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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裘夢 - 哪來腹黑郎【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13 PM     標題: 裘夢 - 哪來腹黑郎【單】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6-7-30 09:3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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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要他說,身為有權有勢又有好皮相的天官,
最大的好處就是追求心儀的女子比別人多了那麼點優勢,
她避他如蛇蠍?無妨,調查她在哪裡出沒直接堵人不過小菜一碟;
她家上一代的感情糾葛複雜,後娘和異母妹妹設計要陷害她?
不要緊,他主動出手替她教訓這兩個礙事的,
還可以順道鏟除她後娘娘家的政治勢力,一舉兩得;
至於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這是有點麻煩,但也不算太難,
先脅迫(請)她父親交出她的庚帖,再以此為籌碼要求她貼身保護他,
接著使出撩妹技能,像是出其不意的背後抱、壁咚吻,
瞧,她明明會武卻從未對他動粗,他想,再過不久,
他不但不必交還庚帖,還能賺回她的人和她的心……

【出版日期】2016-05-06
【出版社名稱】新月家族.花園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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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0 PM

第一章

京郊,棲霞嶺。

一輛馬車在山道上急馳,快速轉過一處彎道,山路隨即變得陡斜,一側更是萬丈深淵,若是墜落,絕對小命不保。

車伕面色蒼白、滿頭大汗,緊拉著韁繩的雙手都已勒出血來了,卻還是沒有棄車而逃的念頭。

眼見失控的馬匹就要衝出山道,車伕倉皇大喊,「公子,快跳車,馬兒控制不住了……」

車中之人早已被顛得七葷八素的,聽到車伕的叫喊聲,勉力起身衝向車門,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瞬,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這次果然太衝動了,才會平白搭上自己的命……

馬車在空中翻騰跌撞,伴隨著馬兒的悲嘶,漸漸墜向深淵。

山道再次恢復寂靜,路上清晰可見兩道深深的車轍印記,男子趴伏在地、動也不動,他穿著一襲質料上乘的寶藍錦袍,腰飾佩物精美細巧,髮髻散亂,髮絲遮住了他的臉,一灘血漬在他的手腕下漸漸蔓延開來。

山間清風徐徐吹過,帶著淡淡的草木花香,如果忽略地上那個生死不明的人,風景確實讓人心情舒暢怡然。

緩慢規律的馬蹄聲自前方傳來,不久之後,一騎馬慢慢出現在山道上,馬背上坐了兩人,看衣著裝扮乃是一對主僕,不過主僕共騎倒也算是奇事一件。

兩人看到了男子,拉動韁繩讓馬兒奔跑向前,很快便來到男子附近。

馬上的少年公子拉住了韁繩,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蹲到男子身側,伸手便要將人翻過來。

「小姐--」仍坐在馬背上、做青衣書僮打扮的少女有些焦急的喚道,聲音清脆如新鶯出谷,猶帶少女的稚嫩。

男裝扮相的葉秋萍回首看去,安撫的笑道:「沒事,我會小心的。」她樣貌清秀,眉宇間卻帶著幾分英氣。

丫鬟小米點了點頭,兩眼直瞅著趴伏在地的男子,神情不由得有些緊張。

葉秋萍將人翻了過來,探探他的鼻息,再替他把脈,轉頭對小米道:「他還活著,不過受傷昏迷了。」

小米下了馬,跑到小姐身邊,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葉秋萍已經麻利地從內襟扯下一條布,幫男子包紮好腕間的傷口,這道口子應該是被碎裂的木屑劃傷,看地上的車轍印記,他應該是從飛奔的馬車上跳落的,不知道別處還有沒有傷。

小米好奇地伸手將男子覆面的亂髮撥開,一看到他的面容,她瞬間眼睛一亮。竟然是個長相極為俊逸的男子,只可惜此時他雙目緊閉,面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狼狽。

「小姐,他額上也有傷。」小米說道。

葉秋萍應了一聲,又扯下一條布,讓小米扶住那人,她則幫他包紮頭上的傷口。

「小姐,他會是什麼人?怎麼會受傷的?」小米一邊問,一邊打量四周。

葉秋萍包紮妥當後,掃了一眼崖邊,搖了搖頭道:「大概是馬車趕得太急出事的。」看他身上的傷,可見當時情形相當凶險,她心中還有別的猜測,但是這不需要跟小米說。

「哦。」小米忍不住又朝男子看了一眼。「那我們要帶他離開嗎?」

葉秋萍皺了皺眉頭,抿了下唇,道:「救人救到底,帶他下山吧。」

聞言,小米不免有些遲疑。「可是……這樣好嗎?小姐是來京城投奔老爺的,帶一個陌生男子同行,到時候……」

「你傻啊!」葉秋萍直接截斷了她的話,「等到了山下,找戶人家安置他就好了,幹什麼非得帶著他去御史府。」

她並沒有告訴小米她到京城的真正目的,小米一直以為她是千里投親,但其實她是到京城解除婚約的,老爹那邊的人對她有什麼看法根本不重要。

「也對哦。」小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行了,幫我扶他上馬。」

「好的。」

主僕兩個費了番功夫才將男子弄到馬背上。

葉秋萍牽著韁繩,小米則跟在她身後,一行人繼續前進。

走了一會兒,小米回頭看了一眼馬背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男子,問道:「我們還得走多久才會到山下啊?」

葉秋萍側首笑睨了小米一眼,帶了幾分戲謔地道:「你要是走不動的話也上馬去,正好扶著他坐正,這樣橫在馬背上,估計他也不舒服。」

小米撇撇嘴,「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要!」

「小米啊。」葉秋萍忽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小姐?」小米不明所以的反問。

葉秋萍無奈的看著她道:「你非要給我當丫鬟,我也就應了,可咱們現在是男子打扮,你能不能別老是自曝身份?」

小米倏地摀住嘴,眼睛骨碌碌的轉著,朝四周瞟了瞟,然後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道:「還好,沒別人。」

葉秋萍只能搖頭。當初從盜匪手中救下小米是機緣湊巧,偏偏小米孤苦無依又死活要跟著她,她狠不下心不管,這才將人留在身邊,但時常會有種自討苦吃的感覺。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一手握拳敲了自己的頭兩下,果然還是一個人自由自在比較好。

「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頭不舒服?」

「沒事。」算了,已經留下了她,就只能慢慢適應了。

「小姐……」

葉秋萍扭頭瞪她一眼。

小米後知後覺的輕打了下自己的嘴,討好的笑道:「公子,你說他會是什麼人?」

葉秋萍淡淡的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猜一下嘛。」

「猜不出。」葉秋萍拒絕配合。

「公子,你真沒好奇心。」小米沒好氣的道。

「太好奇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葉秋萍馬上堵了回去。

接下來,主僕之間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隨著天色越漸暗沉,小米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她有些焦慮的道:「公子,天快黑了,咱們天黑前來得及下山嗎?夜裡的山林很可怕的啊!」

葉秋萍吐了口氣道:「咱們現在是用兩條腿走路,天黑前恐怕下不了山了。」

「要不……咱們把他扔了吧。」

葉秋萍無比驚詫地瞅著她。「小米,你是認真的嗎?」

小米被這麼一問,馬上就遲疑了。「這、這個……不太好吧……」

葉秋萍用一種看回頭浪子的表情看著她。「幸好你還有救。」

小米嘟著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葉秋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小米,你還小,路可千萬別走歪了。」

「公子,你太過分了啊!」

葉秋萍本想再調侃小米兩句,神情卻忽地一凜,側耳凝神細聽,隨即她一扯韁繩,讓馬兒停步,同時示意小米不要再往前,接著她趴到地上,將耳朵貼著路面,過了一會兒,她一躍而起,一手扯著滿臉疑惑的小米,另一手牽著馬兒進入一旁的林中。

沒多久,幾匹快馬急馳而過,馬背上的人皆是神情匆忙,似有急事在身。

小米茫然不解地看向小姐。

葉秋萍衝著她淡淡一笑。「小心點兒準沒錯。」

誰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來找這個男子的麻煩,不過,若真是找他麻煩的,難道他們是埋伏在前路,因為久候不到要劫殺之人,這才折返尋找?那麼他們必然會發現馬車墜落之處,這是要回去覆命?抑或他們根本就是和她所救之人全無干係的一隊人?

為防萬一,躲躲無妨,她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想到這裡,葉秋萍回頭看了一眼馬背上的男子,眉心微蹙,但願真的不會節外生枝!

至於她帶他走了回頭路,會不會無意之中又將他帶入險境,她也顧不得了,畢竟她自己的事才是要緊的。

不管如何,到了山下,找戶人家安頓他,她也算盡到心了。

為了以防萬一,主僕倆又在林中躲了許久,才繼續上路。

「哎喲。」小米突然痛呼一聲。

葉秋萍急忙扭頭問道:「怎麼了?」

小米的五官皺在一起,彎著身子,左手撫著左小腿。「公子,我好像扭到腳了。」說完,她抬起頭,無助的看著自家小姐。「怎麼辦?」

葉秋萍看看天色,重重的吐了口氣,讓馬兒停下。「還能怎麼辦?我背你下山啊,難不成你真想在山上過夜?」

「當然不想!」小米回得極快,但隨即又猶豫起來。「可是公子……」

「廢話省起來,我先幫你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葉秋萍一邊說,一邊蹲下來替小米檢查傷勢。

她不過輕輕一碰,小米又是一聲痛呼。

葉秋萍皺緊眉頭。「小米,你忍著點,我幫你正骨。」

「好……」小米的聲音已經帶了哭音。

伴隨著葉秋萍的動作,小米發出淒慘的叫聲,橫趴在馬背上的男子也被這猶如殺豬般的聲音驚擾,不由得蹙起眉心。

但葉秋萍主僕根本沒有注意到男子如此細微的反應。

「好了,這幾天你就不要亂動了,上來吧。」

「公子……」小米一邊抽噎,一邊看著半蹲伏在面前的小姐,眼中閃爍的是無法言說的感動。

「上來吧,又不是沒背過。」

小米不好意思地抿嘴,收到小姐不耐煩的目光,趕緊爬上了她的背。

葉秋萍顛了一下背上的小米,然後攥緊手裡的韁繩,繼續趕路。

隨著時間過去,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白日優美的山林景色也因此變得陰森恐怖。

小米回頭看向黑沉沉的山林,心有餘悸地道:「可算是下山了。」

葉秋萍無言地搖搖頭,辨別了一下方向,邁著堅定的步子向前而去。

小米轉回頭,在小姐耳邊道:「公子,你要累的話就停下歇歇吧。」

「沒事就閉嘴,你想荒郊野地待著,我還不想聽野獸號叫呢。」

小米趕緊閉嘴,小姐這是心裡不爽快了。想想也是,徒步趕路不說,還得背著她這個不小心扭到腳的丫鬟,心裡肯定是窩了火的。

葉秋萍此時確實有些煩躁,事情怎麼就失控到這種情況了?

真是夠了!

本來預計傍晚就可以進城的,結果天都黑了,他們卻才剛下了山,身上帶的乾糧也沒了,再找不到人家,恐怕真要夜宿野外兼餓肚子了。

好在,向前走了沒多久,終於看到燈火人家。

這無形中給了葉秋萍極大的動力,她好似腳下生風,大步朝前方走去。

找到了人家,就等於有得吃又有得住了,太好了!

那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村子,粗略估計頂多三、五十戶人家。

葉秋萍找了個房舍中等的人家,敲了敲院門。

出來應門的是位老婦人,她就著月色看著來人,渾濁的雙眼不禁朝伏在馬背上的男子多看了兩眼。

葉秋萍有禮的道:「老人家,我們一行錯過宿頭了,不知可否在貴宅借住一宿?」

「馬上的人……」老婦人有些遲疑。

葉秋萍回首看了一眼,老實回道:「不瞞老人家,這是我們主僕路上所救之人,若不是因為他,我們也不至於錯過了宿頭。」

老婦人還是有些猶豫。「他不會有事吧?」

葉秋萍趕緊道:「沒事沒事,只要一會兒灌碗熱湯下去,他就能緩過來了,明日我們進城再為他延醫求藥就好。」

老婦人想了想,終於道:「那你們進來吧。」

「多謝老人家,這點錢就算我們的食宿費,還要煩勞老人家給我們燒些熱水、做些吃食。」

老婦人看著被塞到手裡的幾十個大錢,臉上不由得有了笑意。「我們家只有西廂還能住人,只是寒舍簡陋,怕是要委屈公子三人了。」

「不妨事、不妨事,能有一席容身之地,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公子請隨我來吧。」

「有勞了。」

老婦人將他們帶到西廂後便去張羅熱水和吃食。

葉秋萍把小米放了下來,扶到土炕邊坐下。「你先歇息,我去將那人弄進屋。」

「好。」

安置好丫鬟,葉秋萍走出房間,將馬背的男子抱扶下馬,半拖半抱的弄到了屋裡。

小米皺著嬌俏的鼻子,看看身下的土炕,又看看屋裡的幾個人,面有難色地問:「公子,我們今晚怎麼睡啊?」

葉秋萍看了屋頂一眼,半真半假地道:「想怎麼睡就怎麼睡啊。」

小米登時一副吃到蟲子的表情,有時候她對小姐真的很有意見呢。

葉秋萍將男子用力扔到了炕上。

小米有些錯愕的用手摀住嘴,小姐真是太粗暴了,可是……那人怎麼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小小聲的問道:「他不會死掉吧?」

葉秋萍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道:「放心好了,死不了。」既然要一直裝暈,就自己生受著吧。

原本她也沒注意,只是中途她好心扶擺他在馬背上的姿勢,順手又替他診了下脈,聽內息就知他已醒來,但人家擺明了不想醒來,情願就這麼在馬背上顛簸,君子有成人之美,她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聽,小米這才放下心來,接著她不由得伸頭看向外頭。

葉秋萍見狀,好笑的問:「餓了?」

小米可憐兮兮的點點頭。

葉秋萍道:「再忍會兒吧。」

小米覺得她一點兒都沒被安慰到。

葉秋萍卻不再理會她,雙手環胸坐到炕邊,閉目養神。

小米悶悶地打量屋裡的擺設,這間屋子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除了這張土炕,炕上一床單薄的被褥,竟然只有一張破舊的四方小桌和一隻凳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老婦人才剛到房門外,葉秋萍便睜開了眼睛,起身往外迎了兩步。

老婦人和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各端著一隻碗進來。「鄉下人家沒什麼好吃的,做了碗麵葉湯,公子就湊合吃吧。」

「麻煩了。」

「還有一碗,我再去端。」

「多謝。」

葉秋萍從桌上端來一碗,交到小米手中。

小米遲疑了一下,問道:「公子不吃嗎?」

葉秋萍道:「桌上還有。」

小米不好意思地笑笑,秀氣地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葉秋萍瞥了炕上依舊雙目緊閉的男子一眼,伸出手,非常用力的掐他的人中。

雖說她是當什麼都不知道了,但心中那口悶氣勢必是要發洩出來的。

男子先是緊皺眉頭,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看他醒了,葉秋萍便轉身去取桌上的那碗湯。「醒了就多少吃點東西吧,受了傷,再不吃東西,身子撐不住的。」

看著那只粗瓷大碗裡的面葉湯,玉子明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光看著就讓人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這時候就別挑剔了,給。」葉秋萍又把碗往前一遞。

玉子明皺著眉頭接過。

這時,老婦人端著最後一碗湯走了進來。

葉秋萍道了謝,接過。

老婦人見玉子明清醒了,心裡鬆了口氣,轉而對葉秋萍道:「熱水還在燒。」

「我們不急,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多燒一把柴火的事。」

葉秋萍笑著目送老婦人走出屋子,慢慢地將碗拿到嘴邊,一邊吹一邊吃起來。

她吃東西的模樣不像小米那麼斯文秀氣,雖然不至於粗魯,但委實有些快。

小米還有半碗湯,葉秋萍已經把自己的那一碗都吃完了,而玉子明的那一碗更是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

「小--公子,你要是沒吃飽,我這裡還有半碗。」

「吃你自己的吧,我夠了。」

小米便不再說話。

等到老婦人和男童提著熱水、拿著木盆進來的時候,三碗湯只剩下玉子明手裡還余半碗,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葉秋萍瞪了他一眼,微微搖頭,沒說什麼,接過老婦人手裡的熱水桶,道:「老人家,您先去休息吧,接下來我們自己來就好了。」

「好,那我就不打擾三位休息了。」

「慢走。」葉秋萍才剛掩上門回過頭,就對上小米狐疑的目光,她解釋道:「我們總得洗把臉,而他……」她頓了一下,才又道:「得清洗一下傷口,再重新包紮,萬一傷口感染,就有得受了。」

小米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葉秋萍先用一些熱水清洗木盆,才裝了半盆水,朝小米走過去。

小米已經從身邊的包袱裡取出一條乾淨的布巾,放進熱水中,但她馬上手一縮。「公子,你沒兌冷水。」

葉秋萍笑了笑,對著兩手分別吹了口氣,然後面不改色地將手伸進熱水裡,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很快便將布巾擰乾。

她才不會告訴小米她光顧著囑咐老婦人幫忙燒熱水,卻忘了讓人家順道準備一桶冷水,再加上她又懶得再出去,所以就只好自己辛苦一下了。

「公子,你的手不要緊吧?」小米很是擔心地看著小姐燙紅的手指。

「趕緊擦臉。」

「哦。」

小米接過布巾擦了臉,葉秋萍再次將布巾浸濕擰乾,自己也擦了擦手,然後把水潑到院中,回過身來重新倒水,端到炕邊去。

玉子明就靠在炕牆上看著她忙東忙西,眉頭偶爾會微微皺起。

葉秋萍擰好了布巾,頭也不抬地對他道:「手伸出來。」

玉子明把受傷的右手伸向她。

葉秋萍熟練地拆去原本綁著的布條,小心仔細地替他清理傷口。

小米也沒閑著,又從包袱裡取出一件乾淨的白色中衣,撕成若干條,在最恰當的時候遞了過去。

葉秋萍抬頭衝著她一笑,這個笑容乾淨明媚,像陽光一樣。

小米也回她一個笑臉。

葉秋萍低下頭,繼續幫男子包紮。

手上的傷處理好,就是他頭上的傷了,葉秋萍猶豫了一下,朝小米伸手。「梳子。」

「哦。」

葉秋萍抬頭。「我先幫你把頭髮打理一下,再包紮頭上的傷口。」

玉子明道:「麻煩了。」

葉秋萍抿抿唇,先幫他把頭上的布巾拆下,慢慢幫他梳理散亂的長髮,之後,她又換了熱水,洗乾淨布巾,幫他淨面、清理傷口。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呼出的熱氣。

最讓葉秋萍感到尷尬的是,他那雙深潭似的眼眸,就這麼不閃不避、定定地瞅著她,莫名讓她亂了心緒,有種心慌的錯覺。

強壓著心頭的紛亂,她幫他處理好傷口,包紮妥當,暗自吁了好大一口氣。

弄完了這一切,葉秋萍不得不又重新刷過木盆,倒水洗了把臉,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最後,她才回到炕邊,挨著小米坐下,向後一倒,靠著牆閉上了眼睛。

小米往她身邊又湊了湊,最後乾脆伸手抱住她的一隻胳膊,這才跟著閉上眼睛。

玉子明靠著另一邊的炕牆,看著這對在他看來略有些怪異的主僕。

主子不像主子,奴僕不像奴僕。

片刻之後,他也閉上了眼。

不管如何,他們救了他是真的,想到這裡,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報恩?他好像還沒做過,有機會的話可以試一下。至於是不是對方希望的那種報恩,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雄雞一聲天下白。

晨曦劃破天際,小村子也慢慢醒了過來,農家小院裡開始有了動靜。

葉秋萍感覺到身邊的小米轉醒之際,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小米從小姐的肩膀上直起腦袋,揉了揉酸疼的脖頸,伸了一個懶腰,咕噥道:「小姐,天亮了啊。」

小米說出第一個字時,葉秋萍就想伸出右手摀住她的嘴,無奈肩頭被小米枕了一晚,麻得很,胳膊一時抬不起來,等她打算換左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小米在看到對面的玉子明時,神智倏地回籠,連忙捂著嘴,討饒的看向自家小姐。

葉秋萍沒好氣的瞪了小米一眼。

玉子明緩緩睜開雙眼,微微一笑。「早。」

葉秋萍禮貌地點了個頭,慢慢活動右臂,讓血液流通。

小米趕緊幫小姐揉捏肩膀,一邊小聲道:「對不起啊,公子。」

「沒事,收拾收拾準備趕路。」

「哦。」

葉秋萍下了炕,撣了撣衣服,對一直看著自己的玉子明道:「天已大亮,一會兒在這家吃過早飯,咱們便各奔東西吧。」這人總給她一種莫名的危險,早點分道揚鑣為好。

玉子明下地,整了下衣袍,抱拳一揖。「大恩不言謝。」

葉秋萍道:「既不言謝,就不必多說了。」玩文字遊戲嗎?

他勾唇一笑,雖然頭上包紮的布巾稍微遮掩了他的風采,但依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葉秋萍不再看他,扶著小米往門口走去。

一開門,就聽到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公子,你們醒了啊。」

「老人家,早啊。」

「早。早飯已經在鍋裡了,公子們要吃嗎?」

「麻煩了。」

這次早飯他們就在院子裡的矮桌前用了。

簡單的白粥、鹹菜,還有一盤雜面餑餑。

玉子明一見這飯就直皺眉頭,勉強用了半碗白粥。

葉秋萍仍是一碗粥,不過今天多加了一個雜面餑餑。

小米喝了兩碗白粥加一個餑餑。

三人吃完了飯,葉秋萍跟老婦人道別,然後牽了自己的馬,出了這戶人家。

她正扶著小米上馬,就見玉子明走了過來。

「不說一聲道別嗎?」

葉秋萍從善如流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無期。」

玉子明不由得笑道:「不是應該後會有期嗎?」

葉秋萍雲淡風輕地道:「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見了也當不認識。

他不禁低頭輕笑,這個姑娘實在是太有個性了,他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女子。

他不思報恩正常,但她一副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態度,著實讓他有些不悅。

嗯,讓他不悅的人,他怎麼能順她的意呢?

必然不能!

小米狐疑地低頭看著小姐。「公子……」

葉秋萍一抓馬韁,飛身上馬,坐在小米身後,對玉子明點了點頭,道:「告辭了。」

玉子明急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韁繩,仰頭看著她道:「雖然不好意思,可是,恐怕還得再麻煩公子一下。」

「何事?」

玉子明向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笑道:「在下現在身無分文,又缺少腳力,不知仁兄是否願意借些銀錢給我呢?」她們主僕共騎,若非是事出意外,便是銀錢原因,而據他觀察,恐怕是後者。

葉秋萍皺了下眉頭,從錢袋裡摸出二十文錢,放到他手心。「我只能給你這麼多,應該夠你進城了。」

玉子明看著她不說話。

葉秋萍的眉頭皺得更緊。「一匹馬坐不了三個人。」

玉子明這時才道:「我不比仁兄身手矯健,我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如果靠這一雙腳想要進城,恐怕會很辛苦。」

葉秋萍抓緊了韁繩,忍耐著怒氣道:「公子,你可以用你才剛借到的錢,在村裡雇輛騾車,這樣就可以很輕鬆地進城了。」

玉子明理直氣壯地道:「我坐不慣。」

小米受不了的鼓起腮幫子,這人真難伺候。

葉秋萍有點兒明白了,從馬上一躍而下。「你想騎馬?」

「正是。」他回答得毫不臉紅。

「你想讓我們主僕把馬讓給你?」

玉子明搖頭。「不用這樣,我只是想跟你們同路而行。」

葉秋萍似乎有些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了,看來昨天的意外真的另有隱情啊。

不過,他走回頭路不要緊嗎?

想了下,她坦白道:「這位公子,說實話,我此次進京並不想節外生枝。」

玉子明笑著回道:「可是你已經插手了。」現在想縮手,晚了。

葉秋萍意味深長的一笑。「這是恩將仇報嗎?」

他依舊笑得俊朗。「你怎麼認為就怎麼是吧。」

葉秋萍扭頭看了下馬背上的小米,一拉韁繩,邁步往前走。「那就走吧。」

「多謝。」玉子明笑著跟了上去。

小米看著並肩而行的兩個人,伸手撓了撓下巴,她一個小丫鬟騎馬,而兩個明顯是做主人的人步行,這樣真的好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1 PM

第二章

清晨的風,清爽之餘還帶著一絲涼意;天碧如洗,耳畔不時傳來蟲鳴鳥叫,在這樣宜人的景致中漫步而行,是一種享受。

不過,在走了一個時辰後,玉子明最初的閑情逸致,到了此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看向身邊的男裝姑娘,她倒是步履從容,至於馬背上的那個小丫鬟,自然可以直接忽略了。

葉秋萍側首看了他一眼,眉頭微蹙。他的表情雖然依舊泰然自若,但是蒼白的臉色和從鬢角滲出的薄汗,都在在顯示他的身子快撐不住了。

葉秋萍在心裡嘆了口氣,怎麼她老是招惹到這些讓人不省心的人?她停下腳步,對小米道:「小米,你下來,我背你,讓這位公子騎馬。」

小米應了一聲,讓小姐扶著慢慢下了馬。

「上馬吧。」葉秋萍轉頭對玉子明說。

玉子明倒也沒推讓,只是略有為難地道:「沒有馬凳。」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小米立即瞪圓了雙眼,他也太得寸進尺了!

葉秋萍沒說話,只是走到馬的另一邊,擺出一個弓步,示意他踩著她的大腿。

「多謝。」玉子明說完,一撩衣袍,踩著她的腿上了馬。

小米沒好氣的低喚一聲,「公子--」這人實在太過分了!

葉秋萍毫不在意他的態度,逕自走到小米身邊,半蹲下來。「來吧,我背你。」

「公子……」小米搖頭,吶吶的道:「我、我自己走吧。」

「別鬧,你的腳昨天剛扭到,這幾天得注意修養。」

「可是……」

「沒事,快點兒,咱們還得趕路呢。」

小米一臉不願地趴到小姐的背上,最後還是忍不住在小姐耳邊小聲抱怨道:「這人真討厭!」

葉秋萍唇線輕揚,斥責道:「話多。」聲音中卻帶了笑意。

小米又朝馬上之人瞪去一眼,不巧,卻剛好對上他正似笑非笑看著她們主僕倆,她趕緊收回目光,乖乖的不再多說話。

即將日正當中時,三人終於看到了京城的城門。

小米拿帕子替小姐擦拭臉上的汗,欣喜的道:「公子,咱們終於到了。」

葉秋萍也笑了。「嗯。」

玉子明在看到在城門前站著的青衣人時,嘴角不禁上揚。

等他們一行人緩緩行至城門前,青衣人快步上前,在馬前單膝下跪,低頭道:「屬下來遲,讓公子受驚了。」

玉子明揮了揮手,淡然道:「起來吧。」

顧墨站起身,仔細扶著主子下馬。

葉秋萍見玉子明朝自己看來,沒說話,而是等他開口。

玉子明朝她一拱手。「這次多謝了。」

葉秋萍點了下頭,將小米放下來,再讓她坐回馬上,然後拉著馬韁對他道:「既有人來接你,我們便告辭了。」光看他的衣著、高高在上的態度和屬下恭敬的模樣,她就能斷定這人的身份必定不俗,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

「還未請教公子貴姓。」見她毫不猶豫地轉身便走,玉子明不由得揚聲道。

她越不想跟他有所牽扯,他反而越不想順她的意,為此他也不介意真的報下恩,好給彼此加深牽絆。

人生這麼無聊,碰到有趣的事,自然不能放過。

玉子明覺得這個姑娘挺有趣的,讓他很有撩撥一下的慾望。

葉秋萍頭也未回地道:「萍水相逢,不問也罷。」然後直接進了城門。

被她徹底嫌棄的玉子明站在原地,饒富興味的看著她的背影,她徹底挑起他的興趣了。

過了城門,走不多遠便是熙攘的大街。

看著街上來往的男男女女,小米問著已經坐在她身後的小姐,「公子,咱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啊?」

葉秋萍肯定地道:「西邊。」

「公子小時候就住在京城嗎?」

「不曾住過,但我來過。」

小米有些糊塗了,但沒有繼續追問。

可是葉秋萍卻沒有騎著馬往西邊走,而是轉了個方向。

而後葉秋萍找了間客棧,主僕倆換回女裝,葉秋萍又去馬車行雇了一輛馬車。

小米被小姐的行止搞得困惑不已,再也忍不住的問道:「小姐,你這是……」要幹什麼?

葉秋萍靠著車壁,閉著眼睛道:「咱們剛來,那府裡是個什麼情況咱們也不知道,不能直愣愣的去,必須先探一探。」她不打沒有把握的仗,無論是為了解除婚約,還是給現在的葉夫人添點兒堵,總得謀定而後動,否則走這一趟便不值得了。

小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說了你也不懂,我說什麼你照做就好了。」

「知道了,小姐。」

小米見小姐一副不想再多說話的模樣,也就乖乖地坐在一邊,微微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外頭。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時間,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接著車伕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兩位姑娘,御史府到了。」

小米轉頭看向小姐,就見小姐已經睜開眼睛了。

見小米要起身,葉秋萍連忙攔住她,自己先掀開車簾跳了下去,這才扶著小米下車。

「兩位姑娘既然到地方了,小的就走了。」

葉秋萍對著車伕笑著點點頭。「麻煩了。」

車伕回以一笑,跳上車轅,趕著車走了。

主僕兩人相扶著抬頭看著面前的御史府,門第不是特別富貴大氣,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有這麼一處宅院也很不容易了。

門口的家丁看她們站在門前打量,又不上前,問道:「兩位姑娘,請問你們要找誰?」

葉秋萍上前一步道:「這裡可是御史葉志天的府上?」

「正是,姑娘要找誰?」

「葉大人可在府中?」

「我們大人尚未下朝。」

「那你們夫人可在?」

「夫人在。」

葉秋萍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說:「我叫葉秋萍,勞煩這位大哥幫我向葉夫人通稟一聲,還有,我是從江南來的。」

「小姐請稍等,小的這就進去稟報。」

不一會兒,家丁匆匆而出,面色不太好看。

葉秋萍伸手制止他開口,低頭輕笑道:「看來,葉夫人不歡迎我來啊。」

小米不解地問道:「為什麼?這不是小姐的家嗎?」

葉秋萍扭頭衝她笑了笑。「我娘是大夫人,現在這位葉夫人是貴妾抬成的,你說,她會歡迎我嗎?」

家丁的臉色又是一變,他好像聽到不得了的事情。眼前這人是傳聞中的大小姐?

