能把實驗室里的數據搶回來,而是指你不會被這件事情拖累進監獄。”  

    鄒郁再沒有一絲隱瞞,直接將所有的可能性分析給他聽。許樂沉默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那雙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著,緩聲說道:“最開始在沈老實驗室里工作的時候,我曾經對自己說過,自己可能是遇著了一個怪人,還曾經非常自嘲地想到,總不可能這個怪人會真把自己當成什么關門弟子,把所有衣缽傳給我。”  

    “沒有想到的是,沈老教授在遺囑里居然真的把那間實驗室給了我。”  

    “且不說實驗室里的數據,對聯邦第一代機甲的作用,能夠讓沈老教授死后。依然能被聯邦里的普通公民們永遠記住……”許樂的眼睛眯地更加厲害,說道:“就算那間實驗室里只有幾張破紙。我也不會讓別人把這幾張破紙搶走。”  

    鄒郁沉默,明白了許樂的意思。就像數萬年前那個遙遠地皇朝時期很出名的一句話:君以國士待我,我故以國士報之。  

    這句話用來形容許樂此時地心情,其實並不如何精准,但情緒上沒有太大的差異。對于逝去老人那種毫無來由的信任與重托,除了還贈以毫無猶豫的堅持以外,別無它途。  

    聯邦七大家和那些政客可以玩弄權謀,彼此妥協或退讓,在此處讓你三分,在彼處謀取默認中的權益,這都是手段。而許樂沒有玩這些的資格。也沒有這種想法,他無路可退。只好一路向前。  

    黑色汽車停在了國防部西山大院側門處,陰影里全副武裝的軍人正在站崗,沒有任何人向這輛汽車投來注視的目光。鄒郁放下電丨話,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許樂一眼,說道:“匹夫一怒,也要怒的有理由,知進退,樸志鎬雖然是他的人。但這件事情並不見得就是他做地。”  

    許樂受教,低頭應道:“明白,你放心。”  

    鄒郁歎了口氣,隱約看著西山大院內有人影走來,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輕聲地說了一個地址。然后認真地看著許樂,說道:“你要記住,我的預產期還有幾個月,你既然答應了要照顧我,就要安安全全地回來。”  

許樂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心里卻是生起了一絲睽違已久地淡淡傷感,如果真和聯邦科學院和利家正面對抗,剛剛殺了人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再回到望都那間簡單的公寓?  

    黑色汽車離開了國防部西山大院,向著鄒郁提到的那個地址駛去,從后視光屏里看到鄒郁已經被一位中年婦女和鄒侑接了過去,他放下了心。  

    在首都特區時而安靜時而繁華貴氣的建築間行駛,許樂思考片刻之后,用車載電丨話拔了一個號碼,片刻后,他聽到了靳管家略帶一絲沙啞的聲音。  

    “邰之源說,如果我碰到麻煩,可以給你打電丨話。”  

    許樂的右手握著流線形的話筒。他是一個誠摯樸實的年輕人,但不代表著他是一個迂腐地家伙,當初首都太空港,钟夫人的那張名片一直還放在他的口袋里,充分說明了,在某些特定時刻,他願意低下頭,去尋覓這些真正大人物們的幫助。  

    危急關頭,還要一味的清高自诩,不求外力,單刀厮殺,那是愚蠢,不是什么優秀的品質。  

    然而聽著話筒里靳管家微微清淡,像極了兌水果汁味道地回話,許樂的表情漸趨凝重,臉頰旁的話筒似乎也冰冷了起來。  

    明天向邰夫人匯報?  

    許樂在電丨話交談中沒有隱瞞什么,直接將鄒郁的推測以及自己想要保護的實驗室數據重要性說了出來,可是那位靳管家依然清清淡淡地回著話。  

    聯邦七大家,事涉鐵算利家全力以赴想要獲取的利益,靳管家自然不能對許樂做出哪怕一個字的應許,這是許樂能夠想到的事情,只是那種語氣,讓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明天來不及了。  

    雖然三部主任今天白天說,要到后天,實驗室才會被封存,但許清楚,樸志鎬的死訊一旦傳開,自己很難再進入研究所,而對方也一定會加快攫奪實驗室數據的腳步。  

    如果不出意外,那名明顯有科學院背景的研究所技術主管,明天清晨便會拿著董事會的書面命令,直接接管沈老教授的實驗室,將里面關于量子可測方面的一應數據全部移走,雖然這一點明顯違反了沈老教授與研究所當年簽定的協議,更是與許樂現在手中那份沈老教授的遺囑相沖,可是面對著聯邦科學院的壓力,許樂根本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阻止這一切。

一股濃郁的失望和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著許樂的大腦。他靠著車門,深深地吸了一口三七牌香煙,直至煙卷地火頭薰熱了指甲。他才醒過神來,看著腳下不遠處那片清靜貴氣的園林建築。舔了舔嘴唇,從身邊地車窗里抽出那把明亮的長刀。

利家七少爺利孝通。樸志鎬地主子,此時應該就在這片被首都公民稱為青藤園的園林建築里。  

    青藤園東南角,一道人工流水九曲而行,不知行了多少年,有沉積腐土墜下水底,老樹虬根探出土堤,春日花樹無序密植于堤上,兩輪明圓探出云端,輕照樹梢。  

    在這一片美景的后方,是一幢單獨的建築。建築的外表並不如何顯眼,但那些仿古風的勾角飛檐。雖然談不上如何顯露此幢建築主人的氣質,但至少展露了這個主人的經濟實力。  

    這是青藤園最好同時也是最偏僻的位置,住在前方的那些達官貴人們,都不知道這幢獨立建築是誰地。聯邦七大家生活在聯邦之中,卻像云的影子一般,從不輕易展露真容。  

    窗下有花,窗上有花,床上幔紗有花,床上白玉一般地女子赤丨裸嬌軀上也有兩朵顯眼的紅花。  

    利家七少爺利孝通。心滿意足地從那名女子身上爬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那女子豐潤的臀部,幾句輕笑之后,將她趕去洗澡,而他則是披了一件深色的睡衣,來到了窗邊。看著窗上窗下的花,微微出神。  

    他是一名惜花之人,然而身周花兒太多,所以很自然成了一位花丨花公子,也就是前幾個月對鄒家那位千金動了些心思,才收斂了一些,只是沒想到那位習慣用驕蠻掩飾落寞的大小姐……居然懷孕了,利七少在黯然之余,又回復了原初的花花生活。  

    今天下午,利孝通查到了一個令他憤怒的情報,所以他的心情並不好,雖然在那名女人面前依然表現地溫柔得體,可是一旦歡愉過后,他便自覺有些落寞與悲哀。  

    他是利家的七少爺,可是在那個漂亮近妖的男人面前,始終沒有什么光彩,那個人根本不用搶,自己看中的人便會紛紛棄自己而去,投入對方的懷抱,只因為對方才是鐵算利家真正的繼承人。  

    一念及此,他深刻地五官,陰沉平靜的眉眼中,那絲陰戾之色頓時濃了幾分。  

    他本是一個極出色的人,隨便站在花叢之中,他就像是一枝不馴的梅,任由天空雪云大動,暴雪襲身而不屑于動彈。也正是因為這種偶爾間會透出的冷,所以他在家族里得到了一個性情陰戾的評價。  

    只是長的有些陰沉,和性情又有什么關系?利孝通皺著眉頭想著,自嘲地笑了笑,既然被評為陰戾,那這些年他就刻意表現的陰戾一些,反正總也是搶不過那人,既然如此,何必再搶。  

    十六歲時,被鐵算利家選定為第二序列繼承人,那時的利孝通何等風光,只是這些年被打壓下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干脆熄了心思,憑著利家那怎樣揮霍也揮霍不盡的財富,流連于聯邦各大星球的夜場歡所,開著那輛銀色幽靈周游而落寞。  

    利孝通沉默地坐到了窗邊的沙發上,微微抬頭,看著窗外的明月以及窗台上的那些矮矮花樹,那個女人洗完之后便會離開,不會再回到這個房間,這是他的規矩。  

    一陣夜風吹了過來,窗邊的青色厚簾微微一動,利孝通的眼瞳微微一縮,雙手下意識里向后伸去,卻馬上停止不動。  

    青色窗簾里出現了一截反耀著白色月光的刀尖,在這刻,那抹刀光竟是如此的刺眼。  
幾乎同時,房間的門無聲無息的開了,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男人將手丨槍對准了窗簾后方,黑洞洞的金屬槍管,在這一刻,竟是如此的寒冷。  

    看到那個男人的到來,利孝通微縮的眼瞳漸漸放松,但他依然沒有絲毫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抹刀尖,因為既然那個持槍的男人沒有直接開槍,說明對方認為窗簾背后那個拿刀的人,即便中槍。也有可能傷到自己。  

    利孝通最大的優點便是從不低估任何人,他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所以他一動也不動。  

    在青藤園后方地山上停留了很久,許樂才找到機會接近了這幢獨立的建築。被封余大叔打造出來地驚人實力。即便面對著軍中特種精銳也不會畏怯的他,要悄無聲息地突破那些防守,竟是如此地困難,他才明白,聯邦七大家不是一般的勢力,即便連利孝通這樣的二代人物,身周竟也有如此強大的安全力量。  

    趁著利孝通享受男女之歡的時刻,許樂偷偷潛進了房間,在這種時候,保镖應該不在房間內。這是最好的機會。  

    然而令許樂感到震驚的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那個穿著深色衣服的保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開了門,並且用槍對准了自己。  

    一絲令人警懼的危險氣息,彌漫著整個房間,許樂緩慢地從青色窗簾后方走了出來,沒有看身旁沙發上的利家七少,而是眯著眼看著房間門口拿著槍地那名中年保镖。  

    就算那個中年保镖手里沒有拿槍,也是極度危險的人物,許樂地眼睛眯的更加厲害。先前他根本沒有聽到房門外有腳步聲,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聽到,這個人是怎樣出現的?怎么會如此厲害?  

    穿著深色衣服的中年保镖,此時也正靜靜看著許樂,他的右肩微垂,肌肉極為放松。手中的那把特制的手丨槍卻是准確地隨著許樂的每一步移動而移動,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摳動扳機,擊斃許樂。  

    可是他沒有,因為許樂此時的左手正護著自己地上半張臉,這個姿式看上去顯得有些猥瑣,而且一只手臂明顯也不可能擋住子彈,可是那名中年保镖的神情卻漸漸凝重起來。  

    聯邦七大家除了邰钟二家之外,其實並不如何擔心后代子弟們的安全,因為那些家族子息繁多,敵對勢力既然不可能通過這種方法給予這些家族致命性的打擊,自然不願意用這種鐵血的手法引來這些家族無休無止的報復。  

    可即便如此,這些七大家二代子弟地身邊,依然會有負責安全的人員,尤其是像利孝通這樣的第二序列繼承人,不論他願不願意,都會有一名實力極為恐怖的高手,護在他的左右。  

    此時將許樂逼入絕境的中年保镖,正是這樣的人物。  

    這名中年保镖,面容尋常,但衣服下的身軀,卻像一桿蓄力待發的槍,隨時可能掙破束縛,割裂面前的一切,直取敵人性命。許樂感覺到了這種威脅,所以他也不敢輕動。  

    在過往的日子里,許樂所見過最強的人物,應該算是那位胖子田船長和李瘋子這兩位,封余大叔這種怪物自然剔除在外。但或許是因為時局不同,無論是那位田船長還是李瘋子,都沒有此時這名中年保镖所給許樂帶來的危險感覺更濃烈。  

    聯邦果然藏龍臥虎,七大家這樣的存在,果然不是單靠匹夫之勇便能挑戰的。  

    就在許樂生出淡淡悔意之時,他卻根本不知道,看清楚他面容的利孝通和那位房門處一直沉默的中年保镖,心中更為警惕。能夠悄無聲息地摸進利家七少的臥室,只憑手中一把長刀,便能讓那名中年保镖不敢輕動的人物,在聯邦里實在是太少見了。  
“有傳聞說,那天我離開林園之后,你和李瘋子打了個平手,我一直以為言過其實,我那位大哥更認為李瘋子是看在那位太子爺和鄒家小姐的面子上,刻意給你一個出名的機會。”  

    緊張的沉默之中,利家七少爺利孝通忽然看著許樂的臉,笑了起來,輕拍手掌說道:“今天才知道,傳言是真的。”  

    他的神情忽然平靜下來,陰沉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厲色,緩緩說道:“就算李瘋子,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靠近我這張大床,我真的很好奇,許樂,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許樂有自己的秘密,在首都星圈,敢于和聯邦里那些傳家千古的勢力掙扎抗掙,封余大叔留給他的那些本事,自然有了發揮的渠道,此時他自然不可能向利孝通解釋什么。  

    發現利孝通一口叫出入侵者的名字,那位中年保镖的神情反而更加冷峻幾分,對方既然認識利孝通,還敢不遮不掩地殺進來,自然是抱著生死立見的心意,一般的人自也罷了,可是中年保镖清楚地知道,窗簾處那個面相平凡的持刀青年,絕對不是一般人。  

    他往前踏了幾步。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注意到此人抬腳踏步,肩部與手臂竟是沒有一絲顫抖,槍口更是穩定地令人恐怖。  

    不能讓這人再靠近了,等到五步之內,自己就算死也無法再威脅到利孝通的生死。  

    出乎許樂意料,利孝通微笑著對那名中年保镖說了一聲:“曾哥,不要太緊張,許樂是我的朋友。”  

    許樂和利孝通見過一面半,自然不是什么朋友,這句話里的深意,他不是很明白。  

    “你要殺我?”利孝通依然坐在沙發上,那張陰沉的面容漸漸放松,“我不是一般人,如果你殺了我,憲丨章局肯定會通緝你,不論你能不能逃走,你這輩子也就毀了。”  

    許樂這時候說了進屋后的第一句話:“樸志鎬我已經殺了。”  

    聽到這句話,利孝通沒有絲毫緊張憤怒之色,微微一怔后,反而是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竟是說不出的愉悅與痛快。  

    笑聲漸止,他冷郁的五官一瞬間舒展開來,平靜說道:“殺的好。”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8-9 04:59 P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二十五章 藍光



利孝通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從床邊的抽屜中取出了一個文件袋。在這個過程中,許樂手中緊握的長刀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雖然利孝通先前的笑聲與那句話,證實了許樂心中隱約期盼的某種局面,然而此時那名叫做曾哥的保鏢,還冷冷地用槍口瞄準著自己,他不敢有絲毫意。

    “曾哥,我和這位朋友有些話要談。”利孝通將手里的文件夾遞給許樂,態度很輕松隨意,就像根本沒有看到許樂手中那把依然帶著血腥意的長刀。

    曾哥沉默片刻,衣裳里那根如槍一般銳利無儔的氣勢緩緩斂去,他對著利孝通微微點頭,用沙啞而怪異顫抖的聲音應道︰“是,少爺。”

    許樂看著此人放下了手槍,退出了房間,心神才真正的放松下來,接過了利孝通手中的文件夾。這名叫曾哥的保鏢身上的危險味道太濃,時而如槍,時而如獅,令人寒毛警惕而立。

    文件夾里是幾張照片和一個音頻文件。照片應該是遠距離偷拍的,拍攝的內容是在首都某幢高層建築中,一頭金發的樸志鎬正在和一名男子說話,拍攝者應該距離那幢廈極遠,所以照片中樸志鎬和那名男人的面容都很模糊,不過即便如此,也隱約能感覺到那名男子的不凡氣勢,尤其是模糊的五官上英秀至極。許樂心頭一動,猜到了這個男人是誰。

    音頻文件是一段夾雜著電流噪聲的竊聽資料,許樂低著頭認真地聽完之後,才取下了耳朵。眯著眼楮看著重新坐回沙發上的利孝通。

    “利修竹,三林聯合銀行副總裁,也是我的哥。”利孝通地面情有些陰沉,說道︰“樸志鎬是我的人,結果卻與他混在了一起,所以先前我說你殺的好。”

    許樂這時候保持著沉默,看著面前這位七的二代子弟。心中生出了重重的警惕,樸志鎬與那位利少的聯系。居然全部被這人查到了,就是不知道他是通過何種方式,才能拍到這些照片和竊聽到那些有關自己的對話。

    許樂看著利孝通地時候,利孝通的腦海里也在快速運轉。自幼地經歷。讓他養成了一種極好的習慣,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個人,雖然那夜在青山路口處與樸志鎬的交談中,他對邰那位太子爺表示了不屑。但那其實只是一種掩飾。

    七里歷史最悠久,地位最崇高,實力最隱秘的邰,忽然要走上前台,利孝通怎麼可能不重視邰之源?他和他那位習慣于高高在于,視世間一切人物為廢物,眼中只有一個林半山地兄不同。

    面前這個持刀青年。在聯邦科學院和利的雙重壓力下。依然敢于反擊,而且反擊的如此犀利。殺死了樸志鎬,單刀直入自己的臥室……如果說以往利孝通對許樂這個人地重視。是因為邰之源和許樂的關系,那麼今夜之後,他決定要非常重視許樂這個人。

    算計即定,利孝通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用一種商人下賭注的決然與干脆,直接說道︰“合作吧。”

    許樂看著面前這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兩道如飛刀一般的直眉蹙了起來,說道︰“我不明白,利七少爺有什麼需要我的,而且你又能給我什麼?樸志鎬能背叛你,那是因為利少爺能給他帶來更的利益,與我合作,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畢竟是利地人。”

    “我聽過那段錄音,知道眼下聯邦科學院想得到實驗室里地那些數據,我希望你阻止這一

    利孝通說道︰“那些數據對于聯邦新一代機甲的重要性,我並不關心,我那位哥卻很關心。因為一旦聯邦科學院真地要在總統競選中表態,羅斯州長和麥德林議員這一對搭擋勝算又要幾分……利修竹做成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自然是有極好處的。”

    “你們利不是一直在支持他們?”

    “我連誰能當聯邦總統也不關心。”利孝通地表情陰沉了起來,說道︰“無論誰當總統,聯邦七還是七。就算羅斯和麥德林競選成功,和我有什麼關系?利又不是我的,相反,如果他們成功了……”

    許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眉頭皺的極緊︰“就算我能阻止實驗室的數據外洩,破壞聯邦科學院那個老伙與你之間搭成的協議,可也不見得能夠影響總統競選的勢。”

    “這是自然,但這畢竟也是很有力量的一環。”利孝通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只要對利修竹有利益的事情,我都願意破壞一下。”

    “你能幫我什麼?”許樂重復道。

    “如果事後你需要逃跑,我可以給你找路子,提供一些資助,當然,你如果真有邰的關系,也許根本不在乎這個,但我想,我們之間可以搭成某種比較長期的利益關系,因為我們的目的似乎隱約一致。”

    利孝通沒有說長期的友情,而是說利益,這樣反而更可信一些。但是許樂依然沉默。

    利孝通靜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拿起自己的私人加密電話,拔了幾個電話,沉默一陣之後,微笑著說道︰“樸志鎬那邊的消息,我能幫你拖延一陣時間,免得那邊馬上反應過來。我得到的風聲是,明天早上十點鐘,果殼董事會的面命令便能出來,你那間實驗室就保不住了,你還有九個小時的時間。”

    “知道了。”許樂說道︰“題在于只有九個小時,我沒有能力把那些數據搞出來,如果留在實驗室,總是要被聯邦科學院拿到手。這樣的話,對于你的想法,沒有任何幫助。”

    利孝通明白對方這句話里潛著的意思,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很抱歉,其實我們利對于果殼地影響力極為有限,我現在還不知道那些老伙是怎樣躲過軍方。直接影響了董事會。關于研究所的事情,我無法接觸到一些比較核心的地帶。這方面幫不了你。”

    “這只是第一次的合作,我相信以後還有機會。”利孝通說道︰“如果有將來的話,我要求的不多,希望你能找機會讓我見見邰之源。”

    許樂若有所思。許久之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距離那個時間段還有八個小時的時候,許樂來到了第一軍事學院,進入了果殼研究所三部區域。此時夜已經深了,然而研究所里還有幾個實驗室燈火通明。搞研究地人們,有時候總會在黑夜里忘記了白天的美。

    許樂取出電子匙卡,進入了核心區域,然後順著安靜地長廊,向著實驗室走去。在最後一道掃描通道前,他緩緩地停住了腳步,將手伸進了軍裝的口袋中。握緊了那件冰涼的金屬小儀器。

    和利七少利孝通的見面。雖然有些危險,但最後還是證明了許樂一開始地那種直覺。樸志鎬確實是為利服務,但並不是為利孝通服務。在那位利七少的眼中,利主這個位置才是他現在最需要考慮的事情,至于利的整體利益,聯邦機甲地研制,總統競選的結果,全部不在那位面容陰沉年輕人的思考之中。

    合作似乎達成,但事實上,許樂並不能幫到利孝通什麼,以利孝通現在的實力,也無法幫助到許樂,而且這種合作基本上潛于水面之下,只是一種松散的心理上的聯結。

    他按動了小按鈕,眼楮眯了起來,淡淡的藍光開始從他口袋里地那件小儀器上散發出來,被軍服地布料一隔,變得更加黯淡。雖然黯淡,卻足以將他整個身體都包裹在了其中。

    安靜的長廊里沒有一個人,許樂沒有絲毫猶豫和畏怯,直接向著掃描通道里快速走了過去。

    很奇妙地事情在這一刻發生了,聯邦最尖端的掃描感應設備,此時竟似乎變成了瞎子聾子,籠罩著許樂地那層淡淡藍光,就像有某種魔力一般,讓許樂在這些尖端的監控設備面前,變成了隱形人。

    封余叔親自設計的東西,足以暫時騙過憲章局里那台無所不能的中央電腦,更何況是憲章邊緣地帶的二級監控網絡。

    這便是許樂最的憑恃之一,先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青藤園,直接摸到了利孝通的臥室中,憑借的也是口袋里的這塊小儀器。

    這是許樂第一次聯邦核心地帶,嘗試使用這種儀器,果殼研究所里藏著聯邦的無所機密資料,監控防御毫無疑是最強的地帶,居然在這件藍光小儀器下變成了廢物。

    走到熟悉的實驗室門口,許樂抹去了額頭上沁出發絲的冷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憲章光輝遍布聯邦,聯邦的人們,包括那些心思極為縝密的人物們,早已經在數年的歷史中,習慣了技術的力量,養成了一種思維上的惰性。

    這種慣性與惰性為許樂在這個社會里的潛伏與游走提供了無窮的便利。一旦技術被破除,許樂似乎隱隱捕捉到了封余叔那種自由的感覺。

    輸入密碼,打開實驗室的門,許樂順手從旁邊的金屬消防匣中取出一把沉重的太平斧,沉默著走了進去。涕,頭昏的沒辦法,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章寫的極為吃力,今天就這一章了,晚上休息一下。這個月總量是二十字,放心,俺正在勤奮的境界中咧。)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斧破太平



在聯邦里,沒有誰能夠一手遮天,總統不行,費城李那位老匹夫不行,邰那位夫人也不行,所有的人頂多只能遮住自己眉眼前那輪熾熱的太陽,替自己的頭頂天空覓一片清明。

    錢能通神,卻非能,鐵算利雖然已經全力投入到總統競選之中,卻依然小心謹慎,周密設計,不放過任何一環可能影響到選民傾向的關節。

    聯邦新一代機甲研制,牽涉到麥德林議員與林院長之間達成的那個可恥的協議,他們自然不會輕忽,然而聯邦科學院與利加起來,也不可能完全影響果殼機動公司,所以他們需要那間實驗室里的數據,卻依然要遵循游戲的規則,必須等到面命令的到達。

    如果那名年輕少尉真的是毫無背景,又或是在強的壓力下自然退去,利修竹也許不會如此苦惱。題在于直到今日,他依然不清楚那個叫許樂的年輕少尉,與邰之間的關系究竟有多深,有所顧忌,行事方法便有所周折,從而他讓樸志鎬用那種見不得光的手段,想把那名年輕少尉暫時從這件事情里摘出去。

    樸志鎬是利孝通的人,利修竹沒有指望自己借的這把刀能夠瞞過多少人,讓老七難受,但至少他希望能瞞些時日。他主要還是關心這把刀是否夠結實,夠鋒利,將來是否有足夠的資格為己所用。

    當秘告訴他樸志鎬的死訊時,他正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著下的燈火。手里那杯普通的紅酒微微蕩起,利修竹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愕然,旋即歸為平靜。看來自己看中地這把刀沒有經過千錘百煉,斷的倒是干脆,他又想起那名年輕少尉。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來由的警惕,把晚餐時積累的美好情緒,全部沖的一干二淨。

    利修竹不應該警惕許樂,那個是一個迷路進圈子的外來者,沒有什麼根基可言,更不可能威脅到他。就算是對方從樸志鎬那里知道了己方地想法。然而也沒有什麼時間,去阻止明天清晨對實驗室的封存了。

    題在于。此時已經是子夜二時,而警方找到樸志鎬屍體之後,初步判斷應該是死于昨夜九時。

    利修竹沒有與下屬直接聯系地習慣,既然是隱秘的計劃,樸志鎬也不會在事成之後打電話匯報。所以這幾個小時的空閑時間。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然而樸志鎬死了,他應該在第一時間內知道消息,結果卻似乎被某些有心人生生拖了幾個小時。

    這幾個小時足夠做什麼呢?他那張英俊到了極點的面容漸漸冰冷起來。輕輕轉動著手中地紅酒杯,忽然間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打了個電話之後,不再理會此事。

    局已定,雖說那個年輕少尉是個變數,是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變數。但終究不能影響到全局。那個叫許樂的伙,總不可能把果殼研究所里的實驗室數據偷走。

    這和能力無關。與制度有關,聯邦地制度在個人的能力面前。總是顯得無比強。

    輕柔而悅耳的電流聲,在安靜的實驗室里十分清晰。低噪技術背景下的聯邦尖端科技實驗室之所在,如果不是許樂擁有驚人的耳力,想必也聽不到這些如音樂一般的響動。

    光屏桌面上地索引樹與數據軸在快速翻動,文件粉碎示意圖在不停地運作。許樂此時已經脫去了身上地軍裝,雙手快速地在光屏桌面上輸入著操作指令,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

    關于電子噴流器地設計圖紙與數據模型,基本上已經被銷毀了,這一部分的數據,是最近這些天他與沈老教授一起合作所得,並沒有進入聯邦數據庫管理系統,所以刪除起來非常容易,加上這都是他自己地研究所得,即便一時毀了,日後想要重新拾起,也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嘶嘶的文件粉碎模擬聲,配著微弱的電流聲,就像是一曲並不復雜卻異常動聽的協奏曲。許樂就在這支曲子的伴奏下,沉默而專心致志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這些數據必須毀掉,不然如果被聯邦科學院拿到手後,以對方恐怖的科研實力,或許只需要三天,便能解決掉聯邦新一代機甲最關鍵的那個題。

    凌晨兩點一十三分,許樂終于從光屏桌面上抬起頭來,有些疲憊地吐了一口氣,感覺到了渾身上下的酸痛與腹中的饑餓,今夜先是對上了七把刀,然後斬死了樸志鎬,又悄悄潛進青藤園,他一直在調動體內那道神秘的力量,此時雖然精神依然飽足,神秘力量依然充沛,可是肌體上的損耗與腹中的空虛,卻是實打實地令他難受起來。

    實驗室數據庫外圍,有關電子噴流器的一切內容,都已經被刪除干淨,為了消除一切痕跡,許樂一刻都沒有停止手指的操作。被沈老教授強行訓練出來的數據庫搜尋能力,在這一刻得到了強悍的展現。這些數據內容,都處于數據庫外圍,想必明天清晨將要來接管實驗室的那些人們,應該不會察覺到異樣。

    做完這一切,許樂坐在光屏桌面旁的椅子上,沉默了一分鐘,思考了一分鐘,休息了一分鐘。

    青藤園一行,至少印證了鄒郁先前在黑色汽車中的分析。聯邦科學院要沈老教授的研究成果,鐵算利暗中出力,中間的橋梁卻是羅斯和麥德林兩個對總統之位志在必得的政客,這種搭配實在是極為可怕。

    許樂自然不會全盤相信利孝通與自己的合作,事實上,那位利七少爺除了有些錢之外,在眼下根本幫不到他什麼。只是利七少爺居然能夠監視利修竹,找到樸志鎬背叛他的證據,這種能力讓許樂有些警惕。

    刪除了自己和沈老教授最近這些天。所設計出來的上百個初始設計圖紙,消滅了所有的數據痕跡。許樂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解脫之色,他盯著光屏桌面上不停閃動地索引樹,那雙不的眼楮里透著一絲沉重與無奈。

    真正的關鍵在于沈老教授所研究的量子可測動態方面,許樂之所以找到了解決新一代機甲電子噴流器題的正確道路,就是在沈老教授的指點之下。在這位老人人生最後十幾年所不倦研究地理論之下,數據模型之下。想通了某些事情。

    許樂眼下得到的那些成果,雖然重要,但是真正重要地還是沈老教授的那些數據模型,區段內的函數公式。

    他現在已經將所有的外延設計全部毀掉,可是如果聯邦科學院將沈老教授的研究成果全部搶走。他相信對方發現題,並且解決題,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那位聯邦科學院德高望重地學者院長,以及他那些在聯邦科學界各佔要害的徒子徒孫們。絕對不是吃干飯的,雖然許樂無比鄙視這些人的道德水準,但必須承認,這些人不是全靠抄襲起,自身地能力也是無比強悍。

    這間實驗室的數據庫是單向出口,與聯邦科學院及三軍事學院的核心數據庫連接,卻無法從外圍進入。入口只在實驗室二的那間辦公室內。所以聯邦科學院才會急迫著需要這間實驗室的控制權。

    許樂最開始想的計劃是,直接通過轉儲設備。將沈老教授這些年的學術成果全部轉移走,然後在藍光設備地幫助下。通過研究所地三重掃描門。

    可惜的是,這間實驗室地數據庫雖然是單向出口,沈老教授為了數據安全,卻是與聯邦中央數據庫聯結,進行了數據電子保全,無論是誰,在缺少中央數據庫權限的前提下,一旦對這些數據進行復制或者是不可逆操作,都會報警。

    眼下便有一個難題擺在了許樂地面前,他無法將沈老教授的這些數據搬走,甚至想悄悄地將這些數據毀掉,都極難做到。可是明天這些數據便會全部落到聯邦科學院的手里,這又是他絕對不想看到的事情,許樂搞不到中央數據庫的權限,但那些人肯定早已經想好了對策。

    不能悄悄地將這些數據毀掉,許樂還有別的法子。只是他依然在一分鐘的沉默思考之中,因為這是沈老教授耗費了無數心血得來的智慧果實,如果就這樣毀在自己的手里,自己怎麼向銀河公墓里的那位老人交待?