如今葉府中的人,幾乎都是大人入京之後才買的,這樣的府中秘辛估計只有老管家那樣的老人才知曉。

小米面露急色。「那現在咱們怎麼辦?」

葉秋萍伸手拍拍她的肩,口氣輕鬆地道:「走吧,等我爹下朝吧。」

「去哪兒?」

「跟我走就是了。」

「哦。」

「大小姐……」見她轉身就走,家丁忍不住開口。

葉秋萍頭也沒回地道:「我傍晚還會再來一趟,我現在去哪兒就不告訴你了。」

家丁啞然,他忽然覺得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大小姐有那麼點讓人難以捉摸。

葉秋萍才懶得理會對方是怎麼想的,她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天已經完全黑了,高掛御史府門前的燈籠也已經點亮,照得府前一片光明。

守門的家丁微低著頭,規規矩矩地站在門角,用眼角餘光看著自家老爺不安地來回踱步。

老爺下朝回來,聽說大小姐來過了,整個人就顯得既期待又擔心,來來回回不知道到門口看了幾回,最後乾脆一直站在門口等了。

可是,說好要來的大小姐偏偏就是不見蹤影。

「大小姐真的說還會來?」葉志天不知道第幾次這麼問了。

「回老爺,大小姐是這麼說的。」

葉志天不再說話,走下台階,抬眼望向前方的夜色,似乎有人正往這裡走過來。

慢慢地,人影越來越清晰,是兩個姑娘,左邊的是個穿青衣、梳雙鬟,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明顯是個小丫鬟;右邊那個上身穿著一件淺粉色的雙襟窄袖上襦,下身一件煙羅色襦裙,同色的腰帶在腰間打了個花結,兩頭自然的垂在身前,隨著她的步伐起伏晃動,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也只簡單梳了個高髻,用一條錦帶紮好,髮髻上插了兩支釵,耳無垂墜,面上無脂。

葉志天看著走在右邊的清麗姑娘,彷彿記憶中的那個颯爽少女正緩緩走向他,讓他的心猛地一陣酸疼。

萍兒多麼像她娘親啊,她娘個性剛烈、愛恨分明,說走便走,而且再也沒有回頭。

她從江湖而來,又回到她的江湖,他再尋不到她。

葉志天急走幾步上前,聲音不自覺微微發顫,「萍兒……」

葉秋萍神色平淡地屈身行禮,喚道:「爹。」

「你來了。」葉志天抓住女兒的胳膊拉她起來,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她,眼眶微紅。「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給老爺請安。」小米上前行禮。

葉志天的注意力全在女兒身上,對小米只是隨意的揮了下手。「萍兒,你娘還好嗎?」

「還好。」

「你這次來,還走嗎?」

葉秋萍忽然一笑,反問道:「爹是想我走,還是想我留呢?」

「爹當然想你留下了。」

「好啊。」

葉志天神情一喜。「真的?」

「是呀,爹想讓我留下,我便留下。」至於要留多久嘛,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葉志天拉住她的手,轉身往府裡走。「跟爹回家。」

「好。」

家丁看著一向穩重嚴肅的老爺明顯有些激動失控,便知這位從未長在府裡的大小姐才是老爺擱在心尖上的。

三人順著掛著燈籠的迴廊,一路走到了前廳。

大廳裡坐著兩個女人,年齡較大的那個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年紀小的十五、六歲,兩人眉眼之間頗有相似,周圍站著幾名伺候的婢女。

葉秋萍只是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什麼也沒說。

「老爺。」

葉志天皺著眉頭看去一眼。「這是萍兒,我們葉府的大小姐,你應該知道的。」

葉夫人江氏馬上露出委屈之色,眼眶也有些發紅,道:「老爺,您怎麼這麼說,妾身也沒說她不是咱們葉家的大小姐啊。」

葉志天冷冷的問道:「那下午你為什麼不讓她進門?」

江氏道:「妾身那是怕有人冒名頂替。」

葉志天不聽她的狡辯,只道:「你們母女耍心計,強要了萍兒的婚約去,實在是……罷了。」略頓了頓,他又看向小女兒。「以後過得好不好,你們母女都不要抱怨,畢竟這是你們自己求的。」他並沒有在大女兒面前粉飾太平。

葉秋萍漠然的聽著,今天下午她和小米已經打聽到葉家的一些事,其中便有這件。

婚約之事她倒無所謂,正好解決了她的麻煩,只是這對母女的做法讓她有些不齒,所以她決定到葉府來硌應一下她們,然後再拍拍屁股走人。

葉秋蓉輕咬下唇,淚珠盈眶,欲落未落的樣子,十足的我見猶憐。「爹,你怎麼能這麼說,是姊姊一直不回來,林家公子年過弱冠都不能成親,無法延續林家香火,林家這才換了我的庚帖,這你也是同意了的。」

葉秋萍在心裡冷笑,她今天打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大家都說葉秋蓉和林家公子早就眉來眼去的,弄到最後兩家沒法收場,這才換了庚帖。

她爹這個御史台的清正御史,就因為這個醜聞弄得灰頭土臉的,被不少人指指點點。

她來得不巧,這個話題正是熱的時候,暫時還沒有被其他京城的流言蜚語取代。

葉志天冷冷的道:「我能不同意嗎?」

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她們母女倆又在家裡要死要活的,他不同意還能怎麼樣?更何況經過這件事兒,林家公子的秉性看來也不怎麼樣,他沒必要替萍兒留著這樣的婚約。

葉秋蓉低下頭,淚水滴落在地。

江氏摟住女兒,憤恨地瞪了無事人一樣站在一旁的葉秋萍一眼,又看向丈夫,不滿的道:「老爺這是做什麼?難道那位大小姐一回來,我們母女就成了你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成?」

葉秋萍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看戲,便道:「爹,能不能給我找間房間,我和小米都累了,想休息了。」

葉志天不再理會那對母女,衝著外面喊了一聲,「去叫管家過來。」

外面馬上有人應聲去叫人。

很快的,葉府老管家來到。

「送大小姐到她的院子去休息,讓府裡的人給我好生伺候著。」葉志天吩咐道。

「是,老爺。」

葉秋萍沒再多看那對母女一眼,朝父親福了個身後,便和小米跟著老管家離開了。

她來京城本來想見的就只有父親,其他人與她並不相干,但即便是父親,說到底,跟她除了血緣上的關係也沒別的了,什麼骨肉親情,十幾年前早就灰飛煙滅了。

她與娘流落江湖,寄身庵堂,兼或去外祖父所在的寺廟,雖然她跟著外祖父和娘習了一身的武藝,但被和尚外祖父和尼姑老娘弄得著實四大皆空了。

看到不平事,有心呢,就發揮一下出家人的慈悲情懷,無心呢,四大皆空就得了。

這麼說來,不管是當初的小米,還是昨天那位高深莫測的公子,她其實就應該四大皆空一下嘛,她果然還是修行不到。

老管家領她們去的院子並不大,位置卻也不算偏僻,不像是臨時收拾出來的,倒像是一直有人妥善整理的樣子。

「大小姐,這是老爺為你留的院子,一直有叫人打掃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葉秋萍並不認為自己應該感動,所以她並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也淡淡的。

「是。」

等老管家一走,小米就去將院門關了,她回到屋裡,就見小姐歪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額頭,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小姐?」

葉秋萍沒什麼搭理她的心情,敷衍地道:「找個房間,自己去休息吧。」

「小姐,你呢?」

「我也要休息了。」

「哦。」

等屋子裡只剩下葉秋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外祖父和娘非讓她回來這裡做什麼,有婚約又如何?她壓根不在乎,她只想在江湖上逍遙自在。

不過,大約他們正是不想她一個女子孤身混跡江湖,才想著讓她當個安穩的千金小姐吧。

可先別說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就以今日所聞,也知道葉家亂得很,不是久居之地。

算了,住兩天就離開吧。

做好決定的葉秋萍站起身,進入內室休息了。

與此同時,京城的另一座府邸內,有人卻因為葉秋萍的消息而完全失去了睡意。

葉志天的大女兒?原本是戶部郎中林美章嫡子林修的未婚妻?

嗯,有點兒意思了。

現在新娘子好像已經變成了葉二小姐,那葉秋萍這個大小姐此時出現在京城是為了什麼?履行婚約?

玉子明搖頭,他就是肯定她根本不是為了履行婚約而來,尤其照他得到的消息來看,她似乎對葉家的現狀有點兒抱持圍觀的意思。

他甚至覺得,如果他不幫著出點兒力的話,葉大小姐只怕很快就要離開了。

這怎麼可以呢?他才剛剛覺得好戲開鑼了呢。

玉子明不懷好意地勾起唇,葉家的事確實可以利用一下。

林美章可是二皇子的人,而昨日他一時興起,頂替了三皇子和那個雷飛雲去坐那輛馬車,差一點兒就把小命給玩完了。

生死於他倒也不是很重要,但是,他的命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別人如果也輕賤的話,他就會特別的不高興。

還有,葉志天的妻子江氏,她的娘家似乎是四皇子那邊的人,而二皇子和四皇子如今結盟了,他雖然並不屬於哪一派,但是為了三皇子親身歷險卻是事實,既然如此,他不妨暫時當自己是三皇子黨,給對手添點兒堵好了。

玉子明的笑容越發燦爛,弄點好戲給京城某些人找點兒事做,順便也給他一個「報恩」的機會。

雖然,他估計葉大小姐對這個報恩會敬謝不敏,但那不是他要關心的事。

龍恩寺是京郊一座香火極盛的古剎,不少達官貴胄都會到此敬香還願。

今日寺中就來了一位朝中顯要。

他雖年輕,但官高爵顯,在朝中乃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之輩。

玉子明既不是來上香,也不是來觀景,他是來看戲的。

今天,江氏帶了葉府的兩位小姐前來龍恩寺上香,而她的娘家侄子江文華好巧不巧也來到寺中。

收到線報的玉子明搖著黑玉扇笑了,十分隨意地吩咐手下,「仔細替我看著葉姑娘,別教她吃了虧。」

「是。」

玉子明微微側頭,不是很認真地問身邊的顧墨,「你說,葉大小姐會中了江氏的算計嗎?」

顧墨面無表情地回道:「屬下不知。」

聽到這樣的回答,玉子明也不生氣,反倒饒富興味地瞇起眼,自語似的道:「本官倒覺得她沒那麼蠢。」

顧墨沉默以對。

玉子明搖扇子的手漸漸慢了下來,眸底滑過一抹幽光,接著站起身往外走。「咱們去瞧瞧她。」

顧墨知道主子口中的她是誰,心中不免有些訝然,但他依舊什麼都沒說,表情更是沒有一絲波瀾。

他們走的乃是寺中僻靜之地,不用擔心會跟不相干的人撞上。

在轉過一道廊廡轉角時,玉子明看到了想見的人,為防被她察覺,他又退回了廊廡,只略略探身以便觀察。

今天的葉秋萍一身大家閨秀的裝扮,髮髻輕挽,綾羅裹身,腰間環珮相繞,眉宇間的那抹英氣似也因通身的裝扮消淡了,只餘溫婉柔美。

看她微微側首與身邊的小丫鬟不知道說些什麼,臉上帶著笑意,那種從內透出來的歡喜,看得玉子明眼熱心動,握著扇柄的手不由得一緊。

他毫不懷疑,這樣的葉秋萍很容易贏得男人的青睞。

只是,一想到這樣子的她要被江氏設計給別的男人,他心中就升起一股怒氣,這樣的感覺莫名其妙,突如其來,但卻真真切切。

玉子明不動聲色地等著江家的那個表少爺粉墨登場。

葉秋萍跟小米說的不是別的,正是她年少時在寺廟中曾親眼目睹過的一些才子佳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私相授受什麼的事兒。

小米聽得眼睛發亮,臉頰發紅。「小姐知道得還真多。」

葉秋萍不經意地打量了一下她們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爾後微微一笑。「這地方倒真不像葉夫人說的有什麼特別的景致好看。」

不遠處一片不小的荷塘倒是讓她的目光微微閃了閃,一時之間,她想起了許多回憶。

小米也跟著四下看了看,附和道:「當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還算清靜涼爽。」坐在水邊陰涼處小憩一下倒是極好。

葉秋萍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走,咱們到別的地方轉轉去。」無論江氏打什麼主意,她是沒有配合的意願的。

那些年,她在佛門庵堂的清靜之地看過不少後宅陰私之事,過早地瞭解了人世間的陰狠毒辣,不小心掉進荷塘,又不巧被路過的男子看到相救,名節有損,所以只能摸著鼻子認了之類的,簡直是再三上演,讓她印像深刻。

江氏打的不會是這樣的主意吧?葉秋萍眼中閃過嘲諷。

她再一次體悟到外祖父和娘逼她上京履行婚約不是什麼好主意,幸好婚約被別人搶走了,省得她自己動手。

玉子明看著那對主僕果斷地返身離開,不由自主的笑了。

這個時候,他也沒什麼興趣等那個江文華過來了,他決定要跟葉大小姐來一場偶遇。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一陣大風刮過,隨即烏雲密佈,天幕變得暗沉沉的,暴雨彷彿頃刻間便要來臨,香客紛紛就近尋找躲雨的地方。

葉秋萍主僕慌不擇路之下,倒也躲到了大殿外的簷廊下。

葉秋萍有些煩躁的暗嘆一口氣,早知道她就不跟江氏母女一道來上這勞什子的香了,如今眼看便要因為大雨而困在龍恩寺內了。

「小姐,要下雨了呢。」小米看著低沉厚重得嚇人的雲層,擔憂地說。

「是呀。」

話音方落,大雨便傾盆而下,好似天塌了一角。

雨水斜掃,主僕兩人不得不退入身後的大殿,殿內佛前的長明燈映出一殿的幽寂。

葉秋萍在佛前叩頭點香,聊勝於無。

就在她要起身之際,忽聽身畔有人說道:「這倒是巧了,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葉秋萍還未有什麼反應,就見替她到佛前上香的小米一臉訝然地看著她旁邊,雖然沒說話,但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人確實是在同自己講話。

葉秋萍站起身,轉頭看去,眼前是一張並不陌生、但也談不上熟悉的面容。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過。

見他長身玉立,手搖摺扇,含笑望著自己,葉秋萍神色從容地道:「公子可是認錯人了?」

見她當面否認,且如此從容自若,玉子明的笑意更深,玩味地道:「似乎是有差別,上次姑娘是一身男兒裝扮。」

葉秋萍沒理他,逕自對小米道:「咱們走吧。」

「是。」

山水扇面攔住了葉秋萍。「姑娘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小米怒目瞪著他。

葉秋萍語氣平淡地道:「你有何事?」

玉子明收回摺扇,慢展輕搖。「想請姑娘跟我去個地方。」

葉秋萍眉頭微蹙,幾個呼息間便做出了決定。「請帶路。」

「請隨我來。」玉子明當先而行,一直無聲存在的顧墨如影隨形。

小米難掩擔心,拉了拉小姐的袖子。

葉秋萍朝她微微一笑,安撫道:「無妨,跟他去瞧瞧。」

在她叩拜上香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清空大殿,即使殿內人原本就不多,也足以表現出他的勢在必得了,若不跟他前去,不知他還要做出何等事來。

索性,靜觀其變吧。

葉秋萍跟小米說的不是別的,正是她年少時在寺廟中曾親眼目睹過的一些才子佳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私相授受什麼的事兒。

小米聽得眼睛發亮,臉頰發紅。「小姐知道得還真多。」

葉秋萍不經意地打量了一下她們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爾後微微一笑。「這地方倒真不像葉夫人說的有什麼特別的景致好看。」

不遠處一片不小的荷塘倒是讓她的目光微微閃了閃,一時之間,她想起了許多回憶。

小米也跟著四下看了看,附和道:「當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還算清靜涼爽。」坐在水邊陰涼處小憩一下倒是極好。

葉秋萍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走,咱們到別的地方轉轉去。」無論江氏打什麼主意,她是沒有配合的意願的。

那些年,她在佛門庵堂的清靜之地看過不少後宅陰私之事,過早地瞭解了人世間的陰狠毒辣,不小心掉進荷塘,又不巧被路過的男子看到相救,名節有損,所以只能摸著鼻子認了之類的,簡直是再三上演,讓她印像深刻。

江氏打的不會是這樣的主意吧?葉秋萍眼中閃過嘲諷。

她再一次體悟到外祖父和娘逼她上京履行婚約不是什麼好主意,幸好婚約被別人搶走了,省得她自己動手。

玉子明看著那對主僕果斷地返身離開,不由自主的笑了。

這個時候,他也沒什麼興趣等那個江文華過來了,他決定要跟葉大小姐來一場偶遇。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一陣大風刮過,隨即烏雲密佈,天幕變得暗沉沉的,暴雨彷彿頃刻間便要來臨,香客紛紛就近尋找躲雨的地方。

葉秋萍主僕慌不擇路之下,倒也躲到了大殿外的簷廊下。

葉秋萍有些煩躁的暗嘆一口氣,早知道她就不跟江氏母女一道來上這勞什子的香了,如今眼看便要因為大雨而困在龍恩寺內了。

「小姐,要下雨了呢。」小米看著低沉厚重得嚇人的雲層,擔憂地說。

「是呀。」

話音方落,大雨便傾盆而下,好似天塌了一角。

雨水斜掃,主僕兩人不得不退入身後的大殿,殿內佛前的長明燈映出一殿的幽寂。

葉秋萍在佛前叩頭點香,聊勝於無。

就在她要起身之際,忽聽身畔有人說道:「這倒是巧了,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葉秋萍還未有什麼反應,就見替她到佛前上香的小米一臉訝然地看著她旁邊,雖然沒說話,但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人確實是在同自己講話。

葉秋萍站起身,轉頭看去,眼前是一張並不陌生、但也談不上熟悉的面容。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過。

見他長身玉立,手搖摺扇,含笑望著自己,葉秋萍神色從容地道:「公子可是認錯人了?」

見她當面否認,且如此從容自若,玉子明的笑意更深,玩味地道:「似乎是有差別,上次姑娘是一身男兒裝扮。」

葉秋萍沒理他,逕自對小米道:「咱們走吧。」

「是。」

山水扇面攔住了葉秋萍。「姑娘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小米怒目瞪著他。

葉秋萍語氣平淡地道:「你有何事?」

玉子明收回摺扇,慢展輕搖。「想請姑娘跟我去個地方。」

葉秋萍眉頭微蹙,幾個呼息間便做出了決定。「請帶路。」

「請隨我來。」玉子明當先而行,一直無聲存在的顧墨如影隨形。

小米難掩擔心,拉了拉小姐的袖子。

葉秋萍朝她微微一笑,安撫道:「無妨,跟他去瞧瞧。」

在她叩拜上香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清空大殿,即使殿內人原本就不多,也足以表現出他的勢在必得了,若不跟他前去,不知他還要做出何等事來。

索性,靜觀其變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2 PM

第三章

順著迴廊而行,拐了幾道彎,又過了兩處偏院,衣角都被大雨打濕了,一行四人終於在一處幽靜的小院停了下來。

顧墨推開一間廂房的門。

玉子明朝葉秋萍做出「請」的手勢。

葉秋萍毫不猶豫,直接邁步而入,玉子明隨後進入。

小米正要跟上時,卻被顧墨攔在屋外,她不滿的瞪著他,但無法越雷池一步,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頭。

廂房的門被關上,昏暗的房內,兩人相對而立,彼此無言。

他不開口,葉秋萍也不出聲,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幽暗的房間內,隱隱有暗香浮動,不是脂粉香,而是一種淡雅溫潤的香氣,她不禁腹誹,一個大男人,配的什麼香嘛。

沉默之中,不知不覺漸漸生出幾絲曖昧,葉秋萍心頭陡然一驚,想要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寂,未料他先出了聲。

玉子明發出一陣低沉又愉悅的笑聲,往左邊的牆邊走去,在牆上摳了一下,一個小洞便出現在兩人眼前,他轉頭對她招招手。

葉秋萍蹙眉走了過去,他用眼神向她示意,要她透過洞看出去。

透過小洞可將對面供香客休憩的房間看得一清二楚,此時,床榻上正有一對男女在顛鸞倒鳳。

葉秋萍扭頭,面上怒色已無法掩飾。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引她來就為了讓她看活春宮?

玉子明好整以暇地低聲道:「不認識令妹了?」

葉秋萍驚愕,急忙又看去,床帷高掛的床榻上,那半仰著上身,酥胸顫動,口中吟哦不斷的女子,確實是--葉秋蓉!

她豁然扭頭,手指著小洞,一臉詢問地看著他。

玉子明悠閑地搖著手中的扇子,將那小洞再次堵上,這才道,「那男子是她的表兄江文華,原本他們是想讓你跟他在龍恩寺巧遇,進而熟識,最後讓你嫁入江家。」

葉秋萍面沉如水,目光漸寒。江氏真想把她攥在江家人手中嗎?

哼!江氏究竟是過於高估自己,還是太過小看她呢?

玉子明輕笑一聲,道:「不過,你不太照他們的計劃走,老天又給了這樣一場雨,而我不過是日行一善,助他們親上加親罷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卻聽得背脊生寒。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構陷他們?

「不為什麼,本公子今天心情好而已。」

「秋蓉已有夫家。」小懲大戒也就是了,何至如此不堪?

玉子明朝她跨了一步,兩人瞬間近在咫尺,清冽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無妨,她跟林修早有首尾,你不用擔心她的洞房。」更何況,他沒打算讓她如願嫁入林家。

葉秋萍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眼,難道葉秋蓉早就…

玉子明趁機在她耳邊吹了口氣,驚得她瞬間退開數步,不悅的瞪著他。

他無視她的怒氣,又將小洞摳開,往內看去。難得能看場活春宮,身邊又有位他頗感興趣的姑娘在,他心情極好。

似乎只要她失了平靜,他就會格外暢快,這真是一種極微妙的感覺。

床上的兩人已換了姿勢,葉秋蓉跪趴在枕上,臀部高高翹起,江文華由後而入,興奮地聳動著,雙手還用力抓握著她的兩隻酥胸…

他看得津津有味,葉秋萍卻被那不斷傳來的淫聲浪叫臊得無地自容。

叫聲越來越高亢,縱是屋外風狂雨驟也掩不下葉秋蓉的至極歡愉。

葉秋萍再也無法忍受,轉身就要離開這讓她無比難堪的地方,怎料一隻大手將她猛地拽了回去。

她收勢不及,直接撞進了某人懷中。

姑娘家的馨香猝不及防地撲入鼻翼,香軟的身體也不小心貼到了他身上,他的手下意識地在她腰上攬了一下,玲瓏有致,剛剛好。

心頭旖旎陡升,他卻旋即鬆開手,反身重新將小洞堵上,也藉機調整了一下心緒。

「何必急著離開?」玉子明的聲音不自覺染上了幾絲壓抑的瘡啞,帶著幾分魅惑。

他雖撒手得快,但葉秋萍仍有種被他佔了便宜的感覺,一思及此,她不由得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地說話,「這位公子,我不知你是誰,更不明白你這麼做的目的,但我要告訴你,葉家如何與我,再過幾日,我便要離京了。」

「要走?」他問得狐疑。

「要走。」她答得肯定。

玉子明恍然。「難怪你將馬匹寄存在客棧,而沒有牽回葉家。」

葉秋萍挑眉,看著他的目光倏地一冷。

他滿不在乎的一笑。「無意中看到那匹馬,便隨口問了店家幾句。」

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玉子明也不在乎她是否相信,他說了,她聽過就好了。

「走吧,你既不願留在此地,咱們便到外面賞賞雨景好了。」

小米一見房門打開,趕緊迎上,見小姐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一行人離開了小院,卻並未按原路返回,路上倒沒碰上別的什麼人。

一路行來,葉秋萍娥眉緊獲,一言不發。

玉子明悠閑地搖著折扇,不緊不慢地走在她身側,也並未開口。

跟在他們身後的小米暗暗覺得氣氛沉窒得有些詭異,一時之間也不敢多說話,至於顧墨,該說話的時候本就話少,現下這種不該說話的時候,連聽他哼口氣都難。

最後,葉秋萍在一處偏殿停下,讓小米去向殿內的知客僧打聽江氏在哪裡。

玉子明聽到她吩咐丫鬟的話,問道:「要找葉夫人一起回去?」

葉秋萍冷淡地道:「總是一起出門的。」

玉子明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只怕,這個時候她顧不上你了。」

他並非妄言,剛才他們離開那處院子時,就已經讓人去向江氏通風報信了,此等好戲,焉能少了江氏這個重要觀眾?

他相信,江氏趕去時,情況一定很精彩,想到這裡,他的笑意更深了。

葉秋萍已經對他的人品不抱什麼希望,聽他這樣說,也不覺得有何吃驚,只是石著密密麻麻從天際直垂而下的雨簾無聲嘆息。

今天真是個壞天氣!

比天氣更壞的是,沒多久葉秋萍便知道江氏匆匆忙忙帶著葉秋蓉離開了龍恩寺,把她和小米忘得一乾二淨。

山寺的夜伴隨著連綿的雨聲,幽深又寧遠。

京城中的葉府卻注定一夜不眠。

葉志天下朝回府,未見到大女兒,頓時心生疑惑,但他並未馬上去質問江氏,而是命人悄悄將江氏身邊服侍的人叫來詢問。

刨根究底之下,他卻意外知曉小女兒的醜事,怒氣攻心,一口氣提不上來,就這麼厥了過去,下人連夜冒雨出去請了大夫上門。

等葉志天醒來,穩定情緒後,又將隨行的所有下人叫來,嚴詞訊問,若有不招,便動棍動鞭,下人們都戰戰兢兢,再不敢隱瞞,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聽聞江氏的險惡用心,他氣憤得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萍兒方才入京六天,六天!

連十日都不到,她們便如此容不下她,搶了她原本的婚約不說,更想讓她嫁入江家好永遠挾制他們父女,何其惡毒!

天幸,她們沒等到開展的機會便出了事。

葉志天在慶幸大女兒沒事的同時,又無比厭惡江氏母女的下作。

今天小女兒被發現做出這樣的事,未嘗不是老天給她們的一個報應,可他又不免煩惱,這麼一來,小女兒又要如何嫁到林家?

畢竟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而非結仇。

「我明天就去林府退了這門親。」葉志天有些心灰意冷地說。

江氏一聽,先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爾後跪行到丈夫跟前,苦苦哀求道:「老爺,這怎麼可以,秋蓉…秋蓉她早就是林家的人了。」

葉志天一聽,一口血終於噴了出來。他究竟養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兒?

「老爺--」江氏驚恐地大叫。

葉志天一腳將撲上來要碰他的江氏端翻在地,他梧著心口,衝著門外大聲道:「招福!」

老管家葉招福低頭走了進來。

葉志天在話將出口之際,又強自在舌尖轉了個彎,「派人將二小姐帶回她的院子,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她出門,院中伺候的人也不許出來走動,吃食所用由人送入。」

「是。」

江氏見此心中略定,衝著還想要辯解的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乖乖回去。

葉秋蓉收到母親的眼神,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進來的嬤嬤離開。

葉志天低頭看江氏,眸底一片冰寒,平靜卻又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明日我會去林府解除婚約。」

江氏微怔,尖叫一聲,驚喊道:「不能去啊老爺--」

他面無表情地道:「我必須去。」

「可是老爺,你這樣會毀了秋蓉的,你不能這樣做啊!」她激動哭號。

葉志天硬起心腸道:「你們又何曾想過萍兒的幸福?」先是搶了她的婚約,後又想設計她的婚姻,同為女人,她們何其歹毒。

江氏哭道:「我是用心不好,但我江家也是官宦之家,文華那孩子雖無過人才華,但也非紈褲子弟,大小姐嫁給他,也不算辱沒了大小姐。」

她們只是想造成葉秋萍與江文華糾纏不清的假像罷了,沒想做什麼更過分的事,當然,如果葉秋萍能在巧遇後對江文華真的動心是最好的。

可是,誰知道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葉秋蓉和江文華先後被騙至小院,爾後又被關在同一間房中,然後情不自禁地動情做起了那等苟且之事。

一定是有人害他們的!也不知是誰與葉家和江家有如此大的仇恨,江氏在心裡恨恨發誓,如果讓她知道是誰設計這一切的話,她一定會讓對方生不如死。

葉志天怒道:「那只是你一廂情願,萍兒豈是江家小兒可以覬覦的?」

「老爺,不能毀了秋蓉啊…」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攪得家宅不寧的惡婦,當初我就不應該留你。」他真真悔不當初。

江氏被他的疾言厲色嚇得噤若寒蟬,只能低聲哭泣。

葉志天仰頭,狠狠的閉了閉眼,用力攥緊拳頭,咬著牙道:「招福,準備馬車,送夫人回江家。」

「老爺--」江氏心膽俱裂,她想到了某種可能,涕淚縱橫地撲到了丈夫腳下。「妾身錯了,老爺饒了妾身這一次吧,老爺…」

葉志天再次甩開她,冷聲道:「送她走。」

「是。」葉招福暗嘆了口氣,出去叫了幾個粗使嬤嬤進來連拉帶拽地將江氏弄了出去。

廳內只剩下葉志天一個人,盛夏時節,他卻覺得冷風灌體,四肢涼寒,這些年他到底是和怎樣一個惡毒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江氏害他失去了鶯娘,如今還不肯放過萍兒,他不敢想像萬一被她得逞會是什麼後果。

萍兒雖然聽他的話留了下來,可是看著他的目光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對府中的一切,她冷眼旁觀,有時他彷彿能聽到她沒有發出的冷哼聲,她的目光也好似在無聲地嘲笑他。

葉志天無力地癱坐在椅中,身體微微發顫。

江氏這個無知蠢婦,她以為萍兒是尋常女子嗎?

鶯娘一身武藝,萍兒自幼跟著鶯娘,從小便淬經鍛骨,如今想必青出於藍。

只是,她自出現便是一身的溫婉,江氏便將她當成了柔弱的女子。

萍兒…葉志天閉上了眼,她是故意的,從一開始她便示人以弱,帶著幾分試探留下來。

可恨的是,江氏這次打破了表面的平靜,他恐怕留不住女兒了,這該如何是好?

葉招福回來時,就看到老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那模樣看得人心頭酸澀,幾欲落淚。「老爺,夫人已經送到江家了。」

葉志天聽到聲音,這才回過神來,他坐直了身子,吩咐道:「拿筆墨來。」

「是。」

葉招福取來了筆墨紙硯,在一旁的桌上鋪好,當他看到老爺落在紙上的休書二字時,眼角微跳,忍不住出聲道:「老爺…」

葉志天朝他搖搖頭,而後繼續落筆,語氣落寞蕭索,「我不能容她了,她已經毀了秋蓉,我不能讓她再有機會傷害萍兒。」

葉招福不再說話,卻在心頭重重一嘆,夫人這次是真的惹怒老爺了,大小姐要是真出了什麼事,老爺一定會發瘋的。

最後一筆落下,葉志天扔掉了手中的毛筆,怔然片刻,而後無力地道:「讓人收拾夫人的嫁妝,一起送回江家。」

「是。」

「告訴江家,如果他們不來娶秋蓉,我便送秋蓉去庵堂,我只等三天。」

「是。」

葉招福出去小聲吩咐妥當,又回到屋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廳內再次響起葉志天疲憊不堪的嘶啞嗓音,「把家中的僕役清理一遍,不得用的都發賣了吧。」他略頓了頓,又道:「天一亮,就派人去接大小姐回來。」

「知道了,老爺。」

廳內便再沒了聲響。

葉府內的暴雨狂風絲毫沒有影響到寺廟中的葉秋萍主僕,她們平靜地在寺中過了一夜。

一夜之間,物是人非!

這是從龍恩寺回到葉府後,葉秋萍最深刻直白的感悟,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此時此刻,她又要如何對面前這個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十歲、名為父親的男人說告辭?

原本做好的決定只能暫時擱置,她不免替自己感到無奈。

總是這樣,事與願違。

葉秋萍想息事寧人,偏偏有人不甘心。

被禁錮在院中的葉秋蓉一知道自己已與林家解除婚約,不顧一切地衝出來,激動瘋狂地質問父親。

葉志天平靜地看著她,道:「你已與人有染,如何再做得林家婦?」

她眼底充血。「只要我們不說,沒人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葉秋蓉釵環歪亂,膝行幾步,撲到父親腳前,哭道:「爹為何如此狠心?不嫁林家,女兒要如何?」

「江家已下了聘。」

她身子一僵,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江家?」毀了她一切的表哥?

葉志天點點頭,道:「既然你母親認為江文華不錯,你又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如今嫁回江家也算是求仁得仁。」

「不--」葉秋蓉幾近崩潰地大喊,「我與林修兩情相悅,我不要嫁給表哥!」

葉志天看著女兒,閉了下眼,硬起心腸,道:「此事由不得你,林家是不會要一個失貞之人的。」

葉秋蓉踉蹌地從地上爬起,恨毒地瞪著父親。「你眼中就只有葉秋萍這個女兒嗎?」

他的臉色慢慢冷凝。

她悲憤大笑。「我知道,你恨我和娘,我是搶了她的婚姻,可我真的喜歡林修啊…為什麼你不肯替我遮掩,為什麼你要逼我另嫁?!」

葉志天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如果林家知道你與江文華的事,你要怎麼辦?難道真得等拿到一紙休書你才甘願嗎?」

葉秋蓉的身子微微顫抖,死死咬住下唇。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道:「秋蓉,不要再鬧了,安安靜靜地等著出嫁吧。」

她沉默片刻後,突然尖聲喊道:「我不要--」

「不要?」一道冷冷的嗓音插了進來。

葉秋蓉緩緩轉頭,就看到葉秋萍緩步走了進來。

葉秋萍一臉平靜地看著她,道:「葉秋蓉,在龍恩寺發生的事,你以為只有我們家人知道嗎?」

葉志天心頭一驚。

葉秋蓉亦是大驚失色,幾乎站不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葉秋萍冷笑。

葉志天焦急問道,「萍兒,究竟怎麼回事?」

葉秋萍整了下衣袖,緩緩道:「當日在龍恩寺,曾有人邀我去看戲。」

「看戲?」葉志天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強壓下滿心的驚懼,葉秋蓉問道:「看什麼戲?」

葉秋萍看向書房敞開的窗子,直白地道:「你和江文華的活春宮。」

葉志天震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葉秋蓉覺得彷彿整個人浸在數九寒天的冰水中,冷得幾乎失去知覺,嘴唇發顫,猶如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完全發不出聲音。

葉志天猛地站起身,衝到大女兒身前,顫抖著聲音問道:「萍兒,你沒事吧?」

葉秋萍搖頭,伸手扶住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父親,道:「女兒不知那人是何來歷,但只怕此人對葉家未存好心,他既能讓女兒陪他去看那樣一場戲,如果秋蓉執意要嫁林家,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葉秋蓉大受打擊,跌坐在地。

葉秋萍看著葉秋蓉,嘆道:「你不肯嫁江家就出家吧,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她總覺得那人不會如此簡單放手,卻又怕自己將人想得太過不堪。

葉志天用力定了定神,沉聲道:「是怎樣一個人?」

葉秋萍沉吟了一下,慢慢描述道:「大約二十出頭,手中一把黑玉扇,有著一副好相貌,是個極出挑的男子,身份似乎也不簡單,瞧著倒有幾分世家公子的派頭,頗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

聞言,葉志天心驚膽跳,這樣的外貌特徵與朝中那個人人聞之色變的玉子明何其相似,且那人也確實常常帶著一柄黑玉扇,如果真是他的話…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寒意驟地竄過四肢百骸。

「他還做什麼了?」

「除了秋蓉的事就沒有了。」

「他…」葉志天欲言又止,傳聞玉子明好男風,最中意的是年少成名的雷大將軍,雷大將軍也因此與他勢成水火,而且看大女兒如此淡定的模樣,應該是沒別的事,可玉子明怎麼會無緣無故對小女兒下這樣的狠手?

他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如果真是玉子明,確實不得不小心再三。

只是在葉志天還沒下定決心真的送小女兒入庵堂前,江家就派來人來急急將葉秋蓉接走了,江氏這是擔心親生女兒在葉家受委屈。

葉志天總有些心神不寧,卻也想著這樣也好。

經此一事,精神飽受摧殘的他大病不起,只能上了請假折子,在家安心養病。

葉秋萍則在老管家葉招福的幫扶下,開始主持中饋,照顧老父。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3 PM

第四章

京城某座府邸的荷花池畔,有人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將手中的魚食撒入池中,看著魚兒蜂擁爭食,他卻有些殘忍地道:「我撒了餌,豈會釣不上魚來?」他忽地轉頭看向身後之人,問道:「你說是不是啊,顧墨。」

顧墨依舊沉默。

玉子明倒也沒想聽到他的回答,很多時候,他只是需要一個聽眾罷了。

「林家和江家如何了?」

顧墨這才開口回道:「江家正在準備江文華與葉秋蓉的婚事,不過江夫人似乎並不想要這樣一個兒媳婦。而林家已與江家撕破臉,兩位大人在朝上互鬥不休,私下也在互相拆台。」

玉子明展顏一笑,無限風華都拋給了荷花池中的錦鯉。「很好,既然鬥起來了,不鬥到兩敗俱傷,怎麼能讓人看得盡興呢。」

顧墨再次沉默。

「葉秋萍最近如何?」

「尚好。」

玉子明的唇線驀地一勾,抬手撫著下巴沉吟道:「說起來,本官倒應該去探望一下同僚。」他倒真有些想念她了。

顧墨不語。

「讓人準備禮物,咱們去葉府探病。」

「是。」

彼時的葉家父女尚不知道很快便會有人前來拜訪,葉秋萍扶著父親在花園散步,希望這樣的美景能帶給父親一些慰藉。

無奈葉志天卻是看花,花含愁,看水,水帶怨。

「爹可是擔心秋蓉?」

他下意識點頭,而後又趕緊搖頭,對大女兒道:「她自作孽,為父救不了她。」

葉秋萍扶父親進入花園中的八角涼亭,在石凳上坐下後,這才道:「爹若是擔心,不妨多讓人探聽消息。若江家日後容不下她,便將她接回葉府,爹晚年也好膝前有靠。」

「萍兒!」葉志天一把抓住大女兒的手,神色有些慌張。「你、你…你莫不是也要走?」像鶯娘當年一

樣,一去便再不回頭,只有一紙休書寄來,夫妻就此恩斷義絕,婚嫁各不相干?

葉秋萍沒有抽回手,平心靜氣地道,「不瞞爹,我進京只為解除婚約,天隨我願,倒是不曾讓我為之煩惱。

原本我得到這個消息應該就此轉身離開的,只不過,女兒一時心頭不憤,才留了下來。之後,事情的發展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得不留下來照顧爹,如今,爹的身體日漸康復,我自然該離去了。」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總覺得葉秋蓉出事可能跟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一想到那個俊美卻透著壓迫和邪氣的男人,她心中就有些忐忑。她真怕(葉家的事是她引來的,雖說她救了他,可他還真不像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恩將仇報還比較有可能。

她怕她再繼續留下來,還會出什麼事情。

她跟父親雖然沒多少感情,但總歸是父女,她還是不希望父親因為她而出事。

葉志天大聲道:「這裡就是你的家啊!」

葉秋萍輕輕搖頭,緩慢卻堅定地道:「我的家在江南,家中只有爹娘和我,只可惜,十七年前,家便已經不在了。」

聞言,他的心如遭重捶,是他的錯!

鶯娘果然是恨他的,恨他心志不堅,恨他誓言成失言,妻賢女孝父慈從此化為過眼雲煙。

鶯娘恨,萍兒也恨,她們自始至終恨的都只是他,而非別人。

縱使當日奪走她們幸福的人不在了,她們也不會再回頭,留給他永無止盡的悔恨。

「萍兒…」葉志天禁不住老淚縱橫。

葉秋萍將自己的帕子遞過去。「你若放不下江氏母女,不需要逼自己狠心絕情,我和娘從來不會讓你為難。」

他用力揪住前襟,覺得心痛到無法承受。

「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叫福伯來伺候你。」葉秋萍不等父親再說話,便逕自離開了涼亭,離開了花園。

葉招福一來,就見老爺面如死灰,心頭大驚。「老爺…老爺,這是怎麼了?」

葉志天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他的手,急切又慌亂地道:「招福,難道錯了就真的永遠回不了頭嗎?」

葉招福低頭道:「老爺,大夫人是烈性女子,大小姐亦是。」她們眼中容不得沙子,再好的東西碎了便是碎了,即使粘好,裂紋猶在,且椎心刺骨。

「我心裡只有她們母女啊!」葉志天悲鳴,這些年他把江氏當擺設、當主母,卻不曾將她視為妻子。

葉招福不說話,大夫人和大小姐要的是言行一致的丈夫和父親,而老爺顯然不是,她們自然捨棄了他。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是大夫人和大小姐的氣節。

葉秋萍一回房裡,便吩咐小米收拾行裝。

小米精神一振,笑問:「小姐,咱們終於要走了嗎?」

「高興了?」

「嗯,這府中住得太憋氣了。」

葉秋萍拍拍她的頭,道:「快,去收拾。」

「好咧。」小米高高興興地去打點行李。

葉秋萍也去打點自己的行裝。

正當主僕兩人快要收拾好時,一名下人來稟告,老爺昏倒了,門外有客至。

真是越亂越添亂!

「來的是什麼人?可否找什麼借口打發了?」

「來的是吏部尚書,御封天官的玉大人,打發不了。」下人戰戰兢兢的回道。

「行,我知道了。先讓福伯找大夫來替爹看看,我去接待一下那位天官大人。」

「是。」

「小姐,你去合適嗎?」小米有些擔心。

「不妨事,能坐到吏部尚書的位置,肯定資歷頗深,大抵是已過不惑之年的人,我一個晚輩子侄前去接待不失禮數。」

只是,等她們主僕來到前廳,看到安坐在客位的那位年輕公子時,不由得對視一眼,眼中俱是震驚和不敢相信。

他頂多也就比她大個五、六歲的樣子,撐死了也不到而立之年啊,無論世伯還是世叔都不合適。

非但如此,他還稱得上是個熟人,山道之上她救的他,龍恩寺中他設計了葉秋蓉。

轉瞬之間,葉秋萍想了很多,一時只覺心驚肉跳,莫非他真是恩將仇報?

玉子明一臉泰然地坐在椅中,目光卻毫不避諱的落在葉秋萍身上。多時不見,她氣色倒好。

葉秋萍定了定心神,走上前,施了一禮。「不知大人駕到,小女有失迎之罪。」

見她並沒有表示兩人相識的意思,他心中微惱,也彷彿不認識她一般,道:「令尊如今身體可好些了?」

她低頭避開他過於直接赤裸的視線,回道:「勞大人掛念,家父已經康健許多,再過些日子也就康復了。」

玉子明點頭,頗是欣慰地道:「那就好,也免我等同僚掛念。」

「大人言重了。」

在葉秋萍跟玉子明虛應的時候,經過大夫診治而轉醒的葉志天,一聽老管家稟報女兒正單獨面對玉子明,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忙起身趕往前廳。

女兒怎麼會是那陰險狡詐的玉子明的對手?

如此一想,他的腳步越發快了,簡直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直接飛去。

「玉大人…」葉志天扶著前廳的門框大口喘著氣,目光迅速在廳內掃了一圈,見女兒完好無缺,坐的位置也距離玉子明有一段安全距離,高懸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玉子明似笑非笑地瞅著他,道:「葉大人,這麼著急幹什麼?你可還是病人,本官這裡你不用擔心,令嬡很有禮數,本官賓至如歸。」

「爹,你來了。」葉秋萍藉機起身迎上前。

葉志天衝女兒使了個眼色,道:「你回二堂去吧,這裡交給爹。」

「知道了,爹。」葉秋萍回身朝玉子明施了一禮。「大人,小女先告退了。」

「小姐請便。」

葉秋萍轉身便走,再不願多停留片刻。

他竟然就是本朝最年輕的權貴名臣--玉子明!

葉秋萍覺得自己得緩緩,這事對她的衝擊有些大。

傳聞,玉子明年少入朝,心計謀略無不是上上之選,只是為人喜怒無常,亦正亦邪,做事全憑自己喜好,全不顧慮旁人生死,是個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得罪的男人。

「玉大人,不知你大駕光臨,下官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玉子明一手掀起身旁高几上的茶盞蓋子,輕輕地磕著茶盞邊緣,漫不經心地道:「葉大人,別這麼誠惶誠恐的,本官沒那麼恐怖。」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葉志天輕輕地笑了。「大家不都說我不喜歡女人嗎?令嬡好像不是個男的,你又何必這麼擔心?」

葉志天緊張到額頭不斷沁出冷汗,極力端出來的笑容也有些發僵。「大人說笑了…」

玉子明將碗蓋放到高几上,將茶盞端在手中把玩,閑話家常地道:「最近京城有關葉大人家的事可真不少啊,對了,葉大人真的不要江氏母女了?」

葉志天的臉色有些難看。「玉大人,這是下官的家事。」

玉子明完全不理會他不想多提,逕自續道:「這林家也委實有些不像話,先是跟葉大小姐解除了婚約,如今又和葉二小姐解除了婚約,他這是將你葉家的姑娘看得太輕了。」

葉志天生硬地再次重申道:「玉大人,這是下官的家事。」

玉子明失笑,點點頭。「也對,是本官僭越了。」

葉志天臉色稍霽。

不料,玉子明緊接著又道:「葉大人身為御史,家事都處理得一塌糊塗,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葉大人連家都齊不了,如何能為聖上分憂解難,為國效力啊?」

葉志天面如土色,他這話直接戳到了他的最痛處。

「身為御史,冤家對頭都是不少的,葉大人可要保重啊。」

葉志天笑了笑,道:「在朝為官,哪有可能誰都不惹。」

「葉大人倒是好心態。」

「不值大人一提。」說是這樣說,葉志天忍不住暗想,這位玉大人的心態才是最好的,誰都不怕得罪。

玉子明抿了口茶,點點頭。「這茶還算中品。」

葉志天臉色一沉。

玉子明突然朝他看過去。「對了,聽人言,葉大人棋藝不凡,不知今日可否與本官手談一局?」

「玉大人,家父身體尚未痊癒,不如由小女陪大人手談一局,如何?」

聽到女兒的聲音,葉志天的心猛地一驚。「萍兒…」你怎麼又回來了?

玉子明笑著放下茶盞,拿起高幾上自己的扇子緩緩打開,道:「本官客隨主便。」

葉志天一臉著急地朝女兒走去。

葉秋萍卻對廳外的老管家道:「福伯,扶我爹回去休息吧。」

葉招福看看老爺,又看看大小姐,最後決定聽大小姐的話,上前扶住老爺,半強迫地將他扶走了。

「小米,等在外面。」

「小姐…」

「等在外面。」

廳內的玉子明亦道:「顧墨,去外面。」

「是,大人。」

葉秋萍從容地走進前廳,一步一步朝玉子明走去,最後在離他三尺之處停下了腳步。

玉子明玩味地瞅著她,道:「姑娘的孝心可嘉啊。」

她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微帶薄怒。「你到底來做什麼?」

他笑得更歡了,緩緩闔上扇子,起身走向她。

葉秋萍沒有退開,心跳卻突然加快。

玉子明走到她身旁,俯身在她耳邊輕語,「怎麼?不裝著不認識我了?」

她倒抽口氣。他果然是為她而來。「你想怎樣?」

他打開扇子遮住兩人,帶了幾分調笑地道:「你不是要陪我下棋嗎?」話落,他在她耳邊吹了口氣。

葉秋萍伸手捂耳,杏眸染怒。

看著她明眸之中火花閃爍,彷彿下一刻就會撲向他狠咬一口,他的心情卻更好了,趕在她真的發怒之前,轉身回座。

「既然要下棋,總得有棋吧。」

葉秋萍聽到這句話,心口頓感憋悶,緩了一下心情,轉身對廳外道:「去個人,到我爹書房取棋來。」

廳外有人應聲而去。

葉秋萍忍著氣對某人禮讓道:「請大人到這邊坐。」

玉子明欣然起身,隨她往右邊靠窗的羅漢榻而去,在榻桌左右分別落坐。

他們坐下後不久,便有丫鬟奉上剛泡好的茶。

玉子明掀蓋,聞了聞茶香,搖頭道:「與本官府中的相比,終是差了些。」

葉秋萍極想將自己手中的熱茶往他那張越看越討厭的俊臉潑去,但她終究理智尚在,沒做出如此失禮之事,但免不了譏諷幾句,「我家比不得大人富貴,讓大人見笑了。」

他放下茶盞,撣了下衣襟,很有風度地道:「那倒不會。」

此時,棋盤、棋子也被人取了來,在榻桌上擺好。

「本官向來都是讓人先走,白子還是由姑娘所執吧。」

葉秋萍也不跟他客氣,取了白棋。

她心知琴棋書畫乃士子文人所必學,面前這人又是個中翹楚,在他面前她本就無優勢可言,實不必有意氣之爭。

玉子明笑著等她落子。

葉秋萍略微沉吟,從容地落子。

幾乎是她一落子,他手裡的黑子便跟著落下,手指甚至擦著她的手背過去。

她不滿的抬眸瞪向他。

玉子明勾起唇,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了?姑娘的棋藝這麼差嗎,才下一子便不知如何落子了?」

葉秋萍深呼吸一口氣,她忍。

隨著棋盤上落子越來越多,葉秋萍的眉頭也越鎖越深,漸漸被對手逼得疲於應付,她每一步考慮的時間越來越久,而他總是信手拈來,棋局儼然也在他指掌之間。

最終,葉秋萍輸了,且輸得頗為慘烈。

玉子明一邊將棋盤上的黑子拾回棋盒,一邊笑道:「姑娘的棋藝應該多加磨練才是。」

她恨得牙癢癢的,她的棋藝本就不及他,專心對弈尚且不及,更何況這傢伙小動作不斷,還不時以言語調戲,十足干擾她的思路,而且她也看明白了,這局棋他早就能贏了,偏偏就是拖著不結束,不肯輕易放她離開。

簡直混蛋!

「本小姐不喜歡下棋,不需要磨練。」

玉子明低聲笑道:「姑娘就不為日後的夫婿想想嗎?夫妻閑來無事也可對弈消磨時間。」

葉秋萍硬邦邦地回道:「大人操太多心了。」

他慢條斯理地道:「不多不多,該當之事。」

她的雙頰驀地有些發燙,她聽明白他話中之意了。

玉子明看著她臉上的紅霞,滿意地笑了。

葉秋萍用力捏住手中的棋子,棋子是石頭所制,微涼,有些硌手。

見她真要動怒了,他見好就收,朝廳外看去,一副如夢初醒的表情。「竟然已是這般時間了嗎?」

聞言,她跟著看去,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而廳中已然點起蠟燭,她方才想是太過專注於棋局,才會忽略身邊的事。

「玉大人,府中晚膳已經備好,不知大人可要留下用膳?」葉招福從廳外而入,恭聲請示。

玉子明聲音微沉,「顧墨,你怎地不提醒本官一聲?」

顧墨道:「屬下有錯,大人恕罪。」

玉子明卻不再搭理他,轉向葉招福道:「貴府既已準備好晚膳,本官不留下用膳倒顯得不通情理了,那就有勞了。」

「不敢當,大人在敝府用膳乃是敝府的榮幸,小人這就吩咐花廳擺飯。」

玉子明頷首。

葉招福退出去,向自家老爺回稟。

晚膳的時候,餐桌前自然看不到葉秋萍的身影。

葉志天小心謹慎地陪玉子明吃了一頓飯。

而玉子明因為成功逗弄了葉家大小姐,胃口格外的好,不算酒菜,竟然還吃了一碗飯。

這讓顧墨大為詫異,不過,這倒能說明大人今天的心情真的不錯。

離開葉府,上轎的時候,玉子明回頭看了一眼葉府的大門,葉志天被老管家扶著站在燈下,他擺了擺手中的扇子,轉身上了轎。

轎外的顧墨清楚地聽到大人咕噥了一句--

「倒是很有趣。」

有趣的肯定不會是葉御史,那就只能是被迫陪了他家大人一下午的葉府大小姐了。

突然之間,顧墨有些同情葉大小姐,祝她好運吧。

江家又鬧出新的事兒了。

即將嫁給江文華的葉秋蓉被發現懷了近三個月的身孕,江文華聞訊後大鬧後堂。

緊接著,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傳入戶部郎中的府第,林家旋即派人前往江家交涉,只因葉秋蓉腹中胎兒乃是林家之後。

江家因此勃然大怒,一碗涼藥灌進了葉秋蓉口中,不久便落下一個血團,扔出了江府。

見狀,林家人在江府外破口大罵。

無論官場還是市井,都對葉家二小姐引發的這一連串事件津津樂道,廣為傳播。

八日後江、葉兩家的婚禮取消,剛剛小產的葉秋蓉被江家送進了城外的家廟。

不料,三日後便傳出葉秋蓉在江家家廟自縊身亡的消息。

葉志天收到消息後當場昏厥,醒來後不禁仰天悲鳴,「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小女兒即使有錯在先,如此報應也太過慘烈了。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傍晚時分,葉招福神色慌張地跑進書房。「老爺、老爺,江氏在府門外哭號不休。」

正在寫辭官表章的葉志天一聽,直接從椅中跳起。「她來這裡鬧什麼?」

葉招福擦著額頭的汗,道:「江氏口口聲聲在罵大小姐,說大小姐是喪門星,她沒來京城之前,葉家一切都好,她一來,就害葉家滿門不安,害得二小姐身死,害得…」

「住口!」葉志天一手撫著心口,眼睛泛紅。「這毒婦,她是想毀了我的萍兒--跟我走。」

「老爺你慢點,小心身體。」

葉志天來到門口時,就看到大女兒纖細的身影正筆直地站在大門內。

葉秋萍冷冷的看著江氏,聲如寒冰,「是我讓葉秋蓉與林修私下苟合,還是我請江文華到龍恩寺的?是我讓葉秋蓉與江文華淫亂寺院的?是我灌葉秋蓉打胎藥,還是我送葉秋蓉到江家家廟的?是我逼她自縊的?如果都不是,江氏,你今日在葉府門外哭號指責,除了想陷我於泥垢,還有什麼目的?

「當年你一介官家小姐不知自愛,趁我父酒醉委身於他,恬不知恥以勢壓人嫁入葉家,逼走我的母親,這些年你們夫榮妻貴,可曾想過被你們逼走的我和我娘?我娘若如你這般惡毒,豈有你這些年的平安日子?你不思己過,反倒將錯處歸咎到旁人身上,豈非可笑至極?

「要知道,人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怨不得別人。葉秋蓉有你這樣不自愛的母親,落得今日下場是你言傳身教的結果,你不必紅口白牙攀誣於我。我葉秋萍行得正、坐得直,敢做便敢當,我沒做過之事,你也不必枉費心機想誣陷我。

「秋蓉身死,我知你難過,但若再在此糾纏不清,也別怪我到京兆尹報官,咱們一道去公堂之上辯個是非黑

白,如何?」

葉秋萍的話彷彿熱天的一股冰水,清清冽冽地淌蕩人心,江氏的哭鬧聲漸漸小了下去。

週遭圍觀百姓也不由得紛紛嗤笑,鬧了半天原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虧她好意思來葉府門前鬧事。

「萍兒…」葉志天心口澀痛難忍。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和鶯娘的女兒已長成這般堅毅冷銳聰慧,卻獨獨少了屬於小女兒的嬌柔,她站在那裡好似一株挺拔的青松,狂風暴雪都壓不垮她的脊樑,卻讓身為父親的他,成了一灘爛泥。

葉秋萍轉過身,看到父親,面色仍是一片冷凝,道:「打發她走,否則我不介意把她當年做過的下作之事一樁樁宣之於眾,她既不想要那張臉,我也無須替他們江家拉著那片遮羞布。哼,這葉府果真髒得很,請恕女兒不能再留在這裡了。」說完,她便越過父親徑直往回走,再不想理會門外那些是是非非。

原本她還有些遲疑,但今天的事讓她堅定了主意,必須離開了。無論是為了父親,還是為了自己。

先前之事俱是針對葉秋蓉,進而引起江、林兩家之爭鬥,如今卻是要借江氏之手來抹黑她了,那麼最後,被拖下水的會不會就是父親了?

所以,她必須離開了。

葉招福趕上前扶住老爺有些搖晃的身軀。

葉志天站在台階之上,俯視著台階之下的江氏,冷冷的道:「若非你存了害人之心,豈會連累女兒落得如此下場?可悲的是,事到如今你都不知悔改,只曉得一味遷怒旁人,豈不知這正是你自己招來的報應。」

「老爺--」江氏淚流不止,面容狼狽不堪。

葉志天擺手,道:「念在你我夫妻一場,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再不要來登我葉家之門。」

江氏面如死灰,忽然從地上爬起,朝著葉府門前的石獅子用力撞了過去。

圍觀百姓一片驚呼。

一條青影在間不容髮之刻攔下了尋死的江氏,將之甩在地上。

「哎喲,葉大人,府上今兒可真是熱鬧啊。」一道清亮中帶著調侃的男子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眾人往後看去,卻見一錦衣俊美男子手搖折扇,緩步而來。

有人認出此人乃是當朝吏部尚書兼御史台中丞御封天官的玉大人,立時腿肚子發顫,趕緊找機會在他沒發現自己之前溜走。

這人可是誰都惹不起的啊。

玉子明看都沒看跌在地上一時起不來的江氏一眼,道:「顧墨,讓這惡婦人死遠些,別壞了此地的風水。」

「是,大人。」顧墨當即上前一拎江氏的衣領,將她一拋,直接砸進了江家的馬車內。

看到眼前的陣勢,跟著自家姑奶奶來鬧事的江家奴僕連滾帶爬地拉著車跑了。

「玉大人。」葉志天一見此人心中便叫苦不迭,面上卻不敢流露分毫。

玉子明環顧一周,見原本圍在葉府前的人都散了,不禁笑道:「葉大人這裡可比本官府上熱鬧多了,甚是有趣啊。」

這罵人專揭短的混蛋!「不知大人來此何事?」

玉子明搖著扇子,旁若無人地往葉府內走,邊走邊對跟上來的葉志天道:「哦,無事。只是葉大人身為掌天子耳目的御史,家事再雜亂,這些日子也該整理完了才是。不過,本官今日一看,葉大人尚不如葉小姐的魄力,唉…」

葉志天頓覺被人在面上搧了一記耳光,火辣辣地疼。「下官有失官體,讓大人見笑了。」

「不見笑,男人嘛,誰沒個意亂情迷的時候,本官懂得。」

葉志天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但也只能硬生生嚥下去。

玉子明緊接著又道:「不過,葉大人的眼光實在欠佳,江氏這等女子真真是不堪入目的。」

葉志天臉皮直抽,讓一個被傳有著斷袖之癖的男人批評自己看女人的眼光,這簡單是天大的諷刺,他忍無可忍,語氣有些不耐,「玉大人到此,到底有何事?」

反正這官他也不打算再當,懶得再討好玉子明瞭。

玉子明雲淡風輕地道:「本官方才說了,無事啊。就是下朝經過這兒時碰到江氏鬧事,索性便停下來看看,站得久了,決定進來討杯水喝而已。」

葉志天真想讓人把他打出去,打死不論。

他忍著氣在前廳跟玉子明分賓主落坐,茶才方上,一個內院嬤嬤便著急慌亂地跑了進來。

「大膽,怎麼這麼不知禮數?」葉志天出聲斥責。

嬤嬤擦擦臉上的汗,顧不得被責罵,焦急的道:「老爺,大小姐領著她的小丫鬟提著行囊要走,老奴和管家都攔不住,管家讓老奴來稟報老爺。」

葉志天騰地起身,撩起袍子下擺就急著離開前廳,生恐慢一步就再見不到女兒了。

玉子明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盞,一邊嫌棄地皺眉,一邊喝了一口,再次評價,「真的不如咱們府裡的好。」

顧墨無語。

玉子明繼續喝茶。

他一杯茶都還沒喝完,就看到葉志天失魂落魄的回來了。

也難怪,一個月的時間,家中風波不斷,妻離女沒,如今唯一的安慰又決然離去,確實是滅頂之災。

「大人,這是下官的辭官折子,煩請大人轉呈皇上,就說下官望闕謝眉了。」

玉子明接過折子,打開隨意掃了一眼,便扔到一旁,道:「本官會替你轉交,沒問題。」

「多謝大人。」

「只是你辭官之後有何打算?」

葉志天茫然地朝廳外看了一眼,自語般地道:「當年下官為了功名利祿丟了妻女,後來卻發現功名利祿好似枷鎖禁錮人生。如今,我想試著去找回丟掉的東西。」

玉子明很不合時宜地追問了一句,「還找得回來嗎?」

葉志天慘然一笑,搖著頭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試試。」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4 PM

第五章

夜色如墨,星月無光。

夜風仍帶著白日的燥熱,無法帶給人清涼舒爽之感。

小米見小姐在窗前站了許久,走上前提醒道:「小姐,天色已晚,咱們明天還要出城,早點歇了吧。」

葉秋萍沒有回頭,只是幽幽的道:「你先睡吧,我再站一會兒。」

小米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小姐,你也別想太多了,那江氏就是只瘋狗,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葉秋萍聲音帶了絲笑意。

小米暗嘆口氣。「那我先睡了。」

「睡吧。」

葉秋萍輕輕吐出一口氣,將頭靠在窗欞上,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滿心淒涼。

從她住進葉府開始就風波不斷。

先前街上的傳言不過是葉秋蓉與林修互生傾慕,加上葉大小姐始終不曾出現履行婚約,林家為了子嗣,這才轉訂了葉二小姐。

此事雖說多少有些丟顏面,但尚算不得太喪德敗行,實際情理上也說得過去,大家也不過就說一陣,隨著時間過去,事情也就平息了。

但此後林、葉兩家退婚,江文華與葉秋蓉訂下婚約,葉秋蓉與林修之前有首尾之事再次傳得沸沸揚揚。

富貴人家的私底之事總會千方百計遮掩過去,怎麼就這麼輕易被宣揚開來?更何況是這種男女私密之事?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失控,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藉著葉家之事攪動時局。

等到葉秋蓉被診出喜脈,情況丕變,猶如冷水鍋中下熱油。

林修半夜被人打傷,據傳不能再人道,因此林家找上江家討孩子,江家哪可能便宜林家,當即一碗涼藥灌了葉秋蓉…

一出接著一出,一事連著一事,看似順理成章,實則設計精妙,設局者將每個人都算到了,甚至可以說是算準了。

此等心計,委實令人心驚。

京城是聰明人才能待的地方,笨一點兒的人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

葉秋萍無聲地自嘲一笑,她想這麼多幹什麼,無論什麼都好,與她又有什麼干係?