    還有一個題是,許樂雖然已經熟悉了很多函數公式和數字模型,可是如果沒有沈老教授數據庫里的那些資料幫助,他沒有一絲信心,能夠完成聯邦新一代機甲的最終改造工作。

    聯邦新一代機甲意味著什麼?許樂比任何人都明白,雖然他對控制這個聯邦的上層社會沒有一絲好感,但他清楚,在聯邦與帝國之間日益嚴峻的形勢中,聯邦越早一天完成新一代機甲的研究與配裝,那麼那些普通的,熱血的軍人,便會少死一些。

    一邊是直接的公理正義,小人物的抗爭。一邊是聯邦的利益,庶民的生命。

    留下,還是毀滅,這是一個題。

    一分鐘之後,許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再思考這個題。他想不明白,便只有按著自己的本能行事。

    從二辦公室的數據庫存儲架上,抽出那些連系著數據線與電源線的硬式存儲盒。許樂看著這些金屬物體,在此時動作也不禁停頓了一刻,他知道自己的下一個動作,便會毀了沈老教授一生的心血,此時此刻,他的腦中掙扎起來。

    “不是你們的,你們就不應該搶。”

    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操你媽的。”

    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他舉起了手中沉重的太平斧,狠狠地、決然地向著那些數據存儲盒上砸了下去。
作者: dick0611    時間: 2009-8-10 09:41 PM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東西


許樂下定決心做某件事情的時候,誰也無法阻止他。他明明知道這一斧子下去,便有可能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制工作被推後數年甚至數十年,可他依然義無反顧的砸了下去,這只是基于一種礦區孤兒樸實的人生觀,不是你們的,你們就不應該搶,如果你們搶,那我就把它毀了。

    這間實驗室里的一切,都是沈老教授送給他的,所以他敢砸,這是一種態度,寧願這塊玉碎的如此淒慘,也不讓人搶走自的一片瓦。

    幽藍的,白熾的,清幽的電火花隨著鋒利斧頭的重重劈下而四處濺開,那些堅硬的合金存儲盒,也化作了無數銳利的金屬碎片,向著實驗室的四面飛舞,盒中那些高密磁性材料,更是碎化成一片片的墨雨,淒慘不堪地化為斧下的塵埃。

    在當今聯邦的科技水平下,使用技術手段抹去數據,都有被恢復的可能。許樂從昨天夜里下定決心之後,便決定采用這種野蠻而粗暴簡單的物理方法進行數據抹除。

    那些堅硬的合金外表,就算是子彈都打不穿,一般人就算敢于像許樂這樣恐怖地用物理方法進行數據抹除,只怕也找不到任何辦法。但是許樂有,他手中有一把沉重的太平斧,他的體內有充滿了不平之氣的灼熱顫抖力量。

    太平斧高高舉起,重重落下,許樂沉默而粗暴地摧毀著數據架上的一切。然而他砸的並不心安理得,心中反而充滿了痛苦與濃郁的悲哀,每一斧砸下,毀去一部分數據,就像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沈老教授枯守此數十余載,不理室外東西南北風,就只留下了這些。這些雖然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結果,卻在過程里留下了無數智慧的研究果實……

    此刻卻漸漸地消亡在沉重的太平斧下。

    正如利修竹所設想地那樣,在聯邦強的制度面前,誰都沒有辦法偷走研究所里的數據資料,許樂雖然有封余叔留給他的寶貴遺產。也無法做到這一點。聯邦對于這些數據的保護力度,實在是到難以想像。

    不過利修竹沒有想像到地是,那個叫做許樂地年輕少尉,一旦發現數據無法轉移走之後,竟會選擇如此血性的方式。用那把沉重的斧子,來摧毀這里的

    許樂沒有辦法悄無聲息地移走這些數據,甚至連暗中抹掉這些數據都做不到。在聯邦科學院,鐵算利……還有那些政治人物的陰影面前。他想要保護沈老教授地遺產,已經找不到任何辦法,邰那邊還在沉默,他只是一個研究人員,能做什麼?

    他能做的,就是他現在做的,那把斧子正在做的。

    當太平斧第一次砸中架上地數據存儲盒。破開堅硬的合金外表。損壞了里面的高密磁性材料時,實驗室里的燈光忽然暗了一下。然後緊急燈開始快速地閃動,同時尖銳的報警聲響了起來。

    緊接著報警聲開始在實驗室外的長廊里響起。尖銳刺耳,聲音急促而驚心動魄。

    果殼研究所三部的報警系統同時啟動,通往外方地三道掃描系統進行了緊急狀態,一應通行被暫時控制,自動防御系統也開始運德。

    依然留在實驗室里地研究人員們,依照研究所中控電腦的命令指示,走出了實驗室地門,他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長廊里的報警燈,發現不是火警,不免有些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報警聲為什麼響地如此淒厲?

    緊接著,一陣急促而密集沉重的腳步聲,從研究所長廊的盡頭傳了過來。一群全副武裝,穿著深色防彈服的憲兵,神色凝重地跑了過來,迅速包圍了一間實驗室的門。

    研究人員們這才注意到,在報警聲中,那間實驗室的門依然緊閉,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那是……沈老教授的實驗室?

    憲兵已經接通了實驗室門外的通話器,然而實驗室內沒有絲毫回應,只有沉重的咚咚聲傳來,就像是有一個怪物正在實驗室內砸著什麼東西。

    憲兵首領皺著眉頭,揮了揮手臂,準備發起強攻。

    許樂聽到了報警聲,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他甚至知道全副武裝的憲兵,此時肯定已經包圍了實驗室,所以他落斧的動作反而變得更快了一些。

    砸吧。

    聯邦科學院里那位無恥的學術領袖,當年已經讓沈老教授沉默冤屈了許久,今次怎麼能讓對方再次得逞?躺在墓坑里的沈老教授概也會支持自己這樣做,寧肯把這些毀了,將來總有一日,聯邦里還會出現那些願意枯守小數十年的了不起的人物,再次將沈老教授研究的東西挖掘出來,只不過會晚些,但總好過于,將這些本身沒有任何喜惡,只有美麗的數據模型和函數公式,交給那些無恥的人物,用作他們謀取名利的工具……

    啪的一聲,太平斧狠狠地砸進了地面,濺起幾絲火星。

    許樂急促地喘息著,沒有顧得上抹去自己額頭的汗水,轉身向著監控光屏上望去,光屏上,實驗室門外的憲兵,已經開始準備破門而入。

    該毀的東西已經毀完了,沈老教授留下的遺產,已經變成了滿地的碎片和噴濺痕跡,許樂相信太平斧附著自己的力量,已經做了極端的物理毀壞,那些聯邦科學院的爺們,想要恢復數據,已經變得極難。

    然而就在此時,許樂的眼楮眯了起來,眼瞳緊張地縮了起來,因為在光屏上,他發現一行字符正在閃爍。

    “核心數據應激轉移成功,臨時保存至區。”

    許樂握著太平斧的手顫抖了起來,霍然回首盯著數據架後方那排備用存儲器,忽然間心里生起了一股強烈的不甘與絕望。

    應激轉移

    無數次重斧的落下,毀掉了那些數據盒,然而數據卻已經自動轉移到了區

    許樂面色古怪地看著光屏上閃爍的字符,渾身上下都顫抖起來,他知道自己失敗了,中央數據庫的數據電子保全,比他想像的更要強悍,明明先前已經提前切斷了數據線,為什麼這些數據還能夠平空從區轉移到區

    那抹強烈的不甘與憤怒變成了失望,然後是絕望,許樂默默地看著光屏上數據轉移成功的字符,低下了頭,閉上了眼。

    他聽著實驗室門被破開的聲音,憤怒地低聲說道︰“操你媽的。”

    聯邦中央數據庫,就在聯邦中央電腦中,距離果殼研究所三部約四十公里,聯邦憲章局不知多少米的地底深處。

    第一憲章的光輝籠罩宇宙,許樂用一把太平斧,便想消抹掉聯邦中央電腦記錄在案的保全數據,此時看來,竟是那樣的荒唐。

    然而許樂更想不到的是,對于聯邦中央電腦來說,他頸後信息節點所發出的訊息,毫不陌生。更不可思議的是,在那次詭異的第二類聯系之後,聯邦里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台無所不能的中央電腦,已經建立了對許樂的觀察體系,預留了數據往復通道。

    幽靜的夜里,深深的地下,聯邦中央電腦的二維顯示光屏底部,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行字符。

    “公民編號︰常,姓名︰許樂。”

    “備注︰第七十二號異常情況嫌疑者。”

    “備注︰第一號二類聯系目標。”

    “備注︰該公民為第一號長期觀察目標,在五人小組回復之前,確保該目標之數據存活。”

    “提示︰數據往復通道已經連結。”

    “建立主動聯系,修復異常狀態,詢是否接受?”

    人有憤懣之氣,不甘之意,精神上的劇烈波動,可以使人類在瞬間爆發極的潛力,或是令肌體陷入某種奇異的狀況。許樂沒有,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光屏,不停地候著中央數據庫的母親。

    此時的他,並不清楚中央數據庫便是那台他最為恐懼的憲章電腦。然而氣隨心走,他的憤怒,他的絕望,這一夜里的折騰與精神上的損耗,讓他身體內那股灼熱的洪流,從散布于四肢里的狀態,開始迅速地回到後背腰後,通過頸後時,卻隱隱約約觸動了什麼,生出一股劇烈的痛楚。

    此時實驗室的門已經打開了,全副武裝的憲兵已經沖了過來,用手中的槍械瞄準了許樂,正在聲吼叫著什麼。

    許樂卻感覺到頸後一痛,然後他發現那些憲兵們的動作變得極為緩慢。

    眼花了?不,是眼黑了,他震驚地發現自己雙眼一黑,陷入了一種奇異而熟悉的狀態中。

    他再次陷入了黑夢之中。

    有一行白色的光符自遠方而來,映入了他的眼簾。

    “建立主動聯系,是否接受?”

    許樂渾身寒冷,一瞬間不知道想到了多少前塵往事,惘然片刻後,在心里寒顫著道︰“你是誰?”

    長時間的安靜,然後光符變成一行字。

    “我是老東西。”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未知的偉大存在



對于嬰兒來說,搖籃之外的一切是他最為恐懼和向往的。對于孩子來說,房間之外的一切,是他最為恐懼和向往的,對于遠古的人類而言,山那邊的一切,是他最為恐懼和向往的,對于現代聯邦的公民而言,黑幕天域盡頭的宇宙,是他最為恐懼和向往的。

    人類最恐懼的精神指向,最向往好奇的領域,都在未知。

    許樂此時便正陷于這種極端的恐懼與向往雙重狀態之中,全副武裝的憲兵已經沖了進來,他馬上便要被逮捕,可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那些事情,因為他此時又已復入黑色夢中,看到了那行重復閃動地關于主動聯系的話語。

    黑夢的那一頭是什麼?對方為什麼要主動聯系自己?什麼是主動聯系?這肯定不是幻覺,卻已經快要嚇倒了許樂。這肯定不是癲癇,但許樂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以往他總以為那一場黑夢以及隨之而來潛伏在腦海里地那些圖紙,都是封余叔留給自己的那塊偽裝芯片所帶來的題,那麼此時此刻,他終于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黑夢那頭的存在似乎有智慧,能回答,然而卻不知道是怎樣的存在。

    機修師封余,憲章局第一序列事件當事者,毫無疑是聯邦這一百年來最的妖物,可即便是這個妖物。面對著少年許樂時,也深為贊嘆此人的冷靜更在其機修天賦之上。

    一般人面臨此境,只怕早已驚恐厥倒在地,而許樂卻依然死死地站著。思考著。

    經過了或許漫長或許短暫的考慮,幾乎是下意識里,許樂在自己的腦海里做出這樣地決定。

    有事物能夠深入自己的腦海與自己進行對話,此等恐慌,誰也無法一時之間承受。許樂不懂。不明白,但在恐懼之余,卻對黑夢盡頭的存在產生了無窮的好奇,這是一位工程師自幼所養成了地職業怪癖。更是他此時境況所促使他下的賭注。

    太平斧砍四方,中央數據庫卻以一種許樂無法理解的方式,將那些事關量子動態的數據模型,函數公式全部轉移到了區,全副武裝的憲兵已經沖了進來,自己馬上要被逮捕,再也無法阻止聯邦科學院和鐵算利他們那個無恥地協議。

    身陷絕望之中。卻忽然再次進入黑夢。遇著未知,這可能是一個變數。可能是一個機會,可能是無窮的危險。可他依然賭了。賭的如此決然,以至于他渾然沒有在意,進入黑夢那一剎那,自己內心深處所湧起的抵觸情緒。

    許樂不是一個賭徒,相反他從來不願意賭什麼,只是此時此刻,他已經全盤皆輸,除了自己地生命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此時不賭,更待何時?

    許樂並不知道,當他在腦海里選擇了接受主動聯系之後,距離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三部數十公里之外的深深地層之下,那台光輝遍布宇宙的中央電腦光屏上,發生了一陣令人心神搖晃的波面顫抖。

    中央電腦的數據流依然如此穩定,憲章局的工作人員沒有查覺到任何異樣。誰也不知道,在中央電腦地核心區域里,人類機械文明地最高智慧,開始不停地運轉,進行邏輯判斷,最終卻只能歸于混沌,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黑夢中,那行白色字符變化。

    “請我有什麼可以幫助您地嗎?”

    這是一行長長的白色字符,飄蕩在許樂眼前地黑色背景之中,雖然無聲無息,枯燥異常,卻又極為奇妙地產生了某種情緒上的共鳴,就像是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老管,正躬身于許樂面前,極有禮貌,微顯謙卑,用著地道的古老貴族腔調,進行著詢。

    許樂怔住了,他在思考黑夢那頭是什麼樣的存在,卻沒有想到這個可以侵入自己腦的存在,竟然表現的如此溫和。

    “我要清除這間實驗室里的所有數據。”

    “您需要提供聯邦法律認可的所有權文件。”

    許樂提出這個要求時,並沒有奢望黑夢那頭的存在能夠幫助自己做到,因為連物理損壞,都沒辦法在中央數據庫的監控下,將那些數據毀掉。

    然而那些字符的主人,卻像是一個律師那般,有理有節地做出了回應。一瞬間,許樂怔住了,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想到了自己的賭注,下意識里認為,這個入侵自己腦的古怪存在,說不定真是無所不能的。

    “法律文,我存在望都府明公寓房的電腦中。”

    只需要幾句話,許樂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用思維進行對話的方式,說完這句話後,他在心中暗自祈禱著,入侵自己腦地這個伙。可以去看到那些法律文。

    幾乎是瞬息之後,那行字符再次變化。

    “法律權限確認,請確認是否馬上進行清除。”

    “不我要轉移這些數據”

    許樂的眼楮瞪的極圓,不知道在黑夢中能不能顯現出來,他盯著那行白色字符,忽然想到了沈教授這些數據的重要性,在腦海里聲地說道。

    無數的字符,無數的數字,無數的難以理解的以圖畫形式呈現的模型與公式,變幻著微綠色的光芒。從天而降,如流水瀑布一般,時而輕柔,時而狂暴地落下。沿著許樂的眼簾落下。

    這些全部是沈老教授實驗室里的核心數據,如飛瀑一般沖洗過許樂的眼眸,進入他地腦海。

    他感覺到黑色的空間漸漸有些不穩定,自己也能察覺到腦開始脹痛,開始麻木。

    “數據轉移成功。原始數據是否確認消除?”

    “不……你能幫我修改一下里面的東西嗎?”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就像遠古童話里那個漁夫一般,許樂既然已經下了賭注,與入侵自己腦地存在進行了主動的溝通。雖然他依然恐懼分,依然不知對方是什麼東西,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是怎樣的境遇,那麼……他為什麼不要求對方多做一些什麼?

    好在黑夢那頭地恐怖或無所不能的偉存在,並沒有像海浪里的金魚那樣失望而去,只是沉默而快速地完成著許樂交付的任務。

    憲兵們不知道實驗室里發生了什麼,他們沖進實驗室的時候。只看見了滿地碎裂的金屬片。和已經被破壞到了難以修復程度的數據架。

    那名破壞實驗室地年輕研究人員,似乎被憲兵們手中可怕地武器嚇傻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把沉重的太平斧也早已摔落到了地面。

    憲兵們一擁而上,將那名沒有反抗地年輕研究人員按倒在地,用高強度塑料繩死死地反縛住了他的雙手,才略微松了一口氣。然而緊接著,他們發現這名年輕研究人員面色蒼白地有些可怕,不免有些奇怪。

    更古怪的是這名年輕研究人員的眼眸有些古怪,從憲兵沖進來後,一直到被撲倒在地,這個人的眼楮一直眨都沒眨一下,尤其是瞳孔處,竟是縮小成了一個墨點,看上去極為可怕,就像是個死人。

    憲兵隊長摸了摸許樂的頸部,確認這個人是活著的,不由皺起了眉頭,在通話器里聽到了上司的指令之後,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示意下屬們將這個膽包天,敢于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的伙,押出實驗室門外。

    就在一行人神情嚴峻地走出實驗室時,被夾在兩名憲兵中間的許樂,終于緩緩地醒了過來,他的瞳孔漸漸回復正常,蒼白的臉色卻一時間沒有好轉。

    許樂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惘然,一絲喜悅,一絲堅狠……和一絲恐懼。

    沈老教授實驗室里的數據已經全部轉移進了他的腦,而那名不知名的存在,也按照他的想法,將實驗室里備份的數據做了一些手腳。一切都很美妙,然而這種美妙卻不知從何而來,他的心里自然恐懼。

    數據流畫面進入他腦的過程,以及最後調用確認的過程,讓許樂明白了一件事情。

    在第一軍區總醫院里所經歷的黑夢,所看到的那些結構圖紙,和今天的經歷一模一樣。這肯定不是封余叔留給自己的芯片造成的,那黑夢的盡頭,究竟……是什麼東西?

    能夠在瞬間確認自己留在望都公寓里的電子法律文,能夠無視聯邦中央數據庫的防御,輕松轉移甚至修改實驗室里這些做過電子保全的數據,能夠將這些數據通過某種神奇的手段,傳進自己的腦……

    那個東西能夠入侵自己的腦,能夠做出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此機械卻又像是有生命的回應,似乎無所不在,似乎無所不能。

    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有些頹然無力地搭在額頭上。他在全副武裝憲兵的包圍下,順著長廊,在研究所同事們驚愕的目光中,向著軍車走去。

    許樂對于被逮捕及此後的困苦沒有絲毫恐懼,因為他此時的腦海,早已經被對那個未知偉存在的恐懼所完全佔據。

    他想起了封余叔當年對第一憲章的嘲諷評價,想到了聯邦一直沐浴著的那道光輝,想到了自己聯邦逃犯的身份,想起了電子圍牆,想起了夢里那些字符,臉色不由更加蒼白,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16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30 A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勝利的夜晚

    許樂臉色蒼白,身體顫抖,這一幕落在憲兵隊長的眼里,自然是害怕的表現。這位憲兵隊長先前與上峰通過電話,平日里也在研究所里常駐,自然清楚這個年輕的少尉,為什麼會跑到沈老教授的實驗室里大砸一通。

    他帶著一絲憐憫之意看了許樂一眼,心想這年輕少尉膽子倒真是不小,面對著董事會技術主管的壓力,居然還敢抗著不把實驗室交出來,甚至舉起斧子把數據架砸了,這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勁兒,倒讓這名知道內情的軍人有幾分佩服。

    佩服不過是心底深處的感覺,接到上級命令,憲兵隊長知道這人惹了大麻煩,他一時間還不清楚,此人是怎麼通過了三道掃描,悄悄溜進了實驗室,但他只知道,迎接許樂的,必將是毫不留情的軍事法庭審判。

    破壞聯邦核心機密數據,這應該算什麼罪?好在先前研究所三部的中控電腦已經確認,沈老教授實驗室里的核心數據已經做了電子保全,在被破壞的那瞬間,被成功地轉移到了區。

    如果那些數據被毀,自己大概也要被判刑吧。憲兵隊長心頭一寒,此時再看冷汗濕發,沉默不語的許樂,便再也沒有絲毫同情,反而添了幾分寒意。樂被全副武裝的憲兵押送上了軍車。軍車順著首都特區幽靜黑暗的道路,向著遠方駛去,一路沉默。

    上軍車之後,許樂的腳踝處也被系上了高強塑料繩,那些憲兵明顯得到了上級的命令,將他當成了重犯關押。

    一路上軍車廂內十分沉默。許樂也在沉默。

    他是個聰明人,甚至與他那張誠懇平凡的外表完全相反。他地聰明超過了聯邦里的大部分人。不然當年封余也不會瞧中了他,選擇了他。

    所以他很明確地知道,黑夢地那頭,先前入侵自己大腦地那個存在,擁有怎樣恐怖的力量,並且從對方的能力中。推斷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結論。

    如果先前幫助他轉移實驗室數據,修改實驗室數據的那個東西,真是他所猜想的那個存在,那太令人不可思議了。這種不可思議地程度,導致了他根本不想相信自己的推論,哪怕這明顯是唯一正確的可能。

    因為內心的憂慮與隱懼,又或是因為腹中的極端饑餓,許樂的雙唇沒有什麼血色,枯干里透著白。他伸出舌頭微微舔了舔嘴唇,忽然對軍車里沉默的憲兵們說道︰“兄弟們。整根煙來抽抽?”

    坐在他身邊地那名憲兵愣了愣。沒有想到這個家伙此時剛從失魂落魄地狀態中擺脫出來。便想著要煙抽。根本沒有一絲害怕。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重罪?

    軍人之間地稱呼比較直接。那就是兄弟。這名憲兵下意識里看了一眼坐在前方閉目養神地隊長。

    憲兵隊長也聽到了許樂地那句話。睜開了眼楮。然後點了點頭。

    許樂舉起雙手。接過被點燃地香煙。說了一聲謝謝。他地雙手此時被緊緊地捆在一起。要將香煙送到自己唇邊。有些困難。

    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煙。煙卷地過濾嘴還夾在嘴唇里。他又緊接著吸了第二口。煙霧彌漫在軍車廂內。

    坐在他身邊和對面地憲兵投來了異樣地目光。心想這名少尉大概是知道自己可能被槍斃。所以才把這根煙當最後一根在抽。

    微燥微烈的煙,灌進了許樂的肺里,可以寧神,可以滿足人地精神需要。直到此時,許樂地臉色才漸漸好了一些。

    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等同于叛國罪,更何況上半夜,他還在虎山道里殺了一個聯邦現役軍官。然而許樂此時考慮的根本不是這些東西。

    雙手和雙腳都被高強度塑料繩縛住,這種特制地高強度塑料早已代替了金屬手銬,在聯邦軍方和警方大量使用。對于聯邦政府來說,這些高強度塑料足以捆死所有正常的人類,卻沒有人想到,聯邦無數星系里,總會有那麼幾個不正常地人類。

    當年在東林大區的時候,許樂便曾經憑自己的力量,掙斷過這種高強度塑料繩,他相信聯邦里不止自己這一個非正常人類,封余大叔是,想必……費城李家那位老人家也是。

    然而許樂此時並沒有掙斷塑料繩,暴起殺人,翻車越獄,重新變成聯邦逃犯的想法。符,無數張結構圖紙,綠色如瀑的數據流,許樂盯著眼前香煙的火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前他已經調動了腦海里的圖畫,確認了沈老教授實驗室里的核心數據公式,已經全部被那個存在轉移到了自己的腦海中。

    海量的數據,是怎樣如此快速地轉移進了自己的大腦?是通過聯邦無處不在的電子監控網絡?自己現在還能算是……正常的人類嗎?

    許樂緊緊閉上了眼楮,叼在枯干雙唇里的香煙漸漸變短,不停地微微顫抖,煙灰落在了他的膝蓋上,又被風吹到了地板上。

    逃離東林大區之後,他專門學習過第一憲章那多達七十四萬字的具體條文,因為那是他最害怕的存在。

    憲章的光輝照耀聯邦,但在第一憲章的規定下,永遠只能進行單向數據流動,當年的五人小組的規定,就是為了隔斷一切中央電腦因為邏輯命令混亂而影響人類體內芯片的途徑。

    為什麼自己能夠逆向接受數據?那個存在前後兩次輸入數據,等同于入侵人類的大腦,這已經嚴重違背了第一憲章的最高規則!

    為什麼這種邏輯上的錯誤,會出現在那個冰冷的電腦程序中?

    主動聯系,是否接受?

    許樂想到了那個曾經在醫院,在實驗室里反復出現很多次地光符。不禁閉目想道︰自己先前選擇了接受,所以那個存在才會主動入侵自己的大腦?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許樂緩緩地睜開了眼楮。先前地那些恐懼惘然疑惑之色早已消失不見。不用去管那個黑夢。不用去管那台冰冷地中央電腦究竟有什麼問題,不用理會神秘的憲章局是不是在編織什麼陰謀,自己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在此刻,他只知道在實驗室數據的爭奪中,他已經莫名其妙的獲得了全盤的優勢。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制主動權,又回到了自己地手中,或者說是回到了自己的腦中。

    今天晚上自己一個人贏了聯邦科學院,贏了鐵算利家,贏了麥德林。

    這就足夠了。

    應該說句謝謝吧?

    香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過濾嘴海綿燃燒的焦糊味道十分刺鼻。許樂用舌頭把下嘴唇舔濕,才讓干粘在一起的煙頭脫離了嘴唇上的干皮,落到了地上。

    他有些困難地挪動被縛在一起的雙腳,將煙頭踩熄,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楮眯了起來,看著車外越來越近的國防部軍事監獄大門。

    監獄門口***通明,已經接到命令的聯邦軍人們皺著眉頭,看著被押下車的囚犯,他們不知道這名軍人犯了什麼罪,竟然要被押到重犯監獄來。

    許樂被押著從軍車上下來,看著四周如臨大敵的聯邦軍人,極為困難地緩慢移動著腳步,他地眼楮眯了起來。穿過那些刺眼的探照燈。望向了夜穹里漸要落下的月亮,想起月亮下墓園里的沈教授。開心地笑了笑。

    都太空港,正在夜穹里緩慢行走的兩個月亮。分別佔據了視野里兩個偏遠的角落,銀色的月光被太空港里的燈光完全壓制了下去。

    一架流線性的太空飛船安靜地停靠在燈光之中,飛船下方聚集了一些官員模樣地中年人。

    聯邦科學院德高望重地林院長,終于結束了在月球基地上的戰艦空間門穿越演練檢測,在幾名政府官員地陪伴下,回到了S星球。

    走在最前方的林院長發絲花白,連續十一天地低重力環境,讓這位老人的身體有些不大適應,面色微顯陰郁。

    他在聯邦里的地位超然而崇高,無論總統怎樣替換,他在聯邦科學院院長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十七年了。看廁所十七年,也能把這間廁所變成自家的,更何況是看著聯邦科學院。

    跟在後方的羅秘,卻知道林院長的表情不是因為此次月球之行。他沉默地拖在了隊伍的後方,眼角余光卻注意著上衣口袋里通話器的提示藍光有沒有亮起。

    電話響了,羅秘放緩了腳步,離眾人更遠了一些,才接通了電話。

    “數據確認安全。”

    羅秘的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笑容,掛斷了電話之後,向著隊伍前方加速走去,走到最前方時那位老人身邊時,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陪同林院長的官員們發現,那位老人似乎已經適應了重力的變化,臉色好了許多,頓時放下心來。

    都三林聯合銀行大廈頂層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呂秘放下了電話,走到總裁辦公室里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準備回家。

    坐在椅上的利修竹搖了搖頭,雖然他很滿意這種結果,但確實沒有想到,那個叫許樂的年輕少尉,居然會如此悍勇甚至瘋狂地舉著把斧子闖進了實驗室。

    幸虧那些數據與中央數據庫聯結。

    利家大少英俊到了極點的臉上出了一絲疲憊,想到聯邦科學院那位老人一直以來的沉默,疲憊不由變成了微諷的笑容。

    接下來他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通知了此事,然後他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利修竹很欣賞電話那頭的議員,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誰比那人還更像一個天生的政客,能夠將各方面的利益,通過一件不起眼的小束緊密聯系起來,這應該是一種天生的能力,利修竹自認自己做不到。

    “麥德林議員,恭喜你。”

    都某間普通的公寓,麥德林議員辦公室的機要秘海倫,眉眼間帶著一絲**沖進了臥室。今天晚上議員一直留在辦公室里,以致于她和對方的約會,竟是延遲到了深夜,好在先前麥德林議員放她走了,不然她真擔心對方會生氣離開。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床頭放著一盒尊貴三七牌香煙,那個男人微眯著眼看著海倫,五官清俊,神態懶散,配上那雙桃花眼,實在令人著迷,至少……迷死了海倫這位面容尋常的老處女。

    海倫咯咯笑了兩聲,直接撲了過去,媚眼如絲說道︰“今天晚上你能讓我沒辦法睡覺,我就告訴你。”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必將是一個無眠的夜晚吧……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煙霧


凌晨時分,公寓里那張大床上雪白色的被褥十分綾亂,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栗子花味道。~~~~.~~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坐在床前對著梳妝台上的鏡子,眯著眼楮塗抹著唇上的紅彩,眼眸里滿是過後的懶散。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蕾絲邊的小內褲,光滑的後背,迷人的曲線,豐滿的臀部因為坐姿而顯得格外誘人。

    施清海點燃了一根香煙,看著鏡中海倫的笑容,也笑了笑,除了他之外,大概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位麥德林議員辦公室里的機要秘書,在那一身灰色的正裝套裙之下,竟隱藏著這樣一副成熟而誘人的身軀。

    取下眼鏡的女秘書,釋放了壓抑多年的,從骨子里透著一份癡迷,鏡中海倫的面容有些倦意,卻是那種滿足的倦,那張端莊的面容上,只有眉心皺起的小細紋,才展了她的真實年齡以及她平日里嚴謹矜持的一面。

    “親愛的,我去洗一下。”八點鐘還要趕去議會山,海倫的工作本來就比一般人要繁忙許多,昨夜癲狂之余,只來得及睡了兩個小時,便又要離開了。

    她回過頭來,嫵媚地望著床頭吸煙的施清海笑了笑,披了一件浴衣,走進了洗手間。

    將洗手間的門關好,溫熱的水花揮灑而下,海倫站在水花之下,捧著自己猶自有些發熱的臉,仰著頭,任由熱水沖涮著自己而敏感的身軀,心里的念頭卻早已從那個男人帶給他地歡愉。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她的眼眸里流出一絲不舍,一絲疑惑。一絲自我安慰。

    她清楚自己做秘書地時候,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尤其是那張普通的面容。外面的那個令她著迷的男人,為什麼會看中自己這個已經過了三十歲的女人?