江氏就算抹黑了她的人品,那又如何?她根本不屬於這兒,這裡沒有她的家,更非故鄉,對這個地方而言,她只是個過客,過客很快便會被人遺忘,況且江氏的算計也沒有成功。

幸好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座危險的京城了,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吁了口長氣,微微地笑了。

輕輕掩上窗欞,留下一條縫,好讓房裡不至於太窒悶,葉秋萍解開了髮髻,吹熄蠟燭,掀開床帷上床歇息。

在葉秋萍所住的客棧房間燭火熄滅之後,黑漆的街角轉出兩人。

一人朝窗扇輕笑了一聲,道:「她倒是終於肯去睡了。」她又是因何無法入眠呢?

聽那帶著邪氣和調笑的嗓音,正是玉子明。

另一個沉默不語的就是如同他影子一般的顧墨。

「咱們也回吧。」

顧墨安靜跟上。

寂靜無人的漆黑街道上,漸漸沒了兩人的身影,彷彿剛剛他們的出現,不過是一時的幻影。

玉子明回到華麗卻始終讓他覺得空乏的天官府,腳步不停,逕直進了臥房,只覺一室的冷寂,即使是酷暑時節,仍從骨頭縫往外滲著冷意。

這樣的感覺,如同昔年他稚子之齡,於月光下站在那滿是屍體的庭院之中一樣的冷入骨髓。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說是悍匪劫財殺人,實際是官匪勾結剷除異己。

他自此流落民間,後被人收養,但心底的仇與恨卻一直積壓著,無法忘卻。

養父母去世後,他繼承了萬貫家財,早早當門立戶,以一己之力將那些覬覦家財的親戚收拾掉。

此後,他在這世上便隻身飄泊,即便在官場上能夠呼風喚雨又如何?他總覺得人生好似少了一些東西,一些他想要卻始終找不到的東西。

可如今,他好似抓到了什麼,雖然感覺還是有些縹渺虛浮。

玉子明想起了葉秋萍那雙略顯淡漠的眸子,偶爾會閃過瞭然的嘲諷,明知他早已轉醒,卻不點破,還會藉機讓他自討苦吃,就如同小孩子惡作劇的心態似的。

但照顧人的時候卻分外溫柔,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他記得她的手帶著溫曖的味道,輕柔又小心。

她曾離他很近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嗅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汗味,一路背著那叫小米的丫鬟徒步趕路,她確實也是辛苦得很。

在農家的那一晚,他睡得異常的好,從未有過的好,好到他對延續多年的睡眠狀況感到非常不滿意。

龍恩寺內,她不知是巧合還是早有預料,偏偏就讓江氏設計好的橋段無法如願上演,加上老天又作美,他也就不介意送葉秋蓉和江文華一點兒小禮物。

效果--他很滿意!

玉子明突然低低地笑起來,頭倚著床欄,手指勾玩著床帷長長的穗子,在寺院廂房偷看江、葉兩人行房之際,她那羞惱到無地自容的窘態,欲怒不得的隱忍,都讓他為之好笑。

做是人家在做,他們不過看看,有何無地自容?

她說,不管他想做什麼,都與她無關,她馬上就要離開京城。

她想走了。

可是…玉子明嘴角的弧度又上揚幾分,他怎麼能讓她就這麼走了呢?

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個讓他生了興趣的女人,是第一個讓他感到溫暖的女人,又是第一個讓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的女人。

如果這麼輕易放過這樣一個女人,玉子明覺得連老天都會看不過去的。

不過要如何留下她,卻真的要費點兒心思了。

翌日,京城四門戒嚴。

城門內外張貼佈告,有重犯越獄,全城戒嚴,城門許進不許出。

看了一眼佈告上的畫像,葉秋萍和小米面面相覷。

「小姐,怎麼辦?」

葉秋萍無奈地道:「還能怎麼辦,只能在京城再多留幾日了,但願人犯很快便能落網。」

「那我們…」

葉秋萍知道她想問什麼,直接搖頭。「我們不回葉府。」

小米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葉秋萍想了一下,又道:「咱們去買匹馬,總是共騎,也不太好。」有時候未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小米趕緊道:「別買太高大的啊。」

葉秋萍不由失笑,往她額頭戳了一把,笑道:「知道了,我給你挑匹溫順的母馬。」

小米回以嬌憨一笑。

葉秋萍受不了的笑著搖搖頭。

主僕兩人去了馬市,挑揀了許久,最後才挑中一匹溫馴的成年小馬,花了十八兩銀子。

看著迅速扁下去的荷包,葉秋萍吐了口氣,總覺得自己似乎天生就是個沒錢的命,雖然不至於到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境地,但是到手的錢財總是不經意就花光了。

看著小姐面有難色,小米忍不住偷笑。

「還敢笑?」葉秋萍伸手要拍打她的手臂。

小米輕巧躲過,嘻嘻笑道:「小姐,你明明就不是個吝嗇的,就不要總是擺出一副吝嗇的表情了。」

這樣真的很違和,就像小姐明明心善,卻總要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不但違和,還矛盾。

當初獨立挑了那處匪寨,別人要感激,小姐偏偏擺出一副冰山臉,說她只是因為不長眼的山匪想搶她,才來尋人晦氣,根本不是想救人。

當時小姐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誰都別來煩我,本姑娘不是好人」的氣息,可她就是覺得小姐的性子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死活都要跟著小姐,最後,小姐果然還是留下了她。

嗯,小姐經常喜歡幹點表裡不一、口是心非的事。

小米覺得,其實這樣的小姐還是很可愛的。

就好像小姐總是表現得對老爺漠不關心、冷酷無情,但是剛才聽到有人說葉御史家正在處理家宅、下人,以及一些多餘的車馬小轎,小姐立刻不著痕跡地打聽了一下詳情。

小姐其實還是擔心老爺的。

身為貼心的丫鬟,小米覺得是自己必須出頭的時候了,於是她很適時地開口道:「小姐,老爺真的要辭官離

京?」

葉秋萍摸摸她的頭,勾了下唇線,輕輕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天空,碧藍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乾淨得刺眼,幽幽的道:「大約是心累了吧。」她的語氣滿是寂寥與蕭索。

當年,父親拋不開功名利祿,就算不甘也硬著頭皮接納了江氏,娘決然地帶她離開,讓江氏頂著貴妾的名頭過了三年,才扔了張休書回去結束一切。

後來,江家掩耳盜鈴一般,又嫁了一回女兒,這才讓江氏成了正經的葉夫人。

哼,大戶人家的手段。

江氏一定沒料到自己千算萬算,竟是這樣的下場,她也知道父親有多後悔,不過再多的後悔,都無法讓這一切重新來過,他必須承擔他的選擇帶來的後果。

「小姐,咱們也要離京,要不要到時跟老爺一道兒?」小米積極地給小姐遞梯子,讓她好下坡。

葉秋萍卻搖了搖頭。「我沒興趣去演父慈子孝的戲碼。」

小米很不贊同地蹙眉。「小姐--」

葉秋萍看了她一眼,涼涼地道:「我娘當年可比他淒慘多了,現在還在尼姑庵裡修身養性呢。」

小米明白了,小姐這是替夫人打抱不平呢,不過…突地想到什麼,她驚愕的問道:「夫人出家了?」

葉秋萍倒不瞞她,點點頭。「嗯,娘說剪去三千煩惱絲,就此紅塵無掛礙。為了爹,她連我這個唯一的女兒都顧不得,簡直太冷血無情了。」說到這裡,葉秋萍不免有些憤憤不平。

小米心下慼慼,握住小姐的手,安慰道:「以後有小米陪著小姐。」

葉秋萍卻一點兒也不感動,「你也要嫁人的,怎麼可能一直陪著我。」

小米振振有詞地道:「嫁了人我可以當嬤嬤,一樣能留在小姐身邊。」

葉秋萍嘴角微抽。「難不成你嫁人之後還想讓我養你一家子?」太狠了吧。

小米翻了個大白眼當做回答,意思是,小姐好討厭!

葉秋萍懶得管她是怎麼想的,將手裡的馬韁扔給她,邁步就走。「牽好你的馬,咱們回去了。」

小米很快就振作起精神,追上去。「小姐,你真的不回去看看老爺啊?」

葉秋萍充耳不聞,心裡卻暗自盤算著,再多留幾天看看,如果到時候老爹真的是輕車簡從,她少不得還得找些江湖路子看護一下。

嗯,如果爹還有回頭找娘的意思的話,她也不介意當回貼心小棉襖,替他提盞明燈。

至於青燈古佛的老娘再見到老爹會是什麼感受…葉秋萍很不負責地想,哼,當年她老人家說出家就出家,也沒理她這個做女兒的是個什麼感受啊。

所以了,半斤對八兩的事,她做起來毫無心理壓力。

另一頭,收到葉秋萍主僕要繼續留在京城的消息時,玉子明笑了,倒是給了他時間繼續籌劃。

數日後,葉志天打點行裝離京。

此時,京城戒嚴已全面取消,出入都已自由。

他卻沒有料到有人會在城外十里長亭等他。

「玉大人。」對葉志天來說,這絕對是驚嚇。

玉子明一臉微笑地請他在亭內石桌前坐下。「本官特意來替葉大人餞行。」

「不敢當,在下不過一辭官之人,當不得大人如此抬愛。」他這擺明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玉子不以為然的回道:「不能這麼說,咱們同朝為官多年,香火情多少還是有一些的。」

葉志天連道幾聲「不敢」。

等葉志天飲過三杯餞行酒,玉子明才狀似不經意地道:「葉大人離京,怎麼不見葉大小姐隨行?」

葉志天心頭一跳,認真的瞅著他。他是為萍兒而來?可他不是愛男風,對雷大將軍一往情深嗎?

雖說風傳如真,還有無數的大小事件佐證,但是事關女兒,他半點兒不敢大意。

念頭快速轉了幾轉,話出口時,葉志天已換上一副失落的表情。「小女因當日之事憤然離府,如今仍未尋得。」

玉子明則是換上關切的表情。「怎麼不再繼續尋找就要離開了呢?」

葉志天嘆了口氣,眉間染上深重的落寞,或許是這十里長亭的離別愁緒讓他有些放鬆,不經意間話便出了唇,「大人有所不知,小女性子剛硬,加之自幼不在跟前,便是要找,也是無處可尋啊。」

「你不擔心嗎?」

葉志天苦笑。「豈能不擔心。」

玉子明打蛇隨棍上。「此事本官倒可以幫上一點兒忙,葉大人覺得如何?」

葉志天先是一喜,後是大驚,急忙推拒道:「不敢勞煩大人。」

玉子明笑著搖扇,很是親和地道:「不勞煩,不過是動動嘴的事。」

葉志天繼續推拒,「真不用,小女自有其去處。」

玉子明似笑非笑地看著頭上冒汗卻堅決拒絕的葉志天,悠(哉悠哉地道,「葉大人是在害怕嗎?」

「在下不敢。」

「哦,不敢啊--」玉子明故意拖長了音。

葉志天瞬間臉色大變,頭上的汗冒得更多了。「在下失言,請大人別計較。」

玉子明卻似未曾看到一般,斟了杯酒,輕輕啜飲了一口,才道:「要我不計較也行。」

葉志天趕忙道:「請大人指教。」

玉子明手一擺,顧墨便捧著文房四寶進了亭子,將之放在桌上,而後退到玉子明身後。

葉志天困惑的視線在文房四寶和玉子明之間來回。「大人?」

玉子明朝筆墨紙硯一指。「寫份庚帖來吧。」

「庚帖?」葉志天不解。

「葉秋萍的。」玉子明很好心的解釋。

葉志天霍然起身,氣怒低吼,「玉大人--」

玉子明搖著扇子,悠然道:「寫份庚帖呢,她至少有個憑證依據,若不然,本官也不知要對她做出怎樣的事了。」

葉志天簡直心驚膽顫,哀求道:「大人,求你放過小女吧,她若哪裡得罪了大人,在下替她向大人賠罪了。」說著,他便跪了下去。

玉子明卻不為所動。「別逼本官改變主意。」

葉志天跪地顫聲道,「敢問大人要將小女許與哪戶人家?」

玉子明俊眉一揚,扇柄一指自己。「你看本官如何?」

葉志天瞬間瞠目結舌。

玉子明面色一沉。「難道本官還入不得葉大人的眼?」

葉志天結結巴巴地道:「大人…大人莫不是…在…說笑?」

「本官像在說笑嗎?」

不像!

可就是因為不像,才更讓他懷疑。

玉子明見他仍無動手之念,有些不耐,蹺起二郎腿,道:「你有官時,本官要動你不難,更何況你如今已辭官。」

「大人!」葉志天的身子都在發抖了,半是氣的,半是嚇的。

玉子明慢條斯理地道:「給你安個罪名對本官來說輕而易舉,罪官之女沒籍為奴…」

「大人--」葉志天急紅了眼。

玉子明悠閑地搖著扇子,道:「葉大人是聰明人,該如何選擇,想必不用本官再多說了吧。」

葉志天悲憤地落下老淚,心知自己鬥不過眼前之人,可是萍兒的終身難道就要托付此人?這豈非所托非人?

「葉大人還是快些吧,莫誤了趕路的時辰。」

葉志天進行最後的掙扎。「小女自幼長於山野,只怕…」

玉子明截斷他的話,道:「本官倒覺得她比長在葉大人身邊的葉秋蓉要有教養得多。」

葉志天滿面羞愧,小女兒雖生養在他跟前,他卻是不願放心思教導的,由江氏一手教養,誰知她卻將親生女兒養殘了,這是他為人父的失職。

「只是小女如今不知蹤跡,唯恐耽誤大人年華。」說完,葉志天突地想到,萍兒自幼浪跡江湖,就算玉子明真的手眼通天,茫茫人海要找她也不容易,再者,萍兒也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女子,想到這裡,他的心漸漸安穩了。

「本官還耽擱得起,不勞葉大人替本官費心。」

「在下…」

玉子明忽地冷冷一笑。「葉大人若執意不肯寫,那就怪不得本官了,顧墨。」

「在下…寫!」最後一個字,是從葉志天的牙縫中硬生生擠出來的。

庚帖寫得再慢,也終有寫完的時刻。

庚帖互換,事成定局,葉志天癱坐在石凳上,一臉灰敗。

雖然覺得玉子明要找到女兒不容易,可他到底是被人逼著寫了庚帖,這份挫敗與愧疚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玉子明收妥庚帖,心情大好,站起身道:「好了,本官還有事要辦,就不耽誤葉大人趕路了。」

眼見他就要走出長亭,葉志天忍不住出聲道:「還望大人善待小女。」

玉子明頭也不回,只是抬手擺了擺闔起的扇子,道:「不勞葉大人操心,本官的人,本官自會照看。」走了幾步,他忽又停下,道:「令嬡與福威鏢局的人熟識,或許他們知道她母親如今身在何處。」

葉志天如遭雷擊,半晌沒回過神。

福威鏢局?

他此次返鄉便是搭著福威鏢局的順風鏢,一路同行,鏢局的人這會兒還在不遠處等著他呢。

葉志天緩緩轉頭看向老管家。

葉招福此時也知道瞞不過去了,坦然道:「確實是小姐讓老奴找的人。」

「萍兒她…」葉志天眼眶有些發熱。

葉招福眼角也有些發紅,道:「大小姐心裡到底還是擔心老爺的,只不過她心中還有些彆扭,老爺,你別怪大小姐。」

葉志天搖頭,慘然道:「我哪有臉怪她。」

葉招福道:「老爺,大小姐說夫人就在江南出家。」

葉志天一下激動起來,一把抓住老管家的手,聲音發顫,「真的?鶯娘…鶯娘在江南?」

「是。」

葉志天的臉色猛地又是一變。「出家了?」

葉招福點頭。

葉志天的身子晃了晃,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出家了…」心頭劇痛,是他負了她啊。

「老爺!」葉招福扶住老爺,勸道:「這次回鄉,咱們就去找夫人吧,大小姐透露消息想必也是這個意思。」

「對、對。」葉志天眼中泛起光澤,「萍兒一定是這個意思,咱們回江南。」

「嗯。」

出了長亭,玉子明及其隨從早已走遠。

回首京師,葉志天滿心滄涼。

玉子明設計逼他嫁女,到底有幾分真心在其中?萍兒如今又身在可方?

葉志天定定心,在老管家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被人叨念的葉秋萍,此時正在京城的某座茶樓內等人。

原本她拜託福威鏢局照顧父親之後,城門一開便要離開的。

只是,在城門開前,福威鏢局的人又找到了她,說有人想托個人鏢,不知她想不想接。

葉秋萍考慮到干憋的荷包,猶豫了一下,決定接洽一下,若是沒什麼大麻煩,她也就接了。

這些年她行走江湖多是靠著幫人保鏢賺些生活銀子,偶爾也會幹點劫富濟貧的事,但少之又少。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君子之風的。

「小姐,這茶樓的點心真好吃。」

看著小米吃得眉開眼笑的模樣,葉秋萍好笑的搖搖頭,拿過眼前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

「茶好喝嗎?」小米眨著眼睛問。

葉秋萍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某人,那傢伙在別人家做客,總是不客氣的嫌棄主人家的茶不好。

櫻唇不自覺地輕抿,那日下棋他簡直就是貓戲老鼠玩得不亦樂乎…

啊呸!她才不是老鼠。

這幾日她倒也聽了不少關於這位年少高官的眾多傳聞,最惹人熱議的就是他與雷大將軍的恩怨糾纏了。

據說玉子明愛慕雷大將軍,百般糾纏,雷大將軍對他恨之入骨,偏又毫無辦法。

但也因玉子明對雷飛雲的關愛,旁人倒是不敢太針對雷大將軍。

纖細的手指輕輕撫著杯身,秀眉輕佻,眼眸微轉,一抹淡笑浮在唇畔,只怕某人是充當雷大將軍的守護神了。

一道帶著笑意的清潤嗓音突地傳來,「葉大小姐的心情看來似乎極好啊。」

葉秋萍難掩訝然,抬眼看去。

一身錦衣玉帶的玉子明手搖折扇,緩步走來,堂而皇之地在她對面落坐。

小米一口糕點差點兒噎在喉間,幸虧葉秋萍及時遞來一杯茶。

玉子明看著她關心小丫鬟,狀似漫不經心地道:「葉大人今日離京,姑娘怎麼沒去相送?」

葉秋萍眉頭微蹙,狐疑地看著他。「你…」

他直接問道:「姑娘有什麼想法嗎?」

她果斷回道:「沒有。」

玉子明不緊不慢的又點著一隻爆竹扔向她。「我去送了送他。」

葉秋萍立即心生警戒,眼眸微瞇瞪著他。他會如此好心,專程去送一個辭官歸家之人?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他緊接著又道:「本官自然不會如此好心,本官去送他,只是向他索要一點墨寶罷了。」

她不信。「一點兒墨寶?」

玉子明從袖中掏出一張紅色柬帖朝她晃了晃,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庚帖。」

葉秋萍大驚失色,猛地起身,伸手就要奪帖。

他倏地將手縮回,好整以暇地將庚帖收回了袖袋。

起初的驚怒過後,她慢慢沉下心來,緩緩坐了下來,但言辭間仍不免有些氣急敗壞,「你要我庚帖何用?」

玉子明頗是悠哉地道:「自然是為結兩姓之好。」

葉秋萍皺眉。「我不信我爹我會將我的庚帖給你。」

他不以為然地笑道:「他是不願意,但本官有得是辦法讓他願意。」

她嗤笑一聲,「這是結兩姓之好?你這是結仇吧!」

玉子明定定的望著她,調笑道:「結兩姓之好也罷,結仇也罷,有道是夫妻床頭吵,床尾合,我會負責消了你心中之怨的。」

葉秋萍被他話中赤裸裸的調戲臊紅了臉,一時又是氣又是惱,心亂如麻。現在她要怎麼辦?

庚帖落到他手中,他若不肯,她定是取不回的,就算取得回,沒有退親文書也是枉然。

心情煩躁的葉秋萍起身想離開,不料又聽到他好整以暇地道,「今日咱們不談庚帖之事。」

她揚起眉,眸光銳利的睨著他。

玉子明闔上扇子,對著她點了兩下。「姑娘請稍安勿躁。」

葉秋萍心念轉了幾轉,緩緩坐了下去。

他又展開扇子輕搖,輕聲細語地道:「姑娘今日來此,是為托鏢之事吧。」

她心頭一跳,眉頭瞬間皺起。「托鏢的人是你?」

玉子明坦白道:「對。」

葉秋萍直接拒絕。「我不接。」

他不以為忤,依舊滿臉堆笑。「姑娘這就不對了。」

「不對?」答應才是腦子壞了。

玉子明執壺,替自己倒了杯茶,輕呷數口,才不緊不慢地道:「如果我有意欺哄,今日只需派個管事前來,不出意外的話,姑娘肯定是會接這趟鏢的。」

葉秋萍默然,她知道他說的不錯,與此同時,她仔細打量著他,他嗓音清潤,語速輕緩,加之相貌俊逸,若不考慮他的為人,確實是個如玉公子,讓人傾心,可惜啊,他的性格有很嚴重的瑕疵。

「可我覺得對姑娘不該欺哄,故而親身一晤,縱然是為我這一片坦蕩心懷,姑娘也該心平氣和些才是,姑娘

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葉秋萍抿緊唇瓣。

玉子明的目光在她的唇上滑過,心頭有些癢,櫻唇紅潤,讓他有一親芳澤的衝她輕輕咬了下唇,眉眼輕抬。

「你托鏢要保的是誰?」

他折扇回指。「我。」

葉秋萍挑眉,心頭卻像揣了只小鹿一般,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心思。

拿了她的庚帖,又托人鏢,他的用心昭然若揭,可是他名聲太差,為人品性不佳,就是那庚帖都不知道是怎麼威迫父親得來的,這樣的一個人,應該給他機會嗎?

葉秋萍垂眸撫杯,一時沉吟。

玉子明有些嫉妒她手中的那只杯盞,那種撫摸太過纏綿,讓人恨不得以身替之。

她沉默良久。

他耐心十足。

小米捧著點心盤子,時不時咬一口糕點細嚼慢咽。

顧墨在一旁完全充當背景。

終於,葉秋萍放開杯子,正色看向玉子明。

玉子明笑著等待她的答案。

她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定定心,問道:「不知這人鏢多長時間?」

他笑道:「一年。」

葉秋萍揚眉,盯著他的眼睛,確認的再問:「一年?」

玉子明肯定地點頭,「一年,一年之後如無結果,庚帖奉上,姑娘自行離去。」

話在她的舌尖上轉了幾轉,最終出唇的是一個清脆的「好」字。

玉子明如願以償,笑得可歡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6 PM

第六章

「小姐,冰鎮酸梅湯。」小米端著一隻托盤進院,朝坐在樹蔭下納涼的小姐笑道。

葉秋萍懶洋洋地躺在搖椅中,沒什麼精神地道:「你自己喝吧。」

小米倒了杯酸梅湯,捧著坐到了搖椅旁的凳子上,滿是不解地嘀咕,「小姐你說,這玉大人是什麼意思呢?」

葉秋萍顯得意興闌珊。「什麼什麼意思?」

小米把聲音壓得更低,「他找小姐托人鏢,可根本不需要小姐保護,只是把咱們養在府裡,沒有他陪著就不許咱們出門,到底想幹什麼?」

葉秋萍很乾脆地給了她三個字的答案,「不知道。」

這小丫頭古靈精怪的,當日茶樓之事她從頭看到尾,她就不信她心裡真的一點兒不明白,這是故意打趣她來了。

小米還在叨念著,「不過,這天官府好怪,除了小姐和我,全是男人。」

葉秋萍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手裡的團扇,並不搭話,心裡卻惡意地揣測某人或許真是個斷袖。

雖然她很清楚那個傳聞十成十是假的,但這不妨礙她在心中對某人腹誹。

他將她困在天官府究竟想做什麼?

金屋藏嬌?他就不怕她變成美人蛟,一口吞了他嗎?

算了,這大熱天的,在天官府裡納納涼也不錯,冰塊管用,吃穿隨意,除了不能出府,倒也沒什麼讓人不舒服的。

更何況,這麼熱的天兒,出去就是受罪,但凡有選擇,她也不想頂著大太陽四處奔波。

想著想著,葉秋萍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小米慢慢地喝完杯中的酸梅湯,看看睡著的小姐,不由得托著聰幫子看天。

其實她不是沒想到,玉大人也許、或者、可能是喜歡上她家小姐了吧,才會拿著庚帖跟小姐做交易,想用一年時間,看看能不能得到小姐的芳心。

小姐和玉大人相處的氣場真的好奇怪呢。

小米一個人閑著無事,將那一壺酸梅湯全給喝完了,這才又端著托盤出去了。

然而這一離開,她沒能再進院子來。

等葉秋萍再睜眼時,院中樹影斑駁,天邊霞光滿天,竟已是傍晚時分。

「睡醒了?」

正望著天邊雲霞的她驀然一驚,轉頭看去,就見玉子明一身家常服,正坐在不遠處的廊欄上,手中拿著一本書,似乎方才一直在看書。

「你怎麼會在這裡?」葉秋萍的眉頭都要擰成結了。

他背靠著廊柱,晚風輕輕吹拂著他的衣袍下權,在滿天雲霞的映襯下,好一幅公子如玉晴觸家居圖。

聽到她的質問,他悠然一笑,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這裡似乎是我的天官府。」

葉秋萍反唇相譏,「那大人就一定記得,這院落如今住的乃是女客,男女有別,大人即便要來,也當使人提前告知。」最近日子過得太清閑,她原本的警惕都鬆懈了。

她忽然有幾分明白他的險惡用心了,這是一點點卸去她的防備之心,溫水煮青蛙,想讓她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他的存在。

用心雖險惡,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成功了。

葉秋萍心下有些不忿。

玉子明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提醒道:「我是托了人鏢給你的,無論有事無事,你不都應該在我左右嗎?」略頓了頓,他又續道:「前幾日我沐浴,姑娘不該甩袖走人的。」

葉秋萍面上一紅,當日之事她差於啟齒,未料某人竟恬不知恥至此。

他一個大男人沐浴,偏偏要叫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陪著,還堂而皇之地打著需要保護的名頭,敢情顧墨是擺設不成?他真是太可惡了!

「還要你的臉嗎?」她實在忍不住了。

玉子明明知故問,「我的臉不是好端端的嗎?」

「呸!」葉秋萍從躺椅中起身,決定回房去,不再跟這沒皮沒臉的傢伙多說一句話。

他卻不肯就此放過她,將書冊隨手一放,起身將她攔在台階上。「你是想我隨你進房,還是陪我在院中待著?」

她的眉頭都要擰成一條線了,她磨著牙道:「大人,凡事適可而止,再這樣,就算拿不回庚帖,我也執意離去。」

玉子明看著她,笑盈盈地道:「你既答應接鏢,又與我定下一年之約,不好這樣不守信諾吧?」

葉秋萍氣惱道:「我是與你定下一年之期,可也沒有你這樣的啊。」

玉子明好整以暇地問:「我如何?」

真是厚臉皮!

她不想理他,往一邊走。

玉子明也跟著走到一邊,繼續堵住她的路。「我究竟如何?」

葉秋萍氣急敗壞,揮開他的手,道:「我就算保鏢,也沒有替你洗澡搓背的道理,你一個男人沐浴,叫我去幹什麼?」

他一本正經地承認錯誤,「這確實是我思慮不周,時日尚短,此事選的時機不對。」

她難以置信的瞪圓了雙眼。這人忒不要臉了,他根本是在說自己沒做錯,只是時機選得不對。

呸!

玉子明走下台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葉秋萍怒眉一揚,便要將他甩開。

他不著痕跡的加重力道,面上依舊一片光風霽月之色。「你住進來也有些日子了,我都沒時間陪你在府中轉上一轉,不如就趁今日有暇,帶你四處走走。」

「有什麼好看的?」她口氣不善的回道。

玉子明笑道:「我這天官府景色可是極好的,四時之景不缺,小橋流水不斷,很有些雅趣。」

葉秋萍低頭看自己的手。

他笑了笑,鬆開她的手,卻乘勢攬住她的腰,將她半擁在懷,提腳就走。「走吧,帶你轉轉。」

她滿肚子火氣真不知道要怎麼發了,她這就像拳頭打進了棉花裡,全無用處。

這個人,她倒真是有些習慣了。

他除了公事之外,並不怎麼出去應酬,所以這一個多月,她幾乎算得上跟他是朝夕相對了。

一日三餐,她都是和他一道用的,最可惡的便是早餐,因他上朝起得甚早,用餐時間便早,每每陪他吃完飯,她總要回去睡個回籠覺,想來就氣。

懷裡的人不同尋常的沉默,玉子明完全不放在心上。

水磨功夫下得久了,就是塊頑石也要水滴石穿,更何況她心中未必沒有他,否則,一年之約她根本不會答應。

定約原就是一種試探,而結果--他很滿意。

只不過,有些時候她肯定對一些事會有牴觸進而生出幾分惱意來,但這不妨事,多經幾次她也就習慣適應了。

玉子明嘴角輕勾,彎出一道誘人的弧度,她現在不就已經能不自覺地接受他的一些逾矩之舉了?

嗯,真是好現像!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葉秋萍蹙著眉頭想。

某個人什麼時候開始夜宵也叫她一起的呢?

好像不知不覺就多了這麼一項共同做的事。

記得最開始她還會抗議,但見他依舊我行我素,時日一長,便也聽之任之了,最後甚至有些自暴自棄,即使那人應酬回來,半夜帶著一身酒氣到她房中叫她一同吃宵夜,她也不覺得奇怪了。

只不過,她越來越有被人金屋藏嬌的感覺了。

盛夏過去,金秋已至。

她窩在天官府裡不知不覺就往三個月走,人都被養得有些懶了,身子也圓潤了些。

葉秋萍忽然有些憋屈,某人這是想幹什麼,養廢她嗎?