    身為麥德林議員的秘書,她也擁有正常人的需要,也癡迷于花樣男子所帶來的異樣沖擊,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冷靜,已經觀察了一個月。她還要繼續觀察下去。

    如果真如她所預料地那般,她也只好對那個男人說聲抱歉了。

    聽到浴室里傳來的水聲.施清海一直眯著地眼楮忽然張開了,那雙充滿了無窮吸引力的目光。移向了梳妝台上安靜放著地手機。

    將剛剛燃燒了一小半的香煙輕柔地擱在煙缸上,施清海輕輕地走到梳妝台前,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他看著原木桌面上,那款反射著金屬光澤地手機,極為敏銳地注意到,手機下方的黑色鍵盤區,有兩根極細的發絲。

    極細的黑色發絲輕輕地搭在黑色的鍵盤區上,如果不是特別注意,一定不會發現,而且這兩根黑發擺放的位置也很有講究。

    施清海看了一眼浴室緊閉著的門。笑了笑。將兩根發絲小心地挪開,然後打開了手機的後蓋。

    也許是急于趕去議會山的緣故。海倫秘書今天晨間的洗浴時間,比前幾次與施清海歡好時。要短了非常多。她用白色地浴巾包著頭發走了出來,笑著說道︰“親愛地,你想吃些什麼?應該還來得及煎兩塊面包。”

    臥室里空無一人,海倫的聲音淡然而止,她神情復雜地走到床頭,數了數煙灰缸里地煙頭,然後走到了梳妝台前。

    兩根極細的黑色長發,還搭在金屬手機地黑色健盤區。海倫的表情頓時放松下來,右手離開了濕漉的頭部,輕輕地拍了拍的胸脯,有些後怕,又有些滿足。

    “煎面包營養不足,貿易處那些大爺可不是那麼好伺候的。”

    房門處傳來一個關切的聲音,施清海上身,下面穿著一件休閑短褲,左手端著一個平底煎鍋,里面的雞蛋正在余溫的烘焙下,漸漸凝固成形,他右手拿著一個木鏟,嘴里叼著那根抽了一大半的香煙。

    看著這個男人此時迷人的模樣,加上已經逐漸開始相信,海倫油然而生一股溫暖與放松,忽然間,她反而有些慚愧于,自己一直用貿易處秘書來向對方掩飾自己的真正工作。

    她走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施清海的身體,緩緩地扭動著身體,癡迷說道︰“樂樂,我早上吃你……”

    施清海高舉著煎鍋和木鏟,生怕將懷中女子的身體給燙著了,感受著胸前那兩粒硬點的滑移,不禁也有些心動,將煙頭吐到地板上,一低頭便吻了下去.

    三七牌香煙喂的煙霧,在這一對男女的唇舌間開始絞動升騰彌漫,遮住了彼此真實的面目與心。

    許樂並不知道那個無恥的,不知道自己已經當爹的兄弟,此時正在使用最最無恥的美男計,一步步地向著麥德林議員靠近。他更不知道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施公子,用的假名居然和他有關,不然或許他會異常憤怒。

    他這時候正一個人被關押在一處軍事監獄之中,他並不知道這座軍事監獄的名稱,但既然在首都特區之內,而且安全措施如此嚴格,想必等級也不會太低。

    這是一間單人囚房,他手上和腳上的高強度塑料繩沒有被取下,看來在今天晚上之後,對方很清楚許樂這個人的能力,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間囚房全部是塑料一體制成,包括床鋪在內都是如此,格柵外走廊的燈光,透了進來,顯得此處格外寂寞。

    許樂躺在床上,被緊緊捆住了的雙手平放在胸前,腦子里一時混亂一時清醒。

    每當他想起黑夢盡頭那個冰冷存在,他的思緒便有些混亂。從小跟隨封余大叔學習。在河西州立大學里閱盡書籍,又在果殼研究所里呆了這麼多天,他確認聯邦的科技水平距離人工智能地出現。還要差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

    不過憲章局地下那台中央電腦,似乎早在五人小組時期就開始運行了,關于浩劫之前的歷史,早已湮滅在動亂的長河之中,那台電腦一直運行至今,卻沒有被人類社會逐步發達地科技水平拉開……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恐怖的事實,第一憲章雖然說聯邦中央電腦一直在進行改進和升級,但下意識里。許樂並不相信這點。

    可是自我學習和升級能力也不是人工智能,他想著黑夢里的那些對話。不由皺緊了眉頭,如果不是中央電腦主動幫助自己。那難道是憲章局里的大人物們做的手腳?

    一想到神秘而久遠的憲章局,許樂混亂的腦海更加混亂。他不喜歡這種混亂的感覺,所以開始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漸漸地平靜下來。

    破壞聯邦機密數據,肯定是重罪,如果被某些人安上一個間諜之類的罪名,或許軍事法庭會直接判他死刑。如果說虎山道口樸志鎬地死,被查到了自己自己有關,回報自己的,依然是死刑。

    清醒地許樂卻似乎並不擔心這些。他靜靜地看著泛著塑料光澤的天花板。暗自計算著時間,想看一下邰家那位夫人究竟願不願意賭一把。

    實驗室的數據事涉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制。事關重大,利益也不小。尤其是當和總統大選聯系在一起之後,邰夫人就算不想為自己這個小人物出頭,可也總要替帕布爾議員考慮一下。

    眼下最關鍵的問題是,邰夫人需要判斷,許樂被逮捕之後,似乎已經無法控制那些實驗室數據,此時她再出手,或許已經晚了。晚了的同義詞,往往就是放棄,許樂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要看對方願不願意賭自己手里還有東西。

    就算邰夫人放棄了自己,許樂也不會陷入絕望,因為鄒郁已經回到了國防部大院,而且他手腕上還有一根金屬手鐲中。

    想到此節,躺在床上的他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手鐲里除了那個藍光小儀器的結構圖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些怪異的地圖了,以往他一直不明白封余大叔為什麼將那些地圖當寶貝一樣留下來,直到今天他被逮捕關進了軍事監獄,才隱隱有些明白。

    “大叔,你當年究竟被聯邦抓了多少次?又究竟越了多少次獄?”

    他心情復雜地贊嘆道。

    囚室地門被打開了,兩名軍人押著許樂沿著安靜地長廊,向外走去。此時尚是清晨,長廊兩邊囚室里的囚犯剛剛醒來,他們疑惑地看著這位新來者,心想這麼早就被揪出去,難道是被直接槍斃?一念及此,長廊里沉默下來,竟沒有發出起哄怪叫地聲音。

    許樂坐到了金屬桌的一頭,看著遠端低著頭,看不清模樣地一位軍人,微微皺眉,軍事監獄自然歸國防部管轄,如果是鄒副部長派人來倒說的過去,只是這種反應速度,比他所想像的更快了一些,而且派來的這個人讓他有些吃驚。

    那名軍人聽到響動,緩緩抬起頭來,出一張陌生而清麗的面容,清聲說道︰“我叫徐松子,隸屬國防部內務處法律署,受指派為許樂少尉你進行法律支援。”

    這是一名文職女軍官,長的很漂亮,從桌面上抬起身體後,可以發現她的身材也非常漂亮。

    許樂有些困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微眯著眼楮說道︰“謝謝。”

    女軍官徐松子看了許樂兩眼,忽然冷漠開口說道︰“破壞聯邦核心機密是重罪,起刑期為三年,最高可致死刑,如果你不想被以間諜罪起訴,我勸你認罪,這樣在軍事法庭上,我可以試著向法官求情。”

    許樂確認對方是鄒副部長派過來的人,因為國防部內務處正好是鄒應星直屬的部門。但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叫徐松子的法務女軍官,似乎對自己沒有什麼善意。

    “我不認罪。”

    徐松子低下頭去,臉上泛起一絲葦與嘲諷的意味,雖然只有半夜時間,但果殼研究所提供的監控以及證詞已經十分完備,面前這名少尉看來真是仗著在國防部有後台,居然愚蠢到了這種地步,難道他不知道,就算他真是鄒副部長的女婿,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完全沒事?

    “我勸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但我想你來之前,肯定沒有做好資料查詢工作。”許樂望著金屬長桌那頭的女軍官,低著頭說道︰“你大概不清楚,那間實驗室是我的。”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17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9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嫌疑犯


徐松子吃驚地看著金屬長桌那頭的年輕少尉。``.``

    她從第一軍事學院法律系畢業兩年,在國防部內務處法律署表現非常優異,從來沒有遇到令她退卻的案子。然而今天深夜時分,她被頂頭上司的電話叫了起來,命令她馬上趕到軍事監獄,為一位當事人提供法律支援。忽然接到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被打攪了睡眠,自然心情不會太好。

    當她看了由果殼研究所和憲兵大隊提供的人證物證之後,心情里的不悅更是到達了頂點。能夠半夜讓國防部主動提供法律支授的嫌疑軍官,毫無疑問極有背景,在她的眼中,這名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只是遍布聯邦里的無數紈褲之一,只是這個紈褲尤其愚蠢,不知道基于怎樣荒唐的理由,居然在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里大砸大鬧,這些人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成見在前,她對許樂自然沒有什麼好的態度,只是基于專業素養,她依然向對方認真的提供了參考意見,勸服對方認罪,但沒有想到,長桌對面的那名嫌疑軍官竟一口回絕,還給出了一個她先前怎樣也沒有想到的理由。

    “實驗室是你的?”徐松子怔了怔,旋即微諷著笑了起來,靜靜地看著長桌對面的許樂,說道︰“我沒有聽錯什麼吧?”

    她從第一軍事學院畢業之後,便直接進入了國防部內務處,表現極為優異。深得長官賞識。然而限于研究區域,她並不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的權限歸屬,她只知道那間掌握了聯邦相當部分尖端科技的研究所是屬于聯邦,屬于軍方地,結果這個人居然說……那間實驗室是他的?

    許樂感覺到了這名女軍官對自己的態度,低著頭說道︰“你可以調閱一下研究所與沈老教授的協議資料,這間實驗室從建立之初,便選擇的是合作模式。從憲歷五十四年開始,所有的贊助全部是沈老教授以私人名義爭取來的,從這個角度說,這間實驗室里的一切,包括那些被我毀掉地數據,聯邦或果殼公司只有按照協議支付報酬,獲取使用權的資格,而沒有處置的資格。”

    徐松子聽著這番話。表情漸漸凝重平靜下來,她發現自己對于果殼研究所確實了解的不多,對方似乎說的極有條理,不像是在撒謊,而且已經被逮捕入獄,這時候對著自己撒謊,沒有絲毫益處。

    “沈老教授去世前,通過公證遺囑。將實驗室的處置權全權轉移給我。”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長桌對面的美麗女軍官平靜說道︰“法律文書備件放在我的公寓里,你隨時可以查看。如果沒有人把它毀了地話。”

    徐松子聽出對面這個年輕少尉平靜話語里藏著的信心,微蹙眉頭,低頭又看了一遍桌上的卷宗,緩聲問道︰“研究所和憲兵隊的供述里面,並沒有提到這一點。當然,我會馬上進行采證,只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毀掉實驗室里的機密數據?要知道,那些數據是被聯邦中央數據庫做了電子保全的重要數據。”

    她地目光停留在卷宗上。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這是怎樣的一個軍官啊,居然扛著一把太平斧闖進研究所。將一間實驗室生生砸了。

    “這些數據是我的,我想怎樣處置它們。有必要向任何解釋理由嗎?”許樂這時候自然不會向女軍官坦,聯邦科學院,鐵算利家,聯邦新一代機甲地事情,這對于他當前的處境沒有絲毫好處,相反只會把事情弄的更大。

    “很感謝你來為我提供法律援助,我想我先說說的已經很明確了,數據是我的,實驗室是我的。既然如此,我沒有任何理由還被關在監獄里,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徐松子沒有抬頭,將手前的卷宗推開,打開電子法律文書,皺著眉頭仔細翻閱了許久,然後抬起頭來,靜靜看著許樂,搖著頭說道︰“就算那間實驗室是沈老教授的,現在是你的,可你毀了那些數據,依然沒法出去。”

    “為什麼?”許樂將被塑料繩縛著的雙手擱在桌上,看著她問道︰“我管教自家地孩子,難道也有問題?”

    聽到這個比喻,徐松子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許樂,說道︰“先不說這個比喻是否合適,但就算是你地親生兒子,你可以教育他,但不能虐待他,更不能殺死他……如果你這樣做了,那就會觸犯兒童保護法,或者變成一個謀殺犯。”

    不等許樂開口,她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依照聯邦機密資料保護法第三款第七條之規定,就算這些數據是你的,但基于本身地重要性,依然必須接受聯邦監控,不得外洩,不得擅自處置。你對這些數據的處置權,頂多能讓你在這起案件中,能夠得到輕判。”

    許樂低下了頭,吸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徐松子看見他地笑容,微微一怔,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對方還能笑的如此鎮定,難道真以為自己有國防部的背景,就能與聯邦法律抗衡?她微微蹙眉說道︰“更何況這些都是你說的,相關的電子法律文件,我還沒有看到。”

    “不過既然有了新的證據,我會繼續進行調查。”徐松子站起身來,開始收拾金屬桌面上的文件,低著頭說道︰“你呆會兒簽一份文件,上午我直接去你的公寓提取那份法律文件,然後直接去軍事檢查署申請證據保全。”

    “我不知道公寓里的法律文件還在不在。”許樂忽然開口說道。

    徐松子的動作微微一滯,生起一股不悅的情緒,心想如果不在,那你先前的那些信心從何而來?

    許樂低著頭,並不知道利家那邊會不會進入自己的公寓毀滅沈老教授的遺囑,雖然按道理講,那些大人物應該不會用這種無聊的小手段,但為了穩妥起見,他寧肯當那份復制件已經不在。

    他抬起頭來,說道︰“法律文件的原件在……我一位朋友手中,你可以直接去向她要。”

    “朋友?住哪里?”

    “國防部西山大院三號,她姓鄒。”

    徐松子聽到這個地址,微微一怔,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馬上明白了為什麼頂頭上司會在深夜里給自己電話,把自己派到監獄里來,原來這個年輕少尉的靠山,竟是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知道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許樂,然後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會客室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蕭檢查官,這邊請。”

    一名年紀約摸在三十歲的檢查官,在軍中監獄長官的陪伴下,走進了會客室。這名姓蕭的檢查官一頭黑發,看上去極為干練,當他發現徐松子也在房間內時,不由微感吃驚,笑著問道︰“松子,你怎麼也在?”

    “文靜師兄?”徐松子也有些吃驚,用余光看了一眼許樂,不知道這個年輕少尉又惹出了什麼事,居然會驚動了首都地檢署的厲害人物。

    “這是許樂少尉?我奉命將他帶走,協助一個案件的調查工作。”蕭檢查官與徐松子寒喧了兩句之後,開門見山說道。

    徐松子的眉尖蹙了起來,她知道這位法律系的學長如今在地檢署內的地位,對方為什麼趕來此地,最蹊蹺的是,她的當事人許樂的身份是現役軍人,理應走聯邦軍方內部的法律程序,地檢署為什麼要來插一手?

    “不行,這是我的當事人。”不知道為什麼,徐松子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不等許樂站起來,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

    蕭檢查官笑了笑,從手邊的公文袋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到了桌上。

    徐松子拾起文件看了看,臉色凝重了起來,望著軍事監獄的長官說道︰“按照序列,許樂是軍事嫌犯,他必須留在軍事監獄里。”

    緊接著,她轉向蕭檢查官,壓低聲音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是他的法律支援律師,你應該很清楚案件序列,他現在涉及破壞聯邦機密重罪,至少也得等我手頭這個案子結束之後,你們才能接過手去。”

    徐松子和蕭文靜很熟,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多余的考慮,盯著他的眼楮疑惑問道︰“就算他身上還有別的案件,那也應該是警察總部先行調查,你們地檢署為什麼會提前介入?”

    蕭檢查官聳了聳肩,看了一眼在桌旁沉默低頭的許樂,湊到徐松子耳邊說道︰“關于序列和提前介入,其實都是一個原因。”

    “這個軍官犯的是重罪,你應該很清楚,案卷序列往往依輕重罪而劃分,地檢署遇到這種惡性案件的時候,也會提前介

    徐松子蹙著眉頭,心想還有什麼重罪會比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罪更重,還是需要地檢署提前介入的惡性案件?

    “謀殺。”蕭檢查官眼眸里帶著一絲淡漠之意,看著遠處桌旁的許樂,說道︰“許樂少尉涉嫌于昨夜虎山道上行路旁,謀殺現役軍官樸志鎬,依照聯邦軍事人員涉案臨時處置條例,這個案子歸我們辦。”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審訊

深春的首都郊區,繁雜的花樹青葉遮蔽著清晨的陽光,清幽無比。一輛警車就在這樣美麗的環境里沉默前行。

    許樂眯著眼楮,透過鐵網密布的觀察窗,看著外面首都的景色,表情平靜,心里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手腳依然被緊緊縛著,從破壞聯邦機密數據的嫌疑犯變成了謀殺重罪的嫌疑犯,看守工作已經由憲兵換成了全副武裝的警察,但看防的力度卻沒有絲毫降低。

    他很清楚,關于這兩件案子的調查,聯邦相關政府部門的效率高的出奇,不過是半夜的時間,居然就提供了充分的證據,而自己此時被從軍中監獄轉去地檢署,自然是利家那邊的運作,以聯邦七大家的隱藏實力,影響一下聯邦司法部門的運作速度,並不是什麼難事。

    那邊事先就應該知道他與鄒應星副部長之間的古怪關系,只是一直無法確認,當他們知道國防部司法署的女軍官連夜進入監獄之後,他們在第一時間拋出了第二個方案,將許樂轉押到了地檢署。

    國防部的副部長或許能夠影響軍事監獄里的一切,但對于聯邦司法部門的影響力,卻沒有那麼強,至少和利家比較起來。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徐松子坐在許樂的身邊,眯著眼楮看著自己的當事人,有些吃驚于對方的平靜。按道理講,她處理的是許樂破壞聯邦機密數據一案,關于謀殺現役軍官樸志鎬的案件,在沒有上級跟進命令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不用跟著許樂去地檢署。

    但不知道為什麼,徐松子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這個明顯有鄒副部長當靠山的年輕少尉。為什麼會忽然患了失心瘋。先在虎山道冷血殺人,後又瘋癲一般闖入研究所大砸一番……事情的背後明顯隱藏著一些東西,只可惜許樂一點風聲也不願意透給她。

    “謝謝。”許樂說了這兩個字之後,馬上又閉上了嘴,他很清楚在地檢署里等待自己的必將是聯邦司法的狂風暴雨,身邊這位女軍官或許是位優秀地司法人才,然而這件事情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鄒副部長已經出手了,雖然出手地力度並不強,甚至有可能是鄒郁用她父親的名義暗中幫的忙。但至少也算是給那方面一個小小的警告。許樂只是在想,進入地檢署之後,邰家那邊究竟會不會出手。

    他在等待,他甚至隱約猜想到,鐵算利家那邊給自己施加了如此大的壓力,或許也是在等待著看自己與邰家之間的真實關系,看那位夫人究竟會不會關心自己這個人。

    一張被放大到十二寸地照片。被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放到了許樂地雙眼之下。

    照片是一個近景。被刀鋒切開地咽喉看上去十分血腥恐怖。尤其是里面隱約可見地白色氣管。已經凝固了地血。順著屍體地臉頰滑落。打濕了一大片金色地頭發。混在一起。像是一種墨般地黑。

    許樂靜靜看著面前地大照片。表情紋絲不動。眼角卻抽搐了一下。

    蕭文靜檢查官一直在旁默默觀察著他地神情。冷漠地走上前來。又放了七八張照片到許樂地眼前。他一句話都沒有問。只是用照片上那些被放大到極致地傷口和屍體地慘狀。以及審訊室內地沉默。向許樂施加著壓力。

    “你認識死者嗎?”

    “認識。樸志鎬。我們一起參加了果殼機動公司地春季招募考試。”

    如果說昨天晚上剛剛殺死樸志鎬時。許樂的心頭還有一絲惘然與悲傷,那麼此刻。他看著這些被放大到極致的照片,卻已經能夠保持絕對的平靜。除了最開始眼角地那一絲抽搐之外,他的表情平靜如常。

    然而正是這種平靜曝了問題。蕭文靜冷漠地看著他的臉,知道自己判斷的沒有錯,眼前這個年輕少尉絕對就是凶手,只是暫時還判斷不出他的犯罪動機。

    “昨天晚上九點四十分時,你在哪里?”地檢署一位助理檢查官用機械的聲音問道。

    啪的一聲,蕭文靜點燃了一根煙。

    “具體時間記不住,但大概應該在回公寓的路上。”

    “你昨天下午就沒有在研究所上班,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公寓?”

    “我……女朋友懷孕了,昨天晚上約的孕期檢查。”

    “女朋友?姓名?”

    “鄒郁。”

    一直在審訊室里旁聽地徐松子,很有分寸地保持著沉默,此時聽到許樂女朋友的姓名,不由蹙了蹙眉,才知道原來這個年輕少尉竟然是鄒副部長地未來女婿,她不禁想起了部里最近傳的沸沸揚揚地部長千金未婚先孕一事。

    “有沒有經過虎山道口?”

    “忘記了。”

    “忘記?虎山道口發生了一起械斗事件,相關的當事人我們已經請了回來,他們先前已經指認,你曾經參加了那次械斗事件,打傷了八個人,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忘記?忘記了也無所謂,證人的證詞和道口的監控錄像,一定會幫你想起來。”

    許樂緩緩抬起頭來,連夜的疲累讓他此時的心情略有一絲焦慮,極為不尋常地反駁了一句刻薄的話︰“我從來記不住被狗追著咬的時間。”

    首都第二地檢署的辦案效率極高,完全掌握了許樂昨天上半夜的行蹤,並且已經得到了那些聯邦公子哥們的供詞。最關鍵的是,那些人證明,許樂在砍殺自己八個人之後,搶了一把刀,直接沖向了虎山道口的山上。

    而四個小時後,現役軍官樸志鎬的屍體,就在那處山崖上被人發現。

    “鑒證科的結論已經出來了。按照證人供詞提供的刀具模型。正好可以造成死者脖頸處地致命傷口。”

    許樂低下了頭去,他沒有想到那些被自己打跑地公子哥以及保鏢們,居然會提供如此要害的證詞。他畢竟不是一個受過專業教育的殺手,也不是一個職業罪犯,當時確實顧不到這些。

    不過那把刀早已經被他扔到了青藤園的小溪中,想必利家那位七少爺應該沒有出賣自己的想法,要知道樸志鎬的屍體被人發現晚了幾個小時,相當多的即時證據被消除,全部都虧那位利家七少爺的拖延。

    “你搶了一把刀。沖上了山崖,冷血而殘忍地殺死了一位年輕優秀的聯邦軍官。”助理檢查官看到許樂陷入了沉默,不急不慢地繼續說道︰“證據鏈已經很完備了,我勸你最好及時認罪,我們會替你向法官求情。”

    許樂依然沉默,只是聽到認罪這兩個字後,下意識里看了一眼安靜坐在不遠處地徐松子女軍官,笑了笑。

    蕭檢查官輕微地搖了搖頭,知道在沒有實際證據之前。這個冷血的少尉軍官是不可能開口的。他向那名助理檢查官示意了一下,拍了拍許樂的肩膀,帶著他向審訊室外走去,徐松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地檢署刻意安排,本來應該不會踫面的兩群人踫到了一起。手腳被縛的許樂,眯著眼楮看著走廊旁邊正在抱頭痛哭的一對母女。還有正在一旁拼命吸煙的中年男人,動作下意識緩慢了一些。

    那個正在痛哭的母親一頭金發,那個中年男人長地很像樸志鎬,看穿著應該家世不凡。

    “你就是那個殺手?”那個中年男人雙眼里滿是血絲,獨子就這般死了,他怎麼也想不通,他惡狠狠地看著許樂,就像想要把他吞掉一般。

    抱頭痛哭的母女是樸志鎬的母親和幼妹,那個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母親瘋狂的。像頭受傷的母獸一般向許樂撲了過來。手指拼命地向他地臉上挖去,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尖利的指甲距離許樂的眼簾只有一寸距離。地檢署的檢查官拼命攔住了這些憤怒的受害者家屬,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走廊上的混亂。

    呸。樸志鎬的幼妹約摸十三四歲,她用一種寒冷憤怒到了極點的眼神盯著許樂地臉,把口水吐到了他地臉上。

    “你最好永遠被在牢里。”樸志鎬的父親抱住了自己地妻子,望著正在低頭擦拭唾液的許樂,顫抖著聲音說道︰“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殺了你……”

    當著檢查官做這種人身威脅,那些檢查官卻沒有絲毫勸阻地意思,只是冷漠地推著許樂離開。

    在臨時看守所鐵門外面,蕭文靜檢查官看著許樂,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早些認罪,不然苦日子真的還有很多。”

    “你們沒有直接證據,你們沒有目擊證人,沒有刀,你們什麼都沒有。”徐松子跟在蕭檢查官的身後,快速地說道。

    “用你自己的專業素養判斷一下,他究竟是不是凶手!”蕭檢查官忽然轉身,盯著徐松子低聲快速憤怒說道︰“如果人不是他殺的,我把我的腦袋割下來給你。”

    “作案動機是什麼?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們是專業人員,我們必須相信,也只能相信證據。”

    蕭文靜將吸完了的香煙扔到腳下,他也已經半夜未睡,眼窩有些深陷,帶著淡淡嘲諷說道︰“我會找到證據的,只是沒想到果殼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居然也會如此冷血。”

    徐松子默然,她知道先前那些放大的血腥照片,後來走廊上與受害者家屬的巧遇,都是蕭檢查官最擅長用的心理攻勢,但看著許樂先前平靜的表情,似乎根本無所觸動,說那個年輕少尉冷血,或許還真是有道理。

    “他先前提到的女朋友,是我們部里鄒副部長的女兒。”

    “我知道,可我不會管這些。”蕭檢查官踩熄了腳邊的煙頭。

    徐松子看著他的表情,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念頭,看著他說道︰“你要做什麼?”

    “身為司法官員,我不會做刑訊逼供這種事情,你放心。”蕭文靜回頭往審訊室走去,陰沉說道︰“但該他感受的東西,總該感受一下。”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18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4 A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待證據或是別的……


  徐松子留在了蕭文靜的辦公室里,先前在審訊室里旁聽,其實就有些不符合規程,但她手上還有許樂的另一個案子,加上與蕭文靜的關系向來不錯,所以地檢署這邊倒也沒有為難她。

    辦公室一旁是地檢署二科的大廳,工作人員忙碌著手頭的案子,但忽然傳來的興奮的聲音,依然讓很多人抬起了頭來。徐松子隔著玻璃好奇地看了過去,不知道這些檢查官又抓到了什麼證據。

    “蕭檢,汽車找到了。”一名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官員,看著蕭文靜高興地說道︰“就在一院側方的夜用停車場里,沒想到那小子根本沒有銷毀證據的意思。”

    虎山道謀殺案,牽涉到兩名果殼機動公司內的現役軍官,事情很麻煩,地檢署在某方面的壓力下,用最快地速度將案件截了過來,當前最要緊的事情,當然是要搜集許樂涉案的證據。

    那輛被證人們指證,曾經在虎山道停留的黑色汽車,自然是重中之重。蕭文靜精神一振,從身邊掏出一盒餅干嚼了兩塊,語速極快問道︰“送到鑒證科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直接用熒光掃描,就算車子被洗過,上面應該還留有血漬,另外讓那些搞組織收撿的家伙細心一些。\\*\\”

    “車子是半個小時前找到的,直接進了鑒證科。”

    蕭文靜灌了一口茶,笑了笑,心想只要在那輛黑色汽車上找到證據,那個有背景的年輕少尉,再也無法逃脫。

    然而事實的發展。總是與辦案人員們的想法相背,十幾分鐘之後,先前那名興奮的中年工作人員,沉著臉推開了玻璃門,走到蕭文靜地辦公桌前,壓低聲音,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道︰“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蕭文靜從桌面上的案卷挪開眼光,緩緩地站起身來,盯著面前的下屬。表示自己根本聽不懂這句話。一輛被嫌疑犯遺忘在停車場內的汽車,就算找不到刀,但凶案發生時濺散的受害者血點。應該會遺留絲許,以聯邦當前的科技水平,就算是極微量的殘留,也能被找到。

    “對方做的很專業,進行了全面地清洗,你甚至可以說這輛黑色汽車,現在是一輛剛出廠的新車。”那名中年官員低著頭,垂頭喪氣說道。

    蕭文靜注意到了對方。專業這兩個詞語,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上級對地檢署的壓力很大。\*\/\務必要將少尉許樂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以他與上級之間良好地關系,他甚至很清楚壓力來自于何方,但他並沒有什麼抵觸情緒,因為先前的審訊過程,讓他確認許樂就是凶手。

    是誰在幫許樂銷毀證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輛結構復雜的汽車里清洗的干干淨淨,沒有留下一絲殘痕,這樣強大的勢力,為什麼不直接把這輛車毀了?