小米端著水果盤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姐悶悶不樂地坐在廊欄上看天。

「小姐,吃瓜吧。」

葉秋萍看著小米討好的笑臉,回以一笑,道:「別這麼小心翼翼的,我不遷怒。」

小米趴到廊欄上,好奇的探問:「小姐在想什麼?!」

葉秋萍忍不住嘆了口氣。「待在這兒有些悶。」

小米深有同感,用力謹。「是悶呢,玉大人都不讓咱們出去。」提到關鍵人物,她忍不住跟自家小姐深刻探討一下,「二小姐,你是不是有些喜歡玉大人?」

葉秋萍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一怔。

正準備從側門進來的玉子明聽到,腳步也跟著一頓。

小米遲遲等不到小姐的回答,不禁催促道:「小姐?」

葉秋萍想了想,回道:「他雖不算好人,我倒並不是特別討厭。至於喜歡不喜歡…」老實說,肯定是有些

好感的,但這話她不能就這麼直白地跟小米坦承。

小姐即將說到重點,卻戛然而止,讓小米很是不滿。「小姐,哪有這樣話講一半的!」

葉秋萍挑眉瞥了她一眼。「也沒有你這樣隨意打探小姐心思的。」

小米忽然嘻嘻地笑了。「小姐,你肯定是喜歡玉大人的,否則就憑玉大人一直將你困在府裡、不許你出去,照你的脾氣,早就自己走了。」

玉子明聽到這話笑了,其實對此他早心知肚明,但是要像小米這樣當面說出來,他暫時還不敢這麼刺激某人,要是惹得她惱羞成怒,翻臉無情什麼的還是很有可能的。

姑娘家嘛,臉皮總是薄的。

而且,他沒聽到葉秋萍的否認。

葉秋萍確實沒有否認,她只是很不客氣地拍了小米的後腦杓一下,啐道:「吃你的水果!」

小米撫著後腦,抗議道:「小姐,君子動口不動手。」

「別跟我提君子,君子都是憋屈死的。」她要不是君子重諾,現在就不會老實窩在天官府裡養膘了。

玉子明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從側門走進了院子。

小米吐吐舌頭,很有眼色地退下,顧墨當然也沒有不識趣地跟上來。

葉秋萍不客氣的對他翻了個白眼,連靠著廊欄的動作都沒有變一下。

玉子明走上前,坐到她身後,很順手地將她圈進懷中。

她已經沒有反抗的心思,只是不想理他。

「君子怎麼惹到你了?」

葉秋萍卻答非所問,「我待在這裡有些悶了。」

「想出去了?」

她有些惱火,半轉過臉,語氣帶著質問,「一年之期(並不是要你把我困在府裡一年不能動彈吧?」

玉子明不疾不徐地道:「你這一年是我的,還是你自己答應的。」

葉秋萍轉回頭,真不想理會他了。

他低低地笑了,手指下意識地在她腰間摩娑。

她身子一僵,直覺想掙脫。

玉子明在她耳邊呢喃道:「別亂動。」

葉秋萍的心猛地一跳,一時不敢再動。

他在她耳畔落下輕吻,手繼續輕撫著她的腰。

即使隔著衣物,她也能感覺到被他摩娑的地方漸漸燒起來,而且隨著他的動作,她的臉越來越紅,她不用看也想像得到自己的臉色應該可以滴出血來。

玉子明的手仍然克制地隔著衣物撫弄,但他的慾望卻已經緊緊地抵在她的臀間。

葉秋萍整個人如同坐在火山口上,異常尷尬和煎熬。

此時,她掙也不是,順也不是,反倒將自己燒成了一個大火球。

他笑聲愉悅,將她緊緊地摟在身前,低語道:「它興奮了呢。」

她羞得無地自容。

「我剛才聽到了。」

「聽到什麼?」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玉子明在她耳邊輕笑,聲音似帶了蠱惑一般讓她的身體發軟,「你喜歡我呢。」

「胡說八道。」她的反駁毫無力道。

他輕輕含弄了她的耳垂片刻,道:「這樣你都不生氣了…」說著,他扳過她的臉,狠狠吻上她的唇。

他早就想嘗嘗她的唇是什麼味道,果真,甜美誘人…

玉子明將她整個人壓在廊欄上,忘情地吻著她,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探進了她的衣襟,觸摸著她的雪肌玉膚。

突地,一股血腥味在嘴內瀰漫開來,他帶著幾分不甘地放開了她的唇,兩人額頭相抵,氣息相纏,曖昧旖旎。

過了一會兒,他才啞著嗓音道:「你讓我失控了。」

葉秋萍積攢了力道,用力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神色有些複雜,但什麼都沒說。

玉子明低聲笑了起來,順勢站起身,整了整衣袍,清了清嗓子,道:「書房還有事要處理,我一會兒再來。」

她咬著唇,目送他從側門離開,滿心懊惱。

她對他真是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他拆吃入腹。

她心煩意亂地整理好被他弄得凌亂的衣裙,趴在廊欄上怔怔地出神。

玉子明再次從側門進來的時候,她的位置與剛才並沒有什麼變化,他不由得勾起了唇線。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卻沒有動,下一刻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她下意識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迎著她略帶防備的眼神,玉子明笑道:「抱你去花園散散心。」

葉秋萍垂下眼,算是默許。

七月十五,中元節。

大晚上的,在外面看人在門口、路口燒紙錢,著實陰森恐怖。

葉秋萍看著天官府前的大火盆,以及正在往火盆裡加紙錢的家丁,忍不住對某人說了句,「冤鬼很多嗎?」

玉子明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瞥她一眼,道:「本官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葉秋萍看了他一眼,拿過一迭紙錢,慢慢分開扔進火盆,思緒不禁紛飛,他沒親自動手,並不代表沒殺人。

「這世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事太多了。」

葉秋蓉的事便是因他之故。

即使葉秋蓉不擇手段頂替她的婚約,但他的計卻太毒,藉著葉秋蓉之事大做文章,讓她落了個悲慘下場。

可葉秋萍也知道,到底是葉秋蓉自己給了別人下手的機會,若非她己身不正,他的計再毒,她不過是換個男人嫁,也生不出旁的枝節來。

玉子明微微揚了揚眉,她經常會有讓他啞然無聲的時候,總是在漫不經心間就給他來上那麼一下,讓他心癢難耐的,總想要狠狠欺負她。

這一來二去的,人就被欺負到心裡來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由得變得柔軟。

葉秋萍燒完了手裡的紙錢,起身回到他身邊。

玉子明傾身在她耳邊道:「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

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強調道:「我說的是實話。」

他輕哼一聲,直起了身子。

夜風吹拂,風中帶著紙灰香燭的味道,街上煙火漸熄,人聲漸消。

玉子明牽起她的手進了府門。

兩人一路走到葉秋萍居住的院門,玉子明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有跟進去的意思,在院門前停下了腳步,對她道:「你自己回房吧,我去書房。」

「嗯。」

玉子明見她應了一聲後,就徑直往院內走,一點遲疑都沒有,心頭忽地一惱,上前兩步拽住了她。

葉秋萍不解的回過頭瞅著他。

小米也嚇得回頭,這又是怎麼了?

玉子明臉色微冷。「你就這樣走了?」

葉秋萍困惑反問:「不是你讓我先回房嗎?」

玉子明加重手勁。「我讓你走,你便走?」

葉秋萍蹙眉,耐著性子問道:「那你要我如何?」

玉子明的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血肉,聲音也冷得讓小米不自覺退了兩步。

「你的心呢?」

葉秋萍的眉頭蹙得更緊,手腕疼得要命,但她仍舊沒有叫痛,目光平靜地看著隱隱發狠的他,淡淡地道:「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如果不肯告訴我,我又何必問。」

從早晨開始,這人的心情就很低落,她知道他心中有事,可他沒有說的意思,她難道還能逼他說嗎?

玉子明拽著她轉身就走,一路將她拽進隔壁院他的內書房去。

心焦的小米被面無表情的顧墨攔在內書房院門口,無法再前進一步。

房門關上,未點燭火的房內一片昏黑。

玉子明的手掐著葉秋萍的咽喉,將她抵在牆壁上,目光冷冷地睨著她平靜無波的眸子。「你有恃無恐嗎?」

瞭解他對她的心意,便無所畏懼了嗎?

「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玉子明低聲笑,笑聲卻透著一抹悲涼。「葉秋萍,你真的喜歡我嗎?你可有把我放在心上?」

葉秋萍垂下眼,輕輕攬抱住他的腰。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的身子倏地一僵。

她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卻又柔柔的,「我知你心情不好,可你什麼都不說,我又要從何猜起?」

「萍兒…」

「你心情不好想獨處,我自然不會那麼不識趣。可我識趣了,你卻反而生起氣來,玉子明,你真的很難伺候啊。」

舉明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滿足地輕輕吁了口氣。

葉秋萍想了想,終於問道:「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他答非所問地道:「七月十五了。」

她卻似有所悟。

玉子明擁著她往書案走去,一邊道:「我六歲的時候被人從福善堂收養,十歲的時候養父母便都去世了,自此世上只剩我獨身一人。」

葉秋萍道:「想必小時的記憶你都記得的。」

他在書案後方坐下,將她抱坐在懷中,將頭埋在她胸前,悶悶地「嗯」了一聲,接著許久未再吭一聲,整個人動也沒動。

葉秋萍柔順地依著他,也不出聲,也不動,但她卻漸漸感覺到胸前的濕熱。

他哭了嗎?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紗而入,落在兩個相擁而坐的人身上,他們彷彿變成了兩座連在一起的雕塑,靜沐月輝。

她輕撫著他的發,對他生出深深的疼惜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玉子明才抬起頭,輕輕喚了她一聲,「萍兒…」

葉秋萍從他眼中看到了脆弱,那本不該屬於眼前這個男人的東西。

她用雙手捧住他的臉,慢慢地湊上前,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玉子明抱緊她,不容她退卻,瘋狂地加深了這個吻。

他想要她,此時此刻。

他抱著她起身,大步走向書房內的軟榻。

葉秋萍看著他眼中的傷痛與瘋狂,最終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玉子明用力扯落了她最後的褻褲,而後整個人覆身而上,將她壓在身下,他啞著嗓音輕喚,「萍兒…」

她閉上了眼,微微點了點頭。

他心中狂喜,再無所顧忌,低頭吻上她的唇,手也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遊走。

他的瘋狂不僅帶走了自己的理智,也燒燬了她的理智,兩人放肆地糾纏在一起。

「啊…」

被撕裂的劇痛滅頂而來,葉秋萍尚不及自疼痛中爬出,玉子明喉嚨急切地滾動兩下後,便迫不及待地抽送起來。

她捶打著他的肩背,想阻止他的動作,不料反而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玉子明眸底已滿佈情慾之火,早已失了素日的清明冷靜,只覺一股股歡愉自下腹傳入腦中,讓他變得瘋狂。

葉秋萍的雙手抓撓著玉子明的肩背,留下深深淺淺的指甲印。

耳中是心愛女子的鶯鶯嬌吟,身下是她柔膩的肌膚,他正在她的歡樂之谷縱馬馳騁,他覺得整個人歡快得好似飛上雲霄。

她的神思漸漸有些恍惚,有如大海中失蛇的小舟,任由狂風暴雨浸漫而過,卻無力抗拒。

汗水順著玉子明的額角滑過,滴落在葉秋萍顫抖的酥胸上,看著這樣的春色,他更是心神激盪。

終於,他來到極樂之巔,熱燙的泉源再也忍不住噴湧而出,毫無保留地灌溉在她的花核腹地。

兩個人抱在一起喘著氣兒。

葉秋萍空白的思緒漸漸恢復清明,羞惱的握緊拳頭,用力在某人的背上捶了一記。

玉子明輕咳一聲,笑道:「這就翻臉無情了?」

「你--混蛋!」

他捧住她的臉,深情凝視著她的眼,輕輕地道:「萍兒,你是我的了,是我的…」話音消失在相貼的四片唇瓣中。

她逐漸放鬆,雙手改為環抱著他的後頸,整個人向他貼合過去。

感覺到懷中人的順從,玉子明心頭狂喜,用力揉搓著她的雪峰,在她的雙腿環上他的腰間時,他用雙手捧住她的俏臀,腰間一用力,再次挺入她的身子。

抽送片刻後,他一個翻身將她翻至上方。

葉秋萍媚眼如絲瞪了他一眼,雙手撐著床,嬌軀緩緩扭動。

玉子明扶住她的腰,配著她的動作向上挺動。

他們這一套兒閨房手法還是在寺院廂房看別人的春宮學來的,也算學以致用。

夜還很長,內書房春情正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7 PM

第七章

晨曦透過窗欞灑落在榻上相擁而臥的兩人身上,男子俊美的臉上猶帶著一絲笑,右手不偏不倚地放在女子的一隻雪峰上。

女子原本雪白的肌膚滿佈青紫瘀痕,就連一張櫻唇都被人吮吻得有些紅腫破皮。

她如小鳥般窩在男子的懷中,似是睡得不太安穩,秀眉微微蹙著。

玉子明聽到院中的鳥兒鳴叫,輕輕動了動眼皮,並未睜眼,手卻有自主意識般,開始揉搓掌下的那座雪峰。

睡夢中的葉秋萍扭動身子想躲開那煩人的騷擾,不料肌膚摩擦,反而激醒了沉睡的巨龍,它漸漸變得茁壯碩大,叫囂著想要再次衝鋒陷陣。

他輕輕啃咬著她的鎖骨,手往她的幽谷探去,含糊不清地道:「是你自己惹的,怪不得我…」

還在睡夢之中,突然感覺到身子一陣緊實,葉秋萍猛地睜開雙眼,看到伏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那張臉,聲音不免有些顫抖,「你還來?」這人精力未免太好了吧,都折騰她一個晚上了。

雙腿間的疼痛再次鮮明,卻又在他的抽送中揉合了無法形容的愉悅,讓她忍不住舒服地嬌吟。

得到鼓勵的玉子明更加生猛,一邊抽送一邊道:「再叫大聲一點兒…乖,再叫…」

葉秋萍卻猛地咬住了唇,不滿的瞪他。

他瞭然地笑道:「叫了一晚想也是累了。」

她伸手便要捶他,卻因他的挺動,改為抓扶他的胳膊,難耐地扭動了一下身體。

玉子明肆意佔有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再次在她體內釋放。

這時,葉秋萍的肚子發出咕嚕幾聲。

他摟著她,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恍然笑道:「原來中午了啊,難怪你餓了。」話音方落,他的肚子也叫了起來。

她被他折騰得身子彷彿散架了一般,一動就感受到讓人忍不住齦牙咧嘴的疼,整張小臉皺成了一團。

玉子明起身穿好衣物,心情極好地用毯子將她整個人裹好,從床上抱起,出了內書房,從側門回了她的院子,直接進了淨房。

裡面已經有人將熱水倒入了浴桶。

葉秋萍說什麼都不肯讓玉子明有機會再碰她,異常堅決地拒絕了他替她服務的建議。

玉子明略有遺憾,倒也未糾纏,朝她微微一笑,先行轉身離開。

如今她都已經成了他的盤中飧,豈還有讓她飛走的可能?

先前折騰得她也有些狠,是得讓她緩緩。

不過,那也是因為她的味道太好的緣故,讓他把持不住。

異常艱難地洗了一次澡,葉秋萍穿好衣服,將身上羞人的痕跡全部遮掩起來,在淨房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扶著牆壁慢慢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有一隻大手伸來。

葉秋萍抬頭,就看到倚在門外看著她笑的玉子明,她磨磨牙,到底還是點了下頭。

他笑著將她抱坐到餐桌旁用餐。

兩個人難得沉默地吃過了一頓飯,一個是心情好,不欲挑起心愛之人的不憤;另一個則是因為身子被折騰得太過,不舒服,心情十分不好,根本不想理某人。

吃過飯,疲憊不堪的葉秋萍便回自己的床上歇著去了。

她昨天真的是做了一個非常失敗的決定,某人如狼似虎,嘗到了甜頭,接下來不知還會怎樣的纏磨呢。

帶著滿心的憂慮,葉秋萍漸漸睡熟。

期間,小米進來看了幾次,都因為見小姐睡得很沉,不忍心出聲叫醒小姐。

她雖然還是個小姑娘,但是看小姐這般疲累,再加上昨晚玉大人和小姐根本就沒離開內書房,一切已經不言而喻了。

玉大人真是太不知憐香惜玉了,小米有些憤憤。

正在書房寫帖子的玉子明打了個噴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窗外。

還好今天是休沐,否則床上有葉秋萍這個可人兒,他今日要爬起來去上早朝也真是太過艱辛了一點兒。

看看桌上寫好的一張請柬,玉子明不禁笑了。

人已經吃到嘴了,婚禮也該提上議程了,真要弄得有人的肚子大起來再行禮就不好看了。

玉子明在書房寫了一下午的請柬。

葉秋萍在床上補了一下午的覺,連晚飯都沒起來吃。

她現在就缺覺!

見她如此困頓,晚上又不請自來的天官大人很是識趣地在房中軟榻上將就了一晚。

剛剛開葷,他怕自己一挨近那丫頭的身子就變身為禽獸,還是得保持一下距離。

唉!

睡軟榻的天官大人很無奈。

一大清早,小米就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屋子。「小姐,小姐--」

「怎麼了,小米?」低垂的床帳內傳出葉秋萍有些柔弱的聲音。

小米上前掛起床帳,見小姐五官扭曲,似乎正強忍著痛,扶著床欄想坐起身,趕緊伸手扶她。

葉秋萍靠著床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靠窗的軟榻,那人已不在了。

「什麼事啊?」

小米這才想起自己急急跑來的原因,趕緊道:「小姐,府裡從昨天下午就開始把成親用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玉大人還說五天后就是喜期,你知道嗎?」

葉秋萍楞了一下,從被人吃乾抹淨之後,她就一直在補覺,哪裡知道這些事兒。

小米恍然。「原來小姐不知道啊。」

葉秋萍淡淡的反問道:「知不知道很重要嗎?」

小米想了一下,也就釋然了。「也是,總歸小姐是要嫁給玉大人的。」頓了一下,她忽然衝著小姐促狹一笑。「小姐,我以後是不是要改口喊玉大人姑爺了?」

葉秋萍啐了一口,伸手就要打她。

小米躲了開去。

「幫我準備洗澡水。」

小米點頭,走了幾步,又踅了回來,在小姐耳邊小聲道:「昨天晚上姑爺在外間軟榻上歇的,今天天不亮就上朝去了。」當官也不容易啊。

葉秋萍瞪了她一眼。「快去準備。」

小米笑得可開心了,能這樣調笑小姐的機會真不錯,不過她可是知道見好就收的,見小姐的眸光益發銳利,她吐吐小舌,腳底抹油,溜了。

葉秋萍怔怔的望著外面的軟榻,有些出神,而後有些懊惱地把臉埋進雙手掌心。

全亂了!

他的那些傷心往事,在床第之間都告訴了她,她也知道他為什麼對待雷大將軍會那麼不同,雷老將軍當年與他家有故交。

可這人決定拋卻過往,做一個不一樣的亂臣賊子,便是關切他家也搞得與眾不同,硬是整出個斷袖之好來。

偏偏她就是因為他說出了往事而心軟憐憫,忍不住對他柔情撫慰,結果卻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遍又一遍,簡直是昏了頭了,她做什麼要去疼惜他呀,到頭來竟然還把整個人都搭了進去。

重重嘆了口氣後,葉秋萍振作起精神,決定先去洗漱。

縱然休息了一晚,可是只要一有動作,葉秋萍仍覺得全身無比酸疼,可見某個混蛋是怎麼在她身上使力氣折騰的。

小米從淨房出來,見小姐一手扶著床欄,一手扶腰,表情有些咬牙切齒,連忙疾步上前,關心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葉秋萍吸了口氣,道:「沒事,扶我一下。」

「哦。」小米將她一直扶到了浴桶邊。

「你出去吧。」葉秋萍實在沒有臉讓其他人看到她身上的痕跡。

「那小姐有事再叫我。」

「嗯。」

葉秋萍忍著雙腿間的不適,慢慢跨入浴桶,將身子泡進熱水中,隨即舒服地輕吁了口氣。

她將頭向後枕著浴桶邊緣,泡了一會兒熱水澡,這才覺得身子好受多了。

從浴桶出來,又從旁邊的大桶中舀了淨水衝了身子,擦乾水漬後,她慢慢換過衣物,走出淨房。

外頭,小米已經替她擺好了早飯。

葉秋萍落坐用飯的時候,小米就用乾淨的布巾幫她整理濕漉的長髮。

等葉秋萍吃完飯,頭髮也就幹得差不多了。

再晾上一會兒,等頭髮乾透之後,小米把小姐的長髮簡單梳理成髻。

「好了,你也歇一會兒。」

「嗯,奴婢到廊下做會兒針線。」

葉秋萍在軟榻上歪了一會兒,忽地想到了什麼,透過窗子對小米道:「你一會兒去試試,瞧是否能出府。」

小米楞了一下,而後點頭。「好的,小姐是要打聽什麼事嗎?」

葉秋萍笑了笑,道:「不拘什麼都好。」

小米忍不住抱怨道:「姑爺也真是的,把咱們關在府裡這麼久,外面的事一點兒都不知道,我們都快與世隔絕了。」

「是呀。」

「那奴婢這就去吧。」

葉秋萍了然一笑,這丫頭想必早就悶壞了,她自己因自小長居佛門庵堂之地,倒算還好。

過了一會兒,不見小米回來,葉秋萍便知道那人的禁足令是真的取消了。

這個混蛋打著的主意果然是要她一心一意跟他培養感情,連外界的一星半點兒消息都不讓她知曉。

歪在軟榻引枕上的葉秋萍,心情一放鬆,疲累感再度湧上,不知不覺便又睡去。

下午,葉秋萍是在小米興高采烈的喋喋不休之中度過的。

林修與江文華在酒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雙方皆重傷,林修回府當日便嚥了氣,江文華纏綿病榻半月有餘,也故去了。

然而由林、江兩家之事卻又牽扯出了別的事,大概有關朝廷黨派之爭之類的。

小米一個小丫頭不懂那些,只是將聽到的消息一股腦的說給小姐聽。

而葉秋萍於朝堂之事亦不明白,聽了個似懂非懂,反正她也沒有刨根究底的意思,流言消息,聽聽就好。

等玉子明回來的時候,葉秋萍正趴在榻上任由小米幫她捶肩捏背舒活筋脈。

「小姐,可舒服了?」

「舒服多了。」

玉子明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小米的手上。

小米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然後狐疑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他,還是不明白。

直到玉子明的目光越變越冷,小米才福至心靈地突然明白過來,卻不由得在心中大叫:奴婢是女的!

「小米,你怎麼不捶了?」葉秋萍有些不解,扭頭去看,卻看到某人一撩袍子在她身邊坐下。

葉秋萍直覺要起身,卻被他按住。「趴著。」

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悅,她也不想與他做無謂的爭執,便乖乖的再次趴好。

玉子明的手落在她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按揉著,語氣很家常地道:「身子可好些了?」

「嗯。」

一聽到她的回答,他的眸光變得深濃,嘴角勾起,繼續幫她按揉。「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出去,想知道什麼也不必叫小米去打聽,讓其他人去。」

「不過聽些街頭巷尾的閑話解解悶,讓小米去就可以了。」

「明日你和小米到城外的莊園去。」

「嗯?」

玉子明笑著俯身在她身邊道:「總不能在天官府裡出嫁吧。」

葉秋萍的臉轟的一下便燒紅了。

他仍舊彎著身在她耳邊道:「在莊上待上幾日,我很快就會去迎娶,莫太想為夫。」

她難掩羞惱,起身想要捶他,卻又被他按了回去,且他的手有意無意地按揉過她腰側某處,讓她的身子倏地

酥軟。

葉秋萍咬緊了唇,將頭埋在雙掌間,羞窘又氣惱。

不一會兒,飯菜便在花廳擺好,玉子明仍是將她抱了過去。

吃完了晚飯,兩人又喝了養生茶。

葉秋萍見某人始終沒有離開的打算,內心直打鼓,所幸兩個人各自洗漱換了睡衣後,玉子明直接在外間的軟榻上歇了。

此時,葉秋萍的心才算放下來,安心地上床睡了。

只是她卻安心得過早了。

在她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之際,有人突然摸上了床,嚇得她倏地彈坐起身,直楞楞地看著鑽進帳內的某人。

「怎麼,睡到不認識我了?」

葉秋萍不滿的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道:「下去。」

「翻臉無情啊。」玉子明閑閑地躺在床上,故意調侃道。

她用手背捂著臉,卻壓不下那蒸騰而上的熱浪,咬著牙道:「已經都給過你了,你還想怎樣?」

他伸腳去勾她的衣襟,被她用力拍開。

他不以為忤地蹺起二郎腿,晃著腳丫子,非常不要臉地道:「你都已經是我的人了,碰一次和碰許多次有分別嗎?你說是不是啊,玉夫人?」

葉秋萍馬上防備地緊緊揪住衣襟,咬了咬下唇,道:「我身子還不舒服。」

玉子明從床上翻身坐起,與她面對面,雙手環胸,坦然道:「所以,昨天我就忍了。」

她一老口血差點吐出來,合著他還覺得昨天受了委屈?

「大晚上的,我們別把時間浪費到不相干的事情上。」

葉秋萍難以置信地瞪他。

玉子明一邊脫衣服,一邊道:「我明日還要早朝,不能起晚了,早點兒做完早點睡。」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拽過枕頭就要砸向他。忒不要臉了!

見她如此,他也不再跟她客氣,直接餓虎撲羊壓過去,將她連人帶枕都壓到身下。

「玉子明,你不要臉!」哪有人這樣強來的,一點兒都不顧惜她初經人事的身子。

玉子明一邊用身體壓著她的下半身,雙手跟她上半的衣服做鬥爭,一邊很敷衍地點頭承認,「嗯,我是不要臉。」

葉秋萍想踹踹不到他,氣得直咬牙。

「別咬了,留著力氣,一會兒好給我反應。」

她沒能抓住抹胸的最後一角,上身被人成功剝光。(「你別不管不顧的--」

玉子明停下動作,挑眉瞅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葉秋萍期期艾艾地道:「你也說了,明日還要上朝。」

他懂了,點頭承諾,「我會節制的,不會像第一次那樣貪得無厭。」

她這才不再堅守,讓他順利地褪下了褻褲。

見她如初生嬰兒一般裸露在自己眼前,玉子明眼底的火便一簇一簇的燒起來。

葉秋萍一見他的眼神,不禁有些膽怯。

他分開她的雙腿,輕車熟路地挺進歡樂之谷,先暢快地馳騁了一會兒,這才有閑情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葉秋萍一邊喘一邊躲,卻又情不自禁用雙腿夾緊了他的腰,嬌軀輕巧擺動,渴望著他的翻江倒海。

玉子明睨著她,輕笑道:「不誠實的小丫頭。」

葉秋萍回道,「你混蛋!」他把她弄得都不像她了。

「我是混蛋,可你想不想要我這個混蛋?」他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他身上,與她視線相對。

她抱住他的背,傾身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勾住他的脖頸,微微喘著,輕輕扭動嬌臀。

玉子明眸光一深,雙手在她臀部用力,將她緊緊扣向自己的胯間,同時狠狠地在她體內衝刺。

葉秋萍拋開羞怯,大膽吻上他的唇,學著他將丁香小舌探入他口中。

他立時有些瘋狂了,猛地將她壓倒在床上,一邊用力抽送,一邊狠狠回吻她。

兩個動情的人熱情地廝殺了好一陣,才盡興休戰。

玉子明摟著她,葉秋萍回抱住他。

他輕咬了下她俏挺的鼻頭。「這會兒乖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橫他一眼。

那眼波水潤嫵媚的,讓玉子明狠狠倒抽了口氣,伸手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

「別勾引我,我現在可禁不住。」

葉秋萍也怕他再鬧起來,便乖乖的不敢動,但心頭有些微惱,她明明就沒有勾引他。

他將下巴輕擱在她頭頂上,滿足的吁了口氣,輕柔的撫摸著她光滑柔嫩的背。

「我們成親後,你就安心地做我的夫人。」

葉秋萍沒吭聲。

「在想什麼?」

她咬著牙道:「都是你的人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麼死困著我?」

玉子明輕笑一聲,「我當然不會像以前一樣,我不會再限制你出門的自由,不過你床上的自由是屬於我的。」這個容不得半點折扣。

「玉子明。」

「嗯?」

葉秋萍抱著他的腰,聲音有些悶悶地道:「你這樣,其實我很害怕的。」

「害怕?」

她點點頭。「我曾經見過一對男女,起先他們恩愛有加,乃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可是後來,那男的背離了誓約,卻不肯放那女子離開,最終,成了一出人間慘劇。

「既然不愛了,為什麼不肯放曾經愛過的人一馬?既然曾經愛過,為什麼不能成全她後來的幸福?」

玉子明蹙眉。「背離誓約?」

「本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奈何卻生出個娥皇女英來。」葉秋萍不勝欷吁。

聽她這麼說,他馬上想到她的父母,葉志天和她娘親也曾是一對神仙眷侶,但因為多了江氏,幸福轉眼灰飛煙滅。

「你害怕我什麼呢?」

葉秋萍坦然道:「玉子明,你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如果有一天,你也不愛我了,我怕自己會被你毀掉。」

玉子明摸著她的背,默然無語。

不得不說,她看透了他的心,如此犀利直白,如果他得不到,那麼他寧可毀去。

「我娘曾說,在一起的時候彼此珍惜,分開了,也要各自好好過活。放過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忘掉那些不愉

快的,重新尋找幸福。」

他的手驀地收緊,咬著牙道:「葉秋萍,別賣弄你的小聰明,你是想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讓我忘記你,也讓你能好好地生活,是不是?」

葉秋萍沒有否認,她確實是有這樣的意思。

「我不會忘記你的,你也別想離開我去過你所謂自己的人生。」

她輕嘆了口氣。「人生在世,有太多不可預見之事,就像我以前從未想過有個女人會介入我爹和我娘之間,破壞我們一家的幸福,也絕對不曾想過救了一個人,這個人卻一心找我的麻煩,更不會想到,我會把自己交給一個我並不贊同他為人行事的男人。你喜愛我的時候都能拿著我身邊的親人算計籌謀,若有哪一天,曾經的喜愛不在了,我豈非就變得危如累卵?你說,我不應該感覺害怕嗎?」

玉子明端詳著她,她的神色平淡安詳,眸中閃爍的是堅毅與豁達。

葉秋萍輕撫著他的臉,輕輕地嘆道:「你不是一個好人,我知道的。我們的性情南轅北轍,夫妻相處日久年深,性情相悖的兩人焉能感情和順?只怕最終免不了夫妻離心,形同陌路。」他譏誚地揚起嘴角。「所以,你要早早將我排除在你的人生之外,因為你害怕我們最終夫妻離心,形同陌路?」

她點點頭。「是的。」

「你想得真多。」他諷刺道。

葉秋萍卻道:「你知道我外祖父和娘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玉子明揚眉。「在什麼地方?」

她微微一笑,輕撫過他的唇,幽幽的道:「他們一個在廟裡,一個在庵裡。」

他心頭一震。「都出家了?」

葉秋萍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飄忽。「外祖父因為外祖母過世,選擇遁入空門,我娘因為傷心我爹的見異思遷,在我六歲那年也皈依佛門。」

玉子明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皺了皺眉頭,自嘲道:「我覺得我能正常長大,沒有一時想不開也遁入空門,已經很不錯了,也因為這樣,我更不想有一天我要因為某個混蛋透頂的男人,也剪去三千煩惱絲,跟佛祖吃齋。」

想想就覺得那是一件特別恐怖的事,祖孫三代都因情而遁入空門,這肯定是他們家風水有問題吧?

玉子明被她的語氣給逗笑了,難怪有時候會覺得她的性格有些違和,原來根子在這裡啊。

「笑什麼?」

他輕擰了下她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我基本聽明白了,我會盡量克制自己,別太過拘著你,至於你呢,也給我乖一些,思想跳脫些不妨事,就是別在我還沒見異思遷、朝三暮四時就給我先扣好了帽子,然後私自決定跟我說再見。」

葉秋萍趁機追問:「那萬一我運氣不好,你真的見異思遷、朝三暮四了,怎麼辦?」

玉子明語氣森寒、萬分決絕地道:「不會有那一天的!我真想掐死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訕訕的撓撓頭,乖乖閉上嘴不再多說。

他用力又拍了下她的臀,惡聲惡氣的警告道:「睡覺,你要是睡不著,我不介意讓你累一點。」

葉秋萍哼了一聲,在他懷裡翻個身,擺出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姿態。

玉子明笑著抱緊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8 PM

第八章

玉子明在京郊的莊園佔地廣闊,亭台樓閣不少,屋內的陳設用具也都延續著他一貫精緻奢華之氣。

最讓小米咋舌的是,她看到了滿滿一庫房的嫁妝。

沒錯,是嫁妝!