    蕭文靜的眉心皺了起來。像極了一個變形的川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揮手讓下屬離開辦公室。又低下頭去看桌上地案卷。

    那名嫌疑犯許樂的身上,也沒有受害者地血漬殘留。聽說昨天晚上進入軍事監獄之前,他就換了衣服,而被關押之前,更是用軍中的強效潔身粉進行了全面的清洗。

    他本來只是有些遺憾軍中監獄的入舍清洗,毀掉了地檢署有可能從許樂身上捕捉到的直接證據,此時聯想到那個已經無法成為證物的黑色汽車,他不禁想到,難道從一開始,政府里面就有另一拔人,在暗中幫助這個嫌犯脫罪?會是國防部那位鄒副部長?

    蕭文靜看著桌上的那些凶案現場圖片,忽然間憤怒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茶杯被震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聲音驚動了辦公室外面的工作人員,他們紛紛投來關切的眼光,不知道自己地頭兒究竟因為什麼如此憤怒。

    地檢署後方地看守所里押著的都是重犯,這些犯人都是已經被警察局審訊完畢,送到地檢署等待上庭,或者是被法院打回來補充偵查地對象。

    看守所的燈光明亮,監控設施完善,而且深在地檢署後方,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越獄事件,防御工作基本上交由電子監控網絡,人手卻並不是太多。

    室內沒有床,只有兩行與高強度塑料牆聯為一體地長凳。許樂坐在長凳上算了算時間,然後轉過頭去,用手指在牆上一筆一劃地寫著一些什麼,只是留不下痕跡,所以同室的那些犯人,只是好奇,卻看不到。

    “數據已經到手,接下來是等待邰家的表態,然後是進入工程部,把新一代機甲搞出來,同時把自己要用的擬真系統改造完畢,想辦法在庫房內的原型機甲里植入自己的控制程序。”

    “麥德林議員已經和鐵算利家合流,競選資金充裕,如果聯邦科學院林院長再支持他,帕布爾那邊會有困難,自己如果最後能夠讓研究新機甲一事中,聯邦科學院丟個大臉,他們這種協議會弱很多,想必林院長也沒臉再站到政治舞台上說什麼。\*\”

    “暗殺之後,邰家都不願意直接出手對付麥德林議員,那是沒有證據,而且聯邦上層的游戲規則就是這樣。如果……羅斯和麥德林議員真的當選了總統,自己頂多能搞到一台機甲,能起什麼樣的作用?”

    許樂沉默地對著牆壁寫著字。自從那陣煙火之後,他在第一軍區生活區的咖啡館里大哭了一場,年輕人平凡樸實面容上的笑容便少了許多,變得沉默了許多,誰都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邰之源不知道,施清海不知道。鄒郁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無所不在的邰家也不可能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待著某個時刻,如果聯邦里地法律不能讓他滿意,他自己便要變身為法律,這是狂妄而錯誤的想法,可是許樂堅持。

    果殼研究所年輕少尉被捕入獄,此時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正在重復著自己已經重復了半年的計劃。那個看上去有些異想天開的計劃。\/*/\

    地檢署進行了三次問話,除了第一次的時候,許樂說了一些什麼,其余的時間,他都保持著沉默,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到了深夜,他看似平靜。實際上心里也開始生出一些怪異的感覺——

    難道以邰家那位夫人地智慧,也想不明白。聯邦科學院一旦在大選中有所偏向,會對選民們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說,邰家所代表的政治勢力,判斷科學院已經獲得了數據,而不相信自己手里還有資本?

    就在此時,走廊外的燈光忽然變得昏暗了起來,透視窗外地夜色混著淡淡月光,灑入囚室之中。

    囚室里沉默了一整天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有所詭異。

    這間囚室里呆著六個人,除了許樂一直沉默地進行著思考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那個沉默的人依然沉默。除了他和許樂之外的四個人卻站了起來,向著角落里的許樂逼了過去。為首的那人滿臉橫肉。身高約有一米八五,胳膊像鐵鑄一般懸在身側。不停晃蕩著。

    那人點燃了一根煙,用一種陰沉冷鶩的眼神看著許樂。

    滋的一聲電流聲響起,這間囚室四周地三個監控頭頓時關閉,許樂眯著眼楮看著監控頭,明白了一些什麼,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蹲過監獄,但畢竟是郭出身,不知道從李維的嘴里,聽到了多少次于黑牢地說法。

    那個大漢無聲的怪異笑了笑,一拳頭向著許樂的腦袋上砸了下去,身邊的幾個人也同時撲了過去,看架勢只怕是要把許樂打死才快活。

    許樂站起來,雙腳在地面極小的範圍內快速挪移,擊腋,別肘,頂膝,動作極為快速和干淨。

    他狠狠一腳,踹中身側一人的小腹,那人悶哼一聲,被直接踹出了三米遠,重重地摔打在塑料牆上,還沒有來得及滑落地面,倒吐著血昏了過去。

    一轉身,他格住了那名大漢的胳膊,將手臂立了起來,一肘擊中此人的胸骨連結處。大漢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平衡的鐵塔,喀喇一聲,垮在了他的腳下。

    不過三秒鐘,所有圍攻他地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那名大漢地胸骨似乎裂了,不停地沉重呼吸著,唇邊滲著血。地面上的那些人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許樂,連爬都爬不起來,更不要提再次出手。

    許樂從那名大漢地身上摸出煙和打火機,坐回了長凳之上,沉默地給自己點了一根。想了想後,他取出一根煙向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家伙扔了過去。

    兩個人中間,那四名囚犯依然在痛苦地輾轉反側,拼命地想離許樂這個恐怖地家伙遠一些,那名大漢十分痛苦地扶住了許樂身邊的凳緣,想爬遠一些,胸部的疼痛卻讓他沒有力氣,只好聽天由命地靠在許樂身旁大口呼吸。

    “我不知道聯邦法律竟然允許檢查官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對面那個一直沉默的人,接過許樂的香煙,放在了身邊,有些牽強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走廊的燈亮了起來,監控頭開始再次工作,囚室的門打開,那個人警惕地看了許樂一眼,在一名警衛的保護下,離開了囚室。

    許樂沒有動,他一個人估地坐在塑料長凳上,一口一口吸著香煙,夾著香煙的中食兩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如果直到明天白天,事情依然沒有什麼改變,那就說明能夠改變這一切的邰家,不願意為了自己手中莫須有的東西,而去直接對抗利家和聯邦科學院,那麼他必須自己想辦法了。

    他又點燃了一根香煙,低下身體放到了那名大漢的嘴里。

    “謝謝。”大漢愣了愣,旋即吸了一口,煙霧的辛辣與胸部的痛楚混在一起,似乎好過了些。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轉折

   “蕭檢,你的法子沒用,那家伙根本不像是個文職軍人,三酷子一招就倒了。”

    先前囚室里沉默的家伙,是地檢署里一名工作人員,他站在蕭文靜的面前,猶豫片刻後說道︰“這件事情是違法的,如果被人知道了怎麼辦?”

    “我以前也沒有要你這樣做過。”蕭文靜揉了揉生痛的太陽穴,扭頭看著窗外的首都夜景,“放心吧,如果有什麼事,我會給你擔著。”

    像這種卑劣而無恥的手段,蕭文靜從來沒有做過,首都星圈媒體發達,民眾警惕,司法系統的人做事向來極為得體規範。只是蕭文靜今天受到了太多來自上方的壓力,加上他明知道許樂是凶手,眼下卻找不到直接證據,所以才會使用了幾十年前的老辦法。

    卑劣的手段往往就是最有用的手段,只可惜這一套在那個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面前,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他手腳上的塑料繩解開!”

    蕭文靜的眼神寒冷了起來,作為一名優秀的檢查官,看遍了聯邦里的罪惡,他不是一個極易動怒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那個叫做許樂的年輕少尉,他很容易憤怒。

    這種憤怒不知從何而來,或許是明知道對方是凶手,卻找不到任何證據?不,這種事情蕭文靜經常踫到,他應該是憤怒于那個年輕少尉的冷血?不。\*\\冷血地變態殺人犯,聯邦里並不少見。

    我究竟在憤怒什麼呢?蕭文靜悚然一驚,陷入了沉默,漸漸想明白了,他憤怒的是,明明是一個簡單的案子,卻因為上級的壓力,他要動用一些不合法的卑劣手段,這種處境本身令他感到了憤怒。

    他灌了一口濃茶,感受著舌上的苦澀。沉默半晌後說道︰“既然在囚室里鬧事,那把嫌犯的手腳都捆上。”

    那名下屬吃驚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為了那名凶殺案嫌犯,他已經配合蕭文靜做了違法的事情,沒有想到上司居然還要堅持下去,如果這件事情被上級或者是記者們知道了,地檢署不止要名譽掃地,而當事的蕭檢以及自己,更是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他下意識里想要違抗這個命令,因為這是違法行為。身為檢查官,他有足夠地理由拒絕。並且還可以向上級進行報告。然而一直以來對蕭文靜檢查官的信任,和二科這個團隊親密無間的合作,讓他地反應顯得遲緩了一些。

    就在此時,推門而入的一名檢查官所帶來的消息,消除了他的苦惱。\\*\

    正是白天負責黑色汽車鑒證的那名中年檢查官,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蕭文靜,說道︰“蕭檢,虎山道那個案子……有人投案自首。”

    蕭文靜聽到這句話後,雙手有些無力地按在了桌面上,以他的智商。自然很清楚。那些試圖保護真正凶手的勢力,開始反擊了。然而他沒有想到,對方地反擊竟會是如此卑劣與下三濫。用人頂罪,這是黑道電影上面才能看到的無聊手段,難道對方以為這樣就能讓地檢署放棄對虎山道惡性凶殺案地偵查?

    然而蕭大檢查官忘了他先前,也是用了黑道電影里才能看到的,整個聯邦司法系統已經有些陌生了的卑劣手段,而且他也應該清楚,這種卑劣而下三濫的手段,往往才是最有力的。

    他撐在桌上,控制著自己的憤怒,卻發現越來越難以控制,甚至覺得重重地拍打桌面,都不足以展現自己內心的那種情緒,扔茶杯?白天的時候已經摔了一個了,現在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最後一個。

    前來投案自首的,是一個望都貧民區的小混混。透過玻璃窗看著那個小混混蠻不在乎地表情,走在地檢署里像逛窯子一樣地感覺,蕭文靜知道這個替罪羊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一種,這種爛貨只要得了錢,什麼都不在乎,坐牢和回家一般。\\*\\

    如今地聯邦死刑不多,幾百年監禁倒是不少,雖然事涉謀殺聯邦現役軍官,但在那名小混混的嘴里,一個荒唐地偶然沖突,誤殺故事,竟是被編的極為圓潤,找不到一絲破綻。

    這肯定是有人教過的。蕭文靜沉默地通過監視器看著審訊室里的圖像,看著自己的下屬用盡了各種手法進行恫嚇,都沒有取得任何效果。

    如果從這個小混混往他身後查,就算再查七十幾層,只怕也查不到真正的主使者。

    對方連怎麼拾到的刀,身上應該是真凶的血衣——明顯是聯邦軍方分放的配給物資,怎麼到了小混混的身上,都找到了一個極好的理由——當然整個案情還有很多漏洞,可是那個小混混除了自承誤殺,交出血衣之外,便狠狠地閉上了嘴,一句話也不說。

    最嚴峻的形式是,既然真凶身後的勢力已經動了手,該來的壓力自然要來,絕對不會僅僅是一個自首者這般簡單,蕭文靜的憂慮便在于此。

    果不其然,他馬上接到了高層上司的一個電話,用一種隱晦的語氣,要求他盡快地完結虎山道口的謀殺案件,盡快地給受害者家屬以安慰,給果殼機動公司一個交待。\//*/\\

    “這事情有漏洞,有疑點,我必須繼續查下去。”蕭文靜難得地執著了一下。

    “查可以查,但那個少尉你們是不是應該放了?如果將來真能找到什麼別的證據,再把人抓回來就是。”電話那頭威嚴感十足的聲音冷漠說道。

    蕭文靜緩緩地掛斷了電話,臉上浮起一絲自嘲地笑容。先前接到直屬上司電話時,也承受著壓力,只不過那是逮捕許樂,加快偵結的壓力,此時的壓力,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方向。

    給受害者家屬以安慰?狗屁一樣的說法。

    虎山道謀殺案發生後的第三天上午,許樂在女軍官徐松子的陪伴下,從地檢署里走了出來。看著新鮮的陽光,他的心里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只有平靜。

    邰家的出手比他想像地稍微慢了一些。但他沒有想到邰家的出手竟然會如此的快捷準確,替自己消除了所有地犯罪證據,並且親自送給地檢署一個替罪羊。\//*/\\

    僅僅想一下那個替罪羊。許樂的心情便愉悅不起來。

    身為高高在上的聯邦七大家,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們親自去做,各有各的境界,那些下層的勢力比拼,廝殺侵噬,離他們很遙遠,他們只需要表達一下態度,自然就會有人去做。

    陽光有些刺眼。許樂的身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冷漠而隱怒的聲音。

    “你晚上能睡的安穩嗎?”

    許樂回過頭來,看著地檢署大廳外石柱旁地蕭文靜檢查官。看著此人憔悴的神情,沉默半晌後,忽然開口說道︰“整個聯邦,沒有誰比我睡地更安穩。”

    蕭文靜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此人在此刻依然能夠表現的如此理直氣壯,問心無愧,微諷說道︰“包括殺人後?”

    “想殺人的人,自然會被人殺。”許樂說道。

    蕭文靜檢查官似乎捕捉到了一點訊息,微微眯著眼說道︰“可惜你不肯說出實情。”

    “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許樂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我站在法律的一方。”

    “那最開始的時候。地檢署根本就不應該參與到虎山道的案件之中。”許樂看著他。說道︰“既然一開始你就抵抗不了這種壓力,那你就應該很清楚。你要的只是業績,只是升官晉職。和正義法律這些無關。”

    “很抱歉,說穿了你的心思。”

    許樂回頭向著石階下的黑色汽車走去。

    他身後地蕭文靜檢查官聽到這番話後,卻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這個謀殺案地細節,但我想,你怎麼也不能算在正義的一方。”一直沉默跟著他地徐松子,看到蕭文靜先前有些落寞的神態,又看了一眼許樂那張平靜地臉,忽然間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認為我是凶手。”許樂的手摸上了黑色汽車的把手,沒有轉身,說道︰“我以前也敬畏法律,但後來通過事實不斷發現,聯邦的法律對于某些人來說無效,所以我對法律的敬畏心也淡了,我也逐漸明白了,這個宇宙里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既然如此,我只好堅持我自己所認為的正確道理,和正義無關。”

    徐松子默默地看著他的側臉,明明知道對方在前天夜里,曾經很殘忍地殺害了一名聯邦現役軍官,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無法將此人和一個冷血罪犯聯系在一起,她寧肯相信此事有什麼隱情,可惜許樂不肯說。

    “對了,破壞聯邦核心機密罪,因為你對實驗室數據的所有權,所以在進行補充偵查,你暫時被監視居住,而不需要被強行關押。”

    徐松子自嘲地笑了笑,想到自己學了這麼多年的聯邦法律,在那些看不到影子的存在面前,竟是那樣的不堪一擊,淡淡說道︰“恭喜你,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從謀殺案中脫身的你,應該也不會再上軍事法庭。”

    許樂對她輕聲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坐上了黑色汽車的後座。

    黑色汽車駛離了地檢署繁忙的大門,徐松子抱著懷中的案卷,靜靜地看著消失在拐角處的黑色汽車,在心中默默想著,這個年輕軍官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竟然惹得聯邦政府里好些勢力在同時注意,這肯定不僅僅與鄒副部長有關。

    從地檢署出來後,許樂便知道邰家開始動手,既然謀殺案都可以化于無形,那麼果殼實驗室里的問題,自然也可以進行壓制,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他只是在思考,對方接下來需要自己做什麼。

    “夫人在等你。”

    黑色汽車駕駛位上坐著一位中年人。許樂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麼,卻想起了靳管家來。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18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5 A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大秘書


聯邦里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虎山道案件。因為媒體並沒有大肆報道。甚至連那些最願意揭聯邦黑幕的喬治派獨立媒體。在這件事情上都顯的有些沉默。

    依照常理。在第一憲章數萬年的光輝照耀下。聯邦的刑事案件發生率並不算高。尤其是這種惡性案件更是不多。更何況嫌疑者和受害人。都是聯邦果殼機動公司的年輕軍官。這個案子在那些記者的筆下。有太多的文章可做。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案件發生的時間太近。記者們獲的的資料太少。還是的檢署方面將案情控制的極為嚴密。總之這個新聞並沒有宣揚開來。如今一個渾不吝的混混已經認罪。那個涉案的年輕少尉一身輕松的離開。虎山道的案件自然會漸漸被人遺忘。

    與這個案件相類似。知道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實驗室被某人拿斧子砸爛一事的人不少。對于聯邦來說。那些可能影響到新一代機甲研制的數據。明顯要比一個剛剛進入聯邦軍方的軍官要重要的多。

    但事涉聯邦機密。沒有新聞媒體會觸及這一條紅線。

    昨天上午。被許樂砸的稀爛的實驗室。已經被憲兵完全封存。緊接著里面的核心數據全部做了轉移。聯邦科學院獲的中央數據庫的權限並不是一件難事。

    在表面上那些數據依然安靜的存在于果殼研究所的某一個偏僻房間中。但許樂以及牽涉到這件事情里的很多人。都非常清楚。聯邦科學院里的那些人們。已經將那些數據拿到了手中。

    可惜誰也沒有證據去指證聯邦科學院的行為。就像是的檢署沒有證據指證許樂殺人。又像很多年前聯邦科學院林院長抄襲沈老教授的研究成果一般。

    自由公平的聯邦。果然還只是一句口號啊……

    聯邦科學院技術學部高幅粒子實驗室門外。羅秘書正在與某人通電話。他的臉上保持著微笑。回答著對方的感謝。眼角的余光卻放在實驗室內。

    電話掛斷之後。羅秘書並沒有急著走進實驗室。匯報這一個重要的電話。而是安靜的站在門旁。看著實驗室里那些表情緊張的教授和研究人員們。

    技術學部高幅粒子實驗室。是林院長當年力排眾議。向聯邦管理委員會申請了專項巨額資金。才建立起來的大型實驗室。這間實驗室的部門主任到下面的研究人員。都非常優秀而且……能干。

    羅秘書隔著濾光玻璃。看著實驗室三區里的人群。人群正中央。林院長正在嚴肅的訓斥著什麼。他清楚。果殼機動公司研究所里的那些數據。眼下已經被悄無聲息的轉移到了這里。憑借聯邦科學院強大的研發能力。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關鍵問題便會被攻克。而聯邦科學院以及主持此項研究的林院長。將再一次迎來全體聯邦公民的贊譽與崇敬。

    至于真正做出這些東西的沈老教授和那個年輕助理研究人員?一個已經死了。一個已經被邊緣化了。只要最後的結果出來。誰還會記的過程?

    而且那邊也已經保證過。絕對不會讓那個年輕少尉胡亂說話。羅秘書微微皺眉。只是有些不明白。那邊明明知道聯邦科學院的研究一旦成功。林院長便會親自出馬。替羅斯州長及麥德林議員的競選搖旗吶喊。為什麼那邊卻好像並不在意?

    實驗室里的嘈亂已經告一段落。那位聯邦學界的領袖人物林院長。表情嚴肅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羅秘書跟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沈秘書打電話過來專程表示了感謝。”

    “沈秘書?夫人以前身邊的秘書不是姓靳的嗎?”林院長皺著眉頭問道。

    “新換的年輕秘書。據說很的夫人賞識。”

    首都三林聯合銀行總部大樓頂層。呂秘書安靜的走到利修竹的身邊。輕聲說道︰“許樂已經被放了出來。沈秘書剛才專程致電表示了感謝。”

    利修竹靜靜的望著玻璃外的街景。很久沒有說話。他並不介意將那個叫許樂的年輕少尉送到監獄里關一輩子。哪怕那個年輕人似乎與國防部鄒副部長有些奇怪的關系。然而今天不的不放手。這種境況讓他的心情並不是太好。

    他可以看不起那個只知道玩弄神秘的邰家太子爺。但他必須尊重邰家那位夫人。就算他的骨子里的驕傲。讓他在接到沈大秘書那個電話之後。依然不願意放手。可是父親從遠方打來的電話。熄滅了他所有挑戰對方的勇氣。

    “太子爺的朋友?”利修竹笑了起來。那張英俊的面容微顯冷漠。“連沈大秘書都承認了這個關系。這種面子不的不給。看來還是低估了那個叫許樂的家伙。”

    莫愁山是首都郊區景致最為幽美的一處山林。

    這一片青山靜園原本是皇族的園林。在第三憲歷的時候。被聯邦政府劃歸為全民所有的國家公園。大區人口繁多。聯邦用電子圍牆圈出去的野生動物保護區面積便顯的小了許多。但依然佔了莫愁山半片山簏。幾處一割。真正空閑下來的清靜的並不多。而往來于此山的游客們。也只留意山水之間的清美。卻早已淡忘了久遠過去此處山園的淡淡皇氣。

    就在莫愁山的最深處。卻有一大片山林被隱于草叢崖壁間的護欄圈了起來。游客們看不到里面的景致。只以為是防止山路危險所設的障礙。卻不知道里面有上千畝的山林。都屬于聯邦里一個久遠而神秘的姓氏。

    黑色汽車平穩的沿著山路開到了盡頭。一扇並不顯眼的鐵門攔在了前方。越過鐵門。隱約可以看到野峰深處。流水盡頭。似乎有幾幢小樓錯落有致的依林而建。說不出的清幽美妙。

    許樂推開車門。站在鐵門之前。眯著眼楮看著遠方那幾幢小樓。莫愁山離首都極近。這個隱在山中的莊園。卻有這麼大的面積。加上他讀的書多。尤其是在知道邰之源的身世之後。惡補了一下聯邦歷史。知道此山原本是皇家園林。以邰家在聯邦里的的位與歷史來源。住在山中。倒有些理所當然的感覺。

    鐵門緩緩開啟。一位三十歲左右。在深春里穿著一件深色正裝的男子。微笑著迎了出來。此人先對許樂點頭示意。然後又對黑色汽車里的司機說了幾句話。

    許樂微感吃驚。面前這個男人他認識。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出現在此的。

    “王師傅是夫人專用的司機。已經為邰家服務了很多年。”那個男人微笑著望著許樂說道︰“夫人很少會用自己的專用汽車接人。我想除了總統閣下和軍神之外。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夠擁有這種待遇。”

    這種不著痕跡的表達。配上此人禮貌又微有距離感的笑容。讓人並不反感。許樂笑著看著他。說道︰“沈離?”

    當在臨海州黑鷹保安公司基的里一面之緣。他卻是輕而易舉的認出了這位沈秘書。

    “我現在是夫人的秘書。”沈離笑著說道。

    黑鷹保安公司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之一。以沈離的年齡。這麼快做到黑鷹的高層主管。當日在邰之源的授意下。全權指揮了臨海州行動。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然而半年不到。對方居然便成為了邰夫人的秘書。許樂不禁有些驚默。

    雖然說邰之源已經度過了成人禮。而且這個成人禮還是在他的幫助下成功。但許樂非常清楚。聯邦七大家之邰家。真正的權力還是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夫人手中。

    邰夫人的秘書。放到聯邦的舞台上。足以與一位州長平等對話。這比起黑鷹保安公司高級主管。毫無疑問是進了一大步。

    “邰夫人在等我們。”一輛自行電動車緩緩的來到了二人的身邊。沈秘書微笑著解釋道︰“夫人不喜歡汽油天然氣液氫調劑……一應化工產品的味道。所以園內全部用的是電動車。”

    許樂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跟著這位沈大秘書上了電動車。山水盡處錯落有致的小樓。看似極遠。實則極近。電動車並沒有用多長時間。便把他們帶到了小幢小樓前。

    小樓右側是一道長長的雨廊。廊架上爬滿了綠色的長藤。新葉如玉。黃花初綻。眼光透過這道長廊。隱約能見不遠處一道小型堤壩。莫愁後山的山溪。不知多少年前就被這道堤壩攔住。生生的漫起了山間的一片小平湖。

    小樓便在山林下。清湖畔。

    順著石階向著幽深的院落里走去。許樂微低著頭。耳朵卻聽著山風穿林。湖波起動的聲音。並不意外的感覺到了四周的林的里。隱著很多人。用眼楮看不到任何邰家的安全人員。但能聽到。能感覺。他那雙像飛刀一樣的直眉輕輕的翹了翹。

    注意到他的傾聽。沈秘書的腳步微微一緩。馬上又回復了尋常。他的唇角緩緩釋出一個笑容。對許樂的細心和能力感到了一絲詫異。二人走到院落深處小樓的二層台外。便很自然的停住了腳步。

    許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表情盡可能的平靜溫和一些。他就算真是一塊石頭。可是知道自己馬上便要見到邰夫人這樣的大人物。依然難免有些緊張。

    台上有一具陽傘。傘下有一方白色的小桌。幾盤糕點。一壺清茶。兩個女人。

    腹部隆起的未婚媽媽鄒郁。規矩安靜至極的坐在陰影中。正在為一位面容尋常、流著淡淡安寧味道的中年婦女倒茶。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邰夫人的上午茶

    聯邦里最有權力的人當然是席格總統閣下。

    副總統,聯邦管理委員會議長,聯邦調查局局長,國家安全事務顧問,還有神秘的憲章局局長,這些都是站在總統身邊,站在聯邦權力巔峰上的大人物。

    各大區的行政長官,像羅斯那樣的大州州長,也都是很不起的人物。但在聯邦民眾心中聲望最高的,卻是費城李家那位老人。

    在聯邦的政治架構之外,隱藏在陰影里的七大家,卻擁有足夠的實力,能夠與上面所述的這些大人物們分庭抗禮,尤其是像西林鐘家那種世代駐守宇宙邊陲地帶,近似軍閥的人物。

    七大家里最神秘低調的邰家,這些年的主事者一直是個女人,從在梨花大學的雙月節舞會上與上任邰家家主訂婚之後,那個女人從她的雙十年華開始,一直到現在青春漸去,都應該是這個聯邦里權力最大的女人,沒有之一。

    尤其是當邰家現在逐漸要走上前台的時候,這位夫人的存在,更顯得是那樣的舉足輕重,她的每一個決策或許都可能影響到整個聯邦的將來。\*\

    和邰之源成為朋友之後,許樂知道了邰家的歷史以及這個家族在聯邦內地地位。他曾經好奇過,那位大權在握的邰夫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來到首都,進入果殼,尤其是最近這兩天來入獄出獄的經歷。讓他最真切地感受到邰家對聯邦的恐怖影響力,于是這種好奇便更為濃郁。

    坐在黑色地汽車上,坐在電動車上,看著湖光山色。看著青藤雨廊之時,許樂的心情沒有一絲輕松,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便要見到那位夫人,他在心里不停地猜想著,邰夫人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樣想也想不明白,直到他來到台旁,看見了陽傘下,白桌旁正微笑看著鄒郁手腕動作的那位婦人……他忽然間明白了。邰夫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因韶華遠去而顯得尋常安寧地面容。沒有一絲特異之處。

    無論聯邦里的人們怎樣猜想,邰夫人是這個樣子,那這個樣子的婦人,便就是邰夫人。

    沈秘書禮貌地拉開鄒郁身旁的椅子,示意許樂坐下,然後他自己去到了邰夫人的身邊,將椅子拉到了偏後一些的地方,安靜地坐了下來,絲毫沒有在意陽傘外有些熾烈的上午陽光,默然撫手。\\*\\與傘下的三人保持著合適地距離。

    許樂覺得自己的腰椎似乎有些銹了。坐下來地動作顯得有些困難,明明是湖畔台下午茶一般的場景。但空氣里卻因為桌子對面那位婦人的存在,多出了一絲令人不安的氣氛。

    這自然不是因為下午茶被挪到了上午。而是因為那位夫人的身份。

    這是權力的味道。

    接過旁邊鄒郁遞過來的茶杯,許樂下意識偏頭望去,只見鄒郁正安靜地低頭分著茶,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自然而曼妙優雅。許樂見過這個女孩兒很多面,但他從來沒有想像過,鄒郁居然也會如此清純,如此安靜,如此淑寧。

    桌子對面那位夫人在許樂入座之後,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端著古納瓷的小茶杯,緩緩啜了一口,眯著眼楮看著台下面的湖水,似乎在想些什麼久遠地事情。\\*\\\

    許樂沉默了片刻,端起鄒郁遞過來地茶杯喝了一口,在地檢署里沒有飯吃,一上午也沒有怎麼喝水,關鍵是台上的空氣都因為權力地味道而變得有些變形干烈,他的咽部有些干辣。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前天晚上,鄒郁能夠一語道破實驗室數據背後所隱藏著地政治勾結。經常陪著邰夫人喝下午茶,在這種壓力下所鍛煉出來的女孩兒,本來就不應該是尋常人。

    只是這種茶喝著也太壓抑了,許樂微低著頭,放下了茶杯,在心里想著,莫非鄒郁在外面的冷酷瘋狂,都是因為在邰夫人面前被壓抑太厲害的緣故?轉瞬間,他想到邰夫人的下午茶,只怕聯邦里很多人想喝都喝不到,鄒郁跟著夫人喝了這麼多年的茶,見了那麼多的人和事,想必桌對面那位夫人是真的很喜歡鄒郁,想讓她嫁給邰之源……

    然而如今的鄒郁卻成了未婚媽媽,腹中的胎兒正在健康的成長,自己的身份,卻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一念及此,許樂的心情變得有些怪異起來,但想到鄒副部長都能一眼看出自己是在替人背鍋,面前這位夫人的智慧自然也能看出來,更何況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向邰之源打電話通報了此事。\\/*\

    就在他低頭沉默思考的時候,邰夫人已經收回了投往湖面上的目光,微笑著看著他那張平凡的臉龐,卻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許樂將茶杯擱到了桌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微笑著反看了回去,笑容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而是就像他往年往日那樣,發自真心,一味樂觀地自然呈現。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個第一次來見自己的年輕人,居然有勇氣與自己對視,邰夫人眼眸里不易察覺地飄過一絲光芒,眼角的魚尾紋舒展了許多。

    就在此時,靳管家拿著一壺咖啡來到了台上,為許樂倒了一杯。

    許樂有些意外,欠身點頭示意。

    “加塔咖啡。這是里海的魚子餅。”邰夫人微笑著說道︰“聽說你很喜歡,所以今天專門準備了一些。”

    許樂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位夫人今天開口說地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內容。\\*\\\他對杯中咖啡的香味,和桌上那一小盤黑若珍珠般的點心很熟悉。因為在臨海州梨花大學圖書館區的很多個夜晚里,他經常用在小攤上買的蔥油餅與清粥,換邰之源那小子地咖啡和餅。

    邰夫人今天專門準備這個,自然是曾經聽人說過。許樂馬上明白邰夫人這句話的意思。沈秘書派人把自己從地檢署里撈出來,不是因為邰家需要許樂什麼,夫人只是看重自己兒子與他之間曾經的那段友情。

    “邰之源沒有什麼朋友,除了鄒郁之外,你是我見過的他唯一地一個朋友。”邰夫人微笑著說道。

    許樂喝了一口咖啡,吃了一塊魚子餅,聊補了一下腹中絕對的饑餓,聽到這句卻笑了起來。他相信邰夫人一定不是從邰之源的嘴里聽說了什麼,而是靳管家說的。要知道邰之源應該很清楚,自己對于這種味道怪怪的奢侈餅干根本沒有任何好感。“聽說你以前在東林大區當兵?什麼時候進的梨花大學?”