小米興奮地跑去告訴小姐自己的發現。

對嫁妝並不感興趣的葉秋萍,被小米強拽著去了庫房。

滿滿當當,用大紅綢緞紮起的嫁妝,珍珠翡翠、珍寶古玩、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小米從一隻托盤裡拿出一顆拇指大的珍珠,湊到小姐眼前,贊嘆道:「小姐,這珠子好漂亮。」

葉秋萍搖頭。「不是我的,我可作不了主給你。」

小米急忙搖頭。「奴婢沒想要,就是從沒見過這麼多的金銀珠寶。」

葉秋萍點頭。「我也沒有。」

小米好奇。「可是小姐,你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感到驚奇?」

葉秋萍一本正經地道:「佛說世間萬物皆是虛妄。」

小米受不了的嘟起嘴。

葉秋萍失笑,伸手揉揉她梳著雙髻的腦袋,道:「喜歡看就多看會兒,應該不會有人趕你走。」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莊園管家此時開口道:「小米姑娘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小米放下珍珠,改抱起一株紅玉珊瑚,兩眼更是閃閃發亮,彷彿閃著兩錠金元寶。「小姐,如果這些都是你的嫁妝,豈不表示…這些都是你的?」

葉秋萍淡定地道:「理論上是如此。」

管家又道:「夫人,這些是你的嫁妝,本來就是你的,成親後,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的。」

「哦,這樣啊。」葉秋萍表示自己明白了。

管家用力點頭,生恐她不信。

葉秋萍看著琳琅滿目的珍寶,隨手拿起一隻瑪瑙手釧,看看小米,又看看管家,問道:「我現在能作主嗎?」

管家笑著點頭。「這東西小,不顯眼,送嫁不礙,夫人可以給小米姑娘,大件東西的話,還是成親後再賞,也好造冊。」

葉秋萍將手釧塞到小米懷裡,有些不耐的咕噥道:「富貴人家還真是麻煩。」

小米瞪圓了眼,一時沒從突然從天而降的橫財中回過神。

等她回神,她連忙放下紅玉珊瑚,追著小姐跑了出去。「小姐、小姐,你真的給我了?」

「嗯,給了。」葉秋萍毫不在意。

小米不由得感慨道:「小姐,咱們落魄時你摳門的面不改色,沒想到真有錢時,你大方起來也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啊。」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這是不是就是人家常說的穩如泰山啊?」

葉秋萍耐心聽完,慢慢提起裙子,一腳踹了過去。這個鬼丫頭,敢這麼調侃她,長膽兒了啊!

小米反應快,早一步提著裙子笑著跑開了。她很清楚,小姐要是真想踹她,她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的,不過是玩鬧,就像小姐對待姑爺那樣,若不是小姐默許,姑爺哪能輕易得手。

葉秋萍看著小米邊跑邊笑,也忍不住跟著笑開了。

芍葯叢畔的杏衣女子笑靨綻放,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快樂。

這是玉子明從未見過的葉秋萍,她少有如此開懷的時候,偶爾露笑不過淺淡微微,倒似從未入心。

葉秋萍看著小米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搖著頭轉身,卻在下一刻怔住。

他怎麼會來?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玉子明走上前,輕笑問道:「很開心?」

她的笑容慢慢變淡,回道:「還好。」

他沒有漏看她的神情變化,眉峰一挑,道:「那麼多的金銀財寶,卻不及一個小丫鬟的調笑?」

葉秋萍側頭看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到庫房之前。」他回道。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嫁妝?肯定不是我爹留下的吧。」

玉子明道:「葉大人沒來得及給你留下什麼,即使有,也肯定不會像我替你準備得這麼豐厚。」

「弄這麼多幹什麼?」

他凝視著她,認真回道:「我的夫人配得起這些嫁妝。」

葉秋萍忽地踮起腳,湊到他耳邊道:「我看出來了,你是個貪官。」

玉子明乘勢將她摟入懷中,亦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貪官你便不嫁了嗎?」

她反問:「婚禮取消了嗎?」

玉子明眉眼俱舒,沒好氣的捏了下她的下巴,道:「走,我給你帶嫁衣過來了,去試試。」

葉秋萍有些訝然。「嫁衣現在才做好?」

他雲淡風輕地道:「原本以為婚期不會這麼快的,沒想到你會突然給我一個大驚喜,幸好嫁衣趕工完成了。」

葉秋萍登時惱羞成怒,用力推開他。「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幹了一件多麼蠢的事。」

玉子明低頭拿扇遮了一下嘴,跟著她往前走,邊走邊道:「此言差矣,娘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你不要一直跟著我!」

「你不試嫁衣了嗎?」

「你自己穿去。」

玉子明笑道:「為夫有新郎服,這新娘服得你穿,乖,別鬧了。」

葉秋萍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他假裝無辜的雙手一攤。

她抿著唇,極力隱忍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傾心太快了?」

玉子明用折扇輕輕敲了敲額頭,頗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看著她笑道:「事實上,為夫倒覺得娘子還是太慢了些。」至少沒有他對她傾心來得快。

葉秋萍一字一句地道:「你可以走了。」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她生氣地甩開。

「真是愛生氣。」

葉秋萍瞪了他一眼,扭身便走。

玉子明繼續跟上,一邊欣賞路過的風景,一邊道:「多時未來,這處莊園倒是收拾得越發精緻了,萍兒可還喜歡?」

她就是不理他。

他也不氣餒,依舊跟在她身邊自言自語。「萍兒若是不喜歡這裡,不妨事,我再讓人另擇一處,建一座你喜歡的送你。」

葉秋萍終於忍不住出聲,「玉大人真是財大氣粗。」

玉子明坦然接受她的讚美,「本官確實當得起財大氣粗這個詞。」

她蹙緊眉頭。「你到底要跟著我跟到什麼時候?」

他理所當然地道:「你肯跟我去試嫁衣的時候啊。」

「我不喜歡穿紅色的衣服。」

玉子明搖搖頭。「那沒辦法,成親是件喜事,總要穿紅色的嫁衣才好。」

「衣服你留下,我會試的,你可以走了。」

「這麼無情?」他攔到她面前,笑容帶了幾分邪氣。「就不留留我?」

葉秋萍臉上一紅,就想繞過他。

玉子明卻一下摟住了她的腰,調笑道:「今晚我不走,好不好?」

她打了下他的手,啐道:「還有兩天我就嫁給你了。」

他在她頸子啄了一口,攬著她的腰手一收緊。「可我已經孤枕獨眠兩天了。」

葉秋萍咬牙。「你這樣是怎麼潔身自好這麼多年的?」

「可現在有你了啊。」他為什麼還要繼續憋著自己?

「呸!」

「走吧,跟我去試嫁衣。」

葉秋萍踩了他的腳一下。

玉子明低聲笑起來。

「放手。」

「不想放。」

「你不放,我怎麼跟你去試嫁衣?」

一聽,他馬上放開她,改牽著她的手。「走,咱們去看嫁衣。」

兩人穿廊過洞,來到一處幽靜精緻的小院。

外廳的圓桌上放著幾隻托盤,大紅的嫁衣、奪目的鳳冠、紅繡鞋、衣物佩飾都整齊地擺放其中。

葉秋萍一見就受不了的緊緊皺起眉頭,她生平最不喜穿紅色衣物了,更何況是紅得如此通透的。

「來,穿上試試。」

「我進去試。」她面色難看的拿了那只放著嫁衣的托盤進了內室。

玉子明並沒有跟進去,而是悠間自在地在圓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不多時,就聽到珠簾掀動的聲響,他回頭一看,雙眼一亮。紅得刺眼的嫁衣襯得她眉目清靈卻也嫵媚端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剛剛好。

葉秋萍走到桌前拿起那只黃金為底、珠寶鑲嵌的鳳冠。

玉子明伸手接過,替她小心仔細地戴上,瞬間眼中只剩滿目的驚艷。

他輕撫著她的臉,由眉到眼、到鼻,再到唇,最後他滿意地道:「這身嫁衣穿在你身上,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她害羞一笑。

紅衣盛裝,粲然而笑,端的是勾魂奪魄。

玉子明的呼吸陡地一重,啞著嗓音道:「不過我現在只想脫掉你身上的嫁衣…」

葉秋萍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打橫抱起,她驚呼一聲,「喂!」雙手卻已環住他的頸項。

他衝著她妖孽一笑,輕聲道:「我們再洞個房吧。」

「我可以說不嗎?」

「當然不可以。」

「那你又何必問。」

「禮貌上問一問罷了,娘子,你想多了。」

「呸!」

分隔內外間的珠簾發出碰撞的悅耳聲響,外間已不見兩人蹤影。

七月二十二,天官府張燈結綵迎新人。

這一日,不管素日關係是否親近,大部分在京朝臣都到天官府賀喜,即便不來,也有賀禮奉上。

花轎由城外而入,鑼鼓喧天,鞭炮一路長鳴。

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長長地排了一溜,這頭入府,那頭尚在半路,真可謂是紅毯鋪街,十里紅妝。

隊伍所經之處,百姓圍觀,議論紛紛,打聽新娘究竟何許人也。

最後有人表示新娘子乃是辭官離京前御史葉志天的大女兒,也就是那個被同父異母妹妹頂了婚約的葉大小姐。

眾人真心覺得老天對人是公平的!

葉二小姐處心積慮要謀奪別人的婚約,結果卻落得身敗名裂,命喪黃泉的下場。

林公子心志不堅,等不到葉大小姐進京履行婚約,便難經妻妹引誘與之私下媾合,繼而背棄前約,另結新盟,終至惡果自嘗。

今日,葉大小姐端端正正、名正言順成了一品天官夫人。

那豐厚的嫁妝據說全是天官大人所備,足見對其憐愛有加。

轎外人聲喧嘩,樂聲喧鬧,轎內之人也是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本是為解除婚約上京,結果卻仍是在京城嫁了人。

一直知道玉子明不是個好人,也一直不欲與他有糾葛,怎料兩人卻越糾纏越深切,終至無法分離。

葉秋萍交握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緊了緊,不知道成親之後的日子會是怎樣?

她不禁感到惴惴不安。

沒多久,花轎在天官府前輕輕落下。

新郎踢轎門。

新娘下轎,過火盆,踩瓦片。

被人一路牽著走進喜堂,夫妻交拜,行完大禮,而後被送入了洞房。

蓋頭之外的一切不得見,看得到的只有腳下這塊四方地。

「姑爺。」

小米的聲音打斷了葉秋萍的思緒,她心頭忽地緊張起來。

聽得那人的腳步一步步接近,葉秋萍的心也跟著跳個不停,她未料到在兩人有過夫妻之實後,竟還會這般緊張,像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般惶然與無措。

聽到他發出一聲愉悅的輕笑,隨即葉秋萍眼前一亮,遮蔽她視線的蓋頭被挑了去,抬頭,便見一張含笑望著她的俊顏。

玉子明輕喚道:「娘子。」

葉秋萍垂下頭,嬌羞的回道:「相公。」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著眼前這張宜嗔宜喜的小臉,只覺一顆心都被漲得滿滿的。

最愛素面朝天的她,此時胭脂輕掃,娥眉淡描,櫻唇微點,美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葉秋萍被他越來越火熱的眸光看得心頭小鹿亂撞,微微垂下眼簾,不自覺輕咬紅唇。

「別咬。」他伸指抹過她的唇,如囈語般呢喃。

她怕他又不管不顧,拉下他的手,輕聲道:「不是還有賓客在前堂。」

玉子明笑了,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道:「為夫稍坐片刻,就去應酬他們。」

葉秋萍捶了他一記。

他低頭輕啄了下她的唇,然後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立時惹得她雙頰飛霞,羞惱地用力推他,想掙脫他的懷抱。

玉子明用力將她抱住,陪笑道:「不惱,不惱啊。」

葉秋萍哼了一聲,扭過身不理他。

他跟她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在自己尚能把持得住的時候,離開了新房,去招呼那些賓客。

真是群不討喜的傢伙!

他一離開,小米這才又回到了喜房。「夫人,我伺候你卸妝吧。」

「嗯。」

葉秋萍坐到銅鏡前,讓小米幫著拆卸頭上的釵環與髮髻。

看到銅鏡內小米低頭竊笑,葉秋萍的雙頰不免發燙,沒好氣的問道:「笑什麼?」但這話其實是白問了,她也看到自己的妝被某人弄得有些花,尤其頸間被某人無賴地留下了許多的印跡,小米肯定是看到了。

小米邊幫夫人拆去頭上的髮簪,邊笑道:「奴婢是覺得姑爺對夫人真好。」

葉秋萍低頭抿唇笑了下,微垂的眼簾卻掩住了眸底的心思。

情越濃,情越薄,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小米將夫人的長髮全部放下,又幫她寬去嫁衣,換上家居服。

「奴婢去給夫人拿些吃的來。」

葉秋萍點了點頭。

小米一邊朝外頭走去,一邊嘟囔道:「姑爺也真是的,府裡怎麼都不肯用個女人呢?」

葉秋萍回到床邊坐著,忽然忍不住笑了,她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外祖父和娘常說她有時想得太多,不好,可是從小看多了人情百態,體會到了悲歡無常,她只是不自覺替自己多想一想罷了,人之常情。

很快的,小米便舉了些飯食進來。

葉秋萍慢條斯理地用了些。

之後,小米就拿了一封信給她。

葉秋萍有些訝然。

小米老實地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誰寫的,是姑爺吩咐奴婢交給夫人的。」

葉秋萍狐疑的拆開信封,展開信紙,當母親娟秀而熟悉的字跡印入眼簾,淚水瞬間便湧上眼眶。

娘說她已是出世之人,紅塵中事便不再理會了,自也不會前來出席她的婚禮,只囑咐她一切隨緣,善待自己以及身邊之人。

信末,母親還是忍不住斥責了她洩漏自己去處的行為。

葉秋萍看完信,含著淚笑了。

娘或許不會還俗與父親重敘舊情,但若是父親執意守著,她大概也不會說什麼。

無論何種相守,總是相守。

紅燭高燃,替人垂淚。

紅羅輕紗軟帳低垂,隱約可見帳內之人正安穩入睡。

在門外,玉子明便將顧墨揮退了,伸手揉了揉額頭,扶著門走了進去。

今日雖是他的大喜之日,但有些人就是選中這樣的日子想看他出糗,他被灌了不少酒。

他腳步踉蹌,好不容易才將房門關上,他先朝內室望了一眼,低頭笑了笑,轉而去了淨房。

簡單梳洗一下,換了乾淨衣物,這才搖搖晃晃地進了內室。

濃郁的酒味竄進鼻息,葉秋萍皴著眉頭,慢慢睜開了眼睛。

「醒了?」

看他一臉醉容,她直覺想坐起身,替他倒杯熱水、替他擦擦臉也好。

玉子明按住她的肩,道:「不用起來。」

「你醉了。」

他坐在床頭將自己扒光了,然後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

葉秋萍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得微微躲了躲。

玉子明伸手將她拽進懷裡,在她身上一摸,笑問道:「怎麼沒有都脫了?」

「胡說什麼呢!」

他將她僅著的抹胸、褻褲都扒下,扔下了床,隨即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你身上的酒味兒好重。」

玉子明扳回她躲開的臉,眉目微斂。「嫌棄我了?」

葉秋萍蹙眉拍他。「酒味太大,我聞著難受。」

他扶著她的臉,緩緩低下頭,一字一句地道:「無論怎樣的我,你都得接受,懂嗎,萍…」最後的話音消失在她的紅唇內。

她只覺一股濃郁的酒味衝入口內,被迫全盤接受,眉頭不由得擰在一起。

等他的唇舌下移,她方才能正常呼吸。

只是這羅帳之內未能倖免也瀰漫上那股酒味,幸而薄透的紗羅讓帳內的空氣不至太過令她難忍。

雖然她勉強能忍受他的酒氣,但他在她胸前的肆意吮吻,卻讓她情不自禁地扭動身軀,嘴裡也逸出令人面紅耳赤的細碎嬌吟。

撩撥得身下的可人兒情動,玉子明又重新吻上她的唇,同時分開她的雙腿,將火熱頂進她的幽谷。

葉秋萍瞬間便被下身的充盈刺激得花心一緊,一下抓緊了他的肩。

「喜歡嗎?」他咬著她的唇問。

她眼角盈潤,摟緊他的頸子,讓兩人更貼近,無言地給了他答案。

伴隨著滿意的低笑聲,玉子明開始深深淺淺的抽送。

床帳內的溫度越漸升高,熾熱的春情讓他們踢開了被子,在大紅錦褥上縱情。

葉秋萍迷亂難耐的將頭向後仰,雙手緊緊抓著玉枕兩側,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玉子明的背脊、胸膛皆是熱汗,手箍在她的腰上,神情已是到達臨界的癲狂,隨著一聲低吼,他癱軟在她的嬌軀上,帳中只餘兩人急促的喘息聲。

她睜著一雙眼,迷茫地看著帳頂,手慢慢鬆開玉枕,慢慢在身邊攤開。

他在她頸邊笑了,笑得異常滿足和得意,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她壓在自己身上。

葉秋萍乖巧地伏在他胸口,閉目不語。

玉子明輕撫著她的背,道:「累了就乖乖睡。」

她有些納悶,今日洞房,這人倒如此節制了?但她可不會蠢得問出口。

他彷彿猜出她的心思,微閉雙眼,主動解釋道:「為夫一會兒還有事,今日就暫且放過你了。」

「有事?」葉秋萍不解反問。

玉子明捏捏她的下巴,帶了幾分戲諸地道:「傳言中,為夫一往情深的那個人來了。」

她一臉訝然。「雷將軍?」

他有些嫌棄地道:「就是他。」

「這個時候來?」

玉子明不滿地哼了一聲,道:「他前不久才奉旨回京述職,大約是覺得此時找我能避開所有人耳目吧。」

葉秋萍深以為然,任誰也想不到他的洞房花燭夜會去見傳言中的男主角嘛,就是她都覺得難以置信。

她又重新伏回他胸前,那些朝外朝內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理會。

玉子明靜靜地等她睡著,小心地將她放躺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又俯身看了她片刻,這才起身穿衣下地。

去淨房洗漱一番,換過衣物,他走出新房。

屋外,顧墨正靜靜站立,見主子出來,微微欠了欠身。「大人。」

玉子明點了下頭,道:「去書房。」

「是。」

主僕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內院書房。

書房內,有一人沉默地坐在黑暗中。

玉子明一進門,雷飛雲就霍地站起,語含怒氣地道:「玉大人好大的架子,讓人這般好等。」

玉子明一手負後,一手隨意擱在身前,雲淡風輕地道:「挑了今天這麼個日子上門,活該你等。」

「你--我不與你這奸邪之徒做口舌之爭。」

「那你又來見我。」玉子明好整以暇地選了張椅子坐下。

「你當我想來見你啊?」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正好我娘子還在新房等我呢。」

「我不與你廢話。」

「那你說正事吧。」玉子明一副可有可無的口吻。

雷飛雲突然有些彆扭地道:「上次的事,謝謝你了。」

「什麼?」玉子明明知故問。

雷飛雲咬著牙道:「多謝你上次替我們引開追兵。」幫他掩過他當日無旨偷偷潛回京城一事,又幫他救了三皇子,他又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玉子明笑了一聲,道:「我可沒那等好心,只是長途跋涉的,你們也不選輛好車,害得我差點兒把命都丟在那山上。」當然,事後他也沒放過在馬車動手腳,以及半路等著伏擊卻空等一遭的那群人。

「總之,我們承你的情了。」

玉子明掩著嘴,打了個呵欠。「說正事吧,廢話就給我省起來,我今兒耐心不好。」

「當今朝局你是知道的。」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雷飛雲又激動起來。「身為人臣,豈能不顧江山社稷安危,這豈是為臣之道?」

玉子明呵呵一笑。「江山社稷與我何干,誰坐江山不是坐?我這奸佞之臣,給誰做不是做,你說是不是啊,雷大將軍。」

「你--」

「說吧,你此次入京的主要目的。」

雷飛雲沉默了片刻,才略顯沉重地道:「聖上龍體可是…」

玉子明沒什麼地揮了揮手。「還行呢,不管誰想要(提前登基,恐怕都得做些手腳。」

雷飛雲大驚。「有人想奪位?」

玉子明不以為然地道:「這很奇怪嗎?」

雷飛雲不由得朝他走近一步。「你就眼睜睜看著?」

玉子明不明所以,反問道:「不看著,要做什麼?」

「你簡直--」他明明就這般聰明絕頂,胸有文韜武略,卻不肯用在為國為民上,朝堂之上翻雲覆雨只憑心情喜好,全不念蒼生民計,實在是無比混帳。

玉子明涼涼地道:「我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日子,不是被你這麼拿來浪費的。」

雷飛雲忽然嘆了口氣。「不瞞大人,自五年前太子意外離世,儲君之位空懸至今,幾位皇子明爭暗鬥不止…」

玉子明忍不住看著他搖頭,這麼多年了,這人始終沒個長進,這是又被誰給攛掇著要冒頭了?

有點兒意思!

「此次進京面聖,你想跟皇上提立儲的事?」

「是。」

「怎麼會專程跑來同我說?」

雷飛雲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家娘子讓我來問大人一聲的。」

玉子明「咦」了一聲,「你成親了?這次這個沒被你剋死在娘家啊!」真不容易,難道真是事不過三?

「玉大人…」雷飛雲沒說的是,你這被傳得言之鑿鑿是純斷袖的都成親了,我怎麼就成不了親了?

玉子明起身,繞著他轉了一圈。「看來你這次是娶到賢妻了,恭喜啊。」

「你看我,還未恭喜大人新婚之喜呢,恭喜大人。」

「你娘子讓你來問我,那你想聽我的建議嗎?」

「請大人賜教。」

「言多必失。」玉子明說完,轉身便往外走。「顧墨,送客。」

「是。」

玉子明離開書房卻沒有回新房,而是獨立在新房院中仰頭看天。

顧墨送完人回來,來到主子身後。

玉子明對著天上弦月自語般地道:「這天啊,快要變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9 PM

第九章

秋風日盛,天漸轉涼。

夏衫換秋裳,荷塘景日衰。

伏在窗邊看著不遠處的一池荷蓮,葉秋萍莫名有些傷春悲秋。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嫁給某人都快一個月了,在除了她和小米全是男人的天官府,也住得越發習慣了。

在軟榻上坐直了身子,手在腰後捶了捶,某人對於夫妻之事極是勤勉,她不患少,卻憂太足。

許多雜思聚集,惹得她不由得嘆了一聲,「唉…」

「怎麼好端端地嘆起氣來了?」坐在另一邊書案後方看書的玉子明,分神看了她一眼。

「只是突然看著這滿池的荷蓮有些傷感,落花流水春去也,夏也去了,馬上便是金桂時節了呢。」

「怎麼沒來由有了滿腹的感傷?」玉子明放下書冊,朝她走去。

「我本是山野中自在飛翔的鳥,如今卻生生被你養成了金絲雀,怎麼不令人感傷?」葉秋萍似真似假地說。

他在她身後坐下,將她攬入懷中。「在天官府待得煩悶了?」

她向後靠著他,嘴角含笑。「嗯,有些呢,你要怎麼幫我解悶?」

「倒是越來越調皮了。」

「不行嗎?」

「行,你愛怎樣便怎樣。」

葉秋萍在他懷中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抓著腰間的一條絲絛隨手甩弄,不是很認真地道:「怎麼不看書了?」

玉子明的手輕輕撫揉著她的小腹,眸光深深。「書哪有夫人活色生香。」這般讓他上癮,欲罷不能。

她好笑的嬌瞋他一眼。

他靠著軟榻的扶欄,低聲調笑道:「看來為夫還不夠努力,要不你現在就不會覺得如此無聊了。」

葉秋萍反手打了他一下。

玉子明笑容不減,繼續道:「豈能不怪為夫,若是為夫夠賣力,娘子只會整日昏昏欲睡,哪裡還有機會這樣無聊煩悶?」

她啐道:「不要臉。」

他壞笑道:「我在你跟前要臉做什麼?不要臉才對,我必須對你做盡各種不要臉之事,才能讓你我夫妻和諧圓滿。」

「滾!」

「娘子怎麼爆粗口了?」他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葉秋萍懶得搭理他。

玉子明仍纏著她道:「萍兒,你說我如此努力,你這裡會不會已經有我們的孩子了?」

「去。」

「你是怕有,還是怕沒有?」

「你真混蛋!」

玉子明悶聲笑,手卻一直老老實實地覆在她的小腹上,並沒有什麼不規矩。

「告訴我啊,娘子。」

葉秋萍扭頭看他,反問道:「那你是怕有,還是怕沒有?」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妙,妙極了。

他們都有怕,都有不怕。

她怕的,他不怕;他不怕的,她害怕,不過是努力與能否努力的區別。

哈哈,他家娘子真真是個惹人心癢難耐的玲瓏人。

葉秋萍紅著臉捶了他兩下,便又轉過頭去,依舊靠在他懷中,看著窗外明朗的天空。「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玉子明對天氣倒沒什麼興趣,只道:「天氣這樣好,不如我陪你到園中走走。」

她搖搖頭。「天氣是不錯,可我卻是懶得動呢。」

他寵溺的笑道:「那就這麼歪著吧。」

葉秋萍覺得有些睏,閉上眼道:「我有點兒乏了。」

玉子明輕點了下她的鼻尖。「想睡便睡吧,有為夫在呢。」

她拍了他的手一下,警告道:「你不許打擾我。」

「不擾,睡吧。」他伸手拿過一旁的薄毯替她蓋上。

不知是身後的人帶給她的安心感,還是因為實在太過睏倦,她很快便睡熟了。

玉子明輕輕撫著她的小腹,眼中滿是深切的期盼,他希望她能懷上兩人的孩子,讓彼此的生命得以延續。

他這麼努力,說不定已經有小東西在她的腹中扎根生長了呢,想到這兒,他的眸光益發柔和。

期盼之餘,亦有些悻悻,一旦有了孩子,他就得過回清心寡慾的日子了,想想真是有些不甘心,可又覺得很幸福。

幸福的不甘心,很奇妙的感覺。

在玉子明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門外傳來顧墨的聲音--「大人。」

玉子明的雙眼猛地睜開,低頭看看懷中人,輕手輕腳的讓她躺在軟榻上,然後下地出去。

將房門拉好,玉子明朝顧墨使了個眼色,主僕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小樓。

「什麼事?」

「二皇子私服來訪。」

「是嗎?」玉子明伸手,顧墨將一柄折扇遞過去,玉子明緩緩展開扇面,道:「這是坐不住了啊。」

顧墨問道:「大人要見嗎?」

玉子明搖了搖扇子,道:「難得的休沐,也不讓人清閑。走吧,咱們去會會他。」

顧墨沉默跟上。

玉子明的外院書房是處幽靜雅致的院落,院中草木扶疏、鬱鬱蔥蔥,一派勃勃生機,庭中更有兩棵蒼翠松柏挺拔高聳,牆角遍植爬山虎,將花牆變成了綠蔭之地。,書房內滿滿兩櫃書籍,書案上的美人瓶內插了一朵盛放的薔薇,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搭,倒也不是特別違和。

玉子明走進書房的時候,目光先落在瓶中的薔薇上,眸光輕柔,帶著一點兒笑意。

萍兒近來對薔薇極是偏愛,閑暇無事便拿來插瓶。

「下官見過二皇子。」

聽到他的請安聲,在書案前負手而立的錦衣男子才恍然轉過身來,笑道:「玉大人無須多禮,本宮來得唐

突,還望玉大人不要計較。」

「殿下言重了。」

二皇子已近不惑之年,卻保養極好,且面白無鬚,顯得更是年輕,一雙灼灼桃花目,像極了他的母妃。

此時,那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帶著點點灼人的笑意,伸手往一旁相讓,道:「玉大人快請坐。」

玉子明毫不介意他的反客為主,從善如流地在一旁落坐。

二皇子也隨即在主位坐下。

玉子明等他坐定,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道:「不知殿下來訪所為何事?」

二皇子眸光微閃,若無其事地笑道:「不瞞大人,本宮此番前來確是有事,就不知大人是否肯相助一二了。」

玉子明雲淡風輕地一笑,道:「但不知是怎樣的事?」

二皇子伸手拿起高几上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茶水已溫,喝來有些苦澀,他眉頭輕皺,爾後快速平復,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出口之言卻完全與正事無關,「茶有些涼了呢。」

玉子明當即意會,朝屋外揚聲道:「換新茶來。」

聞言,顧墨便轉身離去。

二皇子收到門外侍衛的暗語,確定沒有其他人,放下手中的茶盞,神色微微一正,道:「父皇身體近來每況愈下,本宮每每思及,便憂慮不已。」

玉子明嘆了一聲,附和道:「是呀,如今皇上的身體確實不太好。」

二皇子低垂的眸底閃過喜色,但神情語氣都是滿滿的擔憂。「可惜父皇不允我們入宮侍疾,我等兄弟無不為此焦慮。」

玉子明心中不屑,面上卻是一片讚賞。「殿下純孝,皇上定會明白的。」

二皇子嘆了口氣,滿是憂愁地道:「原本三弟最得聖心,可惜他忤逆父皇,如今被眨至邊庭,我等兄弟卻是再不敢造次。」

玉子明心中冷笑,三皇子不就是被你和四皇子聯手陷害才遭眨的嗎?

當日他不過是為了替雷飛雲那個一根筋遮掩行跡,卻陰差陽錯順便搭救了三皇子,他雖不是刻意,但畢竟三皇子承了他的恩,於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自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玉子明從來不怕多做準備,在這種權力傾軋中,想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必得有非常之手段。

兩人的對話至此,他已然明白二皇子今日前來還是為了皇上立儲之事。

當皇子的最怕的便是遇到身體康健的父皇,好比太子殿下,沒等熬倒皇上,自己倒先去了。

如今宮裡宮外都道皇上身體有恙,可其中真假都人人忐忑,這就免不了要有些打聽試探了。

而他身為皇上近臣,經常隨侍御前,進出宮苑,二皇子會來找他,倒是很容易理解,只是關於立儲一事,他從不發言,而今關於皇上的病情,朝臣私下猜測紛雜,有些人再無法坐得住。

玉子明狀似沉吟,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表情也多了幾分為難。「三殿下之事,下官不好表示。」

二皇子心中有些著急,可他總不能大刺刺地說自己想問皇上到底是不是病重,究竟欲立誰為太子,偏偏玉子明卻光明正大地跟他打機鋒,避重就輕,就是不肯順著他的話來。

著實可惡!

他以為靠著皇上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了嗎?等到有朝一日他繼承大位,一定要讓他好看。

二皇子努力壓抑怒火,道:「本宮實是掛心父皇龍體安危,想在玉大人這裡討個心安,也好有個應對。」

玉子明拿起茶盞蓋,輕輕敲了敲杯緣,唇線輕抿,適時的道:「恕下官鬥膽直言。」

二皇子心中一喜,忙道:「大人有話請說。」

玉子明嘆口氣,才又續道:「皇上的情況不太好,近來偶有提及被眨的三殿下,雷飛雲又在此時被召回京城,只怕…」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但二皇子心中已是悚然一驚,莫非父皇真的屬意三弟?