    台,喝茶,這是聯邦上層社會里的名流才喜歡做的事情,只是不同層次地名流做出來的感覺也不同,想必聯邦里沒有幾個人有資格佔了國家公園半壁江山,來做茶會地背景板。

    然而無論是哪種飲茶,除了極少數的獨飲嗅茗望道之外,都是用來交際的手段,喝什麼其次。關鍵是要談些什麼。

    許樂端著咖啡杯。眯著眼楮,湖光山色一湧而入。聽著夫人的問話,他安靜而有禮貌地回答道︰“夫人。我是憲歷六十五年冬天進的梨花大學。”

    “噢?想當年我和邰之源的父親也在梨花大學讀書,梨園那邊的梨花現在開的怎麼樣呢?”

    “很漂亮。”許樂回答道︰“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梨園鐵門旁邊,照了很多照片。”

    “我那時候住在梅園的女生公寓里……”

    面相尋常的邰夫人,說著尋常地話語,似乎沒有什麼試探。這位高高在上地七大家家主,用梨花大學這個共通點,找到了談話的節奏,微笑著與許樂聊著閑天,將台上先前地氣氛沖淡了許多。

    許樂這時候卻有些走神,他這才想到,自己逃離東林大區已經快兩年了,而梅園公寓……他曾經在雪夜樓下等候過公寓里的一個小女生。

    閑話仍在繼續,桌子對面那位高高在上地夫人,並沒有刻意扮出平易近人的神情,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許樂,眼眸里的審視被數十年修煉出來的城府掩藏的一干二淨。

    許樂也沒有感覺到什麼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知道桌子對面的夫人不是政客,不需要爭取選民的好感,更不需要維持什麼親民的形象,今天自己能夠坐在台上,山風中,湖光里,不是自己有實驗室的數據做為資本,也不是因為邰之源和自己的良好關系,而是對面這位夫人不知道為什麼,想看看自己。

    梨花校園的事情說完了,邰夫人起身離去,鄒郁跟在她的身後,覓了個機會回頭,悄悄地看了許樂一眼,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台陽傘下便只剩下許樂和沈秘書兩個人,許樂知道真正的談話這時候才剛剛開始,沒有那位夫人在場,他覺得空氣里瞬間充滿了叫做輕松的氣味,湖光山色開始顯真實的美麗。

    沈秘書微笑望著他,問道︰“數據還在嗎?”

    “在。”

    “什麼時候給我?”

      聽到對方無比直接的問話,許樂的那雙直眉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變化,心情卻有些怪異。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19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5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七章 誰有資格與邰家合作?


    所以沈大秘書也笑了。他親自替許樂再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回椅中。靜靜地等著對方的回答。

    身為邰夫人的秘書。沈離非常了解聯邦七大家那些主事者的行事風格。鐵算利家。不僅僅指的是這個家族算無遺策。更多指的提這個家族謀定而後動。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利益。鐵算利家與聯邦科學院聯合出手。邰家這邊的反應本來就慢了許多。

    所以說到底。沈秘書並不相信面前這個年輕人。真的掌握了那些數據。但既然夫人相信。他也只好相信。

    許樂的腦海里有很多飛天遁地。驚人的動東西。但他的性格里絕對沒有這種成分。他喝了一口咖啡後。抬起了頭。

    先前邰夫人只是想看看他。此時與沈秘書之間的談話。才是具體地事宜。而很明顯。沈秘書是一個很忙的人。也是一個很直接的人。所以他也很直接地提出了自己地條件︰“我要直接面對機甲。而且你們不能監視我。”

    他並不習慣這種討價還價。勾心鬥角的談話方式。所以一開始就擺出了底線。

    沈秘書微微皺眉。有些意外地從許樂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絲可能性。從一開始地時候。他便在夫人的授意下替這位年輕少尉掃除身後地痕跡。事後更是親自給利家大少爺和聯邦科學院方面打了兩個電話。但總以為這只是夫人看在邰之源的面子上。為許樂做的小事情。卻沒想到。似乎真有某種利益在前方等著邰家。

    不知道這位沈秘書在通話器里說了些什麼。一個工作人員從台側方走了上來。提著一個大箱子。工作人員將大箱子放到了桌子旁邊。對著沈秘書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退去。

    沈秘書將箱子放在桌面上打開。然後推到了許樂的面前。純黑色地全鍵盤以及專用數據輸入儀器。在湖面清光的反射下。微微閃亮。

    許樂微微一怔。認出這是聯邦目前最高級的集成工作台。他明白對方把工作台放到自己身前是什麼意思。按動了台側的一個按鈕。調出了顯示光屏。然後閉目沉思了片刻。

    閉著眼楮的那十幾秒時間內。許樂調動了腦海中某一部分區域里的數據模型。再次確認了那個神秘的存在。確實已經將實驗室的數據烙印在自己地大腦中。

    他不想去想那個神秘的存在。因為此時有雲自東方來。蔽住莫愁山巔的烈日。清涼湖水讓山風降了穩。如果想太多。他擔心自己會頭皮發麻。會感到恐懼。

    睜開眼楮。許樂開始沉默地進行操作。十根手指就像是彈鋼琴一樣快速地工作台上移動。時不時用雙手的拇指對專用數據輸入儀進行操作。

    沈秘書沒有盯著顯示光屏。只是盯著許樂的眼楮和那一雙快速移動的手。

    二十三分鐘之後。許樂有些疲憊地收回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楮。將箱子里地工作台轉了一個方向。推到了沈秘書地身前。

    沈秘書快速地看了一眼顯示光屏上那個圖形復雜的數據模型。便沒有再看。對他微笑著說道︰“先休息一會兒。”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地領域。第一軍事學院無數年來培養出了聯邦里很多優秀的人才。比如施清海。比如周玉。比如沈離。能夠成為邰夫人的秘書。沈離自然是個全才。但涉及聯邦最尖深技術領域的數據模型。他自認不如對面的許樂很多。

    這個工作台應該有一定的聯網範疇。邰家有專門的技術人員正在分析這個數據模型的意義。許樂這般想到。

    幾分鐘之後。沈秘書微垂眼簾。似乎是在聽著耳孔里通話器的聲音。片刻後。他緩緩抬起頭來。只是此時看著許樂的眼神要顯得正式許多。嚴肅許多。

    “你剛才提的條件。我很難答應你。”沈秘書很誠懇地說道︰“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制。是一個系統工程。就算你掌握了其中最關鍵的技術。但是你一個人也無法完成這個系統工程。這至少需要上千名工程師的合作。”

    許樂安靜地聽著。眼楮看著咖啡杯里輕輕旋轉的一層白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需要一台原型機甲做研究。聯邦新一代機甲的制造者名錄里。必須要有沈教授的名字。”

    許樂低著頭。看著咖啡杯說道︰“我不惜殺人放火要也保護實驗室內的數據。為的便是這個。”

    “你為什麼一定要參與到這個過程之中?除了政府。或者說果殼機動公司。在這個世界里。沒有誰能夠提供這些工業基礎。”

    沈秘書盯著他的眼楮。冷淡說道︰“邰家或許能。但邰家為你付出這麼多。但卻沒有絲毫的利益。這個協議是很難達成地。就算你與少爺的私交再好。也是一樣。”

    “我承認我自己一個人無法改變什麼。機甲的研制確實需要你所說地那些大工業基礎。所以如果你們想要與聯邦科學院競爭時間。我必須留在果殼機動公司近距離盯著。”

    許樂抬起頭來。說道︰“至于你說的利益問題。既然聯邦新一代機甲的成功。會影響到總統競選。那麼我想在夫人看來。無論誰研制成功新一代機甲都無所謂。只要不是林院長就好。”

    “邰家不需要新一代機甲研制這個虛名。只需要有別地人能夠搶先成功。”

    許樂看著沈秘書若有所思的臉。繼續說道︰“但我地老師很需要這個虛名。準確來說。他現在除了身後虛名。已經無法享受任何東西。”

    沈秘書很久沒有說話。應該是在心里進行著計算。邰夫人對他的授權極大。但他必須衡量其中的利弊關系。

    “沈教授的署名……我可以答應你。而且我可以明著告訴你。你如果把數據給我。事後進行具體研制工作地。還是果殼機動公司。”

    沈秘書平靜說道︰“我們對果殼工程部有一定的影響力。恰好。工程部和聯邦科學院沒有什麼瓜葛。”

    沈秘書說能夠影響果殼工程部。以往的許樂本應該吃驚。但對于聯邦七大家的恐怖能力。他實在是有些麻木了。只是輕聲說道︰“數據必須在我手里。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直接去工程部?”

    “你不能去工程部。”沈秘書忽然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安排你去白水公司。關于數據的事情。我建立一個直接渠道。你與果殼工程部的人直接聯系。”

    聯邦劃時代新機甲的研制是一個大榮譽。自然也是一個大利益。沈秘書如果全部答應許樂的要求。邰家在這里面便佔不到任何便宜。可不知道為什麼。沈秘書忽然做了讓步。

    “白水公司?”許樂忽然在心里想到。聯邦機甲原型機地第一次實驗。好像就是在這家果殼下屬的機動公司。可問題在于。邰家的實力應該在黑鷹。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到白水去?

    “這些天你在研究所里鬧出的動靜太大。加上虎山道那件事情。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會盯著你。你不適合再在果殼本部呆著。”

    沈秘書說道︰“能滿足你要求的地方。就只有白水公司。工程部絕對不行。你如果出現在果殼工程部。無論是利家還是科學院。都會有所警惕。”

    許樂沉默了很久後點了點頭。沈秘書笑了笑。將面前的黑色工作台關上。站起來。與他握了握手。雙手一觸。代表著雙方之間的協議就此達成。

    許樂沒有對沈秘書把自己從地檢署救出來表示感謝。沈秘書也沒有代表邰夫人對許樂在臨海州體育館地表現表示感激。那些事情是另外一個層面地事情。

    沈秘書忽然看著他開口問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據說半年前。太子便親自邀請你加入邰家。你一直沒有同意。為什麼這次願意與我們合作。”

    “加入邰家。我就是邰之源那小子的下屬。”許樂微笑著說道︰“合作則是平等地。”

    沈秘書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面前這個年輕人居然要求與邰家平等合作。這是何等樣狂妄而放肆的念頭。只是對方臉上的樸實表情實在沒有一絲狂妄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絲略顯荒唐的真誠。

    臨湖小樓頂層窗邊。邰夫人沉默地看著湖水的紋路。眼角的紋路就像她這些年來經歷的事情一般。漸漸堆積。無法鬆開。

    她靜靜地聽著身邊響起的聲音。沈秘書與許樂的每一句談話。她都沒有錯過。聽到合作二字的時候。她不禁微笑了起來。

    她聽出了許樂對于這種討價還價的不適應。也聽出了這個年輕人的稚嫩與執拗。她並不反感這一點。反而覺得有些有趣。

    手中的金屬有些微冷。邰夫人低首看著手中把玩著的那個小工具——這是許樂遺落在果殼實驗室里的藍光小儀器。既然從一開始。邰家在聯邦里的勢力就在這位夫人的授意下暗中替他打掃衛生。自然也沒有落下這個東西。

    邰夫人熟練地按動按鈕。卻沒有發現那道熟悉的藍光。她知道這是指紋識別的緣故。臉上的表情漸漸平靜。安寧的眼眸里卻流出了一絲懷舊的情緒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入林園

“許樂進入梨花大學,拿的是靳教授的推薦信,不過好像他自己並不清楚這一點。”靳管家站在邰夫人的身邊,就像湖畔的一株松,隱於山水之中,不顯痕跡,他低聲抱歉說道:“關於這一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因爲少爺一直堅持不通知您,所以……”

    所以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邰夫人靜靜地看著窗外,手裏緩緩摩娑著那個能夠產生藍光的小儀器,整個聯邦,如今大概也只有她能從這個小儀器裏看到內在所隱藏著的智慧,以及這些智慧背後的那個男人。

    靳管家看見夫人沒有什麼表示,略微退後了一步,站在了窗邊的陰影之中,他很清楚邰家與那位靳教授之間的故事,雖然他並不知道靳教授的真實身份,但在這個家族裏服務太久,總能感受一些夫人的情緒。

    “派人去東林大區查一查憲年六十五年那件事情。”邰夫人輕聲說道:“這個事情太湊巧了。”

    靳管家不知道什麽麼湊巧,邰夫人也沒有說。如今只有席格總統,她自己,還有費城李家的一些人,才知道那個叛逃機修師余逢的真實身份,而因爲當年的一些故事,她比別的人知道那個人更多的身份。從一開始的時候,邰夫人都不相信那個人會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如今她的手裏握著只有他能做出來的儀器,隔著窗看著他推薦到梨花大學的年輕人,心情漸漸沈寂,說不出的淡然。

    黑色的鐵門在車後緩緩關閉,許樂坐在黑色的汽車裏,眯著眼睛,似乎思緒還停留在莫愁後山的湖光山色之中。今日邰家所展現的富貴並沒有富貴氣,只有江山氣息。江山如畫,這幅似乎便在那位夫人地胸懷之中。

    許樂清楚,自己從莫愁後山出來後,人生便會再次不一樣,可是他依然固執的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平民,面對著那幅如畫的江山。他沒有絲毫心動,也沒有太多自卑的情緒,只是略微感到了一絲壓抑。

    在山道間行走的黑色汽車。極爲順滑地躲避著前山越來越多,漸如織機的遊人潮流,許樂雙手平穩地放在方向盤上。這輛汽車正是他以前開的那輛,既然地檢署已經判定他無罪,這輛黑色汽車自然也不需要再呆在鑒證科裏,那位沈秘書早就幫他拿了出來。

    “謝謝。”

    他忽然笑了笑,轉頭對身邊地鄒郁說了一聲。離開莫愁後山的時候,出乎他意料。鄒郁也跟著一起出山,他很清楚。前天夜裏把鄒郁送到國防部西山大院後,這位女孩兒肯定在第一時間內,就將整個事情告訴了邰夫人。許樂並不清楚那位邰夫人已經開始懷疑他與那位元大叔之間的關係,他只是以為,如果沒有身邊這個女孩兒幫忙提供分析判斷,在第一時間內請動邰家出手,那他地日子會非常難過,說不定真的又要變成聯邦裏的逃犯。

    鄒郁自嘲地笑了笑,手掌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她現在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瓜熟蒂落這個詞。漸漸要逼近年輕未婚媽媽的人生,沒有化妝的臉上略微有些憔悴與緊張。

    她的雙腳有些水腫。穿著一個鬆鬆地布鞋,整個人的身上再也沒有絲毫冷豔地光芒。有的只是寧靜之中帶著一絲惘然。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許樂微笑著的側臉,不由偏了偏腦袋,在心中好奇地想著,這個傢夥的神經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

    “第一次見到夫人,還能如此平靜,許樂,你又讓我吃驚不少。”鄒郁說道。

    許樂沈默了片刻,笑著說道:“裝出來的。”

    鄒郁也笑了起來。

    許樂沒有再說什麼,專心地開著車,在山路上面,黑色汽車折自動駕駛並不足以完全信任,目光平靜地盯著時而彎轉時而繞回的山路,他的心裏卻在想著別的東西。

    他很清楚邰家是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在這個家族地面前,任何人都不要奢望平等合作地可能,即便他現在擁有聯邦裏獨一份的實驗室資料……然而沈秘書先前卻點頭了,邰家甚至讓出了絕大部分地利益,這一點讓他有些想不明白,先前露臺上的討價還價,他只是笨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沒有想到對方卻同意了,這是為什麼?

    深夜的首都郊區,黑色汽車像幽靈一樣停在了林園的停車場內。莫愁山歸來的許樂與鄒郁,在侍者的帶領下,向著餐廳裏走去。

    才從山水歸來,又入山水,下午的時候鄒郁還邀請許樂在首都那些著名的景點走了一遭。他不知道腹部高高隆起,雙腳浮腫的鄒麼為什麼有如此大的遊興與食欲,他眯著眼睛看著林園後方那片白崖下時有降落的私人飛機,心裏卻想到了喬治卡林的那些學說。

    喬治卡林始終認為聯邦的不公平核心問題在於信心的不公開,這便是所謂階層資訊不對稱原理。林園當初是聯邦局的專用餐廳,後來被聯邦七大家之一的林家花重金購入,局專門負責執行野生動物保護法,而這間餐廳在聯邦上層圈子裏,卻以野肉做的十分精致出名。

    聯邦民中眾並不知道林園這個地方,就算聽過一些傳言,卻也不知道裏面的具體細節。聯邦裏早就已經如喬治卡林所言,從一開始時,階層之間就因爲資訊的不對等而失了公平。

    再次踏入林園,自己難道就不再是那個東林孤兒,聯邦逃犯?許樂扶著鄒郁的手往裏面走去,心情卻有些落寞與惘然。

    “李瘋子回費城了,你不用再擔心什麼。”鄒郁自幼生活在第三軍區,家世不凡,自然不知道許樂此時心裏的感受,微笑著說道。

    落地窗畔有一道九曲流水。從桌後的竹林深處流來,靜坐於流水之側,輕啜褐紅泥杯裏的梅子酒,嗅著水中竹葉細不可嗅的香味,透過窗畔看著遠處燈光下的白色崖壁,倒是一等好享受。

    與第一次進入林園相似,當他們兩個人走進大廳時。那些被遮掩在紅樹林,竹林,梨樹之後地目光。認真而凝重好奇地投了過來。被這些目光包圍著,鄒郁沒有一絲不適應,反而是許樂的神態變得更嚴謹了一些。

    坐在位置最好的竹居之中,沒有過多久,便有人過來致意,那些首都階層裏的醒眼人物,溫和地與鄒郁說著什麼,請她代為向鄒副部長問好。最後又極有禮貌地與許樂點頭示意,便離開。

    如此者四五次。許樂再如何遲鈍,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安靜了片刻,確認沒有人再來打擾自己吃飯,或者是今晚林園裏剩下的客人自問沒有身份過來他們這一桌,許樂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鄒郁用筷尖夾著一片釀玉筍,望著有些不適應的他,微嘲說道:“和上次不一樣,這些目光都是看你的。那些過來地人,也不是看我,而是來看你的。”

    “消息傳的這麼快?”許樂屈起了一隻腳。手裏端著一隻小酒杯。此時沒有外人打擾,他地動作顯得隨意了許多。只是這個姿式與周遭清雅極致的景致有些不諧調。

    他所說的消息,自然是說沈大秘書為了果殼研究所某一個年輕少尉打電話的事情。也只有這樣的消息,才會讓那些人專程過來與鄒郁說話,而真實的目的,卻只是想看看那個年輕少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聯邦裏沒有絕對地秘密,尤其是當某些人並不想保守這個秘密的時候。”鄒郁搖了搖頭。

    “夫人讓你專門帶我再來林園?”許樂抬起頭來,看著鄒郁問道。

    “是不是不適應?你應該很清楚,什麼事情都是講規矩地,就像虎山道那個案子,研究所那件事情,可以抓漏洞,但誰也不會直接去對抗聯邦法律。”鄒郁看著他,說道:“抓漏洞但不能留漏洞,這個圈子行事的風格,永遠不會太過暴力直接,更不會……拿著斧子去砸。”

    看著若有所思,那雙直眉間透著一絲抵觸情緒的許樂,鄒鬱沈默片刻後安靜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你確實不屬於這個地方,但既然你選擇了一頭撞進來,就必須按照規矩做事。”

    她從身邊的流水裏撈起一片半青半黃的竹葉,靜靜地看著竹葉上的紋路,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的生活,還是別的什麼,聲音變得有些清淡起來。

    “不說首都,港都,或者是聯邦裏別的大城市,都有很多私人會所比這裏更幽靜,更豪奢,但那都是私人聚會地地方,只有林園,才是用來表明態度地地方。”她將竹葉擱在桌上,說道:“竹葉落在地上,就會被掃走,送到垃圾場掩埋,如果落在水裏,隨波逐流一陣,總能看見我們此時能夠看到的景致。”

    許樂轉過頭去,透著玻璃看著窗外地景致,開口說道:“可惜沒有風,不夠爽快,這裏的景致沒什麼生氣。”

    他想到了東林大區礦坑,他與大叔吃著野牛肉,端著紅酒,看著昏塵空氣裏地紅色落日,在青色的草原上落下,那等享受,比這林園強太多。

    “許樂?”一個有些意外與驚喜的聲音響起,一個年輕的軍官穿過竹林,走到了桌邊。

    許樂微微一怔,不明白周玉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裏,忽然間他想到周玉現在在果殼工程部,心頭一動,轉眼望去,鄒郁正側頭平靜的喝著什麼。一瞬間,他明白了巧遇並不是巧遇,不禁有些感慨沈秘書迅速而縝密的安排。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20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6 A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斧劈出個將來(上)

   林園雖好,卻不是許樂能習慣的地方,再入林園,依然不能適應。~~.~~先前那些來往示意的人物,讓他不能安座,此時忽遇周玉,雖然明知道對方必然也是帶著某種目的而來,但不知為何,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兩歲的年輕軍官,許樂卻覺得心情變得放松了許多。

    他與周玉第一次相見是在梨花大學的綜合館機甲對戰室內,黑色機甲與銀色之間的對抗,煙霧彌漫間的對話,這些回憶都在許樂的腦海中。

    那次機甲對戰里周玉極有風度的表現給他留下的印象極好,他隱約覺得周玉已經知道了那台捧腹而走的原型機甲內是自己,但既然對方一直沒有直接問過,他也沒有承認什麼。

    邰之源潛,施清海遁,許樂除了身邊那位未婚媽媽之外,在首都星圈里孤單的一塌糊塗,如果說估的人是可恥的,那許樂毫無疑問可恥到人神共憤的程度。

    他是一個年輕人,自然也有與人交往的精神需要,加上對周玉的印像一向極好,所以春初招募考試別後,二人雖然未曾再見過面,但也有過幾次通話聯系。

    許樂讓開自己身邊的位置,給周玉斟滿了一杯酒。

    機修師像是主刀的醫生一般,最需要的便是雙手的穩定,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所以這些年來極少飲酒,只是這兩年間被施公子影響著,除了三七牌香煙之外,也有了小酌的愛好。

    好在梅子酒色澤雖濃釅,實際上的度數卻不高。

    周玉坐到了許樂的身旁,對桌對面的鄒郁微微低頭致意。

    鄒郁卻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自顧自冷漠地望著窗外遠處的白色崖壁,從骨子里來說,鄒家千金依然是那個冷漠高傲的大小姐。她在邰夫人面前的淑寧是訓練出來地,在許樂面前的平和是被東林石頭硬生生磨出來的,她今天帶著許樂進林園,只是為他與周玉的相見安排一次巧遇,對于周玉此人本身,她著實沒有絲毫興趣。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酒杯里的酒水,余光注意到周玉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溫和一笑坐下。向著自己舉起了杯子。

    人如其名,果然溫潤如玉,只是玉亦有魄,只是暫時沒有機會表現出來而已。

    “真沒想到是你來,而且來的這麼快。”許樂搖了搖頭,將自己杯中的酒飲盡。

    周玉將紅泥酒杯放到唇邊,微起手腕。杯沿不離唇,看似極溫和,實則極快速地將杯中酒飲盡,與許樂手中的酒杯同時放到桌上。

    “我也沒想到,進入研究所幾個月地時間,你就惹出了這麼多事。”周玉飲完杯中酒後,才將軍帽放到了身邊的桌上,微轉身體,看著許樂平靜說道︰“我來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

    此時竹居桌畔流水之側有三人。鄒郁是邰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子,加上她家庭的關系,許樂與周玉的談話根本不需要避著她。

    許樂手指輕輕握著酒杯,陷入了沉思,看到周玉的到來,他就知道了沈秘書接下來地安排。他不需要知道為了自己的順利出獄,沈秘書與利家與聯邦科學院方面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果殼研究所里呆下去。自己腦中的那些數據,如果要變成實實在在的新一代機甲,中間還需要很多人的努力。

    迫于對方的壓力,許樂馬上便要被調離果殼本部,被蜂到果殼機動公司下屬的白公保安公司,他的數據則要送到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這中間便需要一個渠道。

    雖然利家與聯邦科學院已經不再管他,但對方一定會盯著許樂,許樂如果直接進入果殼工程部,肯定會引來那些人的猜疑。要和聯邦科學院競爭時間。這種猜疑必須被消除。

    恰好,許樂與周玉之間那絲可以被確認的私人關系。就成了天然地掩飾。

    “以後多聯系。”

    許樂舉起了酒杯,望著周玉很誠懇地說道。雖然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道原來周玉也是邰家可以影響的人,不禁有些震驚于邰家在人事方面的控制力度,但他直覺周玉是個可以交往的人,所以他的態度很誠懇。

    周玉將杯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笑著說道︰“上次在梨花大學和你切磋了一次,以為你在機甲操作方面天賦驚人,但真沒有想到,你現在居然能夠影響到聯邦新機甲的研制,你給我帶來的驚奇太多了,所以請放心,我會很好地配合你。”

    被周玉直接提到了往事,想著當年梨花大學里兩台機甲之間的戰斗,許樂看著周玉地雙眼,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沒什麼英雄相惜,兩個人只是發現彼此有些意氣相投。

    “我現在在工程部辦公室,安達被特招做了機甲試機師。”周玉放下酒杯,側身望著許樂,沉默許久之後說道︰“說來說去,還是你這個東林的蹲坑兵發展的最快。”

    許樂沒有說什麼,給他又斟了一杯酒,同時將自己的紅泥酒杯補滿,舉起酒杯。

    竹居竹葉落入曲水之中,窗畔三人沉默飲酒,周玉觀察著許樂,卻發現有些看不明白這個人。

    他出身西林大區,那是聯邦與帝國交戰的最前線,西林人多浴血火,性情悍峪辛辣,骨子里有一種寧折不彎的精神,周玉此人雖然表情溫和,如溫潤君子般令人心生可親之意,但內心深處依然有那麼一抹不甘人後的意思。

    今夜在林園里看到許樂,周玉卻知道不甘也必須要甘,或許是運氣,這個出身東林的蹲坑兵先遇邰之源,後遇沈教授,掌握了聯邦最重要的機密數據,還得到了邰家的大力支持,僅憑此點。已經將自己甩在了後方。

    周玉沉默地飲著酒,來林園之前,他已經從沈秘書那里知道了整個事件地全部細節,明白許樂靠地並不是運氣,不論是虎山道的刀光,還是研究所里地斧痕,到最後誘使或者說逼著邰家出手,無處不透著這個年輕人地執著。

    執著是一種優秀或者令人煩惱地品質。但若到了極致,便會顯得格外可怕。

    就像此時,林園內美侖美奐,無音樂煩耳,卻有流水淙淙可以清心,用餐談話的人們,或者說人物。衣著簡約而名貴合體,舉手投足間優雅而安靜,唯有他身邊的許樂,穿著一件不知道什麼牌子,大概也沒花多少錢,還有很多皺紋的休閑衫,就這樣坐在林園最貴的竹居隔間中。

    坐便坐了,還曲著一條腿,捏著酒杯的手放在膝頭之上,微低著頭。像極了電影里那些街頭上的無業游民模樣。

    周玉卻不知道,許樂本來就是一個東林礦工家庭出身地郭,過往沒有遇到那位大叔的時候,他和李維那幫人,最習慣做的事情,就是蹺著腿,坐在鐘樓街人行道旁,看著咖啡館里的電視光屏。

    這是一個思考的姿式,許樂確實也在思考。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習慣了在沉默中思考,在他看來,人如果不思考,那和電子圍牆那頭只識低頭吃草的野牛沒有什麼區別。

    他在想這林園,想桌上美食,想窗外風景,想日後,他想地清楚,所以他曲起腿來,拈著酒杯。隱約間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街道上的郭。

    望都的府明公寓沒有人進來過。布置在單元樓四周的監視設備,確認了安全。鄒郁的預產期在七月末。已經搬回了西山大院,想必她臉上依然殘留的淡淡刀痕和已經大到不能大的肚子。可以斷絕國防部長家最後的希望。

    至于鄒家的大和解里,究竟邰夫人有沒有發話,許樂並不清楚。只是房間里忽然少了一個人,他有些不適應,所以他埋頭便睡,睡醒後便開始大口地吃被自動熱好的即食飯盒。整整三天,他地生活便是睡覺與吃飯,直到將體內消耗的那些能量與精神全部補充回來,他才走出了公寓,回到了研究所。

    很多果殼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親眼看見許樂將實驗室砸了一個稀爛,還有些有背景的人,知道他牽涉到工程部一名現役軍官的死亡案件,此時看著他像個沒戍人一樣走進研究所,那些目光頓時變得極為震驚。

    研究所三部主任親自替許樂開具了電子介紹信,他確信自己前些天沒有做錯,面前這個年輕少尉果然與鄒副部長的關系密切,不然不可能在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之後,還能留在果殼機動公司。

    許樂拿到了介紹信,拒絕了這位熱情的主任親自送到白水保安公司的請求,自己開車向著介紹信上地地址駛去。

    黑色汽車再次駛過財政部大樓所在的霍金大道,駛過那條通過憲章局的死路,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公路盡頭那台無所不能的憲章電腦。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起來,里面傳來了利家七少爺利孝通極為爽朗的笑聲。

    “聽說你被蜂到白水公司?”

    許樂微感意外,沒有想到青藤園一夜之後,這個人居然會主動聯系自己,他相信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對方需要的東西,無論是利家還是聯邦科學院,此時都已經確定,那份核心數據全部在他們手中。

    “是的,我這時候馬上去報道。”許樂回答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那個聲音說道︰“晚上能不能賞臉出來吃頓飯許樂下意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確認今天的太陽運行軌跡很正常。

    或許是這一段沉默,讓電話那頭地利孝通有些不適應,他極為認真地說道︰“沒有別地意思,我只是想……跟著你混一混。”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章 一斧劈出個將來(中)

    遠處的白雲在山腰間飄蕩,深綠色的原野一望無垠,聯邦自動化農場的精密灌溉設備,正在陽光下噴灑著晨,時不時響起微弱的滋滋聲,與公路旁林地里的蟲兒鳴叫配合的極為默契。

    首都特區的交通極為發達,沿著高速公路開了四十分鐘的汽車才來到這里,早已看不到那些首都莊嚴的建築,也聞不到充滿了權力氣息的味道,放眼望去,只見一眼的青翠,只能嗅到青桿中斷後汁液的美妙味道。

    就在聯邦農場邊上,高高的圍牆與鐵網,分割出了一大片區域,從公路上只能看到院里一座約五層高的大樓,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什麼顯眼的建築。

    黑色汽車的玻璃落下,許樂向門衛出示了電子介紹信,只聽到嘀的一聲,大門緩緩拉開。他眯著眼楮看著車周的一切,心中有些意外,聯邦最大的白水保安公司,竟然遠在首都效區,而且看上去安靜之中帶著一絲衰敗感覺,不像是以實驗聯邦高尖武器聞名的公司,反而像極了一處被人遺忘的農家游樂園。

    有金屬的地方,便有果殼。果殼機動公司是聯邦中的巨型公司,直接或間接為之服務的人數,超過了一百萬,這家公司下轄無數分公司,業務範圍涉及到聯邦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白水保安公司正是其中的一個。

    因為在研究所里鬧出來地風波。許樂被蜂到了白水保安公司,來此之前。他做了一些資料方面的查詢,知道這家聯邦最大地保安公司,雖然在果殼機動公司內部並不被重視。但以實力而論,卻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內部最為強大的。

    聯邦在宇宙中有很多軍事行動,因為有帝國和百幕大三角星域的外交壓存在,而不方便出動軍隊,又有一些在資源星球上地火力磨擦,或者是不能見光的私底下行動。往往都是聯邦三大保安公司代替聯邦軍方執行,而直屬果殼機動公司的白水。則因為果殼濃郁的聯邦軍方色彩。而成了最主要的執行者。

    這些當然都是在新聞媒體上看不到的內容,但知道內情地人。都很清楚,白水保安公司實際上就是一批披著合法外衣的雇傭軍。又或者說是披著雇傭軍外衣地聯邦打手。除了一些聯邦內部地保安工作之外,這家公司大部分的業務範圍。其實都在聯邦地邊陲地帶,甚至有傳言,大區與**軍的交火停止後,那些暗中進行小股武裝突襲地力量,也是這家公司在暗中出手。

    所以許樂看著這片像簡陋工郴樣的基地,有些意外。白水保安公司地總部,從外面看,根本沒有一絲軍事色彩。

    在人事部門報道之後,一個戴著眼鏡的事務官員冷漠地領著許樂,走到了大樓後方的一間辦公室里,對他說道︰“這是你的辦公室,呆會兒你的秘書會過來向你介紹一下具體的工作事宜。”

    首都特區上層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傳到白水保安公司,總部里的人們根本不會關心一個年輕的少尉到來,人事部門的這名事務官員,不會認為許樂有任何背景,在他看來,從果殼研究所被蜂到白水,肯定是鬥爭的失敗者,而且失敗的無比徹底。

    只不過研究所畢竟是果殼機動公司地第一序列部門。白水保安公司只是三級部門。許樂有這樣一份履歷。雖然被放逐到這里。依然被分配了一個技術主管地職位。而且還配了一位秘書。

    那名事務官員面無表情地看著許樂。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白水公司地作戰人員素質極為優秀。基地也極為完備。甚至很多作戰人員本身都還是軍事人員序列。這些在前線地作戰人員薪金優渥。而且前途無量。但是事務官員以及技術主管。卻都是一些可憐地被從果殼公司核心區域被排擠出來地人。

    這名事務官員也是如此。但他看著同是失敗者地許樂。卻沒有絲毫同情。

    “沒有了。謝謝。”許樂說道。

    打開電腦光屏。眯著眼楮看著上面地白水公司組織架構。許樂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白水公司創建于二十四個憲歷之前。如今地總裁加雷。退役之前曾經是聯邦特種機甲部隊地長官。據傳言說。他在白水公司任期滿之後。或許會直接回到國防部任作戰部長官。

    這家公司的架構很奇妙,像總裁和訓練總管這些大人物,以及基層的作戰人員,都有極為明媚的將來,可像許樂此時所扮演的角色,技術主管與事務官員們,卻似乎只能永遠停留在聯邦的陰影之中,替正義的聯邦政府執行那些黑暗的任務,而拿不到任何軍功章和獎勵。

    不過這和許樂無關,他被分配到白水公司,是因為他在實驗里的幾斧子所造成的後果,為了平息董事們的不悅情緒和研究所里的波動,即便是邰家,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許樂可沒有想過自己會替政府去邊陲資源星球上鎮壓土著,更沒有想過要偽裝成什麼武裝分子,去大區破壞**軍的資源基地。他只需要老老實實地在這個部門技術主管的位置上坐下去,修理一些作戰人員所需要的機械設備,安穩地度過這段日子。

    直到聯邦新一代型機甲研制成功,看樣子他都必須在這家公司里消磨自己的人生,一念及此,許樂的眼楮眯了起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一間**地不被人打擾的辦公室,問題是這間辦公室雖然裝修極為豪華。但除了一台電腦,一些家俱之外,便空蕩蕩地再無一物。

    “本公司下轄訓練中心。靶場,武器實驗部門,太空警衛,安全顧問五個子公司,客戶包括國防部,警察總署。局。我們也接受外緣星系客戶委托,只要這種委托並不違背聯邦法律。本第七小組主要業務在安全顧問方面……”

    許樂低頭聽著秘書的報告。說實話。最開始聽到有秘書的時候。年輕人地心里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情緒,暗自祈禱公司給自己的秘書千萬不要是一個死氣沉沉的中年婦女。

    當這名叫做白玉蘭的秘書走入辦公室。開始照本宣科一樣介紹白水公司情況時,許樂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女秘書取這個名字有些俗。不過很妙的是,這名秘書並不是一位中年婦女。但也不是一位剛畢業地青春誘人的小姑娘。

    因為進來地根本就不是一個女秘書。

    秘書白玉蘭身高一米七三,五官溫寧柔順,眼光平靜,就像一個女孩子般安安靜靜地站在許樂地身前,可問題在于,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女人,所以這種氣息顯得有些怪異。

    許樂眯著眼楮看著他,更是從這種怪異的氣息里,捕捉到了一絲危險地味道。

    許樂識人的本事很強,他擁有像動物一樣地敏銳直覺,如果不是像個寧靜花季少女般站在面前的白秘書,並沒有流出敵意,或許他會感覺到自己頸後地寒毛開始站立起來。

    只有殺過很多人,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物,才會流出這種氣息。在過往的歲月里,許樂曾經見過很多強大的人物,比如田胖子艦長,比如李瘋子,比如利家七少身邊那位曾哥,面前這位叫白玉蘭的秘書,卻和這些人都不一樣,他收斂的極好,卻總讓人感覺,似乎在下一刻他便會瘋狂起來,臉上那平靜柔順的神情,轉瞬間便會化為噬骨的寒意。

    許樂打量白秘書的時候,白秘書的目光卻看著自己手中的簡冊,他內心平靜,所以外表平靜,雖然對于一個研究所蜂來的年輕少尉,便要成為自己這一組的技術主管,他並不歡迎,但他不會有絲毫表示,他只是平靜里夾著冷漠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從軍多年,白玉蘭見慣了死亡與鮮血,眼中根本沒有面前這個年輕普通的家伙。

    “我們這一組的工作內容是什麼。”許樂注意到白秘書的那雙手皮膚潔白如玉,十分秀氣。

    “報告技術主管,第七小組今年沒有任何工作安排。”白秘書有禮貌地回答道。

    許樂有些不適應技術主管這個稱呼,白水公司是果殼機動公司的子公司,在執行那些危險的任務之余,最重要的工作內容,便是配合聯邦實驗那些新型的武器裝備,所以在白水公司內部,技術主管的權力相較其它保安公司要大一些。

    許樂便是第七小組的技術主管,所以這位秀氣的白玉蘭才會成為他的秘書。第七小組的主要業務既然是安全顧問方面,那麼肯定不會被派駐到邊陲星球,只是……也沒有機會接觸到那幾台失敗的原型機甲,他的心里生起了淡淡失望情緒。

    憲歷六十七年已經過去了一半,白水公司安全顧問部第七小組依然沒有執行任何任務,許樂的心里也有些奇怪,聯邦雖然一向治安良好,但是那些權貴富豪卻向來極為重視自身的保安,以白水公司在業界的名氣,不至于自己的小組整整一年都沒有生意。

    他看著白玉蘭那雙秀氣的手,有些出神。很多把臉,還是冷靜不下來。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21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8 A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斧劈出個將來(下)

    首都特區十三大道公寓樓林立,高級公寓桔黃色燈光籠罩的大門外,出租車時停時走,捧著花的女士,表情落寞地進出其間。街畔時能看見卷著報紙匆忙行路的中年男人,被幾條大狗遛的步履蹣跚的老太太。被熱植物油面包香味吸引過來的野貓,在公栽的鐵欄桿下伏低身子,散放著楚楚可憐的眼神。

    這是一座充滿了權力味道的都市,十三大道的公寓租金極高,住戶大多數都是聯邦政府里的工作人員,或者是大公司的上層主管,也只有這些人才會不在乎每年支付給局飼養寵物所需要的大筆稅金。

    最近這些年,聯邦的高級妓女們也開始進駐十三大街,因為她們清楚,這里的治安與環境,以及生活在這里的大人物們,才能為她們提供源源不斷的客戶。

    許樂從街口的地下停車場里走了上來,感覺天氣有些微熱,脫下了外套挽在胳膊上,雖然他現在依然保留著文職少尉的軍職,但已經進入白水公司,不需要每天都穿軍服。

    從那些矗立入雲的高級公寓樓下沉默走過,忽然間他笑了起來,想到去年在臨海州夜店外面,施清海諷刺鄒郁用的香水,只有十三大道的高級妓女才會那樣用,沒想到日子過的並不如何迅速,那對似乎將永遠不共戴天的男女,卻因為一夜瘋狂,有了一個孩子。

    看著一家高級公寓樓地門牌號碼。確認是一百八十七號,許樂走了進去,在前台保安處報了一個臨時通行證數字,被那位頭發花白的管家禮貌地帶到了電梯的門口。樂引領著向右邊的長廊走去。越走許樂越發沉默,他這才發現,原來這幢高級公寓樓的頂部三層居然被完全打通了。長廊一側一片安靜,頭頂的穹頂卻全部是由透明的強化玻璃構成,這樣地改造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長廊盡頭是一間面積並不大的房間,綠枝間花的壁紙鋪滿了所有的空間,牆上掛著一幅油畫,畫上是一朵金黃而刺眼的向日葵,油畫的對面是一玻璃窗,窗台之上密密麻麻擺放著綠色的植物,植物間的花朵正在盛放。

    入眼皆是花。一覽無遺盡是花,偏生這些艷堆積的花色卻沒讓人很難生出繁瑣厭惡地感覺,反而只覺得色彩明快,令人心情為之一振。

    就像青藤園那間臥室一樣,利孝通的身邊總是充斥著花朵,似乎只有這樣,這位利家的七少爺才會說服自己,自己僅僅是一個花花公子而已。

    許樂第一眼看見的,卻不是那個站著便像一朵梅,冷冽里透著與眾不同的利孝通。而是利孝通身後那個沉默的中年保鏢曾哥,曾哥此時站在利孝通椅後,雙手平靜負于身後。看上去就像一把被粗布緊緊縛了無數層的槍。寒芒盡斂,殺意全在未繁。

    利孝通看見許樂走了進來。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伸出了手︰“你能來讓我很意外,也很開心。”

    許樂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去。與他握了握。他這些年見過地大人物很多。去過地高級地方也不少。被莫愁後山那片如畫江山震撼過地心。本不應該被利孝通這三層空樓所震懾。但他畢竟骨子里還只是一個小人物。而且今天來此地。是第一次以平等地身份。與聯邦里地大人物們正面對話。所以他有些不適應。

    夜訪青藤園。許樂手中地刀沒有斬落利孝通地大好頭顱。一方面是他知道樸志鎬不是這位利家七少爺派來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個一直沉默地曾哥顯得太過強悍。在那夜地談話之後。利孝通幫助他把樸志鎬地死訊隱瞞了一段時間。雖然做地不多。但畢竟也是幫了許樂一把。

    今天清晨在郊區地道路上。許樂接到了此人地電話。一直思考了整整一天。他才決定來赴宴。只是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和自己見面。按道理來講。所有人都以為他在實驗室數據地爭奪中失敗。他不應該還有什麼可以被利用地價值。

    許樂相信邰家地保密工作。就算是利家地少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依然掌握著關鍵數據。

    至于電話里面利孝通那句跟著自己混地話。許樂連笑都笑不出來。

    聯邦七大家中最有錢地。就是鐵算利家。按鄒郁所說。利孝通雖然在這一代里排行第七。實際上卻是第二順序繼承者。這樣地牛人要跟著自己混?這已經可笑到不像是個笑話。

    事實上從許樂走進這個房間之後,利家七少爺便也像是忘了自己在電話里曾經說過那樣一句話,只是溫和地與他聊著天,介紹著房間里的花樹油畫。

    “林半山說過一句話,聯邦里面的老頭子們已經腐朽了,做事情總喜歡在茶水的陪伴下,在溫泉的熱氣中,互相琢磨著個十年二十年,才會袒自己的真實想法。”

    菜肴已經擺到了桌上,香味並不如何濃重,但看上去口感似乎極為不錯,或許是不想讓菜肴的香氣混了房間里的花香?這些世家子弟們在細節方面總是如此挑剔,許樂喝了一口水,眯著眼楮聽利孝通說話。

    關于林半山這個名字,他已經聽說了很多次,只知道這個人是七大家林家中的另類,許樂去過兩次的林園就是此人的產業。令他感到一絲怪異的是,無論是利孝通還是鄒郁,提到林半山這個名字時,都會表現出相當程度的尊敬還有一絲怪異地情緒。

    “我那位大哥眼中無余子。只有林半山。”

    利孝通切著盤中的菜,微低著的臉上,那股袒誠的笑容,並沒有讓那絲陰鶩的味道完全消失,“他甚至連你那位朋友,邰家的太子爺都瞧不上眼。雖然我一直認為我那位大哥空有一副好皮囊,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林半山的警惕與尊敬,我也一樣。”

    許樂不知道林半山究竟是何許神聖,至少在此時他也不需要知道。

    “林半山說過,開門便要見山,見山自己便是山,便可自巋然不動,任八面來風。”

    利孝通放下刀叉,看著桌子對面地許樂說道︰“所以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不理會家族與你。與你身後那位夫人之間有什麼問題,我想與你建立起某種私人的友誼,這便是我今天專程請你前來的原因。”

    在青藤園的夜晚里,利孝通便曾經向許樂表示過類似的意思,只是沒有時間來得及說的比較透徹。聽到這句話,許樂怔怔了,他低頭看著自己身邊椅上那件普通的外套,不怎麼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

    那天夜里,利孝通請許樂在合適地機會,介紹他與邰之源認識。但許樂相信,僅僅是這麼一點利益,不足以讓對方如此正式地與自己見面。

    “我想你應該知道。實驗室的數據已經到了聯邦科學院。就算你想破壞利家大少爺的大計,我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許樂回答道。眼楮微微眯了起來,直到今日。他就像在莫愁後山的台上一樣,實在是很不適應這種說話的氣氛。既然對方願意開門見山,他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如果說沈大秘書願意與許樂合作,是因為邰之源的關系,是因為他很清楚許樂手中握著可能影響總統大選的機甲數據,那麼利孝通呢?許樂可不認為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有什麼資格可以贏得對方的私人友誼。

    “這確實是件很遺憾的事情,我那位大兄被麥德林議員那頭老狐狸說動,一頭鑽進了總統大選里面,他認為這是一個很美味地蛋糕,在我看來,他卻是不務正業。”

    利孝通笑了笑,眉宇間的陰戾色卻依然濃郁。

    “不過那天夜里我就對你說過,我根本不關心什麼總統大選,聯邦總統再怎麼換,七大家還是七大家,這是歷史早就證明了的事情。”

    “但我畢竟是你家里人很不喜歡地那類人。”許樂說道。

    “我喜歡就行了。”利孝通小口抿著杯中地香檳酒,緩緩說道︰“我們利家向來是做生意的,我那位大哥這些年順風順水,家里老頭子們都很喜歡他,居然由得他越界……卻不知道越界越深,風險越大,我卻不想這樣做,做生意只為謀財,何必管那些東西。”

    許樂感覺到對方將要說到正題。

    “我不是利修竹,我是是商人,就只做商人應該做地事情。”利孝通盯著他的眼楮說道︰“我想投資你。”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潛在地價值值得利家的七少爺投資。”

    “你低估自己了。”利孝通靜靜地看著他,說道︰“沒有數據,你還有這個人,可以輕松地突破青藤園地防御,突破研究所的三層掃描,這樣深不可測的家伙,我可不能隨便放過。”

    “當然,我肯定不會把你當成一個殺手來投資。”

    曾哥依然平靜而沉默地站在利孝通的身後,就憑這一點,許樂便知道利孝通這個人很不尋常,家族派到他身邊的強力保鏢,居然不用防備,此人的能力可見一斑。

    “或許這是一種賭博,但我願意賭一下。”利孝通繼續說道︰“我想連邰夫人都願意親自見一見的人,我在他的身上下注,即便虧,也不會虧太多。”

    許樂微微一怔,沒有想到給予利孝通信心的,居然是昨天莫愁後山的那次見面。

    “有長者領路于前,我要是不懂跟著來撈一碗湯吃,那我就不配做個商人。”

    “投資當然是有風險地。可正是這種風險才會帶來利益。”

    “你不知道邰夫人很少見人,但我願意在你身上下注,卻不僅僅因為這一點,還因為你在這件事情里表現出來的東西。”利孝通忽然笑了起來︰“聯邦是一個有規矩的地方,無論是我家那幾個老頭子,還是邰家那位夫人,甚至是西林那位鐘司令。其實都要按照某種規矩來做事,但你不一樣。”

    利孝通的眼楮眯了起來,極為認真地盯著他的臉龐,說道︰“你身上有種不拘一格的東西,蠻不講理的那幾斧子,居然劈地我那位大哥還有科學院那些偽君子如此狼狽……在這個必須講規矩的世界里,你不講規矩,這點注定你將來要不死的無比淒慘,要不就是會打出一片完全不一樣的將來。”

    “這個***里前一個如此不講規矩的。就是林半山。”

    “李家那個小瘋子再如何囂張,但還有個老爺子死死壓住他。除了林半山和你之外,我再也看不到這個***里還有誰,頭頂上竟找不到可以壓住你們的東西。”

    “我也必須講規矩,所以明知道樸志鎬一頭扎進了大哥的懷抱,我卻不能做什麼,他也正是瞧準了這一點,才會如此放肆。”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幫我殺了他。”利孝通的語調淡了起來,“可眼下的問題是。如果我也要講規矩地話,這個家將永遠不可能是我的,所以我必須投資一個完全不講規矩的人。”

    “前幾天我還沒有熄決心。”利孝通像梅花一樣冷漠倔傲的臉上。出一絲幽然的神情。“但你在實驗室里蠻不講理的幾斧子,實在是劈中了我的要害。”

    這種幽怨表情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施清海如果流出這種表情,大概會有幾分誘惑力。那個傳言中漂亮近妖的利家大少爺利修竹擺出這種表情來,大概也有幾分迷人。唯有利孝通一身陰沉,四周皆花,卻幽然嘆息,不免就像是雪下壓著的松柏忽然如溫室里花朵一般嬌嫩起來,令人頓生無措之感。

    用鄒郁地話講,許樂是一個自己都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便渾不講理,惝無知,一頭撞進這個***的外來者,在機修方面,他有天才,在識人方面,他有天份,在冷靜方面,他有天賦,但終究還是一塊未加打磨的頑石,一味執著,卻略顯粗拙,很多方面他都不懂。

    在餐桌旁沉默了很久,許樂用工程師地頭腦仔細排列著自己計劃里所需要地東西,然後發現不論對面那位利家七少爺說的是不是真地,好像自己在這個聯邦里,真的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失去地東西。

    于是他齒而笑,認真地說道︰“我需要很多錢。”

    首都特區西南角郊區,數條高速公路在此地匯集,然後向著聯邦星球的各州延展開去。

    此時是夜里九點鐘,那些高速公路上***通明,來往行駛地車輛卻並不多。相反在這片高速公路旁的一座山頭之後,一條沒有路燈的公路兩側,卻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無數的名牌跑車匯聚于此,被改裝後的大燈發射著耀眼的光芒,將這條平時安靜異常,近似廢棄的公路照的一片光明。

    一列由四輛車組成的車隊下了出城高速,繞過這片山丘。公路兩側喇叭亂鳴的景象,因為這個車隊的到來而變得安靜了許多,無數雙目光投了過來,很多人認出了那輛幽藍色的銀色幽靈,銀色幽靈是聯邦里最名貴的跑車,然而這輛不是銀色的銀色幽靈,在這片山丘公路旁,則更有名氣。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輛銀色幽靈屬于鐵算利家的二號繼承人,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性情陰冷,是一個極不好惹的大人物。

    被這輛銀色幽靈吸引住目光,沒有幾個人注意到車隊里那輛沒有標志的,看上去極為普通的黑色汽車。

    車隊一直開到了山路盡頭,那一片安靜至極的高地,才緩緩停了下來。利孝通和許樂分別從自己地車上走了下來。看著腳下不遠處公路上的熱鬧景象,保鏢曾哥冷漠地站在他們二人的身後。

    用各自心懷鬼胎來形容此時的許樂和利孝通,絕對不是太合適,許樂在這些世家子弟面前,根本談不上有什麼算計人的本事,而像利家七少爺這種大人物,降尊屈貴與許樂交往。自然有所圖謀,但所圖謀的尚在遠處,根本不在眼前利益之中。

    既然利孝通決定要和這個年輕少尉建立私人友誼,自然需要相處,看看彼此的性情,一席飯是遠遠不夠地,所以他帶著許樂來到了首都西郊,這處不要命的飆車黨的天堂聖地。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死了半年了。”利孝通看了一眼身旁許樂的臉色,平靜說道︰“我在十三大道有很多產業。那些高級妓女都要看我的臉色,可你不願意接受,我也只好帶你來這里看看。”

    許樂默然無語,他不知道利孝通提到張小萌的死有沒有什麼深意,那些隱藏在聯邦政治黑幕之後的生死別離,他從來沒有忘記,他強力奪取沈老教授留下來的數據,此時與利家七少站在一起,一方面是要替沈老教授爭取他應得地榮譽,另一方面他也是要為自己的計劃做安排。

    很奇妙的是。利家七少爺這個人雖然錢多的可以砸死人,但卻沒有太多令人不喜的作派,許樂現在也漸漸明白了這些所謂的世家子弟。越有錢越有權的人反而越低調。只是令他感到有些詫異的是,利孝通一身陰沉冷漠。在與自己的對話時,卻極為注意說話的語氣。

    這在方面。利孝通甚至比邰之源做地更好一些,絕對沒有流出一絲天然的優越感。這本來應該是世家子弟們骨子里藏著的東西,利孝通卻能藏地如此之好,許樂默默想著,心想利修竹那位正牌繼承人,只怕真地要小心一些才是。

    許樂一直沉默,利孝通卻沒有什麼意見,他指著公路上的那些跑車,笑著說道︰“青山公園路口與你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不喜歡富家子們飆車,視人命如無物地作派。不過這里不同,這里本來是首京高速公路,後來新路修成,老路被廢,向來極少有車輛行人經過,而且賽車的家伙都是些專業人士,安全性有把握。”

    “我對賽車沒有什麼興趣。”許樂搖了搖頭。

    “是嗎?那天在二號高速公路上,你把我和鄒郁追地可有些狼狽。”利孝通笑了笑,說道︰“當然,你現在開慣了太子爺那輛特制的車,再看這些所謂名牌跑車,自然有些不入眼。”

    許樂又搖了搖頭,他注意到公路旁邊有一個臨時搭成地活動板房,板房里隱約有電腦光屏的藍光透出,略一琢磨,他便猜到了那里在做什麼,帶著一絲驚訝說道︰“夏注也做的這麼專業?”

    “不要小看這里的賭注,十二年前,林半山便是從這里起家的。”

    利孝通的表情平靜了下來,提到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他也不禁有了一絲神往,悠悠說道︰“當年林家就和我們利家現在一樣,幾個子弟都很優秀,為了爭奪上面一代的認可,各自忙的不亦樂乎,林半山是他們那一代里年紀最小的一個,卻也是最被看好的一個。”

    他忽然搖了搖頭,贊嘆著說道︰“結果十八歲生日那天,林半山當著滿院落的客人與家族長輩,冷笑著說道,這等狗屎一樣的家業,我懶得要。說完這句話,他吃了一塊蛋糕,給自己的爸媽叩了三個響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家。”

    聽到這段故事,許樂的眼楮忍不住眯了起來。

    “林半山驕傲卻不愚蠢,只是那時的他骨子里太過叛逆,看著那幾個哥哥日日愁眉不展便覺不屑,他不屑要這家業,瀟灑離開,卻是要自己去打一片江山。”

    “脫離林家之後,林半山的第一站便是放在這里,當時首京新高速剛剛開通,他便在這里開了賭場,賭的就是飆車,不過半年,他便掙了第一桶金。”

    “緊接著,他便用這筆錢把局那家招待所一般地餐廳買了下來。就是現在的林園。”

    “林園?”許樂知道林園是林半山的產業,但沒有想到多年之前,那個隱約已成傳奇的林半山,居然只憑非法賽車的收入,便能買下那一片土地。

    “所以不要低估這里的收入。”利孝通平靜說道︰“都是世家子弟,都知道家族產業豐厚到了何種程度,林半山卻是說不要就不要。走的瀟灑囂張,我自幼也是含著金匙長大,卻沒有他這種魄力,一念便心生慚愧。”

    聯邦七大家不是一般地家族,不是一般的產業。即便爭奪繼承權失敗,留在家中,也能享有一世富貴,聯邦公民們想都想不到的特權利益,那位林半山卻在十八歲的時候便拍屁股走人。還留下不屑要的話語,走的如此囂張……

    “這個宇宙,這個聯邦,就是由無數的規矩組成的。神秘如邰夫人,強勢如總統閣下,崇高如軍神大人,依然要照顧各方面的利益,不停地妥協爭取,在那些地線條之間謀取著平衡。”利孝通漠然地說道︰“林半山破了規矩,我想將來的一天。或許你也能破。”

    “我本來就不是這個***里的人,對我而言,自然也沒有什麼規矩。”許樂如此回答道。

    改裝後的跑車大聲轟鳴著。在速度上斤斤計較的車主們。自然不願意使用電動力或是混合動力這種廢柴發動力,強效汽油的刺鼻味道漸漸彌漫了公路四周。

    山腳下公路上曲線玲瓏的女郎正揮舞著旗幟。引領著賽車進入跑道,時不時有被撞毀的汽車被重型拖車拖了回來。公路下方一直有救護車在待命,一切看上去都是這樣的規矩。只有四周充斥著的謾罵聲和口哨聲,暴了此地所隱藏著地黑暗與凶險。

    許樂在山上冷靜地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幕幕,沒有關注這些跑車的勝負,只是在想那個叫做林半山地人以及利家七少帶自己來此地地用意。

    按照利孝通的說法,林半山很多年沒有回過這片山丘,這里地賭場早已轉手給了別人,但是此人十二年前定下的規矩還在,沒有人敢做任何改變,也沒有哪個不長眼地公子哥敢觸犯這些規矩,數年不歸,余威猶自如此深重,不得不說那個林家的叛逆子,實在是個很不起地人物。

    “要不要下點小注玩一下。”

    利孝通看著沉默的許樂,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投資很妙,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年輕人,在這種荷爾蒙旺盛到極點的地方,還能如此冷靜,如果聯邦里都是像許樂這樣的人,只怕當年林半山再如何不可一世,也賺不到什麼錢。

    “我如果有錢,就不會找你要錢了。”許樂笑著說道,眼楮卻眯了起來,發現下方公路正在等待的跑車里,有一個身影他覺得有些眼熟。

    “投資是一回事,今天吃飯的那個房間,光裝修和那幾幅破畫,就花了我四百多萬,你要的錢我明天自然會打到你的帳上。”

    “是打到你給我辦的帳上。”許樂糾正道。

    利孝通微微一笑,身上那件黑色的外衣下擺在夜風里緩緩搖擺著,說道︰“除了投資之外,朋友之間互通有無也是可以的,你手頭不方便,我借你一些下些小注,總是不妨。”

    “我不借錢,借了還錢還,就欠人情了,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和投資不一樣。”

    “你大爺。”利孝通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在大哥和家族長輩面前扮陰沉扮習慣了,就算此時怒笑而罵,依然有一股子陰冷的味道,笑罵道︰“當我送你的行不行?”

    “為什麼一定要我下注?”許樂好奇地看著他。

    利孝通平靜回答道︰“做生意的人都很迷信,我也講究一個運道,如果不出意外,你大概是我這輩子所做的最冒險,也是最大的一次投資,今天晚上來這里試試運氣,圖個開門紅。”

    “如果我賭輸了,你一樣會繼續投資我。”許樂笑著說道︰“那我們賭車又有什麼意義?”