上次沒能一舉擊殺三弟,果然是留了禍患。

「多謝玉大人直言相告。」

「下官也是有所憂心啊。」

二皇子當即表示,「玉大人不必憂心,一切有本宮。」

玉子明起身向二皇子行了一個深揖。「下官多謝殿下。」

二皇子起身扶起他,道:「如此,本宮也不多叨擾大人了,這便告辭了。」

「下官送殿下。」

「為免引人注意,還是不必了。」

玉子明也不強求,轉而吩咐道:「顧墨,替我送殿下。」

不知幾時回來的顧墨在外頭應了一聲。

二皇子的人一離開院子,玉子明也轉回了內院,去見妻子前,先去換了身衣服。

此時葉秋萍仍未醒來。

玉子明揮退小米,坐到榻上,將她攬進懷中,他喜歡抱著她的感覺。

被他這麼一攬一抱,葉秋萍也就醒了,看到是他,又閉上了眼,老實地窩在他懷中,有些迷糊地道:「去見誰了嗎?」

他一笑,即使是剛剛睡醒,對於他身上的變化她倒是一眼便看出來了,心中只覺暖融融的,在她耳邊低聲道:「二皇子來過了。」

葉秋萍不是很感興趣,淡淡的「哦」了一聲。

玉子明卻逕自續道:「我往火裡加了一把柴,沒有意外的話,二皇子大約是要有所行動了,也許很快京裡便會發生變故。」

她揉揉太陽穴,有些厭煩地咕噥道:「我一點兒都不想聽你這些勾心鬥角和陰謀詭計。」

他抱著她,笑得歡快。「可是為夫想告訴你啊。」

葉秋萍轉過頭,恨恨的瞪他一眼。

玉子明哈哈大笑,他如果在水裡,又怎麼會讓她清爽地站在岸上呢?

八月十五,團圓佳節,宮中設宴,百官偕家眷同行。

葉秋萍按品階著命婦冠服,顯得雍容華貴。

玉子明看她梳妝完畢,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

她回以一笑。

他對一旁的小米吩咐道:「你今日跟好夫人。」

小米點頭。「奴婢知道。」

玉子明轉過頭,又對妻子低聲道:「你也要小心。」

葉秋萍微微睜目。

他輕輕點頭,肯定她的猜測沒有錯,變故就在今晚。

她不由得揚眉,嘴唇微張。

玉子明伸指點住她的唇,微微搖頭。

葉秋萍哼了一聲,拉下他的手。「真亂。」八月十五都不能讓人好好過一過。

他輕輕一笑。「走吧,別誤了時辰。」

「嗯。」

玉子明一路小心護著妻子出府,小心的扶著她上了馬車。

兩人在車上坐穩,馬車開始緩緩前行。

他將手放在她的小腹,她無聲地看著他。

「小心顧好自己的身子。」

葉秋萍拿開他的手,沒好氣的道:「哦,身子啊。」

玉子明失笑,伸手摟住她。「這是故意跟我鬧脾氣呢,你當然才是最重要的,有你才有…他。」最後一個他字,他說得極輕極輕。

葉秋萍這才笑了。

玉子明一見她笑,就忍不住湊過去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惹得她揮手就打。

「雖是宮宴,但宴上菜餚多半已失其味。」

葉秋萍已然心領神會,點頭表示知道了,絕對不會動宴上菜餚。

「宮宴上的人多嗎?」

「京中五品之上的官員都在。」

「這麼多?」她有些吃驚。

玉子明道:「以往中秋倒不曾這樣大宴群臣,此次是皇上破例。」

「這樣啊。」果然是要出事的前兆呢。

「你若與別人無話說,就不說,不需為難自己。」

「可以嗎?」

他笑道:「可以,我的夫人不必委曲求全。」

「那好。」

玉子明忍不住伸手捏她的下巴。「果然是不喜歡的。」

葉秋萍蹙眉道:「你們這廟堂之上,終歸不如江湖之遠來得逍遙自在。」

他卻笑道:「娘子不懂這與人對弈的樂趣啊。」

她當即沒好氣地回道:「我沒你的惡趣味。」

玉子明抓過她的手把玩,閑話道:「幾時得暇,娘子倒是該好好練練棋藝了。」

葉秋萍賭氣似地道:「再不要跟你下棋。」

他瞅著她,好笑的問:「為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道:「你那是下棋嗎?」

玉子明不放過她,壞笑再問:「不是下棋又是什麼?」

葉秋萍回想那日某人一雙眼彷彿要在她身上生根似的,哪裡是下什麼棋,分明就是用目光在調戲良家婦女。

可偏偏又不能說他沒用心,他步步為營,殺得她是節節慘敗,不用心尚且如此,用了心更不必說了。

「哼!」最後,她回了他這麼一聲。

玉子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帶了點自得地道:「當日為夫若不手下留情,夫人焉能陪為夫對弈一下午,夫人怎可無半點感激之情。」

「感激?」葉秋萍瞠目結舌。「我還要感激你?」

他一本正經地道:「感激為夫不曾嫌棄你的棋藝啊。」

葉秋萍道:「你哪有不嫌棄?」

玉子明坦承道:「葉府的茶確實不太好。」

她氣得不想搭理他了。

就在此時,外面人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玉子明伸手微微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

葉秋萍無聲詢問。

他笑了笑。「大家都在往宮門趕。」

她沒好氣的小聲咕噥道:「趕集啊。」

「這個形容倒也不錯。」

葉秋萍伸手扶了一下頭上的髮髻。

玉子明忙問:「怎麼了?」

她受不了的抱怨道:「當富貴人家的夫人真的很辛苦啊,我這頭上沉甸甸的,跟頂只石缸似的。」

他不免失笑。「萍兒,你真是個活寶,你這身衣物、佩飾,全是在彰顯你的身份,多少人想要還要不來,偏你如此嫌棄。」

「哼,幸好不是天天這麼折騰我,要是天天這麼折騰我--」

玉子明笑問:「你要如何?」

葉秋萍擲地有聲地道:「我肯定不會再待在這個破京城的。」

他摟著她,笑得開心,他很高興她不是說不再做他的夫人。

「看來夫人是為了為夫才勉為其難留在京城的啊,為夫真是受寵若驚。」

她捏住他的雙頰往兩邊扯。「自作多情。」

玉子明在她耳邊吹氣。「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嗯。」葉秋萍肯定地點頭。

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壞笑道:「那這裡頭的小東西,也是我自作多情出來的?」

「呸!」她直接啐他一口。「咱們成親都還沒滿一個月,即便有了,日子也淺,就是大夫也未必能看得出來,你倒是十足肯定了。」

「為夫就是這麼肯定。」從七月十五那日他們有了夫妻之實開始,他幾乎就沒再獨睡,每夜最少也得要上一回,歡愛之濃、情慾之烈,他就不信全無成績,再者,她的小日子一直沒來,更讓他的臆測多了幾分篤定。

葉秋萍雖然也有些狐疑,但是嘴上就是不肯附和他,「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玉子明跟她小小聲的咬耳朵,她羞得直接下狠手擰著他腰上的肉,他痛得「哎喲」一聲叫出來。

馬車突然停下來,同時外面響起顧墨的聲音--「何人?」

「下官趙承剛求見玉大人。」

葉秋萍轉眸看向玉子明。

玉子明原本慵懶戲謔的笑意多了一抹譏嘲,手卻仍溫柔地撫著妻子的小腹,淡漠地道:「原來是戶部的趙侍郎啊。」

「正是下官。」

「趙侍郎找本官何事?」

「下官欲與大人面談。」

「想與本官面談?」玉子明突然來了興趣,這麼個時間、這麼個地點,有趣!

「正是,求大人允見。」

「萍兒,你自己待會兒。」

葉秋萍扯住他的衣襟一角。

玉子明以目光詢問。

她低聲道:「小心些。」

他心頭一暖,留戀的輕撫了下她的臉,笑著點了下頭,便提袍矮身出了車廂。

車外有人驚奇的喊了一聲,「玉大人--」

「一邊說話。」

「是是。」

葉秋萍眉頭微擰,她是真的難以理解某人對玩弄權術的熱衷。

而下了車的玉子明領著趙侍郎走到一處死角偏僻之處方才停下腳步。

「趙大人找我何事?」

趙承剛直接撩袍跪下了。

玉子明不動聲色,把玩著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趙大人這是何意?」

「下官求大人救命。」

玉子明玩味地道:「救命?」

趙承剛肯定地道:「救命。」

「莫非趙大人犯了什麼事?可即使趙大人犯了國法,也不該求到本官頭上來啊。」

趙承剛的身子微微發抖。「下官、下官…」

「趙大人,本官的時間可不多。」也沒太多空閑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趙承剛心一橫,道:「下官覺得今日宮宴恐生變故。」

玉子明興味地揚眉。「哦?趙大人何出此言?」

趙承剛從地上起身,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臣的妻舅任職金吾衛,向臣透露了一些消息。」

玉子明仍是一臉淡然。

趙承剛此時已然豁出去了,繼續道:「二皇子欲行逼宮。」

玉子明眼眸微瞇,上下打量著他。

趙承剛的額頭不斷滲出冷汗,他找上玉子明,本就有些孤注一擲,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逼宮之事太過重大,稍有差池,下場堪虞。

玉子明淡淡地道:「怎麼會想找本官救命?本官一介文臣,便是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

趙承剛恭聲道:「大人謀斷非常人,下官此時只能求助於大人。」

「求助我?」玉子明的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

「是。」趙承剛再次跪下。「下官此後唯大人之命是從。」

玉子明笑了,折扇輕搖,不疾不徐地道:「趙大人要知道本官的性子。」

「下官知道。」決定傍上玉子明這艘船,他就已經做好了與船共存亡的打算,有時候選皇親貴戚站隊,甚至不如選權臣謀將來得萬無一失。

他最怕的反倒是自己此時才選隊,玉子明不見得會收容,可他已經沒有選擇。

玉子明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起來吧。」

趙承剛心中的大石落下,從地上起身。「多謝大人。」

「你既如此心誠,一會兒便不要入宮了,見到雷大將軍跟人打完架後,去把你剛才對我說的事告訴他。」

趙承剛心中一凜,恭聲道:「是。」

「好了,本官還要進宮。」

「下官送大人。」

玉子明手中的扇子往後擺了擺,人便走開了。

他一回到馬車廂,就收到葉秋萍望過來的詢問眼神,他微微一笑。「無事。」

接著他對車伕道:「繼續趕路。」

「是。」車伕輕應一聲,馬車繼續前行。

玉子明半倚在車中引枕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坐直了身子瞅著他看的妻子。「有話想問我?」

葉秋萍輕啟朱唇,吐出五個字,「別多問,沒事。」這是他的標準答案。

他呵呵一笑,讚許地點頭道:「娘子學得倒有為夫六分相像。」

「哼!」

玉子明低頭笑,卻沒有向她解說分明的意思,有些事他確實不希望她知道,而她也未必真想知道,不過是對他的態度不滿意。

葉秋萍當然不想知道什麼,伸手又摸了一下頭上髮髻上的金珠銀鳳,腮幫子忍不住鼓了起來。

玉子明正好看到她這樣可愛的模樣,笑聲漸大。

皇家夜宴,歌舞昇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權貴名門齊聚一堂。

卻不料,風雲一夕突變。

上一刻天上人間,下一刻修羅地獄。

兵士蜂擁而入,刀槍劍戟凜凜寒光,讓這團圓之夜的明月也失了美好,只剩驚恐。

前朝、後宮一同遇劫,百官嘩然,君王失色。

二皇子悍然發兵逼宮,叛軍劫持百官內眷逼百官就範,君失其臣,焉能為君,也只能落得個牆倒眾人推的下場,此舉真可謂釜底抽薪。

百官和羽林衛護衛著皇上與二皇子率領的叛軍對峙,龍庭之上刀兵出鞘,若有不從,便屍橫就地。

內閣首輔慨然無懼,疾言厲色痛斥二皇子無德敗行,首輔老妻旋即血濺五步。

巨官家眷頓時驚懼不已,那刺目的血紅、直面的殘暴,都讓她們無法承受,不少人頓時失聲痛哭。

首輔急火攻心,一時昏厥,人事不知。

緊接著便是次輔。

他與其妻很快地便站到二皇子的陣營,顯見是早已有了首尾。

內閣三大輔臣,兩個已立場分明,只剩下最後一名。

白髮蒼蒼的閣老眼見新娶的小妻哭得梨花帶雨、無比可憐,心中一軟,便失了立場。

三大輔臣之後,便是當朝天官玉子明,他這位置本就是個關鍵所在,進一步便成閣輔之臣。

天官原就是當今皇上對他的恩寵,因他年紀太輕並未讓他入閣,但為彌補他便賜下了這天官之位,位在六部之上,閣老之下。

玉子明的立場需要猜測嗎?

二皇子覺得他既然先前有向自己投靠的意向,現在肯定不會有什麼變故,可是,變故卻真的出現了。

「殿下如此行事,有失君臣之道,更有失父子之情,(即便僥倖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順,百年之後難免遭人詬病。」

怎麼個意思?玉大人這是要做忠臣?百官瞠目結舌。

二皇子有敗德喪行到讓讒佞之臣都不肯為其所用的地步嗎?若果真如此,那可要仔細衡量一番了。

「玉子明,本宮勸你三思而後行。」二皇子心中暗自磨牙,實在想不到此人這種時候會做起忠臣來。

玉子明負手而立,淡笑道:「下官忠於王道,不需三思。」

「你便不為尊夫人的性命考慮嗎?」

玉子明看著妻子身旁的持刀兵士,微笑道:「她生是吾妻,死為吾亡妻,總歸是我的妻。」

葉秋萍不鹹不淡地回了句,「你要當我的亡夫嗎?」

玉子明笑道:「俗話說,女人有福死夫前。」

葉秋萍道:「或許梅開二度福氣更大。」

二皇子不想看這對夫妻鬥嘴鬥氣,不耐煩的抬起手。「本宮數到三,三聲之後手落刀落。」

玉子明神色未變。「殿下請便。」

「一。」

「二。」

「三!」

音未落,刀已落,鋼刀砍在血肉之軀上的聲響和慘叫同時響起。

葉秋萍右手邊的持刀兵士在瞬間便砍翻了就近的幾個叛軍,護著她衝到了對面的陣營。

兵士到玉子明身前覆命,「屬下幸不辱命。」

「起來吧,護好夫人。」

「是。」

兵士不是別人,正是玉子明的貼身侍從顧墨,他在宮亂一開始便乘隙混入叛軍之中,再伺機來到葉秋萍身邊近身保護。

這也是玉子明見妻子被人刀兵架頸卻不慌亂的原因。

二皇子一見人被救走,怒不可遏。「玉子明,看來你是執意要與本宮作對了!」

玉子明直言道:「下官說過,下官遵循王道,皇上在位,正統所在,臣義無反顧。」

皇上難掩激動。「玉愛卿真忠臣也。」

「微臣不敢當,微臣只是盡人臣本分罷了。」

「玉愛卿不必自謙,危急關頭方顯忠臣本色。」

葉秋萍的逃脫讓百官家眷們一陣紛亂,但很快便被冰冷無情的刀兵鎮壓了下去,但也有極少數乘亂跑到了百官一邊。

血慢慢浸染龍庭,百官的情緒也都受到了刺激。

宮外傳來的喊殺聲讓二皇子圖窮匕現,他有些瘋狂地命令屬下砍殺百官家眷,反而讓百官更是鐵了心抵抗。

武將與羽林衛拚殺在前,文官以血肉之軀做皇帝的肉盾,必要的時候犧牲自己。

宮外援兵已至,立場此時斷不可再有所動搖,跟叛軍的一條路準備走到黑,護皇上的忠君愛國到底。

最後,領著援軍衝進宮裡的,是回京述職、尚未離開的邊關守將雷飛雲。

眾人這個時候才知道雷大將軍早就領了西山健衛營的官印,卻遲遲未去上任。

原來,皇上早有謀定,過早站隊的大臣們悔之晚矣。

清剿完了叛軍逆臣,猶若驚弓之鳥的朝臣和家眷們離宮歸家。

到了宮門口,本次救駕的大功臣雷大將軍,叫住了此次令眾人刮目相看的天官大人。

玉子明很給他面子地停下了腳步。

結果,雷大將軍大步過去,揮拳就打。

百官瞠目結舌,這是唱哪出?

顧墨腳才動,卻被人叫住了。

「待著,別動。」

顧墨看看出聲的自家夫人,再看看被人暴揍的自家大人,權衡了一下,乖乖地站住了。

雷飛雲捶了玉子明好幾拳,又踹了幾大腳,心中這口惡氣才算是勉強發洩了。

這個混蛋找人絆著他不讓他準時進宮赴宴,又讓他知道宮中有變,不得不去城外搬兵,這個混蛋明明什麼都知道,就是不肯提前告知皇上,害他如今就是心裡想明白了,也不能給說出來,這口氣憋死他了。

葉秋萍看差不多了,這才往前踏了兩步,道:「這位大人,差不多就高抬貴手,饒了拙夫吧。」

雷飛雲看到說話的是某人的妻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退開幾步。「本官失態了。」

葉秋萍一邊伸手扶起某人,一邊道:「無事,大人做了我想做的,失態得好。」

雷飛雲一臉愕然,非常懷疑自己聽錯了。

玉子明一手揉著被揍得生疼的臉,一手摟住妻子的柳腰,嘶嘶地倒抽冷氣。

「娘子,你這是報復啊。」

葉秋萍也不諱言,「嗯。」去他的亡妻!

「夫人,夫人--」

突然,一道帶著哭音的女聲傳來。

葉秋萍嘴角揚起,循聲望去。「小米。」

玉子明頓感不是滋味,不過就是看到個小丫鬟,她做什麼這麼開心?

小米撲到夫人跟前,緊抓住她的手。「夫人,你沒事太好了,我剛才才知道宮裡發生變故,可害怕死了,可是我進去也幫不了忙,只能等在外面。」

「沒事,咱們回去吧。」

「嗯。」

玉子明宣告所有權般用力箍住妻子的腰,不讓她跟某個小丫鬟手勾手。

葉秋萍嘴角微抽,有些受不了他的幼稚舉措。

小米看看姑爺的臉,又看看姑爺的手,再瞧瞧自己的手,趕緊鬆手,往後退了兩步。

玉子明捂著嘴角,有些含糊地道:「回府。」

雷飛雲目送他們走向玉家停在宮外的馬車,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29 PM

第十章

宮變之後的一個月,京城籠罩在一股看不見的陰霾中,持續有人因逼宮之事被捉拿下獄,嚴刑追責,可謂風聲鶴唳。

然而這樣的氣氛卻沒有影響到天官府,更沒有影響到已經被確診身懷有孕的葉秋萍。

因為她又被某人給圈養了起來,還打著「讓她專心安胎」的大旗。

哼!

葉秋萍心裡明鏡兒似的,只怕是某人在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怕她知道了不高興。

跟某人做夫妻,她早已經有了難得糊塗的覺悟,否則定然是沒個好結果的,小則夫妻鬥嘴置氣,大則夫妻反目。

所以某人已經連睡了一個月的書房,也正常得很。

「夫人。」

葉秋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就見小米又挨到她身邊,儼然又是私談的表情。

「你今兒個跑出去了?」

一說到這個,小米就耷拉下腦袋,悶聲悶氣地道:「沒成功。」

言之下意,她的確又去嘗試了,不過依舊失敗告終。

「那你想和我說什麼?」葉秋萍不免有幾分好奇,難不成是天官府裡一大幫老爺們有情況?這麼一想,她頓時精神一振。

小米左右看看,確信不會有意外,才道:「夫人,你就讓姑爺一直睡在書房啊?」

葉秋萍兩眼一瞪。「你有意見?」

「奴婢哪敢有意見,可是奴婢以前就聽人說過,這男人得攥緊了,太放鬆容易出事。」

葉秋萍好奇了。「你都聽誰說的?」

「就我們家隔壁的王大娘,她把王大伯管得可嚴了,十里八鄉都知道王大伯懼內。」

葉秋萍歪頭瞅著她。

小米不明所以。

「小米。」葉秋萍的口氣有點兒怪怪的。

「啥事,夫人?」

「你想攛掇我當母老虎?」

小米懵然,特別誠實地道:「小姐,姑爺那麼奸詐,你怎麼可能成功。」

啪的一聲,葉秋萍一掌直接拍向她的額頭,好讓她清醒清醒。

「哎喲!」小米委屈地撇嘴。「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葉秋萍沒好氣地道:「收起你的實話。」

小米仍然不肯放棄之前的話題,續道:「夫人,奴婢的意思是,你的身子現在不便,又把姑爺攆到了書房,萬一姑爺耐不住寂寞…」

葉秋萍略帶嘲諷地掀了下嘴角。「難不成現在我們倆就不是瞎子和聾子了嗎?」

小米贊同地點點頭,姑爺這事兒做得是挺過分的。

葉秋萍將小米拉到自己眼前。「不對,說吧,這話是誰讓你說的?」

小米吐了吐舌頭,討好地抱住她的胳膊,道:「夫人,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麼啊。」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丫頭!」

小米振振有詞地道:「奴婢可沒有,奴婢這也是為夫人著想啊,咱家姑爺那麼出挑,不知道多少女人如狼似虎地盯著,抓緊且還來不及,哪有夫人你這麼往外趕的?」

葉秋萍白她一眼。

小米繼續道:「夫人,都一個月了,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誰任性?」

一見夫人的表情,小米立刻沒骨氣地道:「奴婢任性。」

「哼!」

「姑爺那兒還等著奴婢傳話兒…」小米可憐兮兮地望著夫人。「姑爺捨不得傷你,可他不會心疼奴婢這個小丫鬟,夫人,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好不好?」

葉秋萍還是不鬆口。

小米繼續發動哀兵攻勢,姑爺說了,夫人肯定吃她這一套。

最後,葉秋萍被她纏得頭疼又無奈,只好妥協道:「好了、好了,今晚讓他回房睡。」

「耶,夫人最好了!」

「去,該幹嘛幹嘛去,別煩我了。」

「奴婢給夫人燉補湯去。」

「嗯。」

打發了小米,葉秋萍才終於覺得耳根清淨了,輕輕地嘆了口氣,手支著榻桌,看著桌上的茶盞有些出神。

突地,一雙大手摟上她的腰,緊跟著便是一具溫熱的身體。「萍兒…」

葉秋萍看都沒看他,不看茶盞,改而看向窗外院中的花樹。

「都給我看一個月的冷臉了,還不夠?」玉子明邊在她頸邊廝磨邊說。

她嘆了一聲,問道:「玉子明,你不覺得殘忍嗎?」

「什麼?」他故作不解。

葉秋萍轉頭瞪著他。

玉子明嘴角一揚。

她一字一句地道:「死了那麼多人,還有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你心視頭真的過得去?」

他抱緊她,無奈的道:「萍兒,這世上有許多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使血腥殘忍,卻是必要的犧牲。」他有他必須要做的事,玩弄權術,必定要犧牲一些人、一些事,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應該。

葉秋萍搖頭。「我不懂你所謂的國家大事,我也理解不了…」

「萍兒…」玉子明輕聲低喚,「你別推開我,你是我僅有的。」

她用雙手摀住耳朵,咬了下牙,道:「你別學小米,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驀地笑出聲,將她抱得更緊。「娘子這是不生我氣了。」

葉秋萍不理他。

玉子明摟著她道:「為夫整日忙於公務,難得休沐,娘子又不肯做一朵解語花,為夫豈不心苦?」

「你休沐在家就只會偏纏我。」她不免抱怨。

他理所當然地道:「你是我娘子,我自然只會纏你。」

「你真無賴。」

玉子明在她耳邊私語了一句。

葉秋萍瞬間紅雲上頰,手握成拳,捶了他兩下,啐道:「還要你的臉嗎?」

他壞笑。「想來是你記性不大好了,為夫早就說過,在你面前,為夫還需要什麼臉,不要臉才是正經的。」

「呸!」

「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我們吵過了,卻還沒和過…」

她連忙摀住他的嘴上,又羞又惱的低吼道:「又來胡纏!我如今有身子,你還想…」

玉子明拉下她的手,低聲笑道:「娘子想到哪裡去了,為夫不過是隨口說說,吃不了肉,肉湯總要讓我喝幾口,是不是?這一個月,為夫睡書房睡得甚是清苦啊。」

「又胡說。」

「哪有胡說,不信你摸摸…」

葉秋萍的手被硬按到一物上,瞬間雙頰漲紅,手下之物已是龍馬精神、躍躍欲試之態。

見她如此,玉子明猶不肯放過她,又道:「如何?它可是苦得厲害了?」

「玉子明!」你這個不要臉的大混蛋!

他卻笑得開懷,抱著她起身往內室而去。

「放我下來!」想到自己身懷有孕,她急著想阻止他胡來。

「休想。」好不容易能沾葷,他傻了才會放手。

「你別胡鬧,真的不行啊…」

「我不亂來。」

葉秋萍被他一放到床上便想起身,卻被他撲倒,氣惱得杏眸圓瞪。「玉子明,你別這麼頭腦不清醒,真的不能亂來…」

玉子明的手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一邊撫弄她的渾圓,一邊剝解她的衣物。

她的氣息漸趨不穩,阻止之聲也逐漸消失。

床第糾纏間,天官大人一時失控,終是讓心中野獸出籠,烈馬脫韁,到心心唸唸的大草原策馬狂奔了一場。

葉秋萍從最初的抗拒,變成了徹底的迎合。

這一場情事,讓夫妻兩人都得到了滿足。

事後,葉秋萍卻忍不住對某人抱怨道:「說了不讓,還胡來,我們這樣對孩子,不知道要不要緊?」

玉子明柔聲安撫道:「無事,前三月不許房事,不過是為穩妥起見,我知有夫妻孕期從不禁房事,亦平安產子的。」妻子身體一向康健,料想定是不礙。

「還是要小心些。」

「為夫知道。」

「知道你還--」

「見了娘子哪裡還控制得了,是娘子太誘人了。」原本只想摸摸親親,過過干癇,怎曉得實在忍不住。

葉秋萍沒好氣的擰了下他的腰間肉,就他會說!

「多時不曾如此摟著娘子入睡了,為夫此時真是心滿意足。」

她好笑的環住他的腰。

玉子明一邊輕撫著她的背,一邊道:「近來京中亂得很,不許你主僕出去,也是為你安全著想,莫生氣。」

「你言而無信!」她毫不留情地指責他。

「莫任性。」他好聲好氣地哄道。

「你莫真將我養成了金絲雀,只恐到時你自己先要不喜了。」

玉子明用力揉了一把她的酥胸,笑道:「讓別人動手打自己的丈夫,你這樣的金絲雀肯定是萬中無一。」

「總要讓我出了心中的那口氣。」

「為夫明白,娘子自己下不了手,可又實在氣我,正巧有人代打,自是求之不得。若非如此,為夫豈肯輕易饒過那雷飛雲。」

「你找人打他了?」葉秋萍不免有些好奇。

「這打既算是娘子打的,為夫又怎會打回去。」

「我不信你什麼都沒做。」

玉子明雲淡風輕地道:「不過小小懲戒一番罷了,沒什麼。」

葉秋萍不再追問,打了個呵欠,道:「我疲乏得很,睡一會兒。」

「睡吧。」知她孕期本就易困乏,方才又被自己折騰了一回,定是疲累不已,他有些心疼,亦有些自責。

懷中人很快便睡了過去。

玉子明索性陪她一道休息,一點兒都不想再回書房去看什麼書、寫什麼字,溫香軟玉抱滿懷,才是人生至美之事。

天氣漸漸轉冷,園中花木漸疏。

葉秋萍的肚子大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豐腴了。

天官府裡終於多了雨個嬤嬤,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紀,相貌只算周正,身形都有些粗壯,都有一把子力氣,俱是孤家寡人一個,無親無戚,到了天官府便是要在此終了一生,對夫人自是伺候周到。

她們知曉,主子買她們進府,為的便是照顧夫人,做些院子裡的粗使活兒,以及提前幫著準備夫人生產時所需所用,還有就是照著大夫所開方子,替夫人調養身子。

隨著夫人的身形日漸豐腴,她們手中的賞錢也是不斷。

玉子明對妻子如今的體態很是滿意,手感極好,尤其胸前兩座雪峰更見雄偉,每每撫弄總是讓他心花怒放,兒子的糧倉是足夠了,他也大悅。

看著小米端著托盤進來,葉秋萍不免有些反胃,每日流水般的補湯實在弄得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夫人,你這表情真的挺傷人的。」小米一邊說,一邊將湯盅放到桌上。

葉秋萍拿帕子掩口,蹙著眉頭道:「你自己燉的自己喝,我今天說什麼都不喝。」

「夫人,你別這樣任性。」

「我今兒就任性了,你能怎麼著?」

小米苦著臉哀求道:「夫人,就當是為了肚子裡的小少爺、小小姐,把補湯喝了吧。」

「他們也覺得不舒服,不想喝。」葉秋萍說得理直氣壯。

「夫人…」小米還想再勸。

葉秋萍柳眉一挑。「小米,你再這樣不依不饒,信不信我立刻將你配出去,讓你也嘗嘗女子懷孕進補的滋味!」

小米瞬間閉緊了嘴。真把夫人逼急了,夫人絕對說到做到。

最後,那一大盅參雞湯全都進了小米的肚子。

接著小米扶著夫人去花園散步,順便消消食,難怪夫人不想喝補湯,每日這樣養著,不撐死才怪!

看著園中越漸蕭條的景色,葉秋萍不由得有些感慨。「馬上就要入冬了。」

「是呀,天兒越來越冷了。」

葉秋萍看著樹頭漸黃的葉子,嘆道,「入京時萬木蔥榮,如今卻眼見彫零,一季又將過去。」

「小姐可是在府中待得悶了?」

葉秋萍肯定地回道:「悶極了。」

小米立刻提議,「那咱們出門上香吧。」

葉秋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這麼積極?」

小米老實地道:「姑爺說了,不讓奴婢亂跑。」

葉秋萍深以為然。「省得老纏著我。」她如今是行動不便,等閑是出不得門的,某人緊張得很。

小米話鋒一轉,「可是咱們出門上香給小少爺、小小姐祈福的話,姑爺一定是肯的。」

「那你怎麼不問我肯不肯去呢?」

「夫人不肯去嗎?」小米大惑不解。

葉秋萍肯定地道:「不去。」她對寺廟、庵堂和道觀最是熟悉,也最是不喜,加之葉秋蓉在寺廟出的事,她如今就更不喜了。

她有陰影,且這陰影如今還越來越大了。

「夫人,去嘛。」

「不去。」

「那咱們出去轉轉。」

「出去轉轉倒可以,寺廟不去。」葉秋萍堅持。

「嗯!」小米開心的用力點頭。

稍晚,葉秋萍便同玉子明提了要出門一事,他雖然百般不願,但又想著她若悶出什麼病來更不好,只好同意了,當然,他可是有條件的。

隔天,天官府上下得知夫人要出門,全都忙和起來。

套車備馬、準備隨行用具、配備隨行侍從,等一切準備就緒,都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

葉秋萍在心裡嘆氣,真是好麻煩,早知道乾脆不要出門了,省得要應了玉子明的要求,帶這麼多人同行,如果是以前,她早在街上轉一大圈了,如今恐怕已經在找喝茶歇腳的地方了呢。

自從跟某人成親之後,以前的事都讓她有恍然若夢的錯覺。

在葉秋萍的感傷回憶中,馬車緩緩啟動,往街坊而去。

因著主母如今情形特殊,大家都非常小心。

主母心慈人善,可大人手黑心狠,且得小心自個兒的項上人頭,吃飯的傢伙得照顧好嘍。

不久,馬車在一家珠寶首飾鋪子前停下,小米先跳下馬車,等人放好下馬登八後才扶著夫人下車。

葉秋萍下車站定,看清招牌上的字,嘴角微微一撇。

小米立時便知她心意,但還是道:「夫人,咱們就隨便逛逛吧。」

夫人向來對首飾什麼的沒有太大的興趣,想來是姑爺不想夫人去人太多的地方,也想著夫人順道能為自己添點行頭,這才讓車伕送她們來這兒吧。

葉秋萍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走吧。」

「夫人,裡面請。」店裡的夥計慇勤的招呼。

一瞧這夫人的車馬就知道乃是大富人家,只是面生得很,想是若非初到京城,便是不常出門。

葉秋萍一路被讓進了貴賓間,好茶、好點心地招待。

夥計將一盤盤的新式珠寶呈上來,小米看得眼花撩亂,葉秋萍卻有些意興闌珊。

「夫人,你若是不喜這些,不如替肚子裡的小主子選幾個長命鎖吧。」

「幾個?」葉秋萍驚訝了。

小米笑道:「哎呀,夫人,你又不是再不生了,索性多挑幾個不是也很好。」

一旁伺候的夥計連忙道:「夫人若要長命鎖牌,咱們樓裡有,若現有的款式夫人不喜,亦可訂製。」

葉秋萍想了下,便道:「拿來我看看。」

夥計便再去取嬰幼兒的配飾。

這次葉秋萍倒有了幾分興趣,不時拿起一、兩件跟小米討論。

夥計心放到了肚子裡,知道這生意就算做成了。

葉秋萍正拿著一對晶瑩剔透的小玉腳鐲看,外面卻突然傳來嘈雜聲,繼而有人猛地掀簾走了進來。

原本站在葉秋萍身後的護衛立時擋到了她身前,目若寒箭,射向進來之人。

來人先是一驚,而後面露不悅。「大膽,本妃乃是當今四皇子妃,你們是什麼人,敢在本妃面前亮刀?」

葉秋萍揮了揮手,護衛收刀退後,她起身行禮。「不知者不罪,臣婦給四皇子妃賠禮了。」

四皇子妃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卻忍不住蹙了蹙眉頭。「你是誰家的夫人,本妃為何從未見過你?」

近來她家夫君是太子熱門人選,府中人來人往,可從來沒見過這位夫人,對她登時有些輕視。

葉秋萍並不著惱,疏淡而有禮地道:「臣婦不常出門,四皇子妃未曾見過也是自然。」當日宮中劇變,原本的四皇子妃當場殯命,這位顯見是新嫁入門的。

果然是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聽得舊人哭。

見她並未說自己府第,四皇子妃更認定她的丈夫身份不顯、位不尊榮,便道:「這貴賓間向來是我專用,你出去吧。」

葉秋萍淡然道:「臣婦告退。」

她在出門時,聽到四皇子妃與樓中的夥計道:「怎麼什麼人都讓到這屋子來了,長眼睛幹什麼的?」

「是小的的錯。」夥計認錯不迭。

出了貴賓間的葉秋萍,被趕上來的掌櫃請進了另一間雅室。

掌櫃擦著額頭的汗,道:「對不住啊玉夫人,小店招待不周了。」

葉秋萍倒也不怎麼吃驚掌櫃怎麼探出她的來歷,畢竟跟來的人也沒下禁口令,別人問他們自然會說。

「不妨事,你們再拿了東西來,我在這裡看便是。」

「好的、好的。」見她意外的和善,掌櫃放下心來。

玉大人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權臣,眼見首輔之位猶若探囊取物,便足京中的幾位皇子也都私下攀結。

畢竟如今太子之位未定,中宮嫡子已失,皇后已歿,至今未再立新後,其他妃嬪所生皇子個個都有機會問鼎大寶。

拉籠結交權臣自是必然,可惜那四皇子妃年紀太輕,識人太淺,恐得罪重臣猶不自知。

這位玉夫人之前雖不曾見,但亦有耳聞,當日嫁人何等風光,那頂喜冠還是在他們樓中訂做,不知花了多少巧思在其中。再則,京中私下風傳當日二皇子逼宮,歷劫之後,第一功臣雷將軍在宮門口將玉大人暴揍一頓,因了玉夫人的一句話,玉大人對此事不了了之,玉大人也因此有了懼內之名,大家雖不敢宣之於口,卻是心照不宣的。

況且,玉大人也曾對雷將軍明言,他挨的是自家夫人責打,與他無關,教他別自鳴得意。

掌櫃擦著汗跑下樓去叫夥計拿貨,一邊又叫人去提醒那四皇子妃一聲。

京中做生意,大不易!

等到四皇子妃整理好心情,讓人去請葉秋萍時,她已帶著人離開了,四皇子妃不由得扼腕,可以結交玉夫人的機會便就此錯過了。

她卻不知,讓她後悔的遠不止於此。

當天下朝回府的玉子明,馬上從護衛口中知道了妻子在外發生的事情,面無表情地揮手讓人退下。

顧墨輕聲喚道:「大人…」

玉子明冷笑一聲,中指輕叩著桌案。「事未底定,有人倒已經忍不住作威作福起來了,給我的夫人下臉子?

哼,有點兒意思。」

顧墨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玉子明自語似的道:「御史台的人也應該動一動了。」然後就沒了下文。

他照舊陪妻子吃飯,洗漱、睡覺,對今日一事隻字未提。

但不出三日,四皇子結黨營私、有圖謀不軌之嫌,被如今喜怒不定的皇上一怒之下眨為庶人。

非但如此,因四皇子被貶之事又查出當日三皇子乃是因人陷害才會惹怒陛下被流放出京,而陷害三皇子的便是逼宮的二皇子和被貶的四皇子。

皇上大悔,立即下詔,召回在邊關受苦的三皇子,更在以新任首輔玉子明帶領的群臣聯奏中,答應盡早立儲,以安民心,定乾坤。

這些朝堂之事葉秋萍並不關心,聽過也就算了。

不過某日卻聽小米問起,「夫人可還記那個目中無人的四皇子妃?」

「怎麼了?」葉秋萍雖不好奇,但還是隨口應了一句。

小米一臉興奮地道:「她現在是庶民了啊,以前多威風,現在就多落魄。聽說被四皇子給休了,四皇子還罵她是掃把星。」

「你這小妮子,如此幸災樂禍幹什麼?」

「她活該,誰教她瞧不起人。」小米仍不免憤憤。

「你可別養壞了性子,學成她那樣。」葉秋萍適時提點。

小米點頭如搗蒜。「奴婢曉得,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世間有太多可能,我們不能妄自尊大,目中無人,更不可仗勢欺人。有道是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夫人,我說的對不對?」

葉秋萍伸手彈了小米的額頭,沒好氣的道:「光會說有什麼用?要用心體會,要言行如一。」

小米摸著腦門點點頭。「奴婢知道,夫人,好疼啊!」

在院門口聽到她們主僕對話的玉子明,無聲地笑了,他家萍兒總是有著許多的佛禪道理,為人謙和慈寧,確實是個賢妻良母。

四皇子妃?哼!

尚未得勢便要欺人,那就讓她永遠低到塵埃中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31 PM

第十一章

臘月,被流放的三皇子歸京。

正月,三皇子被立為儲君,詔告天下,並大赦天下。

三皇子成為太子之後,即遣人送重禮至首輔大人府中。

但這禮卻非送與首輔大人,而是送與首輔夫人。

正月初一,文武百官入宮覲見,當時還是三皇子的太子偶然看到玉夫人,旋即大驚。

當年他在江南查案遇險,正是為玉夫人所救,他落難之際身無長物,執意要將隨身的一塊玉珮當做信物贈於恩人,日後也好報答,玉夫人便取了他當時僅有的十兩紋銀當做報答,然後飄然而去。

卻不想,再見她已羅敷有夫,還是朝中重臣。

雖是將人認出,但礙於自己所處情勢,三皇子一直未敢輕舉妄動,一直到他被立為東宮太子,方才向皇上說及當年之事,更提及之前因避嫌不敢對朝中重臣家眷有所表示,恐給首輔玉大人惹上是非,東宮既定,他這才向皇上坦言並做了厚賜。

皇上言其大善。

首輔夫人與太子的這段善緣,也被人傳成了話本子。

積善才會得福報,這玉夫人一路福星高照成了首輔夫人,恐非是她沾了玉大人的光,反而是妻旺夫運之兆。

二月初五,帝薨。

太子即位登基,大赦天下。

新皇再次重賞首輔大人。

這次重賞卻是君臣各自心知肚明,為的是當日換車救命之恩,但卻掩在了首輔夫人的救命之恩下。

對著那賞賜的禮單,葉秋萍表情平淡。「禮過重了。」

玉子明卻問道:「天子貴重否?」

她點點頭。「自然貴重。」

他又道:「那這禮便不重,沒有你當日江南相救,就不會有皇上如今的君臨天下。」萬沒想到他們夫妻倆會先後救了同一人,莫非這便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葉秋萍皺了皺眉頭,道:「當日我有拿謝禮,一件事拿這麼多謝禮終是過了。」

玉子明好奇的問道:「你當日拿了什麼?」

她有點無奈。「皇上當日身上僅有十兩銀子,我就拿了權充謝禮了。」

他先是一楞,隨即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

玉子明伸手捏捏她的下巴,笑道:「你果然是一視同仁,但這對皇上來說不行,貴重如天子,有機會自然要重禮大謝。」

葉秋萍合上禮單,扔到一邊,端起桌上一碗肉末粥,慢慢吃起來。

他趴到她的大肚子上聽胎動,冷不防被一隻小腳踹到。「小傢伙,力道越來越足了。」他笑得一臉慈祥。

她皺眉等小傢伙安靜下來,才繼續吃粥。

見妻子如此淡定,玉子明不由失笑。「萍兒,你真的很有大將之風。」

「我淡定。」瓜熟蒂落,自然規律,她不需慌亂。

見她碗中粥見底,他伸手拿過空碗,問道:「還要嗎?」

「要。」

「你近來胃口很好。」

「嗯,你不再讓人亂給我進補,我胃口自然就好了。」

玉子明一番好意不被領情,一時無語。

「還有,奶娘就不要了,我自己帶就好。」

他盛好粥遞給她。「你不怕辛苦嗎?」

葉秋萍白了他一眼。「反正你也不讓我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我就自己帶孩子打發時間好了。」

玉子明伸手摸她的肚子,瞇眼瞄著她高聳的胸脯,笑道:「本來我就沒打算找奶娘,就憑娘子你胸前的兩座糧倉,足夠孩子吃了。」

「呸!」

他笑得越發邪氣。

葉秋萍伸腳踹他。「去!別在這兒妨礙我吃東西。」

「娘子有命,莫敢不從,為夫先去看會兒書,一會兒再來幫娘子捶腿捏肩。」

「哦。」這人又搶小米的活計。

剛想到小米,小米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先看了看姑爺,行了禮,這才往夫人身邊走去。「夫人,時間不早了,洗澡水現在準備還是一會兒準備?」

葉秋萍一邊吃粥,一邊道:「再等一會兒,我吃完粥還得緩上一緩。」

小米道:「那奴婢先幫夫人和姑爺鋪床。」

「嗯。」

玉子明的聲音從書後傳出。「娘子,一會兒我焙你一塊洗。」

在內室鋪床的小米低頭偷笑。

葉秋萍抬眼朝某人的方向瞪了一眼。

玉子明的視線落在書上並沒看到她的瞪視,淡定自若地翻過一頁。

葉秋萍覺得瞪了也是白瞪,索性專心吃著粥。

等她吃罷粥,小米也將床鋪好出來,正好收拾。

小米拿東西出去,葉秋萍便扶著腰從椅中起身。

玉子明聽到動靜,抬眼看去,連忙將手中的書一扔,疾步走了過去,小心的扶著她。「身子重了,還這麼不小心。」

葉秋萍不以為然。「我只是站起來,又不是要做什麼,不用這麼緊張,我又不是廢人。」

他無法認同她的說法,仍仔細的扶著她,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走一走。」

「院子就別去了,在屋裡走幾步好了。」

「好吧,聽你的。」

「辛苦娘子了,等小傢伙出來我幫你打他屁股。」

「他都還沒出來,你就想著打他了?」葉秋萍很不贊同地白了他一眼。

玉子明一本正經地道:「誰教他讓娘子如此辛苦。」

她不滿的哼了一聲,「你才是罪魁禍首。」

他不禁朗笑幾聲,擁著她道:「是、是,是為夫的錯,該打的是為夫,不是別人。」

葉秋萍笑著拍了他幾下。

玉子明扶著她一邊走,一邊隨口問:「你當初怎麼會選擇只拿十兩銀子當謝禮?」

她回想了一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

葉秋萍看了他一眼,又嘆了口氣。

「到底怎麼了?」她的神情怎麼這麼怪?

她這才回道:「當初皇上說救命之恩,當報湧泉,要把隨身的龍佩給我當信物,讓我日後有事上京尋他。我一看,這多麻煩,便只拿了他身上僅有的銀兩,也算了結此事。不過話說回來,這麼一比較,你和皇上的品性優劣立見。」某人當初可是大恩不言謝的實踐者。

玉子明笑道:「想不到娘子還在記恨當初為夫的話啊。」

葉秋萍道:「謝不謝的我倒不計較,只是你這人的態度很有問題。」讓人很不喜歡。

他點點頭。「我看出來了,你是真不計較。」

「人生在世,匆匆數十春,什麼都計較,活得太累。」

玉子明腳步一頓,正色道:「萍兒。」

「什麼?」

「你難道真的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

「我報恩了啊。」

「報恩?」

他得意的道:「對呀,我不是幫你把江氏母女處理了嗎?」

說到這個,葉秋萍面色便是一肅,微微抿唇。「玉子明,不說此事還好,一說我就一肚子氣!」哼,說得好聽,還報恩呢,不如說是處理他在朝中的政敵,順便報了下恩,還報得她本人很不喜歡。

玉子明連忙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都過去的事了。你選好寶寶的名字了嗎?」

「你這個狀元及第出身,如今位居首輔的內閣重臣,起的名字還用我參詳嗎?是想看我笑話?」

「為夫怎敢。」

「名字我看都不錯。」

玉子明頓時笑容滿面。「那咱們就都留下。」

葉秋萍瞪眼。「我肚子裡只有一個。」

「以後總還是要生的嘛,總能用到。」

「你把我當母豬嗎?」

「母豬哪有娘子這般的花容月貌。」

「…」

燭光搖曳中,夫妻兩人時而親暱低語,時而針鋒相對,不見嫌隙,反越見融洽。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

從半夜開始,首輔府便嚴陣以待,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女人生產那是在過鬼門關,主母平安,萬事大吉,主母一旦有個萬一,後果不敢想像。

兩個嬤嬤屋裡屋外進進出出,屋子裡卻沒有傳出產婦一丁點的的喊叫聲。

院外,玉子明著中衣,披著一件外袍,面沉如水地坐在一張椅子中,手中緊緊攥著一把折扇。

小米突然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小米!」玉子明叫住她。

這個時候小米卻顧不上停下腳步回話,邊跑邊道:「小姐說要吃東西,怕生的時候沒力氣…」隨著她跑離,聲音也聽不到了。

玉子明緊盯著產房,眉頭蹙緊,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個,想來是不要緊,手卻將扇子攥得越發的緊了。

「水,熱水!」產婆在屋裡喊道。

「就來。」嬤嬤在屋外應道。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小米滿頭大汗地提著食籃回來,匆匆進屋。

熱水繼續往房裡頭提。

「怎麼要這麼多熱水?」玉子明覺得有些不對勁。

顧墨立即走過去問,然後回來稟報,「剛才是夫人要淨身,現在是準備接生。」

玉子明手中的扇子敲到了自己的額頭上,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可是,當看到血水被端出來時,玉子明猛地站了起來。

不多久,隨著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聲,產房內外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夫人怎麼樣?」玉子明神情焦急,自始至終他都沒聽到妻子的聲音,他心頭忐忑此時達到最高點。

其中一個嬤嬤回道:「回大人,夫人無事。」

玉子明重重吐了一口氣,抬腳便往產房走去,卻在產房外被另一名嬤嬤攔住。

「大人,產房不潔,大人還是莫入。」

「讓開。」玉子明面寒聲冷。若不能親眼看到妻子平安,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放下心來。

嬤嬤硬著頭皮道:「如果大人一定要進,也等老奴們收拾一下。」

玉子明點了點頭。

沒多久,他進了產房,房內仍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快步進入內室,終於看到懸念了老半天的人兒。

葉秋萍面色蒼白,形容疲憊,鬢角猶留有汗濕的痕跡,一個皮膚皺皺紅紅的小嬰兒安靜地躺在她身邊。

除了落地的那一會兒哭啼,這孩子倒是乖覺得很,也許是感覺到母親就在身邊,故而分外安靜。

「萍兒…」玉子明在床邊坐下,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鬢角,聲音卻不自覺地透著一絲顫抖。

葉秋萍疲憊又安撫地衝著他笑了一下,道:「我無事,就是累得很。」

他急忙道:「你休息,不用理我。」

她疲憊地閉上眼,很快便睡了過去。

玉子明看著她疲憊而安詳的睡顏,覺得一顆心終於安穩踏實了。

他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她和孩子,許久後才起身離開。

出去後,得了賞的產婆仍等在外面,怕他有話要問。

果然,玉子明看到她便問道:「夫人怎麼一聲未叫?」

產婆忍不住笑。「大人,夫人是個極聰明的,不在喊叫上浪費力氣,只是咬牙用力,故而小公子才生得如此順利。」

「是個兒子啊。」玉子明呢喃了一句。

眾人大愕,敢情這麼半天,大人還不知道夫人生了個麟兒。

「賞,都賞!」玉子明開心的道。

總管在一邊回道:「賞過了。」

玉子明大手一揮。「再賞。」

「謝大人。」

院子裡的人紛紛謝恩。

玉子明卻又一轉身回了屋子。「將廂房收拾好,我抱夫人過去。」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拿鬥篷進來。」

「是。」

小米將鬥篷拿了進去。

玉子明用厚厚的鬥篷將妻子的身子包好,將她抱到廂房。

這期間葉秋萍始終熟睡,並未被擾醒。

小米抱著小少爺,緩步跟在後頭。

將妻子在床上安置好,示意小米將兒子放到妻子身邊,讓小米退下後,玉子明便繼續坐在床頭看著葉秋萍。

到了上朝的點兒,顧墨在外頭輕聲提醒,「大人,該上朝了。」

玉子明很任性地回了兩個字,「告假。」

顧墨只好依言去替某人告假。

玉子明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妻子、看著他們的兒子,好似怎麼都看不厭、看不倦。

時間緩緩過去,晨曦透曙,日頭又漸近午。

這個時候,葉秋萍醒了過來,她是被餓醒的,也是被兒子的哭聲驚醒的。

顧不上肚子餓,她先抱起兒子,解開衣襟,袒乳餵兒子喝奶。

嬰兒啄到乳頭便迫不及待吸吮起來。

葉秋萍微微蹙眉,感到有些不適,但看著懷中的小傢伙吃得禿甜,她滿足又寵溺的笑開。

「娘子!」被人忽略半天的首輔大人終於爆出了不平之鳴。

葉秋萍微露驚訝,抬眼看去,果見某人正黑著臉坐在床邊。「你怎麼在這裡,不用上朝嗎?」

「為夫告假。」首輔大人的心情十分不爽快,都是那個小東西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為之失笑。「你這是在生的什麼氣,我只是一時沒注意到你罷了。」

玉子明面色緩了緩道,「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葉秋萍淡然一笑,道:「不妨事,這點兒疼痛我還受得住。」

說到這個,他的心便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常聽人言,女人生產時疼痛難耐,叫得撕心裂肺,你怎地如此隱忍?」

她淡淡回道:「我娘說過,自己疼自己知,若無人憐惜,叫出來、說出來又有何用?」

聞言,玉子明的表情明顯一沉。她有他疼寵、有他憐惜,為什麼還要說出這樣的話來惹他生氣?

葉秋萍看穿他的想法,不免覺得好笑,他怎麼這般幼稚,不過她沒有說什麼好聽話安撫他,而是繼續解釋道:「況且生產不比平常,若將力氣都用在喊叫上,生產時反而使不上力氣,萬一生產不順,那便是自誤了。」

他想到產婆也是這麼說的,這才稍微釋懷了一點。「娘子怎麼知道這些道理?」

「是我娘說的,她自出家後,偶會幫人接生,我年幼之時便告訴了我一些事情,說我總要知道的。」

他點點頭,憐愛的輕撫了撫她的臉頰。

兩個人正說著話,小米提著食籃進來。

「夫人,我給你燉了雞,現在盛給你。」

葉秋萍笑道:「小米最是貼心了。」

「那當然,我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嘛。」

葉秋萍見兒子吃飽了,掩上衣襟,將兒子輕輕放回身邊,又仔細替兒子蓋好被。

小米適時將碗遞了過去。

葉秋萍笑著接過便吃了起來。

「姑爺的飯我讓人擺外面了,姑爺快去吃吧。」

玉子明登時有種被人驅趕的錯覺,但他還是起身出去了,因為他確實也有些餓了。

等他吃完飯回到內室,妻兒已然又睡成了一片。

玉子明內心的不滿又升級了,轉身出去叫人搬了張軟榻進屋,自己也歇在屋裡。

這一歇便一直歇過了首輔夫人的整個月子。

首輔大人不但整個月子都跟夫人同宿一屋,他為了能陪妻子,還上了一道讓百官吃驚咋舌的奏章。

首輔大人要請產假!

這份奏章一遞上去,立刻被皇上駁回,並加以斥責,說首輔不知所謂。

但皇上還是體諒地給了首輔十日事假,表示讓他收拾收拾心情。

不管如何,首輔大人愛妻成癡之名就此落實,一生伴隨。

葉秋萍的月子足足坐了兩個月,絕對夠她好好調養休息。

每日好吃好喝養著,又沒法運動,她覺得自己胖了一圈。

終於熬到出了月子,從廂房搬回原本的屋子,(葉秋萍大大鬆了口氣。

天曉得,這月子再坐下去,她會瘋的。

某人著實過分得很,敢情不是他每日在吃那些麻油雞、燉豬肘…真的被養胖了!

玉子明回府的時候,葉秋萍正在屋裡給兒子餵奶,小傢伙這兩個月長開了,吃得好,長得壯,一張小臉粉雕玉琢的,很是招人疼。

小傢伙吃飽了就吐泡泡,葉秋萍拿帕子給他擦了,他繼續吐。

小米接手抱過了小少爺,葉秋萍這才動手整理衣襟。

玉子明幽暗的目光也在這時才從葉秋萍豐滿的胸脯移開,淡定地在一旁椅中落坐。「昌兒今日可乖?」

葉秋萍將一盞茶遞過去,回道:「他慣是乖的,最是聽話,讓人省心得很。」

「朝中同僚問我何時擺滿月宴。」他似是閑談。

她笑道:「索性便在百日時過好了。」

玉子明點頭。「為夫也是如此想的。」

「那你還來問我?」葉秋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笑道:「只是怕夫人有別的打算,故而多問一句。」

她也不跟他糾結,話題一轉,問道:「現在擺飯,還是再等等?」

「擺吧。」

葉秋萍從小米手中接過兒子。

小米出去吩咐人花廳擺飯。

玉子明趁此機會挨到妻子身邊,小聲道:「今晚你準備好了嗎?」

葉秋萍直接伸手推開他,紅著臉啐道:「沒正經。」眼波卻是含嬌帶媚,忒是勾人。

見狀,他喉頭用力滾動了兩下,咬牙低語道:「你等著。」晚上再收拾你。

她輕哼一聲,完全沒放在心上,只管抱了兒子逗哄。

用完晚膳後,兩人準備洗漱。

「我們一道洗。」玉子明說得理所當然。

葉秋萍橫去一眼。「胡鬧什麼?」

「一起洗。」他相當堅持。

她起初說什麼就是不願,他亦不退讓,兩人就這麼槓上了,最後她先敗下陣來,無奈地點點頭,想來這些日子他也是憋得久了。

來到淨房,葉秋萍褪去衣物,豐腴身材一覽無遺,她不免抱怨道:「都這麼胖了,你還一直讓他們給我補身子。」真把她當母豬一樣喂啊!

玉子明從後方貼上她的背,雙手繞到她胸前,握住兩座飽滿而沉甸甸的玉峰,輕笑道:「手感很好。」雪肌玉膚,還帶著淡淡的奶香味,生產之後她的體態雖是豐腴了,但也多了之前不曾有的韻味。

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抵在自己股間的硬挺炙熱得嚇人。

玉子明將她推抵在浴桶邊。

葉秋萍配合地趴伏下來,抬高了臀部。

他粗喘一聲,下身往前挺進,兩人結合的瞬間,都同時溢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他在她體內肆無忌憚地律動著,聽著她情難自已地發出嚶嚶嬌吟,刺激得他越發激狂。

葉秋萍幾次軟倒,又被他攬起。

事後,他抱著她沐浴,幫兩人換過乾淨的衣物,抱著她出了淨房。

小米見兩個主子回房,這才退了下去。

臥房床上,小傢伙睡得小臉紅撲撲。

葉秋萍將兒子往床內移了移,這才上床躺下。

玉子明放下床帷,也上了床,一家三口終於睡到了一張床上。

他摟著她,同她一道看他們的兒子,在她耳邊輕聲道:「謝謝。」謝謝她給了他一個家,替他延續了生命。

葉秋萍捏捏他的手,微笑不語。

人生便是如此了,愛自己的人、自己愛的人,血脈的延續,幸福浸漫而過。

「萍兒…」他摟緊了她。

「睡吧,明天不是休沐。」

玉子明低聲一笑,壞心地捏了她的胸脯一把。

葉秋萍反手擰了他一把。

兩個人不約而同笑出聲。

她沒好氣的嗔道:「再鬧就自己睡去。」

玉子明則笑著回道:「想都別想。」

葉秋萍輕輕摸著兒子細嫩的小臉蛋,滿足的勾起了嘴角。「他長得可真好看。」

玉子明相當得意地道:「當然,他是我的兒子嘛。」接著大手也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何況他的娘也這麼漂亮。」

「啐。」

玉子明手伸過去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又摟住妻子,道:「萍兒,我們要好好的。」

「嗯。」

「以後不許你只顧著這小傢伙,冷落了為夫。」

葉秋萍忍不住取笑道:「哪有做父親吃兒子醋的,瞧把你長進的。」

玉子明微微咬著牙道:「原本你只是我一個人的,現在卻被這小傢伙分去了一半,為夫自然不甘心。」

她抓開他想掐兒子的手,扭頭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呀,這是自作自受。」

「什麼?」

葉秋萍湊到他耳邊,調侃道「誰讓你晚上那麼努力,他不是你送到我肚子裡的嗎?」

「如此說來,為夫確實是自作自受。」說完,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卻小心的不驚擾到兒子。

葉秋萍帶著溫柔深情的笑意凝視著他。

玉子明目光幽火暗升,啞著嗓子道:「可為夫就喜歡自作自受,不如我們繼續…」

她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吻上他的唇…

窗外夜色漸深濃,房內的濃情也益發熾烈。

--End--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32 PM

後記

真相

卓子很多年前,當本人還是學生時,已經拜倒在夢大的石榴裙下。雖然夢大當時是一位青春陽光的美少女,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每次和夢大聊天后,都有一種被高智商碾壓、想要飆淚的衝動。

記得某一天我在書店閑逛,不經意瞥見了一個顏值破表的大帥哥,我瞬間驚為天人!那好看的側臉、挺拔的英姿、修長的雙腿,俊朗的模樣絲毫不輸八點檔偶像劇的男主角,帥得顛倒眾生,不僅我被吸引了注意力,書店裡來來往往的女生也紛紛停下腳步,默默圍觀他。

一道道熱情的目光咻咻咻地射向他,這位帥哥很快就察覺到自己是被盯上的小鮮肉,但他並沒有嚇得逃跑,反而抬起頭露出壞壞的笑容,從容淡定地環顧四周,頗有一番瀟灑不羈的氣質。尤其當我迎上他充滿電力的雙眸時,我幾乎想立刻拋棄理智,化身成狼撲上去打招呼。

晚上回到住處,我打開電腦看到夢大在線,忍不住興奮激動地怒敲鍵盤,把白天這段離奇的艷遇分享給夢大聽,並特意強調了一下帥哥的帥氣程度,「真是超迷人,笑容好美,表情帶著小壞,很像是活體的龍逸辰啊!

「我好想變成穆青衣!」

龍逸辰和穆青衣是夢大在花園系列的《總裁室友,壞壞》的男女主角,也是我特別喜愛的男女主角之一,忽然在書店裡遇到類似龍逸辰的大帥哥,這讓我這種純潔正直的有志少女怎麼抵抗?

可等我繪聲繪色、狼血沸騰地講述完,夢大只是超平靜地安慰我,「別噴鼻血了,再帥也是別人家的帥哥。」

「可這個不一樣,他跟我要了電話號碼!不僅用電眼注視我,還看出了我臉色不太好,並叮囑我要多注意健康,甚至還約我明天一起喝咖啡耶!」以我異性絕緣體的命格,能在有生之年被帥哥主動搭訕和關心,這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啊!

於是我認真地向夢大請教,「所以大帥哥是對我一見鐘情嗎?」

夢大只思考了幾秒鐘,就超冷靜地說出了結論,「第一次搭訕就聊到身體健康的話題,他很有可能是賣保險的。」

不是吧!我瞬間被這個殘酷的可能性給震驚了,現在賣保險都是帥哥親自上前線拉客嗎?這未免也太拚了,讓其他行業怎麼活嘛!

雖然一腔熱情被夢大打擊到了,但心中還是對神秘的大帥哥充滿「粉色的想像,想著或許他是隱藏於市井的霸道總裁,就看上了純潔正直的本人呢?

事實證明大帥哥言出必行,次日果然打電話約我去喝咖啡,結果,當天晚上,我痛哭流涕地爬上電腦找夢大控訴。

「真是賣保險的!喝咖啡喝得好好的,突然拿出一張表格讓我填,害我超緊張,我還是學生,哪有那麼多錢買保險,為了表示歉意,最後我買了單,還請帥哥吃了蛋糕,我的錢包還沒長膘就又瘦了啊!」

夢大很溫柔地安慰我,「破財和帥哥同桌進餐,也值了。」

於是我深刻地悟出了一個道理--女孩們,哪怕你是異性絕緣體,也一定要對人生充滿希望,因為你的生命中一定會遇到一個超級大帥哥,會對你釋放陽光,會關心你的夢想和身體,希望你健康快樂又發財,然後問你有沒有買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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