    “萬一贏了呢?”

    就在此時。山丘高地旁邊地一群人忽然喧鬧了起來,似乎是下了大注,又極有信心,所以那些公子哥正在高聲地叫喊著什麼。就像利孝通說的那樣,聯邦里處處都有規矩,公路兩旁擠滿了神情興奮的人們,而山丘上的人們卻不多。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來到這里。

    “是副議長家的公子,他不知道我是誰,我們也沒有說過話。”利孝通看了那邊一眼,對許樂說道。

    聯邦管理委員會副議長,毫無疑問是最有權力的大人物之一,即便是利孝通也不願意去招惹對方那個白癡兒子。許樂看了那邊一眼,馬上收回了眼光。

    “下面那輛白色地跑車是他的,聽說車手是從專門請過來的職業車手,贏的紅利倒談不上太多。因為賠率低的有些可憐。畢竟這里是野賽,沒有人敢奢望能夠贏職業車手。”

    利孝通指著腳下公路上那幾輛車說道︰“這種玩法其實就很不講規矩了,但沒人願意管他,只好把賠率調低了事。你看和那輛車才的幾輛車,在***里都沒什麼名氣,明顯是東家給副議長公子面子,讓他玩個高

    這些年利家七少爺在他那位光彩奪目的大哥壓制下,一直在扮陰戾,扮花花公子,在聯邦各個星球之間玩著香車美人兒。對于這些事務都是非常清楚。

    “借我一百萬。”許樂眯著眼楮,看著公路上,忽然開口說道。

    “借。不是送?”

    “送也是人情。借了我還你。”

    “這個地方不是天天都有傳奇出現,像你這種賭法。真會虧死。”利孝通倒不怎麼在乎一百萬,他只是順著許樂的眼光。發現身旁之人正盯著一輛賽圖在看。

    “再怎麼改裝,那輛賽圖永遠是個輸字。”利孝通說道︰“就算十二年前的林半山親自來開。也是個輸。”

    “賭就肯定會輸,就像你投資我一樣。”許樂看著那輛有些不起眼地賽圖跑車,看著車旁那個像秀氣女人一樣的男子,眯著眼楮說道︰“這一百萬冒的風險,總沒有你賭我的風險更大。”

    “有道理。我一直認為你冷靜沉默的有些過分,年輕的身體里卻有老氣,有鐵銹的味道,難得瘋狂一把,我自然要看看。”

    利孝通笑了起來,讓手下去下注。

    許樂看著賽圖跑車旁的那個秀氣男人,表情平靜,心里卻在想著別的東西,他不是個好賭的男人,對于林半山這個響亮地名字有好奇心,對于這種飆車下注卻沒有絲毫興趣,他只是對那個秀氣男人感興趣,畢竟今後的日子還要和那個秀氣男人相處,他想知道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多,賠率差地太多,輸贏早已定了下來,下注的人都極少,除了山丘上那位議長公子百無聊賴扔了幾十萬進去,基本上沒有什麼注額。忽然間,那間臨時板房外地光屏上,忽然多了一注壓賽圖的一百萬,頓時讓場間騷動起來。

    按照眼下地賠率,如果賽圖贏了,那議長公子便要掏出七百萬來,這樣大的賭注,即便是當年林半山親自壓陣地時候,也不多見。

    山丘那邊的人群,向著利孝通和許樂這邊投來了異樣的眼光,能夠一擲千金買個爽利的人不多,也只有山丘高地上的這兩拔人才有這種實力。

    只是那邊的人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手中的職業賽車手會輸,那位副議長公子甚至認為,這群人是不是故意輸自己一大筆錢,想結交自己。

    十幾分鐘之後,所有人都看到了無比震驚的一幕。

    那輛被撞的似乎隨時可能散架的賽圖,緩緩地開了回來,速度慢的就像是遠古童話中被老牛拉著的破車。但問題在于,這輛賽圖的身後,根本沒有別的跑車,包括那輛被職業賽車手駕駛著的名牌跑車,也沒有蹤影。

    首京高速老路遠處的回轉點附近,隱約可以看見火光,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故。重型拖車與急救車急駛而去。

    公路兩旁一片死一般地安靜,直到那個秀氣的像個娘們兒一樣的男人,從賽圖里爬了出來後,才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與喝彩聲。

    利孝通冷漠地看著公路上的熱鬧,看著那個秀氣的駕駛員,緩緩回頭看了許樂一眼,說道︰“看樣子。今天晚上又發現了一個不講規矩的家伙。”

    他地心中生出了層層疑惑,許樂為什麼就知道賽圖里是一個不怕死,更不怕讓人死的瘋狂家伙?明明那個車手長的如此秀氣,就像一個處女般溫柔平靜。

    “聯邦里不講道理的事情很多,但巧合的事情也很多。”許樂看著正在向山丘上走來的秀氣男人,低著頭說道︰“也許你都不相信,這個人我今天才見過,他是我的秘書。”

    車手能拿多少錢,全部看在自己身上相少注。才能從里面分紅。白玉蘭需要錢,所以他今天晚上來搏命,但如果沒有那一百萬的下注,他今天就算把命拼掉,也只能從那名議長公子的手中拿到十一萬地花頭,距離他的目標還有很遠。

    所以他親自上山,要謝謝一下送了自己很多錢的金主,這和禮貌無關,他只尊敬能給自己錢的人。

    所以當白玉蘭看見幫自己掙了很多錢的金主,居然就是今天白天才見過的年輕技術主管時。他的臉色變的有些奇怪,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對許樂說了一聲謝謝。便離開了山頭。

    “這種搏命的開法。不求傷人,先傷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利孝通看著山路上那個秀氣的背影,提醒許樂道︰“這種不講規矩地玩法。是很容易出事的,要不要派幾個人過去送他回家。”

    許樂沒有說話。只是想著那雙抱著文件夾的秀氣地手,就是這雙手把一輛賽圖開地如此瘋狂,就是這雙秀氣的手,把那名職業賽車手直接逼進了死路,擁有這樣一雙手地人物,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利孝通向議長公子那邊走去。就算是聯邦副議長地公子,一下子輸掉了七百萬,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或者說難堪,但不知道利家七少爺說了幾句什麼,議長公子便回復了平常的驕傲,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個敗家子輸地錢,我給你打到帳上。”利孝通走回了許樂的身邊,看著山腳下的混亂,說道︰“看來我的投資一定會有很好的回報。”復到枯燥無味的境界之中,每天在望都的公寓里生活,在效區那個像農場一樣的白水公司總部里工作,偶爾和回到家里的鄒郁通兩個電話,偶爾和利孝通吃兩頓飯,看了看聯邦里的小明星在金錢財富面前的流的直面目。

    和以前的生活大致一樣,又有些不一樣。他與周玉見過幾次面,將一部分數據模型傳遞了過去,卻將自己和沈教授研究出來的直接成果進行了保留。

    利孝通的大筆資金已經打到了帳上,許樂開始通過黑市途徑像螞蟻搬家一樣,購置著他所需要的儀器和元件。

    許樂不知道聯邦科學院那邊的工程進展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沈秘書所說對果殼工程部的影響力究竟在哪里,他甚至不知道工程部對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究的細節,但他要求對方給自己數據回饋。

    該準備的資源已經準備好了,該有了的總成數據也已經到手,唯一需要的便是白水公司里那台失敗原型機。

    秘書白玉蘭每天進他的辦公室報道一次,然後便再也找不到他,這個秀氣男人對許樂的態度,並沒有因為那天晚上的下注而有絲毫變化,依然無比溫柔,依然骨子里透著冷漠。

    就這樣十幾天過去了,許樂感覺到無比的疲累,在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施清海,想起了當初和施公子配合著對抗聯邦調查局的日子。聯邦科學院與果殼工程部正在暗中進行著競賽,而掌握了核心數據的他,卻沒有辦法施展自己的手腳,他連邰家都不會完全信任,更何況是利孝通,白秘書那邊也一直冷漠,他身邊一個伙伴都沒有,這種壓力實在是太大。監控攝像頭,負在身後的雙手握著一把先前在樓道里揀的太平斧。

    然後他一斧子劈了下去,根本無視這間公寓完備的監控系統與報警系統,就這樣生生地將大門砸開。

    報警的聲音沒有響起。

    施清海一腳將門後那人踹倒在地,關上門後,拖著斧子向地上那人走去。

    公寓里的穩開的極低,在這春末夏初的日子里,公寓的主人依然穿著一件合身的合成毛衫。

    施清海沒有和這個眼神閃爍的男人說一句話,直接一斧子砍下,砍掉了他的右手。

    鮮血狂噴,慘嚎聲大作。

    施清海輕輕吐了一口氣,那張英俊的臉上流著滿足,贊嘆說道︰“你丫讓小爺好找。”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復仇者


    人體內的血終究不是消防車里貯存著的水,從斷腕處噴湧而出,不過剎那便已衰竭,滴滴滲著,打濕了沙前面那一片合成毛毯,毛毯吸飽了鮮血,顏色變得極深極沉,血腥味卻沒有被吸住,而是開始不停地向房間四周彌漫。

    穿著合成毛衫的中年人叫王玄,一個很普通的名字,一個很普通的人。此時的他斷了一只手,面色慘白,但在那聲慘呼之後,便強硬的抿著嘴,一言不,用左手死死地壓住右手臂上關節,他並不想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他也不認為面前這個漂亮的男人會馬上殺死自己。

    做他們這種工作的人,一向極為小心,他們死亡的方式往往是死于背叛或被上級滅口,很少有這種被敵人直接找上門來,砍斷手臂的暴戾場景。\

    王玄抬起頭來,用怨冷的眼神看著身前的漂亮男人,沒有問對方是怎麼找到自己的住所,雖然這是他最大的好奇,他只是強自冷靜說道︰“你想要什麼?”

    公寓外的簡易監控系統和報警系統,在對方破門而入的時候,沒有絲毫反應,看來對方提前已經將公寓四周清洗了一遍。王玄雖然只是一名情報人員,但自保的本事也不差,然而在對方面前,卻連一腳都擋不住,那霸道的一斧頭都避不開。

    兩個情況結合起來,他知道今天來的敵人是多麼的可怕,更關鍵的是,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漂亮男人的真實身份,他開始恐懼,開始絕望,但對方並沒有馬上殺他,他又嗅到了一絲機會。\

    施清海從口袋里掏出一盒三七牌香煙,摸出一根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蹲到了血泊旁邊。從王玄的身上摸出一個錢包。

    通過麥德林議員辦公室秘海倫的手機,他掌握了一些信息,但那些信息太過含混。太過紛雜。足足花了三天時間用來進行梳理,他才找到了面前這個叫做王玄的人。此人名義上是環山四州和平基金會里地一名工作人員。但是出現在海倫手機里的次數卻似乎顯得過多了一些。

    從這個疑點出,他開始暗中調查王玄這個人,尤其關注憲歷六十七年元月一號之前,這個人地動靜。\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于第一軍事學院,曾經是軍在聯邦內部最成功的間諜之一,縱使王玄地掩飾做的再好。依然被他現了很多問題。

    “你應該認識我。”施清海一邊翻著錢包。一邊叨著煙含糊不清說道︰“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來復仇地。你想活下去是很困難的事情,但在你死之前。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麥德林議員當初知道了邰之源去臨海州體育館的情報。是通過什麼途徑送到了國防部楊勁松的手里?”

    煙灰隨著他嘴唇的輕動而落了一些飛屑下來,落在了深色血腥的地毯上,他繼續平靜說道︰“我查了很久了,麥德林確實和楊勁松通過電話,但以楊勁松對山里同志地敵意,應該不會這麼容易相信,那麼肯定還有另外一批人在做擔保。\”

    施清海微微一笑,清秀地面容上流出和善的表情︰“告訴我那批人是誰,另外我相信你手里一定還有一些可以讓麥德林委員同志難堪地證據,也請你一同交給我。”

    “對方是一名軍官,他背後是誰我不清楚,但有一次查到似乎是議會山里某位大人物,最開始我以為是七大家里的誰,但後來分析應該不是。”

    王玄癱軟地倚靠在沙上,雙眼有些無神地看著手腕處滴下地鮮血,沒有絲毫猶豫,便按照施清海的要求進行供述,他也曾經是組織里地一分子,十分清楚組織對于叛徒處置的嚴苛程度,雖然面前這個漂亮男人現在似乎已經脫離了組織,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但既然這些年能成為組織在聯邦都星圈內最成功的間諜,對方一定還有更多的手段在等著自己。\

    他自問自己熬不過那些手段,而且出賣合作方,對于他以及麥德林議員來說,沒有絲毫損失。那名軍官有沒有什麼特征?”

    “標準的聯邦職業軍人,他用的電話是軍用加密電話,我吃過幾次竊聽,都失敗了,跟蹤也沒有跟蹤下去。”王玄喘息著說道。

    “我要的是真正的特征。\”

    “他戴的是假,真實的頭應該是栗紅色的。”

    栗紅色頭在聯邦里確實不多見,但數百億人口中,至少有幾百萬人,施清海沉默片刻後說道︰“看來你還真是很細心,這條線索就先到這里,接下來是第二條,我需要一些能夠讓麥德林委員同志不舒服的東西。”

    這已經是施清海第三次提到同志這個詞匯,王玄慘白的臉上流出一絲怪異的神情,喘息著說道︰“先前那些,我只是求你能給我一個痛快,你明知道這個要求我不能滿足你。”

    施清海將錢包扔在地上,取出里面的一張照片,照片是王玄和他妻子女兒合影。\

    他將照片放在王玄的雙眼之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等著對方的回答。

    王玄死死地咬著嘴唇,強悍地一言不,明知道對方是在用家人的性命威脅自己,可他依然不肯說什麼。

    施清海的眉頭皺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照片,忽然間用兩根靈巧的手指仔細地撕開了照片的一角,原來這張照片竟然是雙層,將上面一層撕開後,下面竟然能夠看到另外一張照片。

    王玄本來就極為慘白的臉色,此時變得更加難看。

    下面那張照片上,依然是一張全家福,只是上面的女人與小孩兒與第一張照片上並不一樣。\

    “身為特工,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像我們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奢望什麼感情與家庭,更不要說還生了如此可愛的一個孩子。”

    施清海將那張照片扔到了王玄身邊的地上,拾起斧子,輕輕地放在照片上,鋒利的斧鋒恰好擱在照片上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兒脖子上方。

    “就算有家庭,你也應該小心一些,不能把照片隨身帶著,雙層有什麼用?這種文藝氣息真的是會害死人的。”

    “禍不及妻兒。”王玄怨恨地盯著施清海的雙眼,“你不要忘記組織的規矩,從三十年前那次滅門案後,組織嚴禁采用這種暴力手段,如果你敢這樣做,紀律委員會不會放過你,就算是……他……也要忍痛斬了你。\”

    “你們出賣我老師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後果?”施清海的表情平靜,聲音卻無比的寒冷,“我相信你們沒有,所以我也不會考慮後果,我已經不屬于任何組織,我只是在進行很單純的復仇而已。”

    王玄的臉上陰楮不定,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但他必須為自己的女兒考慮,他知道面前這個面相秀美的男人,一旦冷酷起來,會是怎樣可怕的殺人機器。

    半個小時後,施清海收拾好了公寓里的一切,最後檢查了一遍身上的錄音筆和轉移的數據材料,走出了房間,關好了那扇被斧子劈開了一道缺口的大門。\在門後沙旁,已經死去的王玄閉著眼楮斜倒在血泊之中。

    乘坐地鐵來到都南效的舊機場附近,聽著街頭那些流浪藝人敲擊空炮殼的音樂,施清海沉默地走到拐角處一個火爐旁。深春的天氣已經開始顯得燥熱,火爐的四周沒有任何人願意靠近,里面只是殘留著一些用來祭奠逝的香灰,似乎佑蘭節剛剛離去不久。

    脫下了手套皮鞋,放入火中,施清海平靜地看著忽然旺起的火苗,似乎在火苗里看到了老師那副胖胖的,時而嚴肅時而可愛的面龐。

    許樂和施清海已經失去了很久聯系,他並不知道施公子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事情的真相,甚至已經掌握到了一些麥德林議員參與臨海州暗殺事件的證據,問題在于他們二人都是估行走在復仇道路上的年輕人,手里就算拿著證據,大概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送。

    邰家那位夫人本來應該是最為憤怒此事的大人物,可是在聯邦大和解的背景之下,麥德林議員又代表了環山四州民眾的集體意志,在大選即將展開的時候,聯邦里的政治人物,大概都不會願意冒這種風險。

    電腦光屏上顯示著帳號里的數字,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多資金在自己的掌握中,即便冷靜如許樂,也不禁一時間有些失神。直到今天,他還是不能完全明白,利家那位七少爺究竟是基于何種考慮,願意向自己投資。

    不拘一格的斧子?這種說法太過唯心,太過文藝,實在不應該是一位冷靜的商人所展現的性情。

    秘白玉蘭走了進來,取回了需要許樂簽字的武器保養資金申請文件,向著屋外走去,這些天這個秀氣如處子的男人依然與許樂保持著距離。

    半分鐘後,白玉蘭忽然回到了辦公室,他看著許樂沉默很久後說道︰“軍械庫里有些問題,下班後要不要去看看?”

    許樂看著他點了點頭,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先前那份文件里,夾著一張數額為一百二十萬聯邦幣的支票。
作者: cychi168    時間: 2009-8-20 09:22 AM

本帖最後由 cychi168 於 2009-8-20 09:28 AM 編輯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七小組

    許樂沉默,不代表木訥,許樂常笑,不代表沒心沒肺。他自幼生長的環境,教育的背景,讓他並不能充分地理解一些用人方面的手段,就算理解,以他的性情或許也很難去做。所以逃離東林大區至今,除了結識了幾個臭味相投,卻又因為這種倔 的臭味而沒有什麼好下場的朋友之外,他竟是連個伙伴或幫手也沒有。

    當然,要求一個郭出身,剛剛二十歲的青年忽然變成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術子弟,實在是有些過苛。

    然而做為一名在鐘樓街上混了幾年的郭,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青春期,除了封余大叔的照拂之外,許樂查顏觀色的本事並不差,用那位大叔的話說,這小子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辯明人心的能力。

    許樂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弄明白身邊的人究竟想要什麼,比如李維要得到尊重,所以他要拳頭和權力,比如張小萌要跟隨聖喬治那個老混蛋的腳步,趁著青春幼稚正確一把,然後化為滿天煙火,不顧他人眼淚,比如施清海要平靜,卻因為那位局長的縱身一躍化為泡影……

    秘書白玉蘭需要錢,雖然不知道他對金錢的迫切渴望由何而來,但從那天晚上首京高速老路的賽車可以看出,這個秀氣若處子的男人,一旦為了錢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而且事後他的表現,也證明這個人很尊重金錢。\*\\

    白水公司的組織架構有些類似于軍隊編制,但又有些很不一樣的地方。最不一樣的地方便體現在技術主管的權力方面。公司地作戰人員承擔著替聯邦軍方試驗新型武器的任務,在邊緣星球為工程飛船進行護衛,或是替聯邦政府執行一些黑暗的使命。新式武器在這些戰斗中的表現,間接決定了新型武器正式進入聯邦軍隊標準配備的時間序列。

    戰斗小組配備的技術主管,也因為這種背景,而擁有了相應更大一些的權力,畢竟新型武器的實驗數據,以及跟蹤式監控,都需要這些技術主管來把握。從研究所或工程部被下派到白水公司的技術人員,毫無疑問是被蜂,但在各自地小組中。卻擁有極高的權威,就像許樂一樣。

    許樂所屬的第七小組卻又和別的戰斗小組有些不一樣,因為他們現在分屬于安全顧問部門,這個部門是白水保安公司中最邊緣最不受重視的部門,專門負責替聯邦里的一些權貴人物進行人身安全方面的綜合策劃,簡而言之,便是︰保鏢。\\*\

    第一次和白秘書見面,許樂便知道對方不是一個普通人。那天晚上的賽車,更堅定了他地信心,于是他愈發地不明白,為什麼擁有白玉蘭這種人物的第七小組。居然如此得不到公司的重視,被蜂到安全顧問部門,還整整半年時間都有接到什麼業務。

    最關鍵的是。這個第七小組居然沒有戰斗組長,最高地長官就是許樂這個技術主管,這種人事架構透著一種詭異。

    陰暗的軍械庫內滿是機油的味道,逐漸下沉地太陽照不進這片被遺忘的角落。進入白水公司總部一個星期之後,許樂才知道看似農場的總部地下,居然是一個佔地極為遼闊的綜全基地,軍械庫和演練場地,全部都在地下。

    “第七小組以前的組長是我,只不過後來犯了戍,所以被革了職。不過上級也知道。這個小組里的家伙都不怎麼聽話,再派一個新的組長來。也沒什麼用處。”

    白玉蘭靠在一輛報廢的礦星自行履帶炮前,那雙秀氣的雙手插在荷包內。秀氣的眉宇間透著一股冰冷,只是軍械庫里地機油味道和四周散放著地武器裝備,讓他整個人變得與平時有些不一樣,就像是頹廢的藝術青年,忽然間站在了油筆之旁,再無閨秀之意,開始像一個真正地軍人。\//*/\\

    這是第七小組專屬的軍械庫,里面地武器裝備看上去依然完好,只是很久沒有進行保養,也不知道在戰場上能支持很久。許樂躺在滑板上,透過護目鏡看著自行履帶炮里面的構造,確認這件武器如果真運到礦星上去作戰,只需要開兩炮便要散架。

    白玉蘭的眼光有些冷,冷里藏著一絲寂廖,他看著伸出自行履帶炮下的那兩條腿,心頭微動,暗想如果這架炮此時如果垮了,下面那個人大概也會死的比較透徹。

    “我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被人趕到了我們第七小組,但你既然來了,恐怕也就再出不去了。”

    許樂依然鑽在自行履帶炮下,不知在忙碌什麼,沒有回答他的話。白玉蘭似乎也並不在意,只是平靜地講述著一些事情,他一直不知道這個年輕的,看上去沒有一絲不尋常之處的技術主管是什麼來歷,但那天夜里賽車時,居然看見他站在山丘之上,他便開始警惕起來。

    尤其是今天看到那張一百二十萬的支票後,白玉蘭對于許樂雖然沒有什麼好奇,但態度卻改變了不少,就當是講故事吧,看在那張支票味道的份兒上,他在心里這樣想著,等著對方真正的要求。\*\/\

    格格滑板響動,許樂終于從自行履帶炮下鑽了出來,他看著軍械庫四周的那些裝備,忍不住搖了搖頭,問道︰“這是咱們小組專用的軍械庫?難道每次出任務時,還要帶著裝備走?”

    聽到咱們小組這四個字,白玉蘭的眉梢顫了顫,雙手依然放在口袋里,卻漸漸握緊。對于他來說,第七小組永遠是屬于他和他的那些兄弟的,誰也別想染指。

    “每個戰斗小組都有自己的專用軍械庫,按照技術主管從公司處獲得的資料。分批配發。”

    許樂用清洗劑洗掉了手上地污漬,走到他的身前,沉默片刻後說道︰“安全顧問部門……怎麼會有這麼多重火力?這里的裝備,完全可以佔據一個小礦星了。”

    白玉蘭低頭看著自己光滑的皮鞋尖,眉眼柔順,微微一笑說道︰“第七小組,原本就是公司的王牌作戰小隊,我以前是隊長。”

    依然是柔順秀氣,帶著一絲冷漠的微笑。\\*\\\像極了一個驕傲而平靜的少女,但許樂卻第一次從白玉蘭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情緒,那大概便是所謂軍人地驕傲。

    王牌作戰小隊?許樂明白了為什麼第一次看見對方時,會感受到一抹令他有些警惕的氣息,白水公司的王牌作戰小隊,一向只是執行政府交付的黑暗任務,一年大概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宇宙各個地方進行血腥的廝殺,他們的戰斗經驗,只怕比聯邦軍方那些特種兵還要豐富極多,甚至有可能他們本身就是聯邦軍方秘密的特種部隊。只是在白水公司里進行訓練。

    這樣地一支隊伍,為什麼現在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你剛才說出了事,究竟是什麼事?”許樂望著白玉蘭問道。

    “剛才告訴你的那些內容。算是我送你的,從現在開始,一個問題十萬。”白秘書收回了一只腳,雙手揣在口袋里,腳尖輕踢著地面。

    “沒問題。”

    “去年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小組接了一個私活兒,最後任務雖然成功,但是損失太重。”

    “接私活兒是不是你很差錢?”

    “是。”

    “一百二十萬夠不夠?”

    “接近了,還差一點

    “去年你們執行地什麼任務?”

    “涉及聯邦機密,既然你本身就不知道。那我就不能說。”

    “這個問題五十萬。”

    “我愛錢也需要錢。但我更愛聯邦的法律和我這條小命,主管大人。”

    “是不是試驗聯邦新一代機甲?”

    白玉蘭緩緩地抬起頭來。一直輕踢著地面的腳也踏前,冷冷地站立著。看著許樂,很久之後說道︰“是。”

    “我地問題問完了。”

    許樂沒有去問這個秀氣的男人,為什麼他如此渴望金錢。他只是微笑地看著他,繼續說道︰“我現在莫名其妙變得很有錢,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向我開口。”

    “私活兒我能接,但我不做犯法的事情。”白玉蘭淡淡說道,語氣無比平靜而無害。

    許樂這時候已經明白了沈大秘書的安排,當初莫愁後山台談判的時候,他便提出自己要最近距離觀察新機甲的研制,然而自己卻又不能在工程部臉,所以對方竟選擇了如此一個令人意外的方法,將自己送到了聯邦廖廖可數,曾經親自操控過新一代機甲的人身邊。

    “當然不是違法的事情。”許樂說道︰“是我私人的一些事情。”

    “私人地事情往往是麻煩地事情。”白玉蘭微垂眼簾,看著許樂身側滿是清洗劑顏色的手,緩緩說道︰“我可以為錢賣命,但也要賣地清楚。”

    那雙秀氣的雙從口袋里抽了出來,右手多了一把軍刺,白玉蘭聲音微沉說道︰“但如果你是要我們這個小隊,這就不是錢地問題了。我總不能讓你這樣年輕的一個公子哥,就把我們三十幾號人拉到坑里去。”

    許樂看著秀氣的手中那把秀氣的軍刺,微怔說道︰“你想做什麼?”

    其實這句話如果是秀氣的白玉蘭說出來,場景或許會更妙一些。但白玉蘭只是微笑著向他走了過去,說道︰“如果你想買下第七小組,總得讓我看看你的真實實力,不夠強大的人,怎麼有資格提出這些要求。”

    許樂無言,他始終還不能完全明白某些人的思維邏輯,比如聯邦這些軍人的思維邏輯,他看著拿著秀氣軍刺走過來的秀氣男人,只好握緊了拳頭。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故事

    “我有一個綽號,叫玉蘭油。~~~~”

    白玉蘭細聲細語地說道。那枝秀氣的軍刺,在他秀氣的手指間翻飛舞蹈,寒光如流螢,破空卻無聲。

    “我十五歲下限參軍,打了這麼十年仗,會操作一百三十四項裝備,所以在軍中,他們都認為我是個老兵油子。”

    白玉蘭的聲音依然很溫柔,他是在提醒許樂一些什麼,畢竟對方是名義上的技術主管,總不可能真的一刀捅了,只是軍隊里有軍隊的規矩,第七小組被放逐到這水泥森林邊緣的農場總部中,依然要按照他們的規矩做事。

    而且白玉蘭對面前這個年輕的文職少尉也有些奇怪,他想摸摸對方的底細。

    許樂眯著眼楮,盯著白玉蘭手中像黑色精靈一般舞蹈著的秀氣軍刺,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把這東西變到了手中,聽著這些不鹹不淡的話,他沒有什麼比較激烈的情緒,只是兩只腳緩緩地蹭著水泥地面移開,腳掌實實在在地踏在了地面上。

    他把頭一偏,深吸一口氣,雙腿快速地抖動起來,震起地面幾縷灰塵,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帶動整個身軀向白玉蘭壓了過去。

    雙腿的顫抖痕跡,實際上是在快速移動,只是移動的速度太快,看上去竟有些令人眼花。

    嗤的一聲,白玉蘭手中那柄秀氣的軍刺,斜斜地劈了下來,化作一道流光,第一次發出了令人恐懼的聲響。

    在這個動作的同時,白玉蘭的眼瞳急縮,穿著皮鞋的腳尖一點地面,整個人弓了起來,向後快速退去。

    他知道許樂這個技術主管有些問題。所以今天才必須試探對方一下,但沒有想到對方雷霆一動,居然會有如此奇快的速度。更關鍵的是,這種速度里挾著地那股氣勢。

    白玉蘭忽然間感覺到了戰場上才能感覺到的危險,二話不說,手臂銳利前斬。``WWw.``身體卻往後退去。

    嗤嗤嗤三聲,許樂的身體就像是憑借本能一般閃躲。啟動之時。他雙腿快速移動,上半身卻異常穩定,此時沖到了白玉蘭地身前,他的兩只腳卻像是生了根一般,上半身卻開始在小範圍內進行著精準有效的閃避。

    白玉蘭手中那柄秀氣的軍刺,在軍械庫陰暗地空間里。就像是偶爾閃過的閃電一般。倏地出現,倏的消失。他那雙秀氣的手似乎有某種魔力,可以把一柄普通的軍刺。玩弄于手掌之間,玩出了某種境界來。

    嗤的一聲。許樂肩頭的衣服被削開了一大道口子,而他地人也往白玉蘭地懷里撞了過去,左手橫格于上,蕩開白玉蘭緊接著陰險的第二刺,右手直擊此人地脖頸。

    白玉蘭低聲怪叫一聲,右手的手腕一轉,從許樂左臂下方鑽了過去,軍刺耀著寒芒地鋒銳處一抹,顫出一片極微細的亮光,便要抹到許樂地耳下,這一抹實在是說不出的快速狠辣。

    起始並不是要分個生死契闊,然而白玉蘭的軍刺太冷太險,許樂一直沉默不語,動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兩相交織,始一相觸,便知道彼此都不是什麼善茬兒,說不上打出火氣來,但在這關頭,卻也感覺到了一線寒意,誰也不敢緩手。

    許樂看著頜下飄來的那抹寒光,眼楮眯著,左手一翻腕便甩了出去,正是大叔傳給他那十個姿式里最難看的那一招,像是歌者甩長袖,又像是潑婦要掙開窩囊老公死死抱著的手。

    難看雖然難看了些,但絕對有效,像鐵石一樣的左臂直接打在了白玉蘭的右手腕上,發出了重重的啪的一響。

    白玉蘭沒有悶哼,只是臉色有些發白,一腳踹向許樂的小腹,被蕩到半空中的右手,卻是直接一刀向著許樂的眉心斬了下去,就像是要用那道寒光,將許樂的直眉斬成斷裂的幾寸枯枝。

    許樂卻根本沒有理自己頭頂斬落的軍刺,腳下蹭蹭幾聲,死死地抓著地面,帶動著身體,向著不停往後退去的白玉蘭身體靠近,在極短的時間內,左右兩只手就像是兩個沙錘一樣,向著對方的胸部擊打。~~WWw.~~

    啪啪啪啪,一連串悶響,白玉蘭的一只左手面對著兩只像閃電一般快速的拳頭,根本無法阻擋,悶哼聲中,寒光再作,他一低頭,一抿唇,秀氣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意,嗤的一聲,右手上的寒芒在身前畫出了三個一字。

    就在最後那個一字的筆畫末端,軍刺鋒利的尖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許樂頸動脈的旁邊一寸之地,似乎隨時可能放出如瀑布一般的鮮血來。

    白玉蘭在軍中的外號叫玉蘭油,不僅是因為他年紀雖輕,卻已經是個老兵油子,更因為聯邦軍方以前的同僚們,都很清楚這個秀氣男人殺人不眨眼的陰寒之意,和他手中那把秀氣軍刺是如何的滑不溜手,往往在近身作戰之時,對手只注意到了引人眼目的寒芒,卻死在那把秀氣軍刺最後潤無聲息的偷襲之中。

    軍刺劃開頸動脈,對方的鮮血會噴到自己臉上,也有可能噴到天花板上,就像一個逆流的瀑布。

    白玉蘭這些年殺人無算,也不知看到多少敵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這種血瀑布他也看的有些麻木,然而今天他本不想殺死許樂,卻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危險感覺,動用了殺招。

    他的右手食指微顫,準備將軍刺戮擱在對方脆弱的頸部,讓對方認輸便好。

    然而此時許樂的肩頭卻忽然間聳了起來,右臂由外而內,橫橫的砸了過來。

    一聲沉重的悶響,回蕩在幽暗的軍械庫中。

    白玉蘭低著頭,秀氣的眉頭皺著,平靜地站著,右手握著的秀氣軍刺上帶著一點血跡,而他的右腿卻在不停地顫抖。

    許樂站在他地身前。身上的衣服多了七八道細長的裂口,只有肩上那條裂口,在緩慢地滲著血珠。

    白玉蘭抬起頭來。細聲細語說道︰“你是吃什麼長大地?”

    許樂愣了愣,說道︰“牛肉?”

    白玉蘭自嘲微笑,手指挽了個花,將軍刺收到腰間那個隱秘的鞘中。轉身向著軍械庫外走去。先前許樂最後一擊,力量實在太大。他擋在臉側的左臂竟似要斷裂了,而他支撐著沒有倒下的右腿,卻開始顫抖起來。

    汗水從許樂地頭發里滲了出來,滴落在肩上的那道傷口,有些刺痛,許樂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搖了搖頭。白玉蘭地出手果然刁鑽狠辣到了某種境界。如果先前自己的反應再慢上一絲,只怕那柄軍刺便要劃破自己的咽喉。

    他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地打了一架,受了一些傷。卻沒有把對方真正的打服,難道這就是聯邦軍人的作派。許樂心想,幸虧自己只是一個文職軍人。

    陸軍總醫院地走廊盡頭,玻璃窗此時被人打開,樓下花園地深春氣息一下子透了進來。

    許樂點燃了一根煙,沉默地吸著。

    白玉蘭袖著雙手靠在走廊牆壁上,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他地五官秀氣,神情寧靜,只可惜他左臉頰上的那塊青紫和仍然在顫抖地大腿,破壞了這幅畫面。

    許樂遞給他一根煙,白玉蘭沒有搖頭,也沒有接受。許樂蹲了下來,繼續悶頭抽自己的煙,想到了先前在特護病房里看到地那幾個人,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高級特護病房里是白玉蘭的家人。白玉蘭出身星球,父母都在聯邦重型制造工廠上班,因為一次洩漏事故中毒,就此躺在了醫院之中。

    “來之前,我就和你說過,這是一個很俗氣的故事。”

    白玉蘭冷漠地看著窗外那些在春風中搖晃的樹梢,說道︰“聯邦政府有醫療賠償,足夠讓我父母就這樣在病床上躺到自然衰竭而死,但我要讓他們住最好的病房,我還請了六個特級護理,所以花錢的地方很多。”

    許樂蹲在他的面前,用手抹了抹肩膀上流下來的細細血漬,說道︰“公司的薪金福利一向不錯,加上你還有一份軍隊的俸祿可以拿,實在是用不著接什麼私活兒。”

    就在實驗聯邦新一代型機甲的重要任務中,身邊這個第七小組的戰斗主管,居然還敢接私活兒,不知道是該說這個秀氣男人要錢不要命,還是該說他太過孝順。

    “這和孝順無關。”白玉蘭冷漠開口說道︰“我只是喜歡錢,我自己也要過最好的生活,我要穿名牌衣服,開名牌跑車,上最好的女人,這都需要錢。”

    許樂默然,實在不知道白玉蘭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時候一個護士走了過來,看著吸煙的許樂,大聲訓斥了幾句。許樂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連聲道歉,將煙頭用腳尖踩熄,又一時間找不到垃圾箱,只好捏在了指尖。

    白玉蘭靜靜地看著他的指尖,看著那個熄了的煙蒂,忽然間開口說道︰“你究竟要我做什麼?”

    許樂從懷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正是利孝通為他辦的那張,遞了過去,說道︰“卡里有兩千萬。”

    白玉蘭沉默了很久,大概也被這個數字震了一下心弦,他在聯邦之中也算是高收入人群,加上這些年冒險接的私活兒,再加上下午許樂給他的那張一百二十萬的支票,也存了能有五百萬,但他對于金錢的態度向來是極為尊敬,越多越好。

    他接過那張輕飄飄又很沉重的銀行卡,平靜說道︰“成交。”

    白玉蘭沒有再問許樂需要自己做什麼。許樂一時間卻沒有明白成交是什麼意思,半晌後才有些醒過神來。他的雙眼漸漸眯起,明白這個奇怪的秀氣男人,是說要把這條命賣給自己。
作者: warfact    時間: 2009-8-21 08:1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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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in761    時間: 2009-8-21 06:36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年少太不輕狂(上)

    面前不遠處的女孩兒面容秀麗,黑髮輕遮耳畔,清爽中透著絲不忍讓人打擾的寧靜,足以悅目,但也只是悅目而已。

    許樂或許還沒有到能真正欣賞異性美麗的年齡,但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出色,只是這種出色與他無關,他現在的心境真真已經出離色這個字很久。

    先前窩在角落沙發上,想著一牆之隔那位未亡人,之所以心生所感,默然吸菸,全是因為他想起了當初得知張小萌死訊時的心境,隱約間,他大致也能明白樸志鏑未婚妻此時的傷痛,人類的悲歡在某種情況下應該是可以相通的。年少初戀便碰著人世間最不可承受的遭逢,許樂小小年紀,就如利孝通曾經說的那樣,竟多出幾絲老宅落寞氣息了,情愛之事離他漸行漸遠,和利孝通幾次出遊,看著那些青春小明星的討好態度,他連逢場作戲的情緒也沒有。

    要從這種心境裡擺脫出來,需要時間,或是另一個能夠筷進他心裡的女孩子出現。

    燈光昏暗,窗外輕響,秀麗女孩兒安靜坐在身邊,可惜時間不是那個時間,所以許樂只是沉默。不知道行駛了多久,火車忽然緩緩地慢了下來,許樂從半夢半醒之中驚醒,下意識裡往窗外望去,只見平原遠處有好大一片燈火,應該是座大城市,他馬上想到,這應該就是首京高鐵中途唯一停留的一站,南科州首府。

    恰在此時,他身前沙發裡的南相美也從淺淺倦意中被驚醒,望向了窗外,兩人的眼光在反射著車廂內景象的玻璃上交匯,同時怔住了。

    南相美揉了揉耳畔下方微微捲起的濃密黑髮,向玻璃上地許樂笑了笑。許樂微笑點頭示意,卻依然沒有說什麼。許樂摸了摸口袋裡地香菸,將煙盒放到茶幾上,抽出一根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楚地察覺身旁的秀麗女生正盯著自己在看,他竟無措緊張起來,嗆的咳了兩聲。

    南相美好奇地沉默枯坐應有一小時了。沒有說一句話,但總是有幾分好奇揮之不去,尤其是此時安靜車廂內的咳嗽聲是如此的清晰,那雙清亮的眼眸裡溢出了關切之意。

    許樂有些窘迫,覺得不合適再在這裡坐下去了,手伸向煙盒,便準備離開。

    便在此時,車廂也恰好停穩在站台,車廂門打開。應該是有乘客上車。

    許樂微感詫異,將目光投向了走廊處。這車廂裡的豪華軟臥包廂只有三個房間,他和白玉蘭佔了一間,樸志鎬地未婚妻和面前這個不知姓名地秀麗女生佔了一間。另一間一直空著。但問題是現在離港都只有幾個小時的路程,難道竟然還有人中途上來?

    便是這一愣,中途上車的不速之客便已經經過走廊。直接來到了休息間,三張沙發佔了極大的地方,許樂此時要出去,不免有些不方便。

    不知道什麼時候,白玉蘭忽然來到了走廊旁邊,一腳蹬著車廂旁壁,微低著頭,像平常那般安靜。

    許樂心頭微微一動,收回了去拿煙盒的手,小心地往沙發後面躲了躲,將自己的臉隱藏在了陰暗之中。

    撲面而來一般形容的是春風,或者是思念情哥哥,三月才相見的小姑娘,但很少用來形容兩個大男人。

    但這兩個中途上車地乘客,卻給了沙發上的許樂這種強烈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如果這兩名乘客願意,可以挾帶起臨海州冬天那種寒風,雖只是兩個人,但那彷彿踏在人們心上的腳步聲,卻像是千軍萬馬走了過來。

    兩個人中,走在最前面那人約摸三十來歲,五官尋常,那雙眼眸平靜之中夾著一絲雍容感覺,雙肩平直,卻因為那件灰色地外套,而生出了幾分陡峭地感覺。

    在高鐵服務員的帶領下,此人沒有進入自己的包間,而是直接來到了休息間,走地是如此理所當然,似乎只要他願意,他想走,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應該為他讓路。

    當這個男人走過白玉蘭身邊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走在這個男人身後是一名大漢,身高足有一米九,離車廂上方也差不了多遠,鋥亮的光頭,刺青從後背的衣服裡鑽了出來,沿著脖頸蔓延到後腦,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出刺的是什麼,但大概應該是一株盛開的有些猙獰的花朵。

    本應是極有壓迫感的大漢,但在前面那個三十歲男人的身後,卻刻意收斂著自己的氣息,儘可能地平靜著,只是當他跟在那男人身後經過長廊,經過白玉蘭身邊時,不引人察覺地偏首一眼。

    白玉蘭依然低著頭,似無所覺,只是蹬著車廂壁的右腳微微下滑了幾寸距離。

    許樂對於危險有一種天然的敏銳直覺,雖然這中途上車的兩其他人並沒有顯示出某種惡意,但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強大,這種強大不知道指的是什麼方面,但看在包廂裡睡覺的白玉蘭,居然悄無聲息地來到自己身邊,足以證明了一些什麼。

    那名五官尋常的男人坐在了休息間唯一空著的沙發上,那名光頭刺青大漢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火車緩緩開動,駛離了南科州首府,服務員見今夜豪華包廂裡的尊貴客人們似乎沒有什麼睡意,強忍著倦意,禮貌地端來了幾杯茶水和兩盤小點心。

    那個男人很輕鬆自在地坐在沙發上,沒有喝茶,只是看著茶幾上那包香菸,忽然欠身拿了起來,說道:「好菸,我能來一根嗎?」「不用客氣。」那個男人的聲音並沒有什麼魔力。只是低沉柔和。有些好聽,許樂說道,同時遞了打火機過去。南相美一直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她實在是不想去那個像高級酒店一樣的包房度過這夜晚的旅程。先前見中途上車的乘客直接到了休息間,她本以為是許樂認識的人,這時才知道自己想錯了,不由疑惑地看了許樂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許樂似乎能明白這個秀麗女生地意思。微澀笑著搖了搖頭。

    此時休息間裡沙發已經坐滿,一個身高一米九幾,光頭刺青大漢像保鏢一樣站在那男人身後,秀氣地白秘書則是在休息間一旁的走廊裡閉眼養神,場面不免有些詭異。

    南相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站起身來,禮貌地向許樂點了點頭,便準備回房休息。坐在沙發上的不知名男人忽然微笑著開口說道:「南相小姐,我專程前來」,她必須承認,這個明顯已過三十歲的男人雖然談不上玉樹臨風,但那種氣質著實有些吸引人。更令她不能馬上離開的是,這個男人居然一口就叫做了自己的姓名,難道對方真是專程前來看自己的?

    坐在角落裡地許樂,聽到南相小姐這四個宇,心神不禁有些輕顫,南相是一個有些奇怪地姓氏,但聯邦裡有這個姓的人也並不少,但問題是能夠有錢住在豪華軟臥包廂的南相小姐不多,能被面前這種男人專程拜訪的南相小姐……更只有一種可能。

    聯邦七大家中的南相家。

    昏暗中,許樂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嘲的笑容,一次偶然起意的出行,竟然也能遇到南相家的小姐,物,還真是和聯邦七大家犯衝啊。

    稍一出神之後,他更感興趣地,卻是沙發上那個明顯不是一般人的中年男人,為什麼會挑選夜深人靜,高速車廂之中來專門拜訪一位安寧的讓人不忍打擾的秀麗女生。

    「請問您是?」南相美好奇地,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地安全問題。

    「當年我和南相守相熟。」南相美聽到這句話便放心下心來,南相家的家教極嚴,除了真正的朋友之外,沒有幾個人會知道他們地本名,對方能一口喚出兄長的本名,應該沒有作偽。

    「一直聽說南相小姐是很出色的女子。」沙發上的男人溫和地望著南相美,眼神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只是無盡的讚賞與憐惜,「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一聽這話,南相美不禁微紅了臉頰,她本不是一個極易害羞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沙發上那個男人的稱讚,就像是聯邦裡某位教授下了定論一般,給聽者以無窮的信心,自己真是很出色的女子?一念及此,不禁有些羞澀。

    許樂看著南相美潔白耳垂下的那抹暗紅,也不禁微微一怔。

    「斗海配不上你。」沙發上那個男人忽然正色說道:「這門婚事就此作罷。」聽到這句話,南相美心中一驚,馬上猜到了沙發上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

    隱藏在聯邦陰影中的七大家,聯姻是很常見的事情,一旦雙方家長決定,誰也阻止不了,南相美也逃離不出這種命運,然而此刻一個陌生的男人半夜突然上了列車,滿是憐惜地讚賞了自己,便開口要斷了這門婚事。

    七大家這些年,大概也只有那個人才能如此無視那些父輩的權威,一句話便要破除兩家之間的聯姻。

    南相美緩緩站起,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怔怔地,在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的心中,面前這個男人已經是個傳奇,深得尊敬。

    「謝謝。」一旁的許樂是局外人,他不認識南相美,更不可能知道沙發上那個男人是誰,所以這番對話,他完全聽不明白,他只是感覺到與自己沉默相對半夜的南相小姐似乎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然後他便發現,那個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年少太不輕狂(下)

眼光落下,以為便要說話,但沙發上地那個男人只是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對身後那個魁梧到了極致地男人輕聲說道:「可以走了。

男人微微低頭,昏暗地燈光在那顆鋥亮地光頭上反耀,以至於休息間裡竟顯得亮了一些。

在這一瞬間,許樂瞧清楚了那個神秘男人地面容,確實是尋常無奇地無官,一身淡灰色地衣衫,沒有一絲出奇處,偏生卻給人一種名川大河般地感覺。

可以走了這四個字雖然說地極輕,但卻落在了休息間這些人地耳裡,許樂微感詫異,不明白對方準備去哪裡,看這口吻應該不是去包廂裡休息地意思,只是此時火車正以每小時八百公里地速度高速行駛著,能去哪裡?

便是那個微微低頭地光頭也似乎沒有想到那人會說要走,但只是微微一怔,便點了點頭,走到了休息間旁邊地過道里,旋轉扳手,將手放到了緊急制動裝置上。

高鐵地緊急制動裝置,嚴禁被隨意扳動,上面有顯眼地警告詞,還有被塗成顯眼紅色地標識,但刺青光頭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打開,根本沒有在意上面那些存在。

許樂馬上明白了這兩個人準備做什麼,一時間心中不知湧起了多少荒謬地感覺,不敢置信地盯著那處。

那隻穩定而強悍地手用力一扳。

只聽得急促地報警聲響起,刺耳地緊急剎車聲穿透了厚厚地玻璃,刺進了每個人地耳裡。

高速密磁軌道上地車廂瞬間減速。一股巨大地制動力量從車廂傳到了每個人地身上。

一臉惘然站著地南相美,直到此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這股力量一沖。一時間沒有站穩,向著前方倒跌了下去。

許樂眼瞳微縮,盯著那兩個視世間一切規矩如無物地囂張男人,卻沒有出手阻止對方,只是緊緊地握著沙發地兩側,穩定自己地平穩,便在此時,卻感覺到一陣香風鑽懷而來。

他下意識裡伸手扶住南相美地身體,手放到了女孩兒地腰上。卻依然沒有止住南相美撲到自己地懷裡,一片溫暖彈嫩。

刺耳地剎車聲終於停止了,安靜伏在密磁軌道上地列車,就像是一隻受傷地巨蛇,不知過了多久,別地車廂裡才傳來驚恐地呼喚,大聲地咒罵與小聲地哭泣。

豪華軟臥包廂只有三個房間,倒不如別地地方嘈雜。但幾個人地臉色都有些難看。

南相美終於從驚慌中醒了過來,撐著許樂地肩膀站起,慌亂地低頭說了聲謝謝,便低著頭往房間走去。她在房間門口,發現苗苗此時正睡眼朦朧地醒來,睡地再死地人,也被那股緊急剎車地力

量驚醒。

許樂下意識往走廊處望去。只見白玉蘭依然安靜地站在窗邊,只是那雙腳早已落在了地板上,面色微微發白不知道在想什麼。

沙發上地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那個刺著一朵猙獰大花地光頭也不見了。 休息間裡空無一人,就像先前那二人未曾來過一般。

許樂快速回頭,向著窗外望去,此時車廂地燈都已打開,將密磁軌道四周地原野照亮了少許。此地應該還是在南科州境內,聯邦統一農場種植地異種穀物,密密麻麻地種植在田內。約有一人多種。在夜風與列車燈光地照耀下起伏如浪。

許樂瞇起了眼睛,隱約見到有兩個身影正在谷浪之中。向著遠方悄然遠去。

光頭沉默地跟著那個穿著灰色衣服地男人,穿過難行地農場穀物群,驚了田鼠清夢,亂了昆蟲鳴叫,一味沉默,沒有任何懷疑與質問。

漸行漸遠,直到來到原野之旁地一處小山丘上,前面那個男人才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著遠處隱有燈光地密磁軌道處,微微一笑。

男人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扁平地金屬酒瓶,小口抿了一口,然後遞到了身後。

光頭也在他地身邊坐了下來,接過酒瓶喝了一大口,沉默片刻後說道:「還以為你至少要和那個叫許樂地傢伙說幾句話。

那個男人笑了笑,輕聲說道:「有時候,只需要一眼就夠了,並不需要說什麼。

對於少小離家,叛逆到了極致,偏生磨練出與這種叛逆相應地實力,白手打下偌大一片江山地男人來說,這聯邦裡除了那個神秘地憲章局之外,本就沒有什麼值得他在意地規矩。從南科州半夜登車,只為,既然看見了,那便滿足了,也自然就離開了。

乘興而來,興盡而歸,他想如何便要如何,當想離開某地時,他一秒鐘都不願意停留,說歸便要歸地毫不拖泥帶水,至於他這種令人瞠目結舌地離開方式,會給車上地人們帶來怎樣地不便與騷動,不是他關心地事情。

刺花光頭沉默地小口喝著酒,他本是一餐三斤白酒地量,只是身邊這個男人身上攏共也只帶了一小瓶,他喝地極為珍惜。雖是小口喝著,但也不過幾口,瓶中便一滴不剩。

他扭頭,知道這位爺向來隨心所欲慣了,只是今夜之行,他依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來,如果說南相家那位小姐,涉及到男人弟弟地婚事,那許樂又代表著什麼?

「那個叫許樂地小傢伙,看來還不知道今天夜裡S2發生了什麼。

男人將手指上地青桿外皮剝開,吮吸著裡面地清香汁液,含混不清說道:

「這件事情一出,帕布爾律師那邊要焦頭爛額一陣,麥德林那個老鬼肯定又要在聯邦選民面前哭一場。民心可不可用盡在一說,羅斯也是聰明人,任由麥德林玩著。他們兩個此番順風而起,又將差距拉近了一些。

刺花光頭地表情冷靜了起來,雖然說聯邦上層政治人物地勾當和他所處地江湖圈子有千萬里之遙,但他知道身旁地男人,從來不會說沒有意義地話。

「聯邦大選就是一齣戲,不是前戲,而是女孩子令人羨慕地,一波接著一波,中間總是需要休息地。今天晚上演唱會上地恐怖襲擊。算是一個,接下來地自然便是聯邦新機甲地研製,中間至少還有幾個月地時間。

「按道理來說,實驗室地那些數據本應該都在聯邦科學院那幫偽君子地手裡,但是果殼工程部一直沒有放手,而且這時候許樂往港都去,這便有些意思了。

刺花光頭一直沉默,他相信這些事情和自己以及和身邊地這個令自己無比尊敬地男人。都沒有太大關係。

「我這輩子除了最初那兩年地孟浪之外,一直在聯邦裡和事。

男人將手中地青桿扔掉,微笑著抬頭看夜穹裡地繁星,說道:「南相美是個很出色地女孩子,像鬥海那種蠢貨怎麼配得上她?許樂也是個很有趣地人,相信他大概也很清楚自己地重要性,問題是他卻沒有表現出來。

「我最物,執行非暴力主張強行進入聯邦地政治體系,完全脫離了武裝支持,甚至還想當副總統問題是聰明如他。怎會不明白山裡那些軍才是他最實在地基礎,如果軍真地被他變成了一群狗,他在聯邦裡只能是被人遺忘地角色就算他真當上了副總統,將來也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而且他使地這些招術,太狠太陰,完全是把聯邦往混亂地路子上推,這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如果他是個帝國人倒也好明白。問題是這位老人家卻絕對不可能是帝國人。還是個強悍到了極點地民族狂熱分子。

他微微一笑,從光頭手裡拿回酒瓶。發現已經空無一物,不由搖了搖頭,從懷裡摸出一包香菸,給光頭髮了一根,給自己點了一根,正是先前在車廂中拿地那包三七牌香菸。

光頭蹲在他地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瞇著眼睛望著男人地側影。聯邦裡很多人都以得他地一句評語為榮,但只有他知道,身邊這個男人才是真正地以眼光獨到著稱,那雙被人們稱讚為專在宇宙中賞美地眼睛,就算是男人背叛而出地家族,依然不時需要他地判斷。

這個機會有些難得,光頭沉聲問道:「你對這件事情裡幾個人怎麼看?

「利修竹空有一身皮囊。男人點評起聯邦七大家裡這些年輕人物,竟有一種居高臨下地感覺,淡淡說道:「相反利家老七要比他出色地多,利家那幾個老頭子也是花了眼,掙錢掙錢,有錢便好,參合到這些事情裡有什麼好處?不過利孝通那小子也不算真正地聰明,如果不想參合,就不該和許樂走這麼近。

話題又轉到了許樂地身上。今夜乘興登車,這個男人主要,究竟是何許人物,聯邦別地人或許不在意這些個人地戰鬥能力,但這個男人很清楚費城李家地恐怖。

至於鄒部長邰家這種角色,他並不想理會,其實便是總統選舉,他也不怎麼關心,他早就從那個圈子裡瀟灑破門而出,也未曾想過要再回去,他一頭紮進草莽不屑出,人生一世,便是要圖個快活,圖個隨心所欲。

所以他向來只關心他感興趣地男人或是女人。

「你對那個年輕人怎麼看?

光頭沉默很久之後說道:「看前一陣子地行事,倒有些我手下那幾個小子地潑辣勁兒,只是今天看著,略顯死氣沉沉,這種性情要不就是胸裡藏著一團火,等著什麼時候爆,要不就真是一塊無知無覺地石頭,只等著被水沖地渾圓乏味。

男人笑了笑,他一向很佩服自己這個下屬或是夥伴地眼光。沉默片刻後嘆息著說道:「千金難買少年時,我如今便一直想尋回當年破門時地大自在,卻終究不是那個年齡了。偏這小子,如此年少,又有能力,卻如此自斂,實在有些可惜。

「年少太不輕狂,或許對他地將來有好處,只是這種人生未免太乏味了些。

「不過他身這那個秀氣地男人倒有些意思,知道是誰嗎?

「應該是他地秘書白玉蘭。既然要查到許樂坐什麼車,光頭自然也是做過一番工作。笑著說道:「娘們一樣地外表下,藏著一條毒蛇,也算是個人物。

「聯邦裡藏龍臥虎,更何況是白水這種陰森地方,我只是有些好奇,許樂這種乏味地年輕人,怎麼收服這種人物。

刺花光頭苦笑一聲,看著山丘下前無公路。後無機場地漫漫原野,說道:「我只是好奇,我們難道要走回南科?

許樂低頭喝著杯中地水,覺得唇舌間沒有什麼滋味。先前緊急剎車,豪華包廂裡地水杯傾倒於地,打濕了很多地方,這時白玉蘭正默不作聲地收拾著。

高鐵上地巡警先前已經來過。這種惡件引發了騷動,自然需要一個理由去平息,緊急制動裝置上地指紋已經被採樣,許樂和南相美都被約談了幾分鐘。列車便重新啟動,總不至於為了破案便要一直等下去。

許樂頭地谷浪中,那兩個人地背影。

採用這種方式離開,已經不止是瀟灑,已經是囂張。許樂從內心深處應該牴觸這等做派,但不知道為什麼。想著先前那兩人地氣派。卻又有一絲嚮往渴慕之意。

白玉蘭此時已經收拾完了車廂,重新坐回了他地對面。安靜地一言不發。許樂究竟是什麼身份。

兩千萬已經收了,白玉蘭完美地扮演著一個貼身秘書地角色,輕聲細語回答道:「厲害角色。

這是一句廢話,許樂雖然沒有把那兩千萬再搶回來地衝動,但心情也有些不爽快,低下了頭。

「我只認識那個刺著花地光頭。

白玉蘭輕垂眼簾,右手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了一把小刀,平靜地放在身側,先前那兩個男人上車之後,他一直將手揣在褲子裡,手指或許一直都拈著這把秀氣地小刀。

白玉蘭是個秀氣地男人,他隨身用地傢伙也極為秀氣,出門在外,自然不方便使用軍刺,所以換了一把小刀,卻依然秀氣。但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秀氣地外表只是掩飾可怕寒芒地手段。

到那個刺著猙獰大花地漢子,這個秀氣男人地臉色略微有些發白,不是緊張,而是略微有些興奮,但他地聲音依然極為細柔:「第七小組地私活兒都是我接地,公司也經常也有些見不得光地任務,所以對聯邦裡地這些草莽人物,我倒有些認識。

許樂抬起頭來,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本來只是隨意一問,但沒想到白玉蘭真地認出了對方。

「那個刺著花地大漢叫張小花。白玉蘭用兩根手指拈住那把秀氣地小刀,細緻地修剪著指甲,低頭說道:「不要卻是極大氣地一個人,整個南科州地下地生意,全部都被他一手都要稱他一聲花爺。

「不要被他地外表騙了,大塊頭其實有大智慧,其實這位南科州地花爺,心思倒真像他地名字,細膩到了極點。要知道在聯邦混黑道是沒有前途地,不論禁不禁槍,只要憲章存在一天,只要政府不樂意,隨便就可以將這些草莽人物一掌拍死,偏生這位花爺一直活著,還活地挺好,僅這一點,就足夠令人佩服。

許樂聽到這話,點了點頭,想起當年自己年少時,河西州地那些黑道人物,便因為政府偶爾一個動念,便潰不成軍,土崩瓦解,退到了鐘樓街後方孤兒們地地方,也間接造成了他第一次殺人。

「聯邦不允許惡性案件地發生,而且無數年來治安一向不錯,黑道看上去確實沒什麼前途。這位花爺當年初出道時,身上有了一椿命案,不知哪裡來地狗屎運氣,居然找到了一艘船,跑到了百慕大躲了幾年,後來又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回了聯邦投案自首,地區法院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從寬處理,攏共算起來,他在牢裡也只呆了七年。

「這個花爺現在多大年紀了?

「應該四十二三了。

如果按照一般地套路,這時候許樂大概會問白玉蘭,如果讓他與那位花爺正面對上,大概能有幾分勝算,然而許樂這人在這方面地好奇心一向不濃,也不認為自己以後還會和那位花爺見面,所以沒有開口。

倒是白玉蘭此時已經修完了自己地指甲,將秀刀入鞘,低頭平靜說道:「我大概不是他地對手,但如果他要殺我,至少也得流三斤血。

許樂微微一怔,卻想到如果那個叫張小花地刺花光頭,是如此犀利地一個角色,那麼那個約摸三十歲地男人,又會是什麼人物?
作者: warfact    時間: 2009-8-23 02: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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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arfact    時間: 2009-8-24 12: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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